小王爷也不是傻子,当然不是这么好骗的,也知道父亲大人说的不尽是实话,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只是魏国公不说,他也不敢问,国公府的家规还是非常严厉的。

  “老师快来了吧,石榴应该也快来了?”小王爷不去想武城侯的事了,而是想着玄武湖那里的事。

  岛子上的建筑设施都是现成的,中山王府每年也都派人修葺整理,岛上更是常年派有人员打扫保养,但是陈慕沙一家人迁移过去,还是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不是一下子就能搬过去的。

  小王爷三两天就到岛子上看看,亲自监督,让准备工作加快一些进展。

  “也快了吧。”魏国公自言自语道。

  他心里想的却是:皇上的日子也快了吧,但愿这一两年里,别出大乱子才好啊。

  武城侯回府后,彻底放弃了找魏国公算账的念头。

  他开始酗酒,晚上也经常不回府里,不是在青楼就是在外面的相好家里瞎折腾。

  侯爵夫人忍了十多天,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果然派人把武城侯抓了回来,连家法用的板子都亮出来了,逼问他从京城回来这是中了什么邪了,怎么如此荒唐起来。

  武城侯看到请出的家法,脑子立刻清醒了,见左右无人,就把京城的事说了一遍。

  太夫人这才明白他心里的烦闷,难怪他酗酒买醉,都是被严重压制造成的后果。

  “皇上跟裕王都急了,难道说两父子最后还真要刀兵相见不成?”太夫人也是满脸愁容。

  真要是那样,最低限度也是京城喋血,弄不好可能就是一场内战,而且不是宁王造反那阵势可比的。

  “他们都亮出刀子了,可是儿子却夹在中间,儿子到不怕这个,就是怕连累了母亲大人。”武城侯虎泪纵横。

  “你也想多了,你还没这么重要。此事的关键不在于你,而在于你弟弟身上,看来当初的事还是暴露了。”太夫人叹道。

  武城侯也是感慨不已,当时的事他们已经隐瞒得够好的了。问题是当时在凤阳,并没有保密的意识,许多人都了解情况,北京来的御医、南京太医堂的太医都在现场亲眼所见,只要皇上用心打听,总能把这件事还原,没有治他们欺君之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那怎么办?不行的话,让二弟躲一躲。”武城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躲倒是不用,那样反而落入下乘了,看看到时候皇上真要召你弟弟入宫时的情景吧,估计裕王不会让皇上如意的,那时候还要看他们怎么斗法,然后咱们才能看清形势,才能找出好的办法来。”太夫人想了想,说道。

  “这么说,老二可就有危险了吧?”武城侯想到了这茬。

  “这倒不至于,不论是皇上还是裕王都想自己有个救命的王牌,谁不想自己多一条性命?老实说当初娘都有这心思,也难怪你弟弟对咱们没有归属感,只是越到后来,我倒是越能感到跟他的有种血脉之亲,现在我对他跟对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不过,他怕是难以相信吧。”太夫人感慨道。

  “哪里的话,老二就是被媳妇拖住了,他没别的毛病,就是见了美女就迈不动步了。”武城侯笑道。

  “迈不动步的是你,他可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听说他媳妇的确是吓出了毛病,在家里养病呢,你弟弟天天在一旁陪着她,那是对的。”太夫人说着就笑了。

  对于况且的情况,侯爵府也是每天都有消息传回的,纤细必知。所以况且没回来,太夫人也不担心。

  “都是郑家那些海盗崽子惹出的祸端,可惜让他们逃了,要不是魏国公多事,我岂能让他们逃出南京城?”武城侯恨恨道。

  他回来后才知道郑家人早就逃出几百里远了,都督府也对他下了禁令,不许他带亲兵出城,还说这是北京都督府特地下的禁令。

  武城侯不用打听就知道这是他丈人的禁令,却也不敢违背,他倒是真怕他的丈人,那可是一员虎将,可惜没生在战争年代。

  “这事你丈人嘱咐得很对,千万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只是你也不用整天借酒消愁吧,你媳妇那里还是的顾点颜面,不然的话你丈人把你抓到北京去,我都保不了你。”太夫人嘱咐道。

  “嗯,儿子知道了。就是这些天心里憋得难受啊,在家里坐不住,浑身不自在。”武城侯点头答应。

  当晚,他去了侯爵夫人房里,先是赔罪,说自己受了魏国公的气,又没地方出,这才借酒消愁,现在被老娘重责过了也知道错了等等。

  侯爵夫人其实也是担心他,并非全是嫉妒他在外面的花天酒地,见他服软赔礼,也就算了。

  当晚,武城侯留在夫人房里,自然是极尽丈夫之责任,弄得侯爵夫人倒像是刚成亲的新娘子一般。

  两人已经一年多不在一起了,房中之事自然也生疏了许多。

  陈慕沙要搬到南京玄武湖的消息传开后,每天还是不断有人来拜访,都有依依不舍之意。

  陈慕沙却告诉他们只是暂时去那里住住,静心读读书,以后还是要回到祖宅生活的,他不可能放弃祖宅,也舍不得苏州的父老乡亲,后一句话他说的极为动情,令在座的人都泪眼模糊。

  陈慕沙不是煽情,他是真不愿意离开苏州,只是现在已经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事了,而是他必须去,如果不去,就是说明他铁了心要跟裕王站在一条战线上,这等于彻底得罪了皇上,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皇上虽然圣体不佳,脑子缺一点也不糊涂,即便他还有一口气,还是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他也不敢完全站在皇上这边得罪未来的天子裕王,这种事天底下没一人敢干,那是拿自己子孙后代的性命当儿戏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嘴上念叨着要过去,人却不动身,借口玄武湖中心岛上的许多设施不适合居住,要临时改建,中山王府的人正在岛上兴工作业。按照魏国公的旨意,岛上看上去干得热火朝天,实则是在消极怠工,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

  当然,这种拖刀计不能给他带来太多时间,皇上派驻江南的镇守太监也在岛子上监督呢,若是拖得太明显了,镇守太监就会汇报给皇上。

  陈慕沙又急忙向裕王府寄信,说明皇上赐他岛子的事,信上没写别的,只是称颂皇恩浩荡,草木蒙泽等等。这封信就是被人截到,也找不出半点毛病,可是陈慕沙相信,裕王还有高拱张居正等人看到信后,自然会明白信中之意,这种春秋笔法正是嘉靖帝的嫡传。陈慕沙用起来更为地道,若是没有张居正在一旁,估计就连裕王都难以明白他究竟想说明什么。

  况且知道这事后,心里暗暗发笑。

  他曾经从书上读过:一战前的英国外交大臣就是这样一个高手,他担任外交大臣数十年,享誉全球,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真的明白他任何一句话的确切含义。他说的话总是既好像是明白无误的,然而仔细一想却又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位外交大臣就靠这一超高手段把法德俄奥匈帝国等国皇帝、大臣、总统、外交人员玩弄于股掌之上。

  况且读到这段逸事时还以为是作者夸张的手法,不想真的亲眼见到了,而且他相信老师的手法比那位外交大臣的手法还要高明。

  语言文字的极致究竟在哪里?

  况且想来想去,估计真要追究到一个源头,一个极致,只好追溯到八卦上面了。只有八卦易理才是这样的,好像说的是这回事,但实际上不是这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

  “师兄来信了,说是过几天咱们就能搬过去了。他亲自在岛上监督那些人加紧施工呢。”石榴拿着小王爷的来信兴冲冲道。

  况且含笑点点头,心里却大骂:帮倒忙。

  现在不但不求快,反而是求慢,越慢越好。估计魏国公也不敢把真实意图告诉儿子吧,小王爷这才在岛上做这些无用功,还自以为得计。

  “这是岛上建筑的图纸,你看看,自己挑一套宅子住。”石榴把图纸摊放在桌子上。

  “我不用挑选,你住哪儿,我就住你邻居了。”况且没心思干这个,推托道。

  “真的,那我就替你做主了。”

  “那当然好,咱们妇唱夫随嘛。”况且道。

  “小嘴跟抹蜜了似的,真甜。”石榴伸手刮了他一下嘴唇,然后走开了。

  况且看着石榴的背影,心里好受了些,这两天他一直担心,怕她的病情有什么反复,看样子担心是多余的,她恢复得很好。

  现在石榴的性格反而比以前开朗多了,欢快多了,以前只有跟丝丝、秋香在一起时,她才会表现出这种欢快的一面,现在每天都是如此。她已经学会了营造快乐的氛围,这才是关键之所在

  丫环家人们都说这是姑爷天天陪伴的功劳,对他也都堆满了笑脸。

  况且却不敢大意。

  兵法有云:受降如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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