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恒的回头让庄氏有些心惊。

  她有些怕,这位前亲家公再给儿子几下子。

  她这才是知道有些人看上去很是平和,那是没有踩到他们的底线。

  一旦踩到,立马引来报复。

  比如说这位。

  她恨不得把刚才想的一切,收回去。

  这段时间里,儿子已经被吏部派出去任职,也就是说他们一家要离开京城。

  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对和娘好点。

  像这么好拿捏的小娘子比较少。

  但说什么都晚了。

  这段时间里,庄氏对儿子的小妾算是恨上了。

  都是因为她,才让张家倒霉。

  好在这一次,张长盛终于知道出来制止。

  要是表妹豁出去告一状。

  说他们撕毁婚约,以妻为妾。

  他真的不能当官了。

  他求他娘不要闹。

  庄氏不得不偃旗息鼓。

  憋憋屈屈的她越想越不高兴,才会吃不下,睡不着。

  遇到林家来搬嫁妆,相当不爽的她一时间忘了危险,想要理论一番。

  偏偏遇到暴躁的林子恒,一言不合就打人。

  骂也不敢再骂。

  但心里那个气,恨不得给林子恒几下子。

  又不敢。

  才在最后脑子里,诅咒了别人一把。

  结果好巧不巧的时林子恒回过头来,吓得庄氏硬撑着。

  此刻的她大脑放空,额头上冒出虚汗。

  林子恒自然没有通灵的手段,知道庄氏在诅咒林家。

  但他比较通人性,知道这位前亲家母的秉性。

  绝对是心疼坏了。

  那个老虔婆只怕是没有好话。

  十之八九在心里骂人。

  回头一看,就知道那个人是在心虚。

  呵!

  林子恒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鄙视地看了张家人一眼。

  然后一甩袖子,带着嫁妆走人。

  反正在京城里,他们兄妹两个人的婚姻之路是完蛋。

  没有好人家愿意和张家结亲。

  林家大娘子的遭遇,让不少人家都是感觉一寒。

  一般家里婆媳之间是有些争斗。

  甚至也有人家打儿媳嫁妆的主意。

  但多是比较谨慎的。

  做时手段比较高杆,打着为儿媳分忧的旗帜,供着儿媳,还给儿子儿媳一部分钱财。

  你好,我好,大家好。

  像庄氏这么吃相难看的,很少见。

  还可笑的是,替小妾撑腰,拿捏正经儿媳妇。

  这令京城里的贵妇,都看不上张家。

  她们都是正室。

  自然偏心乳娘代表的正统。

  更好笑的是,不让儿媳圆房,让儿媳在床前打地铺照顾她。

  这比对大丫鬟,还要刻薄几分。

  京城里的人都把这个事情当成八卦谈论。

  不少人讨论庄氏的动机。

  有人怀疑这个庄氏是故意的。

  想要把这个儿媳熬死。

  然后让儿子替儿媳守一年的孝,就可以另外娶妻。

  甚至可以把表妹小妾生下的儿子,挂在林氏名下,这样子就可以由庶转嫡。

  趁机用这个孩子,拿捏第二个娶进来的儿媳。

  高招啊!

  有人表示不可能吧?

  被提出论点的人鄙视了一番。

  不然,张家为什么非要表妹小妾先生孩子,不就是这样吗?

  之所以一直没有把林氏弄死,就是为了生下孩子。

  原配死得太早,无法实施计划。

  等到小妾表妹真的生下孩子,只怕林氏性命难保。

  没看林氏和离后,就大病一场,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休养中吗?

  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还别说,这个说法不少人信了。

  让余颖有些好笑。

  这也让张长盛所到之处,不少人注目。

  更坑的是他们兄妹,的确是没有人想要结亲。

  就算是那种想要投资一把,把庶女嫁过来的人,也不敢。

  因为张家太出名。

  这是明晃晃地说,自己对那些庶女恨之入骨。

  庄氏后来听说了别人的说法,又气又怒,差点吐血。

  她对和娘不好。

  更多是出于看不得儿子、儿媳和和美美的。

  所以横插一杠子。

  想要小妾先生孩子。

  是因为感觉这些年来儿子喜欢表妹。

  甚至表妹的家产,也都是张家人在用,为了安那个孩子的心。

  也的确是让小妾先生儿女,压过正室的风头。

  但绝对没有想弄死儿媳。

  可现在就是她说出来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人信。

  因为的确是她把林氏弄来打地铺,搞得她的身子骨变得弱。

  这一点,她无法解释清楚。

  她难道要给大众说:她真的只是想着盯着儿媳儿子,让他们没有关系。

  一旦男女之间有过什么亲密关系后,做男人的总是要多点情分。

  她不乐意。

  所以庄氏盯得很紧。

  这个理由说不出口,甚至很有歧义。

  庄氏不得不装作没有听到别人的议论。

  她后悔了。

  现在看来,正因为林氏和儿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林家治儿子,可以很无情。

  庄氏后悔极了。

  张长盛很快就被打发去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小地方去当官。

  一辈子再也没有回到京城。

  庄氏一直活在后悔中。

  但这世上,后悔药?

  没有的!

  而林子恒根本就没有在意妻子回娘家的事情。

  也没有打算去接她。

  做娘的,竟然不疼惜自己生下的女儿。

  有些感觉不怎么舒服。

  这一点上,妻子还不如庄氏,庄氏对儿女还是护短的。

  另外他想起来,杨陵说过的话:要是连爹娘都不在意儿女,别人势必百般糟蹋他们。

  而王氏在女儿大归的问题上,已经是出现了不在意女儿的苗头。

  宁可女儿在张家被折磨致死,也要让女儿待在张家。

  那么,作为丈夫,也给她吃点苦头。

  再说了,家里的事情她不在,依旧是很好。

  有她。

  没她。

  也差不多。

  反正她在时,家中事务也多是嬷嬷做主。

  她这个当家主母,现在看来更多是一个名头而已。

  他发现女性的教育好像是有了问题。

  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反正就是觉得古怪。

  后来他和杨陵见面时,最终忍不住,说了出来。

  杨陵微微一笑,这些年来,他的三观都是经过重塑的,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还和自己女儿探讨过,云双直接搬出她从姑奶奶那里听来的话。

  当时听完后,杨陵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不得不承认,说的很有道理。

  杨陵就和林子恒说:“你也发现问题了?”

  林子恒瞪大了眼睛说:“怎么?你早就发现了。”

  “当然,现在的妇德一味追求贤良淑德,一味追求柔顺,拼命想要让她们忘记,自己原来是一个人,而后才是一个女人。”

  “噗!”

  林子恒听到这里,一时忍不住,喷出口里的茶水。

  “人?”

  “是啊!首先你应该承认她们也是人吧?”

  “那是当然,不是人,那么咱们从哪里来?”林子恒说。

  “你看过所谓的女四书吗?”

  “没,这不是应该女子看的吗?”

  “我看了一下,女四书里给女人们画出来不少条条框框。”

  林子恒再一次吃惊,长大了嘴巴。

  他想不到自己的好友竟然会去看女四书,但听出来好友并不赞同。

  “这么说吧,如果我女儿把女四书当成箴言,那么我很伤心。”

  听到这里,林子恒觉得太夸张。

  “要是被女四书洗脑,只怕会忘记自己是会思考的,会有各种情绪,说到底我感觉是培养听话的女奴。”

  “这不可能吧!”

  杨陵自顾自地说:“女性教育出现了一种倾向,一味让女人只要听话就好。”

  “可真的是这样能行吗?”杨陵问。

  “不行!”杨陵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林子恒回答。

  “我前几次下乡时,就遇到一个女人,什么都是别人替她做主。”

  “后来嫁人后,丈夫早死,她没有人替她拿主意,就差点把自己一家人都饿死。”

  “太可怕了。”

  杨陵揉揉自己的脸。

  为母则强。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一个柔柔弱弱的如烂泥一样的女人。

  几个饿的是皮包骨头、眼睛发绿的孩子。

  最终杨陵买下孩子。

  至于那个女人自然有人接手。

  “在这之后,我坚决反对把自己女儿养成那个样子,害人害己。”

  “子恒,谁能保证自己一定活得长远,所以孩子就应该多学点东西,而不是柔顺。”

  “你家和娘不柔顺吗?”杨陵说。

  最后一句话击中林子恒的隐痛,他好久没有说话。

  因为他想到了妻子。

  这些年来他和妻子关系还好。

  但他心里总是有一点点的不怎么爽利。

  今天听了杨陵的话,恍然大悟。

  知道那里不对劲。

  在新婚过后,两个人开始正式的生活。

  他的妻子每每都在所谓大事上,要他这个做丈夫的拿主意。

  在他看来,那都是小事。

  更头疼的是,同一个问题一次次问。

  次数多了,问的人没有烦,他倒是在心里烦了。

  脑子啊!

  为什么不动下脑子?

  可大家一口称赞的是这样的女人。

  因为她合乎女德标准。

  只要丈夫的话,她都会听从。

  常说的话就是:是是是!

  光是是是有什么用。

  问题没有解决。

  大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地工作完毕。

  需要的是一个解语花。

  能够疏解一下压力。

  而不是事事都要依赖自己的菟丝花。

  他恨不得她什么家事都能顶起来,而不是事事请教。

  还不等他烦了妻子,妻子的娘家人就出手,给妻子送过来一个管事嬷嬷。

  家事渐渐平顺起来。

  在嬷嬷的帮助下,妻子把这个家打理得还好。

  他还以为这是妻子进步了。

  现在才想通,并没有。

  事实上,一直维持整个家运转的人,还是管事嬷嬷。

  这让林子恒是哭笑不得。

  很显然妻子到了儿女双全,儿子都要娶妻的年纪,依旧是小白兔一样。

  她依旧是在原地踏步。

  几十年如一日。

  没有长进。

  也辛亏嫁给的是他。

  不然早就宅斗中失败,变成一堆白骨。

  当年他家的祖宗里,出现过一个宠妾灭妻的货,差点把整个家族都折进去。

  后来逃出来的后代,就把一条规定留下:只有到了四十岁还没有儿子的林家人,才允许纳妾。

  林家的环境很是安全。

  导致在妻子眼里,就没有坏人。

  可惜的是,林子恒知道,大多数人更多是一种灰色。

  他们既有做善事的可能,也有做恶人的可能。

  是最常见的普通人。

  有人一生为善。

  只不过没有机会作恶。

  有人为恶。

  是因为没有机会为善。

  很多人的脸上,都带上一个个面具。

  恶会伺机而动。

  就连妻子本人也在认识上有问题。

  她对儿子是细心呵护,对女儿就冷漠多了。

  认为出嫁后,就应该不用管。

  大概是认为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儿。

  这点她竟然不难受。

  毕竟说起来,她也是泼出来的水。

  更加可悲的是,她没有认为自己是错地。

  一心认为是为了女儿好。

  也不知道,在张家当女佣有什么好的?

  王氏的脑回路很奇怪。

  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妻子接受教训了吗?

  再说王氏,气哼哼回到娘家后,还等着丈夫来接她。

  她娘看到女儿回来倒是很高兴,只是她是坚定的女德信仰者。

  过了两天,就催女儿回家。

  林家的主母在娘家总是待着算什么事?

  王氏就把事情说出来。

  虽然她娘没有觉得女儿错。

  但还是批评女儿,不应该和女婿呛声。

  过后,还是留下女儿住下。

  以示给女儿撑腰。

  只是时间久了,女婿还不来接女儿。

  一个月。

  二个月。

  半年过去了。

  还是没有人来。

  原本觉得没错地她娘感觉很不安,女婿不会是厌弃女儿了吧?

  留女儿住下,是她的决定。

  越想越是不安。

  于是病情加重,陷入昏迷中。

  这种情况下,王家哥嫂回来了。

  难免会埋怨王氏。

  王氏已经在娘家待了半年,林子恒根本不来。

  她也没脸自己回家。

  只能是硬着头皮接着住下来。

  打算让自己兄长去和林子恒说说。

  这种情况下,难免有人有些想不周到,让一直活得很舒服的王氏有些受不了。

  但作为出嫁女。

  她只能是忍。

  后来王家的奴仆,看到林家一直不来人领。

  就怀疑她被遗弃。

  怠慢什么地,更加变本加厉。

  王氏终于感觉到了来自家人的恶意。

  可她实在是拿不出来架势来闹事,不得不忍着。

  她在心里盼着夫君来接她。

  然而林子恒根本就不打算接她,让她尝尝被所谓家人困住时的窘境。

  只有自己体会到了。

  就知道那种被无视、被欺侮的感觉。

  说不定会有改变。

  林子恒打定主意后,就给儿女们说:王家外祖母生病,王氏去尽孝心去了。

  和娘不怎么愿意看到亲娘,听到她不在,松了一口气。

  而大郎后来进入书院,一个月才出来一次。

  也没有顾上王氏。

  于是王氏接受一次亲身体会,所谓的亲人让她吃苦,却说不出什么不对。

  后来她算是老实很多。

  不再对和娘的事情指手画脚。

  林子恒的愿望歪打正着很完满的达成。

  甚至他本人,因为妻子不在,还多了几分空闲时间。

  才有了和杨陵相约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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