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兴让石磊这几天先跟着舒逸,舒逸一面要查任神父的案子,一面还要继续对刘庆芳案的调查,他一个人是肯定忙不过来的,虽然有沐七儿帮他分担了一些,可很多时候有警方的人跟着事情会好办很多。

  吃过早餐,他让沐七儿继续去对刘庆芳近半年来的社交对象做重点排查,自己和石磊又再次来到教堂,他要和杜老四好好聊聊,既然他认定杜老四有疑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石磊开着车,时不时地和舒逸说着话,对舒逸其人,卢兴是和石磊说过许多他的轶事的,所以石磊既是崇拜,又是佩服,卢兴可是说了,跟着舒逸希望他能够多学到一些东西。

  “舒处,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石磊的话让舒逸淡淡地笑了笑:“哦?怎么这么说?”

  石磊回答道:“最初是你提出了‘十诫案’的构想,可是后来也是你亲自推翻了这个构想,提出‘十诫案’只是假象,是在隐藏更深层次的犯罪,一般我们都不会轻易推翻自己最初的构想,怕别人会认为我们的办案不严谨。”

  舒逸点了点头:“你说的这种人是有,而且还不少,不过归根结底他们看重的不是办案本身,而是自己的面子,自己的成绩。在别的行当我不敢说,但在我们这个特殊的行当,那种唯面子主义,唯成绩主义是很要命的,很容易对自己甚至对整个团队进行误导,我们会因此走很多的弯路。其实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是在辩证的发展,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吧,提出‘十诫’的构想,是因为某几个案子确实满足了‘十诫’的客观条件,推翻这个构想,是因为我们发现某些案子它又不仅仅局限于‘十诫’本身,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对于我们来说,事实永远是第一位的。”

  石磊听明白了,舒逸这是在告诉自己,不能够用一成不变的眼光看问题,更不能发现了问题还要因为面子问题,成绩问题而对新的疑点视而不见。

  是的,有时候新问题的出来会否定了原先的成绩,甚至还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是如果对新问题你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甚至视而不见,最后你就会沿着错误越滑越远,很可能会办成冤假错案,就算是侥幸破了案,最后也是抓小放大,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舒逸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看身边这个年轻人,年轻人有闯劲,但有时候会急躁,急功近利,舒逸这是在教授他一个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

  他们找到杜老四的时候,杜老四正在教堂里跟着张罗任神父的葬礼,任神父的葬礼是按教会的仪式举办,很多的信徒都自觉来帮忙。

  石磊把杜老四请到了任神父生前所用的那间办公室,杜老四在面对舒逸和石磊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舒逸露出了一个微笑:“别紧张,我们来呢只是想再多了解些情况。”舒逸说着递了支烟过去。

  杜老四接过烟,点上了,舒逸明显感觉到他在点火的时候那手有些发抖。

  这也很正常,很多人,特别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在与警察接触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紧张。

  “老杜啊,你也是个教徒吧?”舒逸一边点烟一边轻声问道。

  杜老四摇了摇头:“我不是,虽然我在教堂做事,可是我只管做我的事,他们的那一套我不懂。”他抬头望着舒逸:“我没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来,他们又看书又唱歌的我也学不来!”

  舒逸笑了:“你就住在任神父隔壁,就是每日里耳濡目染也能够学到不少东西的嘛!”杜老四的眼里一片茫然:“啥耳啊目的?是啥意思啊?”石磊笑了,这人还真是没有文化,耳濡目染都不知道。

  舒逸却没有笑,他的目光紧紧地望着杜老四:“我是说你就是每天听任神父说话也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再说了,任神父向大众布道,怎么会不先从身边的人开始呢,他应该也曾经想过要教化你,让你接受他的主吧?”

  石磊收起了笑容,他已经明白了舒逸的用意,杜老四虽然是个相对封闭的人,但他却是真正接触任神父最多的人,任神父自然会在平时生活的点滴中有意无意地对他进行宣教,昨日问笔录的时候杜老四就说过,跟着任神父已经快六年了,六年的时间,作为一个热心的神职人员,又没有家室,很多空余的时间是不是应该用来教导身边最亲近的人?

  杜老四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在教堂做事,又和他住两隔壁,他不可能不在杜老四身上下过功夫的。

  就算是不能够说服他信教,但让杜老四学习一些知识文化是不成问题的。

  杜老四楞了一下:“我,我平时很少和神父说话的。”

  舒逸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了,我看了笔录,你说昨天你是有事情找神父,推门进去就发现神父自杀了,然后你就先报了警然后去通知住得最近的唐老,是吧?”

  杜老四“嗯”了一声。

  舒逸又问道:“能告诉我你昨天找神父有什么事么?”

  “我,我一个老乡这两天会到渝市来,我得招呼他一下,可是手里没钱了,就想向神父支些。”

  石磊皱起了眉头:“你平时也没有多少应酬,就抽点烟,酒也不喝,再说了你也很少出门,吃的喝的也都是神父在开销,你怎么会没钱呢?能告诉我你的钱都用到哪儿去了么?”

  杜老四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石磊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银行的对账单:“我们查过,你有钱,而且还不少,你银行的账上有近四万块钱,显示都是这些年你积攒下来的,杜纳闻,我说得没错吧?”

  杜纳闻原来竟是杜老四的本名。

  石磊能够拿出银行的账单,也是昨天舒逸看过了杜老四的笔录以后让他去查的。

  舒逸不相信一个没有太多嗜好,也没有什么社交的人会没有一点的存款,杜老四平时还负责神父的吃饭问题,神父出钱,他出力,跟着吃,也就是说在吃和住上他是不花钱的,而他抽的烟也很廉价,占不了他收入的多少。

  所以舒逸认为杜老四在说谎,因为他不可能没有钱招待老乡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说谎,他去找神父到底有什么事就要好好问问了。

  杜老四大口地吸着烟,舒逸淡淡地说道:“杜老四,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昨天找神父到底是有什么事了吧?”

  杜老四的脸色很难看,半天他才轻声说道:“我,其实我确实是想去找神父借钱的,我在农村有个相好的,是个寡妇,她需要钱修房子,我们说好了,等新房子盖好了我们就结婚,我手上有钱可还是差了些。”

  舒逸笑了:“那你怎么昨天不说实话呢?”杜老四搓着双手:“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儿,所以就临时编了一个理由。”

  石磊冷哼一声:“杜老四,说假话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么?”杜老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和一个寡妇的事情说出来会被人笑,所以……”

  舒逸问他那寡妇叫什么名字,这件事情是铁定要去查实的。

  这次杜老四倒是没敢再隐瞒,老实说了。

  舒逸领着石磊离开了,石磊有些不明白,舒逸明明还说杜老四身上还有些疑点,他为什么不把他细挖出来,就比如之前任神父是不是会对杜老四进行教化的问题。

  舒逸笑了:“别着急,一样样的来,有的东西问他是没用的,得我们自己查,要我们真正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能够与他对质。想挖他身上的东西,必须得完全把他逼到死角去。你想想,跟在神父身边五六年的时间,不会连耳濡目染都不明白吧,就是猜也能猜过大概吧,他还是表演的痕迹太重了。”

  “难道他就是杀害神父的凶手?”石磊又开始了他的猜测,舒逸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凡事都得讲证据,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什么原因,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许在刻意想隐瞒什么,当然也有可能象你说的一样,根本他就是凶手而故意给我们造成一些假象,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得靠我们自己深入的查证了。小石,办案的时候切忌是过早的下结论,先入为主,如果你的心里一早就认定了他是凶手,那么在后面的调查中你就会带了偏见,一心是想要找出佐证你的认定的证据,这样就很容易走入歧途。”

  石磊的脸红了。

  舒逸说得没错,他确实差点就真在心里给杜老四下了判决,刚才他还在想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找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推断没有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就早早的戴上了有色眼镜了。

  舒逸让石磊马上去查一下杜老四说的和寡妇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另外再那些常去教堂的教徒们接触一下,从侧面了解下杜老四这个人,多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对于舒逸的安排,石磊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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