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可恶,怎么还是打不通……”叶喻懊恼地嘀咕着,无奈地放下手机。

  先是关机,而现在则是彻底忙音,叶喻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电话被楼玥给拉黑了;然而自己能够想到的其他求助对象,诸如齐宇和兰珝,也是挂断的挂断,失联的失联。

  『……他的身体状态非常不好,如果再勉强使用能力的话,我真的担心他会……就这么死在现场……』

  小颜的告诫反复敲打着叶喻那敏感的神经,他坐在街边长椅上,撑着头,将脑袋埋入双手,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之中。

  楼玥……你现在究竟在哪里?你已经去做了那个“危险任务”吗?为什么都联系不上你……

  ——即便联系上了,又能怎样呢?

  一个声音在心底质问着,而叶喻却完全无法回答。

  是啊……即便和楼玥联系上了,我除了耍耍嘴皮子劝说之外,又能实际做些什么呢?我甚至……甚至连亲自去到他身边这件事都办不到!

  叶喻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黑色监控手环,心中的苦闷愈发浓重。他不仅要时时刻刻戴着这么个东西,连他的护照、身份证件也均被扣押,只要还处于被监控状态中,那叶喻便如一只笼中鸟一般,被牢牢禁锢在下洋市内,无法跨出半步。

  明明信誓旦旦地对小颜夸下海口,说什么一定会阻止楼玥,但我……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叶喻闭上了眼,一种自我厌恶之感如野草般开始疯狂生长,渐渐化作一股难解的郁气在胸中不断翻涌。

  『……我希望有一天能够靠自己的力量,真真正正地成为一名合格的调查官,站在你身边……!』

  呵……没有自由,连自身都难保,还一厢情愿地想要成为调查官,想要成为楼玥的助力……叶喻啊叶喻,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自己,别再那么天真幼稚了!

  “啪嗒……啪嗒……”

  滴滴雨点落在了这条无人的小街中,落在了叶喻颤抖的身体上,顺着他的发丝一路向下,混杂着某些滚热的东西,划过了他的脸颊。

  “啪嗒……啪……哗啦啦……”

  淅淅沥沥的雨滴终于汇聚成了倾盆大雨,而叶喻却没有动,他依旧低头坐在长椅上,固执地接受着这场大雨的洗礼,仿佛在进行某种自我惩罚。

  “兹兹……兹兹……”

  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叶喻却似乎还沉浸在自责之中,完全没有任何要查看的意思。

  “兹兹……兹兹……兹兹……”

  手机依旧在孜孜不倦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半晌之后,叶喻总算才有了动作。他掏出手机,往屏幕上扫了眼,然而当他看到屏幕上那两个字后,原本颓废的眼神忽然亮了一瞬,他立即起身,冲入旁边的一处屋檐下,手指颤抖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喂……”叶喻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心跳没来由地开始加速。

  『……你找我?』

  话筒中传来的那熟悉的声音让叶喻心中的某块石头顿时稍稍落了地,甚至顾不上继续陷入自我厌恶。

  “楼……楼玥你……你还好吧?”叶喻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手机上的水珠,生怕这好不容易等来的回电因为设备的故障而中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之前……打了很多电话,但不是关机就是忙音……我、我怕你出什么事……”叶喻突然纠结了起来,满腹想说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之前因为一些事,我不方便接电话。』

  “‘一些事’?什么事?”叶喻的心又一下子悬了起来。“你……你真的去做那个什么‘搜脑任务’了??”

  『……』电话中的楼玥再次陷入了沉默,叶喻紧张地捧着电话,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是小颜告诉你的?』良久之后,楼玥终于再次开了口。

  “你先别管谁告诉我的,你……你到底有没有去做那件危险的事?”叶喻的手心开始渗出了冷汗。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

  “你……你真的去做了??那是在消耗你的命啊!”叶喻无力地靠在了墙边,心中的悲哀再也难以抑制。“都是我……都是因为我那么弱,才害得你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叶喻浑身颤抖着,几乎被铺天盖地的自责所吞没。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会为『激进派』卖命的原因,都是为了我!如果我不是那么自以为是,如果之前就好好听你的话……你就不会……就不会……”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电话对面的楼玥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叶喻的自怨自艾。

  『我虽然不知道你听谁说了什么,但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之类的,这也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可……可是……”叶喻愣了愣,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做事自有我的理由,我既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自己像棋子一般任人摆布。』楼玥平静地说道。『况且,我的身体情况我最清楚,我不会勉强自己,外人更不必担心。』

  ……外人……吗……

  叶喻低着头,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散落在额头,表情晦涩不明。

  『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那就不用再多说了。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我以后……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叶喻的声音轻轻的,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与自怨,或者说像是燃尽了所有情绪一般,变得空洞与平静——一种心如死灰般的平静。

  “你忙吧,不打扰你了……再见了……”

  叶喻放下手机,木然地看着屏幕中那个名字,将手指慢慢移向挂断键。

  『等一下。』

  话筒中忽然再次传来了楼玥的声音。

  叶喻的手停顿了一下,在略微犹豫之后,他还是将手机再次拿了起来。

  “怎么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楼玥?”

  『唉……』电话中传来了楼玥轻轻的叹息声。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弱者,也不曾认为你是‘包袱’。相反,你拥有相当大的潜力,远胜于我。』

  叶喻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不论是当初的吴学冰事件,还是后续的调查官考试,乃至近期发生的这一切,你的一举一动我其实一直都看在眼里。你很优秀,不仅仅出于你那与生俱来的特殊体质,更在于思你那缜密的思维和敏锐的观察力,同时还具备超乎常人的坚定意志,这些能力甚至比那些经历过正规训练的调查官还要出色,这点不只是我,安局长、兰珝对你也是同样的评价。』

  “……”叶喻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只能呆呆地继续听楼玥说着。

  『但也正因为你拥有如此难得的潜质,所以当你被那些危险的人盯上时我才担心……担心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你会无法自保,担心一些无谓的纷争会连累到你,因此我曾想方设法让你远离一切局内事物,却反而在无意中打压了你的信心,让你渐渐变得有些不自信……这是我的错。』

  “不不,没有……这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还不够强大……”叶喻慌慌张张地摇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上次,你在局里和我说过的那些,后来我有仔细考虑过。』楼玥顿了顿,慢慢说道。『或许对于你来说,一味束缚你并非是一件好事,可能反而会愈发激起你的好奇,令你做出一些更加危险的举动……比如跟踪。』

  “……!!”叶喻心中一慌。“你……你都知道了……?”

  『别忘了,你手上可是带着监控手环,作为监控者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楼玥平静地说着,言语中却透露着严厉。『但这样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再做第二次了,如果那天你真的被对方发现了,即便是我也保不了你。』

  “对、对不起……我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叶喻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差点露馅的情形,也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那就好……近期我可能要在平北市滞留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内你就先跟着兰珝去西区分局历练一下吧。』

  “去西区分局?我可以离开下洋市了??”叶喻讶异道。

  『有兰珝看着你,总比你一个人留在东区乱来好。』楼玥轻轻叹了口气。『至于齐宇那边,我会说服他的。』

  “……好,我都听你的。”叶喻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颗心又猛地悬了起来。“对了,你……你的身体情况……”

  『别担心。』楼玥的语气似乎柔和的不少。『我向你保证,危险的事我不会勉强自己去做,因为我……现在还不能死。』

  “……是吗……”楼玥的话语仿佛一针安定剂,让叶喻不安的心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

  『另外……』楼玥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戛然而止。

  “怎、怎么了……?”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着,这让叶喻又有点紧张了起来,而就在他纠结着要说些什么之时,却听到一句并不响,却又坚定清晰的声音顺着话筒传了过来。

  『……这次你特意打电话过来……还是谢谢你。』

  “啪嗒——嘟嘟嘟……”

  话音刚落,手机中便传来了对方挂断的忙音,只留下一脸不可思议的叶喻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

  “呵呵,说得好好的,干嘛急着挂断了啊。”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带着些许调笑,从楼玥身旁响起。

  楼玥一言不发地收起手机,没有回答。

  “这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看来最近你的确变了不少。”男子微笑地说着。“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这才是从前的你真正的样子……”

  “我……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楼玥摇了摇头,神色哀伤地注视着手中那只精致的古铜色怀表,随后抬起头,看向身边那名戴着黑框眼镜,身着黑色制服的稳重男子。

  “朱局长,请您老实告诉我,我的『时间』……究竟还剩多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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