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了木家村,杜里正带了杜七坐车。

  之前所以带了文字杜七来,还是杜里正的一点小算计,想要借着儿子在将桂重阳也叫到马车上,从他嘴里套话。

  杜七不出杜里正所料,兴致勃勃地邀请桂重阳上车。

  桂重阳神色淡淡,正想着如何婉拒。如今虽没有必要激怒杜里正,可有夏税的事情在前,也不愿意继续敷衍。

  徐伯平已经开口道:“重阳不坐车,我来带他。”

  桂重阳正想着怎么个带法,徐伯平就将他扶上马,随后自己也跟着上马,坐在桂重阳的身后。

  这种带法,是带孩子的带法!

  被像小孩子似的对待,桂重阳自诩是个小男子汉,难免不自在,身子僵硬的不行。

  张量原本心中憋闷,看了桂重阳的反应,不由失笑,道:“重阳也大了,这身子骨也该练起来!男人啊,还得当强壮些。”

  桂重阳看了一眼张量比书生强不到哪里处的身材,轻哼了一下。

  徐伯平含笑看着两人斗嘴,却是将表弟的这句话听了进去,忍不住捏了捏桂重阳的胳膊,寻思开来。桂先生这一支的血脉太单薄,桂家长房只有桂重阳这一根独苗,以后血脉传承都在桂重阳身上,确实当练起来。

  “师兄!”桂重阳满脸黑线,道:“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徐伯平家里,同母、异母兄弟十来个,不过因身份有别,就算是同母兄弟,对他也是敬畏居多。

  其中有几个兄弟,年岁与桂重阳相仿,徐伯平自是晓得这么大男孩想要当大人的心思,点头道:“好,你不是孩子了,以后也当晓得轻重。就像之前你提的‘夏税’之事,既晓得是被欺负了,作甚不给我去信,就这样白受了?”

  桂重阳北上时,是徐伯平家的管事安排的相应事物,亲自将桂重阳送到通州。

  直到桂重阳入住西集客栈,才送走那管事。

  不过那管事临走之前,还是给桂重阳留了个京城的地址,是徐伯平京城住处,让桂重阳有事打发人过去。

  不过,桂重阳并不是那样厚面皮之人。真要论起来,自己“老爸”并没有正式收徒,徐伯平这“师兄”的称呼也不过是客气话。

  桂重阳并没有想着继续依赖徐师兄,不过心里也念他的情,想着出孝后亲自过去感谢一二。

  因为杜里正刁难,就进京求援之事,桂重阳想也没有想过。

  倒是文珏那里,虽说两人差了十来岁,可到底相伴长大,在桂重阳心中与自己兄长无异。只是文珏外放,山高路远,桂重阳即便去了信,也尽是报喜不报忧。

  “徐师兄放心,我不会白吃亏的。夏税的事,归根结底不过是小事,银子能找平的事,哪里就小题大做要折腾到师兄跟前?”桂重阳道。

  桂家叔侄放心的底气,是县衙户科的熟人钟小吏。对一个村里的里正,一个县衙小吏的分量尽够了。

  只是这一点,这就没有必要专门在徐伯平与张量面前提及。

  张量以后是钟小吏的顶头上司,谁晓得他到底是个什么秉性。万一他不喜手下人勾连地方百姓,那钟小吏与桂五交好之事就成了不是。

  归根结底,张量与桂家没有私交,只是因随徐伯平往来桂家,才认识桂重阳罢了。

  徐伯平轻哼道:“大事你就记得我了?怕是都指望你那隔房堂叔吧!你到底是外头回来的,别只顾着血脉就对人抛心抛肺,说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只你一个是隔了房的外人。”

  之前徐伯平与桂二奶奶闲话家常,自然是将二房人口也都探问了一遍。

  桂重阳送桂五书,帮桂春的未婚妻预备嫁妆,买了铺子交给桂秋与周家姑娘打理,这一桩桩的,受益的都是桂家二房。

  虽说没有人勉强桂重阳,可听在徐伯平耳中,还是桂重阳吃亏了。

  保不齐就是桂家二房借着当年旧事挤兑桂重阳,或是打着亲情的幌子糊弄他,才使得他回乡这几个月来就为了隔了房的堂亲折腾。

  徐伯平年岁不大,却见惯了血脉之亲为了权势利益你死我活,自然不信血脉至亲之类的话,也不愿意桂重阳被占便宜。

  桂重阳听了,没有接话。

  人都有私心,谁也不是圣人。

  看到二房一家骨肉其乐融融时,桂重阳心里也会犯酸。桂重阳虽怀着弥补之心,可对桂家二房也不全然是情分,也有自己的布局在里头。

  一个家族,需要人丁,桂家二房就是桂重阳能接受的人丁。

  像“东桂”那样的人,即便也是同一个祖宗,可也被桂重阳摒弃在外。

  回乡四月,彻底明白木家村与桂家的状况后,桂重阳才明白自己初来乍到说要做族长是多么可笑。

  没地没钱没人的情况下,吃饱肚子、繁衍生息都做不到,哪里需要什么族长?

  桂重阳不吭声,被徐伯平当成了天真,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说教。

  疏不间亲,有时候不跌个跟头不知道疼,有他看着总不会桂重阳真的吃大亏。

  旁边跟着的马车里,杜七挑开马车帘,带了几分羡慕的眼神落在桂重阳身上。

  呜呜,他也想骑马。

  杜里正坐在儿子身边,眼神也往外落去。

  张量的打趣,徐伯平的说教,声音不大,杜里正听不清具体内容,可只看几人神态,就晓得他们与桂重阳的熟稔。

  杜里正的心沉了下去。

  *

  木家村到县衙所在的西集镇不过十几里路,不过大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到了县衙。

  *

  在衙门门口落马时,张量神色不变,可身上却平添几分气势。

  门前衙役忙迎了上来,接下张量手中马缰,殷勤道:“大人!”

  杜里正已经带了儿子下车,看到眼前情景,并无意外。

  张量摆摆手,打发那衙役下去,回头看了看徐伯平道:“那现下去户科?”

  徐伯平点点头,没有异议。

  桂重阳见状,不免着急,小声道:“徐师兄,银子……银子暂时不足……”

  徐伯平指了指张量道:“让你张大哥先垫上。”

  两人说话并没有避杜里正父子,杜七一怔,望向亲爹,杜里正依旧笑眯眯的,可目光森寒。

  杜里正原想要靠着卖六顷地探下知县表哥的底细,顺便化解因之前赵管家强买强卖产生嫌隙,省的让县令心里记上一笔,谁会想到这两人竟然是要帮桂重阳置产。

  这是六百亩地,不是六亩地或六十亩,这两人与桂重阳到底是什么交情?能做到这个地步?又是什么样的权势,能不将几百亩地放在眼中?

  杜里正心中惊怒交加,却是强忍了没有变脸。眼前不是他能说“不卖”的时候,那样就将眼前两人都得罪了。

  正如徐伯平所说,银钱的事情压根不用两人提,张量直接吩咐人去后宅传话,一会儿一个小厮就取了一匣子金饼出来。

  一两金十两银,五千四百两银,就是五百四十两金。

  杜里正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这知县老爷的金子是那么好拿的?

  “若是桂小哥儿银钱不足,容后再给就是。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杜里正婉拒道。

  张量摆摆手,道:“这买卖自古都是一手交银、一手交货,你只管收着就是,还是莫要与我争了,让我来做小重阳的‘债主’吧!”

  徐伯平在旁含笑不语,户科出来负责立契的钟小吏心中惊涛骇浪。

  旁人不晓得张量的底细,他却是影影绰绰听说了两分,这可是地道的皇亲国戚之家,比公侯府邸不逊什么。

  这样人家出来的子弟,竟是与桂重阳相熟,又拿了自己的金子出来帮桂重阳置产,这是怎么回事?

  张量眼见文书交割完毕,叫杜里正将金饼收了,才拿了那六百亩的地契看了,上面的土地就在木家村辖内。

  “以后你读书也罢,清闲度日也罢,总算吃喝嚼用不用再操心了!”张量将地契交给桂重阳手中,道。

  到了这个地步,桂重阳再说拒绝的话就太假了。他接了地契,谢过了张量,随后对徐伯平道:“师兄,我南边的庄子也看顾不上,与其折腾卖出去抵张大哥的金子,还不如直接抵给张大哥,您看可好?”

  杜里正眯了眯眼,钟小吏也竖起了耳朵。

  能被称为庄子的,最少也要十来顷地,这桂重阳年岁不大,家底还真不少。

  徐伯平想了想道:“先生名下那个小庄你想抵就抵了吧,另一处是你生母的嫁妆,不宜轻动。”

  桂重阳也是这个意思,张量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钱也不着急用,等地里有了出息慢慢还就是。”

  桂重阳道:“小弟以后怕是长居北地,金陵的庄子也无人看顾,张大哥就当帮我的忙吧。”

  张量这才不说其他,只道:“那边都是水田,可不能与这边的地比,等算好了差价,我再补钱给你,可不敢占你的便宜。”

  桂重阳拿着地契,心中也隐隐有些欢喜。之前不是没想着正经置办产业,可是因为无权无势,不敢太招摇,没想到这来了靠山,窘迫的局面立时变得亮堂起来。

  族长什么先不说,有了这六百亩地,自己今天开始就是地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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