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窗幔里,‘女’子合着眼睑,睡得安静,身侧,男子抱着她,缓缓睁开了眼,微微的蓝‘色’。

  窗外,夏日的阳光正好,男子目光温柔。

  良久,她睫‘毛’颤了颤,缓缓掀开眸子,还带着惺忪,‘迷’‘迷’糊糊懒得像只猫。

  萧殁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醒了。”

  容浅念‘揉’‘揉’眼睛,掀开被子看了看萧殁的伤口:“伤口还疼不疼?”

  萧殁握着她的手,声音柔软:“别担心,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容浅念低头,看了又看,心疼坏了,“肯定要留疤了。”

  他将她抱着怀里,靠着‘床’沿坐着,拢了拢她微‘乱’的发:“没关系。”

  容浅念连连摇头:“什么没关心,大大的有关心,这要留了疤,以后我们亲热的时候,我一定会忍不住想要‘弄’死萧衍,太影响心情了。”

  这姑娘,能想点别的吗?

  萧殁只是笑,听她碎碎念。

  咬咬牙,容浅念又一脸愤慨:“敢动我的人,老娘一定要扒了他的皮。”说着,伸出手来张牙舞爪。

  萧殁抓住她的手:“这些事,我来做便好。”

  一场狩猎,萧衍动了多少心思,这笔账,自然是要还的。

  容浅念想了想,点头:“那好,我就讨一点利息。”

  一点利息?这容家姑娘的一点利息可不是谁都付得起的。

  这下又有得玩了。

  他眸光温柔,点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腿’到底怎么回事?”容浅念伸手,在被子里反复‘摸’了又‘摸’。

  萧殁抓着她胡‘乱’动弹的小手,抱着她躺下:“当年,椒兰殿大火,唯有我活下来了,大火后一个月,我便能站起来,只是想要斩草除根的人太多,我若是不瘸了一双‘腿’,定活不到今天。”

  他声音凉凉的,眸中,有隐隐约约的浮光,很荒寂。

  容浅念看着心疼,伸手搂着萧殁的脖子,胡‘乱’亲他的眼,问:“他们没有怀疑吗?”

  “院子外的风铃草,若常服,会出现筋脉尽断的假象。”

  她听着,觉得心口疼的厉害,他只是很用力地抱她:“没事,都过去了。”

  不,她记仇,她锱铢必较。她放在心坎上的人,她舍不得重了轻了一分的人,旁人动之,绝对不饶。

  抬头,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萧殁:“他让你坐了十年轮椅,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她男人的账,自然,她来讨。

  萧殁不言,看着的眼睛,那般宠溺。

  容浅念笑,问他:“我废了萧衍一只手怎么样?”

  有些陈年老账啊,算起来,有利息的。

  他还是不说话,俯身便‘吻’她,‘唇’齿‘交’缠,他念着:“我的王妃。”

  这是第二次他这么喊她,她爱极了这称呼。

  申时,太阳已落,椒兰殿外点起了宫灯。殿中,传来嗓音沉沉,微哑。

  “她可走了?”

  青衣候在殿‘门’口,回:“走了。”

  话刚落,隔着窗纸,殿中,那立于窗前的身影骤然倒下。

  “王爷!”

  一声喊叫,惊了椒兰殿外偶过的夜莺。

  这夜,是血‘色’的。

  宫中,打更声起,月满楼宇。

  景仁殿中,点了一炉青烟。案榻之上,萧衍懒懒半躺:“可留下痕迹?”

  地上,跪了一地身着黑衣的男子:“回殿下,绝无痕迹。”

  “自然不能留下痕迹。”微微上扬的语调,萧衍启‘唇’,森冷,“一个不留。”

  一句话落,霎时,殿中死寂。

  然,一个清泠的嗓音懒懒地传来:“哟,这是干嘛呢?杀人灭口?”带了戏谑的笑意,“要不我帮帮你?”

  话音一落,有风袭过,只见,地上所跪之人,皆仰面后倒,没了声息,面‘色’发青。只一招,甚至不见招式。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一地的糕点。

  这便是武器?这等手法,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

  萧衍大惊:“谁?”

  不见人影,一只‘玉’盘骤然砸来,直袭萧衍面‘门’,他纵身闪躲,飞离案榻。

  “躲得‘挺’快嘛。”

  话落,只见横梁之上,那人身影窈窕,缓缓而落,侧躺于案榻,素手拿起那‘玉’盘,拈了块糕点:“你这景仁殿的茶点倒是不错。”

  萧衍望去,那‘女’子半张脸笼在黑纱之下,模糊了容颜,独独一双眸子,很亮。

  这双眸子,似曾相识,声音,陌生。

  萧殁全然戒备:“你是什么人?”

  嘴角一扬,那人反问:“你猜。”说着起身,放下‘玉’盘,拍拍手,绕着殿中走了一圈,一双眸子忽闪忽闪的,道,“你这景仁殿倒是宝贝多。”

  萧衍脸‘色’大变:“你、你是扫黄组。”

  那‘女’子惊呼一声:“哎呀,居然让你认出来了,那我只好,”

  她顿了片刻,萧衍背脊一凉,抬眸,那‘女’子扬‘唇’一笑,轻轻启‘唇’:“杀人灭口了。”

  声落,素手成爪,直袭萧衍命‘门’,毫无‘花’招。

  出手,便是杀招。

  殿外,三更声起,月隐云层,夏季的夜晚,竟卷起冷风肆意。

  宫中冷寂,四更时分,长信殿外,脚步慌‘乱’。

  “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慧帝放下手中奏折,脸‘色’些许恼怒:“大半夜的喧哗什么?”

  “景仁殿走水了。”

  慧帝脸‘色’一变:“太子呢?”

  传话的宫人额头渗汗,哆嗦着,回答:“殿下还、还在殿中。”

  一声响,打翻了案桌的砚台,慧帝神‘色’竟也慌张。

  片刻,长信殿外大喊:“摆驾景仁殿。”

  这夜,宫中喧哗不断,午夜时分,景仁殿大火,风向朝北,火势大作,太子被困大火半刻,辰时之后,火才灭,太子移至皇后宫中,慧帝亲临,召其御医为太子看诊。

  宫中处处人心惶惶,太医院,一‘波’一‘波’的人进进出出,步履急促。

  太医院外,议论纷纷。

  守院的‘侍’卫打着盹,看看天‘色’:“今晚是怎么了,这来太医院宣旨的人,都第三批了。”

  有‘侍’卫掩嘴回答:“你还不知道吧,景仁殿大火,太子殿下左手被烧了筋脉。”

  “大火烧了筋脉?这宫中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那听热闹的‘侍’卫笑了笑,又问,“很严重?”

  “皇上都连着砍了好几个太医了。”压低了嗓音,说,“殿下的手怕是保不住了。”

  这就让人纳闷了:“这天前些个还下了雨,怎么好好的就走水了呢?”

  ‘侍’卫又说:“传旨的公公说是景仁殿进了贼。”

  如今这世道,偷东西的还放火?

  那‘侍’卫沉思:“贼?”忽然,声音放高几度,“难道是扫黄组又来了?”

  这天底下的贼,唯扫黄组,有那胆子与本事。

  回话之人摆摆手:“谁知道,总之这皇宫要‘乱’了。”

  一场大火,烧了殿下一只手。天灾?**?谁知道呢。这深宫之间,多得是未解的谜。这天已经变了,能不‘乱’吗?

  未央宫中,慧帝龙颜大怒,地上跪了一地的御医。

  慧帝站在寝宫之外,来回走动:“你们这群饭桶,朕养你们做什么?。”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这已经是第三批太医了,前头两批都砍了脑袋,慧帝如此大开杀戒,未央宫中,各个战战兢兢。

  慧帝正‘欲’下令,寝殿之中,慌慌张张出来几个胡子白‘花’的老太医,颤着身子上前:“皇、皇上。”

  “说。”慧帝面‘色’沉凝。

  几个太医频频抹汗:“殿下的手,筋脉全断,臣,”跪地,叩头,“臣等无能为力。”

  一旁,文皇后闻之,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皇后!”

  “娘娘。”

  未央宫‘乱’做了一团,慧帝掀桌,彻底大恼,一声圣旨令下:“拉出去,全部砍了。”

  地上,十几个太医脸‘色’发白,哀求声一片。

  “皇上饶命。”

  “皇上开恩。”

  慧帝冷眼,置若罔闻,道:“再宣。”

  传旨的公公抹了几把汗,往殿外跑,殿‘门’口,正逢长信殿的成公公,远远便大喊:“皇上,不好了,长信宫失窃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真是个多事之时。

  慧帝脸‘色’‘阴’沉得吓人,沉声问:“被盗了什么东西?”

  成公公声音颤抖,沉‘吟’须臾,小声回话:“传、传国‘玉’玺。”

  四个字说完,未央宫中一片死寂,只见慧帝脸‘色’‘阴’气沉:“是谁?”

  成公公这时,伸手,递上一物,道:“皇上是、是调虎离山。”

  顿时,杀气腾腾。

  那物件,长信殿大火之后,‘侍’卫也发现了,一张黄‘色’的纸,写着:扫黄组到此一游。

  长信殿大火,慧帝从长信殿摆驾未央宫,继后,长信殿失窃。

  好一个扫黄组,好一个调虎离山,将整个皇宫玩转在鼓掌,将一国帝君耍得团团转。

  未央宫上下,皆是噤若寒蝉,气氛紧绷,尽是杀气。

  忽然,慧帝一掌碎了案桌,大声道:“传令夏王,全城捉拿扫黄组,可疑之人,一律杀无赦。”

  夜半五更,夏王领兵出城,缉拿扫黄组,整个皇宫大‘乱’,未央宫外的宫灯亮了整整一夜,宫里,更是五步一兵,全城戒备。

  椒兰殿如常,比起人心惶惶的皇宫,寂静得略显格格不入。

  殿中,轮椅之上男子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如何了?”

  一张脸,极美,带了病态的苍白。

  青衣回:“传国‘玉’玺被盗,太子左手被废。”

  一个晚上,宫中能‘乱’成这样,对那个‘女’子的手段,青衣都觉得‘毛’骨悚然。

  还好,是自己人。

  “这调皮的家伙。”萧殁轻笑出声,随即,咳得猛烈,‘唇’角苍白,额间朱砂却深红如血。

  “王爷!”青衣慌张上前。

  他声音无力,很轻,摆摆手:“不碍事。”

  青衣神**言又止,半天,只是问:“王爷,这京都的天已经‘乱’了,我们怎么办?”

  “她即已扇风,我便点火。”沉‘吟’须臾,他淡淡说,“让紫衣过来。”

  青衣惊了以下,才反应:“王爷,是要动手了吗?”

  那人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毫无星子的天,声‘色’微冷:“他动了我的‘女’人,这代价自然要讨回来。”

  有些账,该算了,这天大‘乱’之后怕是要大变了。

  夏天的夜总是格外的长,辰时,天际才丝丝鱼肚白,容浅念抹黑回了美人苑,‘揉’‘揉’胳膊,折腾了一夜,困顿得紧。

  走到院子口,容浅念突然停住,惺忪的眸子清明了几分,懒懒靠着‘门’口,拖着长长的调子:“男子汉大丈夫,畏畏缩缩一不小心可就猥琐了。”

  话过,片刻,院子深处的梨树之后走出来一个身影。

  容浅念抬抬眼,懒懒地,语调更懒。

  “哟,这不是夏王爷嘛。”

  对面,依树站着的正是萧简,着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没有说话,深深看容浅念。

  容浅念走过去,靠着树的另一侧,将萧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笑着道:“王爷,三更半夜你不在王府和你的美人滚‘床’单,来我这小破院子做什么?”

  这人说话,真流氓!

  萧简脸‘色’一怔,多半被某人惊世骇俗的言论惊住了。

  小样!容浅念笑得大声。

  萧殁脸一沉:“既是三更半夜,你一个姑娘家,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这语气,像质问。

  好家伙,这是闻着什么味儿了?容浅念眸‘色’微变,却笑,环抱着双手,一脸揶揄:“啧啧啧,真不解风情。”

  萧简看她,不言。

  容浅念走过去几步,撑着树干,眨巴几下丹凤眼,继续‘插’科打诨:“你倒说说,我一个姑娘家的,三更半夜不回家,还能做什么?”

  语气暧昧,模样痞气,真真‘女’流氓。

  萧简脸‘色’微变,眸子已有微微僵。

  这厮,没下限。

  又上前一步,挑着眉看萧简,嘴角扬起深深梨涡,接着道:“当然是在椒兰殿和我家男人滚‘床’单了。”

  这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下,萧简脸‘色’大变,红紫掺办,声音,紧绷:“容浅念。”

  “嗯。”容浅念应得心不在焉,想着,这男人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萧简又沉默,青眼沉沉。

  这是个寡言的男人,什么心思都藏在眼底,这样的人通常都危险。

  容浅念懒得揣测,拢拢衣裙:“你不说话,我这便走了。”

  刚转身,手被擒住,萧简突然一个用力,猝不及防,容浅念撞进他怀里。

  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用强,容浅念着实惊了一大把,愣了一下,随即一巴掌打在萧简‘胸’膛,大声嚷嚷:“诶诶诶,你干什么呢?老娘可是有家室的人。”

  这人,就这么‘迷’恋姐?容浅念头疼了。

  半天对方不见松手。

  靠,这人欠‘抽’。

  容浅念恼了:“再不松手,老娘让你这辈子都抱不了‘女’人。”

  她抬手,正‘欲’一掌劈下去。

  萧简忽然开口,竟有几分咄咄‘逼’人:“既是在椒兰殿与殁王在一起,为何你身上会有血腥味。”

  好啊,真是嗅到今晚的血味儿了。

  果然,这个男人危险。

  容浅念推开他,拂了拂衣服,不疾不徐:“王爷的鼻子和我家元帅大人一样灵敏啊。”

  不打自招的事,容浅念不屑,她喜欢玩死人不偿命。

  萧简眼一冷:“回答我。”

  一个总是‘插’科打诨,十句话里九句假话的‘女’子,他竟期盼她坦诚,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不,是这个‘女’子疯了。

  她掩面作羞涩状,低眸看着地,手指搅着裙摆,声音一转,矫‘揉’造作:“诶呦,坏死了,我一个姑娘家的,叫我怎么说得出口,做那种事……你、你明明知道人家是第一次,我、我……”容浅念肩膀抖了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脸上,继续羞涩。

  这人流氓得人神共愤啊。

  这厮道行太高,萧简哪里是对手,嘴角有若隐若现的僵硬,咬牙:“容、浅、念。”一字一顿,竟有股怒其不争。

  她反笑:“王爷,你懂的。”

  说完,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就走。

  手,被擒住,萧简竟是用了狠力。

  晕,还玩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她可没这耐心,回头摆了个不爽的脸‘色’:“王爷莫不是对这姑娘家流血的那点事还有疑问?”素手一指,向‘门’口,“出‘门’左拐直走有家妓院,王爷只要掏出一锭银子,那里的姑娘一定事无巨细地给王爷里里外外说个透透彻彻。”伸手,拂开萧简的手,叹叹气,又‘揉’‘揉’脖子,“诶,我折腾了大半夜,腰酸背痛的,这就进去休息了,王爷你请自便,请自便。”

  转身,果断走人。

  身后,萧简的声音传来,有些许荒凉:“你说你十句话里有一句真的,刚才的话里可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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