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早晚会过去。

  伤痕却始终如新。

  应无求得到了赦免,上官燕发了疯的习武。

  千成用最好的方子调养千寻的身子。里里外外事无巨细。呆序叉技。

  千寻拼命吃药,拼命的修习楼止教的武功。

  一个月的时间,疗养,修习,研毒,三不误。

  只是那一头的发如雪,是再也无可挽回的。

  “爹。”千寻走到竹楼一侧的木屋内,望着正凝神写方子的千成,“可行吗?”

  千成颔首,“可行。”

  上官燕在不解。“这是什么?”

  千成放下手中的笔杆,关起案上的簿子,“陌上无双修习天阴之气,跟楼止体内的天罡元气乃是相生相克。所谓天道乾坤,人间阴阳。这一个月,老头子将世间所有至阳的药物都凝在一处,善加调配。做了这么一颗药丸子。”

  说着,千成将案上的一个锦盒交付在千寻手中。

  千寻深吸一口气,“爹,这东西能不能融入内力之中?”

  闻言。千成稍稍一怔,“你这是要做什么?”

  “借刀杀人。”千寻眸色微冷。

  上官燕一怔,“借谁的刀?”

  “修缘。”千寻深吸一口气,便是简单的两个,也能让人恨得切齿。转身,她不作停留。快步走到桃林之内,望着秋日里嗖嗖落尽的桃叶,满目萧瑟凄凉。

  如今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孩子两个字,千寻自己更是想都不敢想。

  午夜的时候。经常会突然哭醒,扭头却看见楼止凝了寒气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所有人都担心她会突然想不开,可是仇未报,就算心里再疼,她都不会蠢到寻死。若然死了,岂非趁了别人的心思?

  既然不能像人一般活着,那便像魔一般存在。

  “少主?”上官燕站在后头。担忧的望着千寻。

  千寻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忽然抽出了上官燕的剑,那一身的杀气凌然。剑在手,游走若龙,腕上一抖,霎时剑花四溅。秋风瑟瑟,冷剑劈开桃树,遍地的落叶随风而起,顷刻间四散而去。

  远远的,楼止站在花架处,看着那个在风中舞剑的女子。

  她的天分极高,一点就透。

  但也是因为如此,他才留了一手没有全盘教授,怕只怕她急功近利,反倒伤了她自己。人在愤怒和仇恨之中,是最容易迷失的。

  早年她险些着火入魔,如今……还是小心为上。

  千寻一个漂亮完美的旋身落地,剑顷刻间脱手,“咣当”一声归入上官燕的剑鞘。深吸一口气,抬头刚好迎上那个伫立不动的男子。

  上官燕会意的走开,千寻款步走向楼止。

  一个月的时间,她几乎脱胎换骨。

  只是再不复当日的释然洒脱,唯有对着他,她还能展露着最寻常不过的温暖笑意。除此之外,那道俊秀的剑眉,再也不曾舒展。

  岁月的磨砺,让她学会了位居高的杀伐决断何等重要。

  一时的心慈手软,换来的将是一世的伤。

  今日的屠戮,只是为了来日的不被屠戮。

  执起她手,楼止凤眸微挑,冷哼两声,“便是这三招两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改明儿个,为夫再与你好好调教调教。”

  千寻羽睫微扬,抬头却吻上他的喉结,“是这样吗?”

  楼止蹙眉,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却见她笑得微凉。

  握紧她的手,楼止忽然将她拦腰抱起,缓步朝着竹楼而去,“近日太累,好生将养着。如今锦衣卫明哨暗哨全部做了调整,现下已经布置妥当,想来不多时就会找到修缘。”

  千寻垂下眉睫,“好。”

  顿住脚步,他低眉望着怀里的千寻,“小心些。”

  点了点头,她的胳膊轻轻环住他的脖颈。

  及至房内,端坐在软榻上,他习惯性的将她置于自己的膝上,顺手扯去她的束发带,白发如瀑般轻垂。

  千寻的眉睫,稍稍一颤。

  “你必得习惯,这身这命都是自己的,旁人如何说如何看,都是其次。若不顺眼,大可杀之,无谓放心头独自难过。”他恣意而冷傲,修长的手探入她的发髻之中,“懂?”

  “懂。”她颔首。

  月余光景,他始终毫不忌讳的摆弄她的发髻,宛若曾经的青丝还在,宛若往日的墨色依旧。她也知道,他只是变着法的告诉她,便是红颜尽老,任白云苍狗,亦不过转眼一瞬,何惜和惧?

  心若不能恣意,才是最可怕的。

  她都懂。

  可是哪个女子不想风华绝代?

  哪个女子不想美艳绝伦?

  哪个女子能容忍自己的容貌一夕之间成了这副模样?

  作为女人,最重要的是容貌作为母亲,最重要的是孩子。这两样,她都失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作为妻子,她还有一个彼此深爱的丈夫。

  深吸一口气,千寻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脸,“爷,我想做回锦衣卫。”

  “为夫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你原就是锦衣卫,何来做回二字?”他凤眸微挑,轻嗤谩笑,“真是不中用,将养了一个月,脑子也不灵光。想回,随时可回,看谁敢拦你!”

  “昨儿个,又疼了吧?”她轻问。

  楼止冷哼,极度鄙夷的剜了她一眼,“蠢东西,成日惦记着爷的皮肉之痛作甚?有这等心思,还不如好好想想,改明儿身子爽了,怎样让为夫满意。哼!”

  千寻剑眉微蹙,“不要脸。”

  便是这三个字,让楼止眼底的光柔和了少许。

  逗弄了一个月,才算稍稍的舒坦了心思。

  会骂人,会随着他的话往下胡扯一通,会与他抬杠,那么这生关死劫,也算是被她熬过去了。

  痛,岂能痛一辈子。

  不在此处振作,便只能永生堕落。

  他的手,轻轻掐起她的下颚,“那要身子吧!”

  她一怔,他已经清浅的吻上了她的唇。

  辗转缠绵,唇齿相濡,她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却有氤氲的雾气在眸中腾起。最后凝成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滚落。

  轻叹一声,楼止直起身子,抬手便拂去了她眼角的清泪。

  眸,肃杀无温。

  艳绝的唇冷然勾起,他挑眉看她,“不成器的东西,何为亲者痛仇者快,这样的道理还要本座教你吗?有力气哭,还不如省口气去剁碎了仇人。人生在世十有**都不如意,若是成日回头看,岂非人人都要自尽?”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想再给你生个孩子。”她流着泪看他,笑得如花绽放。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那便笑着,看他们哭。这世上,死并不可怕,活着才可怕。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折磨。与其自己不痛快,倒不如让别人不痛快。”

  千寻环住他的脖颈,低低的道一句,“好。”

  抬头间,他还是那个高冷傲娇的男子,凤眸微挑,顿生万种风情。

  楼止总是傍晚时分过来,夜里陪着她,白日里又离开。

  自从发生了兵部尚书直谏,以及满朝文武弹劾之事,楼止着令司礼监,拦截了所有直奏御前的折子。谁敢二心,翌日便会死于非命。

  当日在朝堂上,百官突然反水,也是因为当初丞相府谋逆时,有大批的丞相府发往各将臣家中的书信,全部被锦衣卫拦截。

  谁敢当堂与楼止叫板,这一封信足以按上谋逆之罪,与当日的丞相府一般,落得十族皆诛的下场。是故那日,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求着皇帝宽恕。

  身家性命都捏在楼止的手里,除去兰大将军府的谋臣将士,朝堂之上,现如今谁还敢跟锦衣卫说个不字?

  若不是兰辅国父子镇守边关,楼止势必会像对付京畿府那样,断了兰家的兵器供应。华阳城那里,只要楼止一句话,大批的霹雳弹也会跟着生产制造出来。

  不过没有楼止的允许,霹雳弹被严令禁止。

  这东西若是流失出去,势必会造成隐患。

  不若需则做,寻日里教人不得而见,更为妥善。

  曾经,他想过慢慢的放了手中权,如今他惊觉错误的决定。有人像谋权,那不妨与他试试看,看这一场隐形的较量,鹿死谁手?

  清晨的光,极好。

  千寻站在门口,望着楼止策马而去的背影,眸光微凉。

  “少主。”上官燕上前一步,“大师伯已经试验成功。”

  “当日陌上无双能这么快就出现,只能说明他根本就在附近,而且一直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有楼止的地方,他都避而不见,一旦我离开楼止的视线,他就会原形毕露。”千寻眉睫微扬,“燕儿,老实回答我,我的身上,是不是还有秘密?”

  上官燕的眉睫陡然扬起,“少主的意思是……”

  “陌上无双无利不图,当日他口口声声要我交出地图。我问你,这个地图到底是什么?”千寻眸色微沉,“我要实话。”

  眼底的光稍稍黯淡,上官燕抿着唇,“这……”

  “我已经赔上了自己的孩子,你是不是等到我也死了,才肯在我坟前吐实?”千寻拂袖进门。

  “少主?”上官燕快步跟上去,“陌上无双是想要鬼王大军的驻扎地图。”

  羽睫陡然扬起,千寻愕然回眸,“鬼王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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