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公里地标左侧不远处,是那座被称为“马德里市徽”的“树莓和熊”的雕像,一位小男孩为保护母亲躲在树上和棕熊对峙。

  右侧,是国王腓力三世的雕像,小时候的Meteor一度将其视为偶像,后来才知道这位国王其实是个笨蛋,为此还被fose嘲笑了好久......

  这些,都是nana曾在陈零的耳边轻轻讲述过的故事。

  四年来,陈零对这周遭的一切都无比熟悉。不止每年6月11日,他当E战队教练的收入几乎都用在了北京和马德里的往返机票上。

  所以,在这极其熟悉的环境里,骤然感受到一道截然不同的目光,让陈零立刻敏感地抬头。

  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维特.卡尔。

  那位曾经的实习记者,四年前,正是他在马德里最畅销的《世界报》上披露了Meteor、nana和fose三人的往事,从而引起了轰动,而维特.卡尔本人也借此一炮而红,时至今日已位于总编的高位。

  陈零一直在关注他,凡是和nana有关的人,他都在关注。

  没什么原因,也许只是为了心中那最后一缕缥缈的希望吧。

  此时骤然看到一身名牌西服的总编却像个小偷似的,鬼鬼祟祟地躲在腓力三世后面偷偷地朝着自己张望,陈零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维特.卡尔,等等!”

  然而,维特一见他发现了自己,脸上竟现出一丝惊慌,身子僵了僵,似乎有些挣扎,但下一秒还是倏地转身就走。

  “站住!”

  陈零下意识地喊道,跟着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太阳门广场,蹿进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静谧小巷中。

  渐渐的,身边的建筑越来越颓败,两人已经远离了景点,似乎来到了略显荒芜的贫民区。

  前方的维特.卡尔拐进了一条小巷之后便消失不见,陈零气喘吁吁地弯腰,双手拄在膝盖上,常年的颓废和酗酒,让他的体力远不如当年。

  他茫然四顾,小巷的两边是一户户简陋的住房,穿着朴素的妇女和小孩们奇怪地望着他。

  “咯咯咯。”

  倏地,一阵清脆可爱的笑声在身后,陈零讶然回头。

  这是一个三岁左右的混血小女孩,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完美如雕塑般的五官看起来显然是欧洲血统,而一头亮丽的黑发却明显源于亚洲人的基因。

  小女孩看到陈零,不但没有对生人的畏惧,反而蹒跚地踱踱跑上前来,扯着陈零的衣角,仰起头,睁着大眼睛说道:

  “数数,玩,玩捉迷藏。”

  陈零弯下腰,轻轻地牵住了女孩柔嫩的小手,用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道:“叔叔不会捉迷藏啊,你教教我吧。”

  不知怎么的,这个陌生的小女孩令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陈娜,你怎么又乱跑?”

  后方几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子跑了过来,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牵着小女孩,都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来,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陈零。

  “修女阿姨说了,要小心人贩子!”

  “小妹妹,你叫陈娜?”陈零看着小女孩愈发感到亲切,不由地蹲下身子抚过她的头发,问道:“你是中国人?”

  小女孩睁着萌萌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陈零。

  三岁的小孩,哪里懂中国人、欧洲人?

  “小娜,该回去了,修女阿姨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那个大概有七八岁的大男孩子说道。

  “哦,妈妈,找妈妈咯!”小女孩一蹦一跳,高兴地答应着。

  男孩正要牵起她的手,不料小陈娜突然转身抱住了陈零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撒娇:

  “我要数数抱。”

  陈零挠了挠脸,尴尬地看着几个警惕的大男孩,正想离开,低头却见小陈娜死死地抱着,大眼睛萌萌闪动,似有水雾。

  “抱嘛,数数抱我去找妈妈嘛!”

  陈零无奈,只得抱起了小陈娜,在几个大男孩的引领下,向他们口中的一座“修女孤儿院”走去。

  “你们都是那位修女收养的孤儿?”

  一路上,几个男孩七嘴八舌地说起了那座孤儿院,以及那位好心的“修女阿姨”。

  “是啊,修女阿姨可漂亮了。小娜就是修女阿姨的女儿。”一个男孩不无崇拜地说道。

  陈零一愣,“修女居然会有孩子?”

  走过数条简陋的巷子,前往忽然出现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栋有些陈旧的小楼。

  吱呀一声,小楼前那道生锈的铁门被推开,两个身影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身形窈窕,步履间有种冷傲诱人的气质,但她的身上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修女长袍,脸上还戴了条黑色纱巾,遮住了大半的相貌。

  另一个则是西装革履,满脸红光,一看就是位成功人士。

  不过,这位成功人士在落魄修女的面前却极为恭谦,跟在她身后连连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甩掉他了。你别担心,没人知道你在这儿。”

  陈零仔细一看,这人正是维特.卡尔。

  只是那蒙面修女不理他,继续低头往前走。维特.卡尔急忙继续解释:“他这几年来了马德里这么多次,说明他根本没有忘记你。为什么你还要......”

  “维特!”蒙面修女脚步一顿,清冷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早就配不上他了!”

  “妈妈!”陈零怀中的小陈娜看到修女,欢喜地喊了起来。

  蒙面修女抬头,赫然看到陈零!

  下一瞬,时间仿似静止,修女的身体僵住,蒙面的纱巾在急促的呼吸下不停地起伏。

  “陈零?你竟然找来了!”

  维特.卡尔失声惊呼,正想说话,忽地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蒙面修女,却如鲠在喉,终是摇头叹了口气。

  夕阳斜下,落在蜿蜒的小路中,落在怀中的小女孩侧脸上,也落在对面女人的身上。

  陈零感到身体在颤抖,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小陈娜的相貌居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看着夕阳下的那道仿佛遗世独立的身影,陈零几乎用尽全力,终于张开了嘴,问道:

  “nana,是你吗?”

  蒙面修女身子一颤,眸中已有雾气化作水滴落下。

  “妈妈,妈妈!是数数抱我回来的!”

  小陈娜挣脱陈零的怀抱,欢快地跑到修女的面前,修女弯腰抱起女儿,脸上的黑色纱巾被小陈娜的手拂落。

  霎时,陈零瞪大了眼睛。

  斜阳如火,在血红色的阳光中,一张绝美而......可悲的脸庞展现在陈零的眼前。

  她的眼眸深邃,鼻梁挺俏,唇如樱花,整张脸如上帝亲自雕刻的塑像般完美......除了那道覆盖了左侧脸颊的伤疤!

  “不!不要看,不是我!”

  见陈零眼中充满了惊喜、痛苦、愤怒......修女尖叫一声,转身就要逃走。

  倏地,一双有力的臂弯从后抱住了她,连同她身后的小陈娜一起,紧紧抱住,似乎一辈子也不会放开。

  “nana,真的是你......你没有死!”

  陈零抱着nana,嚎啕大哭。

  ......

  四年前,死难者山谷。

  熊熊烈焰中,fose追着nana冲进了即将倒塌的小楼里。

  “嘎嘎嘎!fose、nana,一起死吧!”

  卡萨疯狂地仰天狂笑,丝毫不理会全身上下都在升腾的火焰!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nana绝望地闭上了美眸,脸颊滑过泪水。

  “零,对不起......哥哥,我来了。”

  忽地,fose猛地拉起了nana朝小楼底部的中央跑去,他踢开几块正在燃烧的木板,蹲下身子快速地摸索,接着猛地一拉。

  哗啦!

  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入口出现在nana的眼前。

  “嘿嘿,卡洛尔家族盖房子都喜欢建个地道。”

  fose扯着嘴角一笑,快速将nana推进了地道入口中。

  死里逃生的欣喜顿时充溢在nana的心头,她的身体里似乎涌出无限的力气,双脚刚一落地,立刻回身向上对fose伸出手。

  “fose,快下来!”

  fose趴在地道入口,伸出手,“叫我冈萨雷斯。”

  nana一愣,旋即笑了,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谁也别想走!”

  倏地,卡萨冲了过来,猛地将冈萨雷斯扯开,并趴到地上伸手抓向nana!

  “你们要我和一起死!!”

  火焰中,卡萨扭曲的脸已一片焦黑,只有那一对血红的眼珠里迸出悚然的光芒!

  “啊!”

  惨叫声中,卡萨那燃烧着火焰的手掌竟狠狠地按在了nana的左脸上,那绝美冷艳的半张俏脸霎时变得焦黑!

  “放开她!”

  冈萨雷斯艰难地爬起来,像一头垂死的公牛一般拦腰抱着卡萨冲了出去,任凭火焰蹿上了自己的身体。

  “冈萨雷斯!”

  在血红而瑰丽的火焰中,在nana凄厉的哭喊中,冈萨雷斯赫然回头,脸上带着惯常的浮夸笑容。

  “亲爱的依娜妹妹,我......”

  轰隆!

  小楼坍塌!

  将他最后的一句话湮没......

  小楼下的地道很长,出口竟直接通到了死难者山谷几公里外的一座树林中。

  当精疲力尽的nana终于爬出了地道时,全身的擦伤和脸颊上的剧痛让她昏了过去。

  当依娜醒来时,她已经在一座废弃的孤儿院中。

  是维特.卡尔救了她。

  原来在大火的第二天,听说nana竟然葬身火海,维特如同晴天霹雳!他不敢相信,自己为了救nana而选择与卡萨合作,没想到,最后竟反而害死了她!

  维特如同失去灵魂般在死难者山谷周围游荡,却在无意间发现了晕倒的nana。

  由于马德里法院很快颁布了对nana的通缉令,维特不敢将nana送去医院,只能把她安置在一座废弃的孤儿院里。

  “nana昏迷了整整三天,终于挺了过来,只是......她的脸却无法恢复了。”

  在孤儿院的小屋中,维特.卡尔低声叙述,“而且,她认为自己是个罪犯,不想连累你。”

  “所以你整整四年都躲在这里,不来找我?”

  陈零紧紧地抱着依娜,眼中满是痛惜。

  “对不起,我只是个丑陋的罪犯......怎么配得上你?”

  nana侧过左脸,不让陈零看到那道触目惊人的伤疤。

  “我不在乎,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陈零轻轻抚过nana的左脸,声音无比温柔。

  “妈妈,数数,乖,不哭哦。”

  一旁的小陈娜趴在母亲的腿上,仰起小脸,萌萌的大眼睛眨了眨。

  “小娜,他不是数数......”nana抱起小陈娜,指着陈零说道:“你应该叫爸爸。”

  ......

  一周后,马德里法院。

  “依据证人的供述和相关证物,根据马德里法律,本庭宣布依娜.卡洛尔故意纵火、过失杀人等罪名,不成立!”

  陈零左手牵着依娜,右手抱着小陈娜,三人缓缓走出法院大门。

  光明陡现,依娜有些不适应地微眯起眼睛。

  “小娜!你这个笨蛋......呜呜,想死我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守候已久的张小甜冲了过来,葱白的手指指向依娜,气势汹汹的责怪声最后变成了一个亲热的拥抱。

  “总算没事了,你们两口子可真是九九八十一难啊!”

  萧新上前,拍拍陈零的肩膀。

  “嘿嘿老零,还是你厉害啊,连女儿都这么大了。哎呀,眼镜妹,说了别在外人面前打我,哎哟,你还打?”

  正想要往前凑的七仔被兰蕊扯着耳朵拉了到一边拳打脚踢。

  “这下乐乐和小珊又多了个小伙伴了。”

  free呵呵一笑,却见萧乐乐和小珊已经跑到了小陈娜的面前。

  萧乐乐:“哇!你是小仙女吗?”

  小珊:“乐乐,你不要吓着小妹妹!”

  小陈娜:“小仙女是什么?能吃吗?”

  萧乐乐:“......”

  小珊:“......”

  “谢谢大家......”依娜朝着萧新、free等人深深鞠躬。

  一周前,依娜在陈零的陪同下前往马德里警局自首,之后萧新等人四处奔走,并在舆论上引导大众对依娜的同情,让法院在最终判决时不得不酌情考虑。

  “依娜,还有一个人,你需要感谢。”

  陈零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依娜转身,只见一个脸庞僵硬的女人戴着手铐,在警察的押送下走出了法院。

  “莉诺雅......”依娜的眸光轻闪,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对依娜的审判开庭前,莉诺雅突然出现,向法院说明了真相,当年的依娜其实也是个受害者。

  这是依娜被判无罪的关键。

  只是,曾为卡萨帮凶的莉诺雅也将开始自己的牢狱生涯。

  莉诺雅走到依娜的面前,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递给她。

  依娜接过一看,这赫然便是十二年前在死难者山谷上,依娜、帕罗、冈萨雷斯和卡萨、罗宾、莉诺雅等人的合影。

  照片中,一众少男少女笑意盈然。阳光下,一片纯净。

  “对不起,依娜。”莉诺雅低头,深深鞠躬。

  “谢谢你,莉诺雅。”依娜眸中含泪。

  众人目送莉诺雅在警察的押解下离开,纷纷唏嘘摇头。

  “走吧,航班时间快到了。”萧新拍拍手,“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到家了。”

  陈零牵起依娜的手,“我们回中国,回家。”

  “嗯,回家!”依娜与陈零相视片刻,嫣然一笑。

  ......

  四年后,奥运会,决赛日。

  “小甜,萧新,比赛快开始了!”

  宽敞的客厅里,依娜挽着陈零坐在电视机前,周围坐着阿明、七仔、兰蕊和徐妍,沙发后面的木地板上,小珊和陈娜正在抢萧乐乐手里的IPAD。

  “来了来了!”

  张小甜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红着脸走出了厨房。

  “小甜姐,你的脖子怎么了?呜......”七仔瞪大眼睛指着张小甜脖子上的一小块吻痕。

  “闭嘴!”张小甜抓起一块西瓜塞进了七仔的嘴里。

  萧新面不改色地走出厨房,搂着张小甜坐在沙发上。

  小甜红着脸低下头,讪讪笑道:“最近婆婆催二胎催得急,时间紧压力大......”

  在众人玩味的目光中,萧新嘿嘿一笑,指着电视屏幕:“比赛开始了。”

  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方寒,本届奥运会ar4的决赛即将开始,将由中国的SKY对韩国的MOON!”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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