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礼果然穿着那一身明晃晃的上朝时的龙袍,只是那一身明晃晃的龙袍都没办法将他阴沉的脸色照亮啊!

  哎呦呦!这是个什么情况啊?瞧这脸色倒不像是爽过的模样,倒像是被其他人爽了架势啊!

  陈叶青本来还坐在软榻上不动,一瞧这走进来的赵礼脸色,自然是坐不住的;扶着后腰就慢悠悠的站起来,朝着面前这孙子就盈盈下拜:“臣妾参见吾皇万岁!”

  这情况,要是照以前赵礼心情好的时候,别说是他盈盈下拜了,就是这刚一起来,赵礼都会箭步上前,扶着他说一声‘媚儿不必如此’。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可是今日,陈叶青这拜都拜下去了,赵礼还是没有走近不说,就是连句‘起来吧’这样的话都不吱声一下。

  瞧瞧吧!瞧瞧吧!这情况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是天子心情不好了,只是赵天子啊,您心情不好干毛要欺负老子这怀胎十月的孕夫啊;你就算是不心疼心疼他这个正宫皇后,也该心疼心疼那颗快要诞下的肉丸子吧;这颗肉丸子可是你日以继夜、不懈努力的璀璨结晶啊!

  现在虽然这胎位已经坐稳了,可是还是必须要小心着比较好吧。

  陈叶青眼珠子到处乱转,心里迫切的想要知道赵礼这是怎么了,如果是真的生气了,那是生了谁的气?总不该是从别的女人那里受了火气,跑到他面前来撒火泄愤吧;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那他可就真的看错这渣货了!

  疑问的目光轻飘飘的朝着赵礼身后的小贝子瞟去,果然就见贝公公一脸惊颤之色,太监总管的帽檐下,浅浅滚出的冷汗显示着他此刻也快被赵礼这孙子侧漏的霸气震得快扛不住了。

  哎!别的女人怀孕,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睡软的看乐的,日子堪比皇后级别;可为毛老子怀个孕,不是被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吓得一惊一颤,就是被丈夫和小三的感情弄的焦头烂额,明明是真正的一个正牌皇后,过的却连一个普通女人都算不上。

  赵礼不让他起来,那他还是自己起来吧;顶这个大肚子,蹲跪的时间若是太久了,受苦的人还是自己。

  陈叶青由碧莹扶着慢慢的又站起来,抬头看着赵礼那一双幽寒之目,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就想不明白了,赵礼怎么会有一项如此熟能生巧的看家本事,那就是不管是生气还是开心,永远都是一张面瘫脸;就拿现在来说,若不是已经跟他生活了一段时间,陈叶青还真看不出来这孙子是又不高兴了,你说你不高兴也就罢了,你为毛又跑到老子这里来撒蹄子呢?你说你撒蹄子也行,那总该给个多余的表情来个提示吧?好歹让老子知道你小子不高兴,是因为昨天晚上在蓝妃娘娘那里纵欲过度了还是欲求不满了呀?!

  男人啊!真他妈难伺候啊!——陈叶青作为一个曾经当过男人的真爷们,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皇上……”赵礼不告诉他,那他只能靠猜测了,于是就看陈叶青挺着个大肚子慢慢的靠近赵礼,难得主动伸出手轻轻的去拉赵礼的手,谁知他这手刚碰到赵礼,那孙子却像是甩开脏东西似的,一把就将他的手丢开!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都不嫌弃你昨天晚上用这只手摸了蓝妃娘娘多少轮,你现在倒是开始嫌弃老子碍着你了是不是?行!你行!不拉了行了吧,以后老子都不再拉你了!

  陈叶青心里将赵礼这副闹小性的模样简直是鄙视到了极点,可是想到自己未来的太后之位,还是忍了!

  “皇上早朝辛苦了,要不要让宫里的奴才做一碗鸡丝面填填肚子?”根据科学解释,人在吃饭的时候血液都会流到胃部,脑子会出现短暂的罢工歇息状态,往往这个时候是最好忽悠的;赵礼这一来火气就这么大,不管他这个大人不说,连肚子里的肉丸子都不管了,看来他已经不能用小心伺候这四个字能摆平的了;现在唯一能让陈叶青成功身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这小子立刻张口吃饭,力求让这小子能笨蛋一分是一分。

  对于陈叶青的这个提议赵礼并没有做出反对,只是冷哼一声走上前,坐到他刚才在坐的软榻上,一双眼睛依然冷冷幽幽的盯着陈叶青瞧。

  陈叶青真心是有些恐惧这孙子的眼神,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的心有多干净,那双眼珠子就会有多澄净;可是在看见赵礼的那双幽目后,陈叶青不禁痛苦的仰天长啸:这孙子的心该是有多黑,才能将自己心灵的窗户熏陶成这副骇然的模样。

  “皇后就没什么想要跟朕说的吗?”呦呦呦!这是要主动开口的架势嘛,嗯!这个现象很好,总比两个人干坐着没话聊的强。

  陈叶青眨着无辜的眼神看赵礼,揣摩着他这句话里的意思;根据赵礼话中之意可解为,应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赵礼的事儿,这孙子现在来兴师问罪来了!

  嘿!这是个什么情况,陈叶青有些闹不明白了,要说谁对不起谁,根据男女关系来说,也应该是赵礼先对不起他在先呐,你说昨天晚上的事儿,这混蛋做的有多过分呐,先是偷偷被着众人去幽会蓝妃娘娘,接着在酒足饭饱后去和蓝妃娘娘玩妖精打架,让整个后宫里的人都在背后笑话皇后也不过如此之云云。

  事情都发生到了这种地步,身为正宫的他都没说这孙子的一句不是,怎么到头来,却被人倒打一耙了?!

  陈叶青在心里严重鄙视赵礼这歪曲事实的混蛋心理,可就算是再不愤,他也不能乱说什么,毕竟人家是皇帝,说让他进冷宫他还不得乖乖的进冷宫;所以,陈叶青在顶着一头的明火暗火之后,还是硬扯着一股笑,力求温和谦恭的看向赵礼,问询道:“皇上认为臣妾应该跟您说些什么吗?”

  得!一句话刚问出口,赵礼这脸黑的,已经跟鞋底板似的了。

  陈叶青的头顶上也开始冒虚汗,脑子开始飞速旋转,最后,当一道亮光嗖的一下从他眼前飞速划过之后,陈叶青终于知道赵礼为毛是这副欠抽的表情了。

  既然想明白了,陈叶青也就心里踏实了不少,脸上的笑意松活了些,温声碎碎念道:“皇上可是在为蓝妃娘娘之事忧心忡忡?”

  果然,此话一出口,赵礼顿时就正眼看了下陈叶青,就是这个眼神,一下就给了陈叶青一身的力量和自信;看看吧,快来看看吧,真的是在后娘那里惹出来的幺蛾子啊!

  陈叶青在心里暗骂一句赵礼这个不是东西的混蛋,也顺带着把蓝沫儿狠狠地问候了个遍,等心理舒爽了,这才慢腾腾的开口问道:“臣妾在话其他事情前,想要先问皇上一个问题;请皇上据实以告!”

  赵礼倒是颇为意外的看了眼陈叶青,只是轻轻地拧了下眉,道:“你问!”

  好,只要这孙子积极备和就好,“臣妾想知道,皇上在心里是怎样看待蓝妃娘娘的?”

  其实这个问题,很早以前陈叶青都想要好好的问一问赵礼了,按照赵礼平常对待蓝妃的态度来说,那受宠的程度绝对可以和后宫之中的娴贵妃相比,可是,就是如此受宠的蓝妃,却偏偏是被赵礼藏起来的;如果赵礼真的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看重蓝沫儿怎么会委屈到只让她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呢?可若是不看重,他之前的表现又怎么说明?

  关于这一点,陈叶青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虽然曾经同为男人,可他还是无法理解这哥们时常变态的内心。

  赵礼眸光幽深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聪*黠是他早已知晓的,只是她又如此大胆直接,却又有些让他刮目相看了;要说实话吗?还是说,继续瞒着?

  赵礼在心里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最后当目光落在陈叶青身后的碧莹身上时,终于开口说道:“蓝妃,朕不想亏待她!”

  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陈叶青隐藏在长裙下的手微微一攥,好不容易忍住的怒火已然有了将要喷发的姿态;这混蛋是被蓝沫儿那个狐狸精给彻底迷晕了吗?这种话,他还真的有脸能说得出来?啥叫不想亏待他?蓝沫儿是在琉璃宫玩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还是真把你伺候开心了,让你连天下江山都不要了?赵礼啊赵礼,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替后宫里的美人们考虑考虑,有没有为你的江山社稷考虑过?甚至,有没有为你唯一的儿子考虑过?

  陈叶青脸色僵硬,一双眼睛里迸射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只是,气到极点的时候,他反倒是笑了:“真是没想到,这帝王之家果然是个出情种和怪胎的地方!”

  “什么?”赵礼一皱眉。

  陈叶青冷笑道:“你不是要给蓝沫儿名分吗?好啊,你给啊!赵礼,老子这辈子算是彻底看透了你,你丫就是个风流无道的多情鬼,根本就称不上一代明君,你瞧瞧你刚才那话,你就不怕先帝从棺材里冲出来找你拼命啊,你就不怕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说你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后娘都敢玩啊?赵礼你现在是真的想找先帝下棋去是不是?行,你去下!但是,在你嗝屁之前赶紧立下遗嘱,说要把皇位给澈儿,老子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是靠不住的,现在我只能靠儿子才能活下去了。”

  听着陈叶青这阴阳怪气、古里古怪的话,赵礼整个人几乎都僵硬在原地,瞪大的眼睛里带着骇然的惊怒,像是看一只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女人。

  可陈叶青现在早就不管不顾了,反正赵礼都想给蓝沫儿名分了,他还在这里混个屁啊,只要蓝沫儿的身份一公开,恐怕萧家那边就会有动静,到时候背负着一个尤为伦常罪名的帝王,还有什么前途和威信可以讲?而身为这种皇帝的正宫皇后,他还有什么前途和希望可以拼?

  “赵礼,你不知道现在你和萧家已经闹腾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了吗?你不知清楚萧太后恨不得捏死你给她儿子偿命吗?可你在做什么?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要让蓝沫儿正大光明的站出来给天下人看,你他妈是摔傻了吧,还是蓝沫儿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已经昏头转向了;今天,我就把实话给你撂倒这儿,不管你和蓝沫儿将来是要厮守终生还是抱着齐齐下地狱,我都不会管;我只要你在这个时候把那个女人给我摁住,别再让她有事没事就出来跳腾,什么想念,什么爱意,跟生命比起来都是些屁话,你死了她还能爱吗?你埋黄土里了她还能想念吗?那个女人要是真的聪明点儿,就这段时间放乖一点,等萧家和前朝里的佞臣真的都被你摆平了再放出来,到时候,她想当什么妃老子就给她赐什么妃位;可是这段时间,她要是再敢这样闹出什么乱子来,真别怪我派人将琉璃宫一把大火给烧了。”

  介于上次已经有过类似经验,所以此次在陈叶青又一次指着皇上的鼻子一通大骂的同时,伺候在宫里的奴才们都只是一脸惊慌的跪在地上,倒是没有上次来的那么震撼。

  赵礼也是在这一轮接着一轮的咆哮声中慢慢平静下来,一双狭长的眸子轻轻地眯着;就像是在打量着眼前的猎物,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陈叶青早就被赵礼的一句话点的炸了毛,没想到他吼了老半天,骂了老半天,看赵礼却是一副盯着他使劲瞧的模样,俨然没有一点动静和表示;这不动不说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莫不是赵礼真的是狠了心,真的决定要将蓝妃昭告于天下了?

  想到自己骂也骂了,喊也喊了,这个混球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陈叶青又是气又是急,眼球一转,干脆用别的法子。

  “皇上啊,我的天子啊!你是真的想要美人不要江山了?那蓝沫儿有什么好?腰有娴贵妃软吗?腿有曹贵人长吗?胸有老子的大吗?赵礼啊,做人要有良心的,别的不说,当年你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时,我可是一心一意的跟着你,现在还为你生了儿子,肚皮里还装了一个,你不会是真的为了一个女人不要我们母子了吧;我说兄弟,你也太会卸磨杀驴了,你知道女人是什么吗?你富贵的时候,女人是你的衣裳,咱们要在一大堆的花衣服里挑出最好看的穿在身上,她蓝沫儿是最好看的吗?你颓败的时候,女人要是你的精神支柱,她们会温声温语的安慰你,她蓝沫儿能在先帝还尸骨未寒前就跟你滚床单,这种女人不在你将来落魄之后踩你一脚都已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能与你同甘共苦,更不能与你琴瑟和鸣,说白了这种女人只是一种消遣的玩意儿,为了一个玩意儿你现在要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要拿我这个皇后的位置开玩笑,赵礼你市真的疯了吗?”

  赵礼这下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女人先前对他百般好,原是图了这个。

  看赵礼的眼瞳只是一缩,陈叶青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继续再接再厉道:“你听我说,男人喜欢刺激这我能理解,可是刺激过头了就会惹祸上身;蓝妃娘娘是个尤物这是事实,我更不否认,可是这等尤物放在普通人家那是罕见,但放在皇宫里那就是普通;娴贵妃、黄娘娘哪个不是尤物,曹贵人、卫贵人哪个不是绝色?你现在只稀罕蓝妃那是因为她能让你感受到某种刺激的快感;你懂那种快感吗?那种感觉来的快去得也快,你现在觉得喜欢的不行,可将来一旦腻了就会想甩开;俗话说,这女人家里的不如外面的,外面的不如偷着来的,这偷着来的却又不如偷不着的;小三儿小四儿为什么这些年如此猖獗,那就是因为一个字‘偷’,你说你现在都要把那个偷着来的东西放到家里来了,那滋味准会变,所以说稀罕的女人还是藏着掖着比较好,一旦拉出来准得见光死;而我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更会帮你瞒着后宫里的其他嫔妃;皇上,三思而后行,你难道真的要为一个将来会变味儿的女人断送了咱们的美好将来吗?”

  陈叶青简直说的唾沫乱飞、眉飞色舞,说到最后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快干了,简直已经到了呕心沥血的地步;可赵礼这人呢,却是声色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使劲儿的瞧。

  陈叶青揉着已经发干的嗓子眼,一脸愁苦的看着这位大哥,他今天算是彻底服了这混蛋了,他都在这里点炮仗了,这家伙还能在一边歇着喝茶呢。

  “皇上,您能给个反应吗?臣妾这话说的是对还是错,你总该有个表示不是?还有刚才,我都那样骂你了,你这么冷静,我害怕呀!”瞧,人就是贱!赵礼撒火的时候他吓得慌,赵礼冷静的时候,他更是胆儿都碎了!

  赵礼遮在长袖下的手早就攥了好几个来回,终于看眼前女人有说累的趋势,这才长舒一口气,慢慢问道:“皇后的话,可真叫朕大开眼界!”

  现在要你大开眼界有个屁的用,关键是你现在能不能想明白了才是关键;如果这个时候将蓝妃放出来,这前有虞子期,后有蓝沫儿,一人一口扑上来,他这个孕夫还有没有好活的日子可以过了。

  陈叶青已经神经疲劳了,眨着无神的大眼睛,看着赵礼:“皇上,臣妾知道自己冒犯了天威,只是,这个时候臣妾不冒犯皇上,将来就有一帮子家伙扛着菜刀来要我们的小命啊!”

  赵礼嘴角撇过一丝冷笑,在陈叶青盼望的眼神中一下站起来,沉着眸,敛着浓重的神色,在最后一眼深深地盯着陈叶青狠狠地瞧了一阵后,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哎呦喂!他叉叉的!这是什么情况?这家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被驴粪蛋儿给塞住脑门了吗?感情他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又是撒泼又是骂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忙活了这么久,这家伙是一句话意见都不发表,直接转身走人呐!

  赵礼这么一走,跪在地上的奴才们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总算是能继续活下去了呀!

  碧莹早已爬到了陈叶青的腿边,眼泪哗哗的往下坠,跟个小瀑布似的到处乱喷。

  “娘娘啊,您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如此跟着皇上说话啊?!”

  陈叶青现在还火着呢:“怎么不能这样跟他说话,你刚才又不是没听到,那孙子他要造反了他。”

  “那也不能啊娘娘!”碧莹已经哭的直达哭隔了。

  “为什么不能,万一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蓝沫儿这枕头风把咱们又重新吹回到冷宫里,到时候连当面骂醒赵礼的机会都没有;反正他现在又不会动我,发泄一阵是一阵!”陈叶青现在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自从知道蓝沫儿有望从琉璃宫中出来的那一刻,他的世界早就颠三倒四、一片凌乱了。

  *

  赵礼从芙蓉宫阴沉着脸出来,只是并未直接走出宫门大步离开,而是只带着贴身心腹小贝子在一个回廊的转角处一个转身,悄悄地拐进位于正殿最近的小暖房中;此处往常只是用来做伺候在正殿中的宫人的歇脚之处,只因主子们都是住在正殿之中,有的时候不需要那些奴才们伺候在身边时,为了防止主子们突然传唤,这才在正殿旁边留下了这间小暖房,为的就是主子们一召唤他们就能立刻听见。

  只是如今此处,却无一个奴才敢靠近一分,赵礼亲自动手撩起帘子直接走进小暖房,回头时看了眼欲要跟进来的小贝子:“你站在这儿守着,不许让任何人打扰。”

  小贝子刚才被帝后这一怒一吼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此刻听到皇上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忙声应道,不敢有任何忤逆之意。

  赵礼走进小暖房,就看这间通常只是下人们呆的地方倒是显得极为干净,因为好歹也是芙蓉宫里的小房间,里面的摆设和该有之物倒是一样不缺。

  而早已等候在此处的人,在看见赵礼一走进来就忙站起身,撩起身前的衣摆便跪在地上:“臣裴毅见过吾皇万岁。”

  “起来吧!”赵礼看不出喜怒的走过裴毅,坐到早已被火龙熏蒸的极为暖和的软垫上。

  裴毅神色平静,慢慢的站起身,接着就亲自为眼前的天子倒了杯茶,将青白色的茶杯送到帝王手中时,开口说道:“皇上可是在生皇后的气?”

  “朕气她做什么?明明就是朕故意惹得她火气乱冒,被骂成这样也是咎由自取!”赵礼接过裴毅递上来的茶水,浅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裴毅,朕要你留心在这里等着,经过刚才那一番,你怎么看?”

  裴毅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天子的神色,心里揣摩着这话究竟要怎么说;说实话,刚才在他听见皇后用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怒斥皇上的时候,他差点都在小暖房中坐不住;要知道这天下间,敢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放肆的人,不是早已发配边疆就是已经变成鬼魂,纵然皇后再得宠,那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是再一想他们的用意,裴毅终究还是稳住了。

  “臣想先问皇上一个问题。”

  赵礼侧目:“你怎么开始跟皇后学了?什么话都没说就先让朕回答你们问题。”

  裴毅笑了笑,不做他语。

  赵礼沉眸看着裴毅,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行,你问吧!”

  裴毅站定,道:“皇上为何要这样故意试探娘娘?在臣看来娘娘虽然有时言语无状,可她终究只不过是个口直心快的人;皇上若是真的信得过娘娘,何不亲口去问她自己心中的疑惑,想必娘娘定会替皇上解答。”

  “你认为朕没试过问她吗?每每提及此事,她不是借口拖延就是找个话题叉开,从来不告诉朕实情;朕心里看重她,想要知道一句实话,她究竟是谁?真正的司马媚到底去了哪里?”

  裴毅眼角一跳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在为这个几乎已经无所不能的天子默默地叹了口气:原来就算是能呼风唤雨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无奈。

  看裴毅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赵礼不觉有些苦笑,何时他赵礼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为了一个女人忧心至此。

  “朕让你好好观察着她,你可看出从中的古怪和线索?”

  裴毅看皇上问起此事,自然是不再隐瞒,仔细分析着说道:“臣觉得,一个人的心性就算是受再大的刺激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完全不论不类的状态,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感觉;皇上一直怀疑真正的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可又苦无证据,但眼前的皇后又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管是容貌还是身上的胎记几乎是一模一样,一个人再像也不可能像的如此巧合;所以臣认为,现在的皇后依然是过去的那个皇后,只不过……”

  “只不过像是性格换了个人!?”赵礼迫切的追问出声。

  裴毅声音一顿,肯定道:“像是性格换了个人。”说到这里,裴毅看向有些不解的皇上,接着问了句:“皇上可相信这世上会有鬼怪?”

  “裴毅你不要告诉朕,朕的皇后被鬼怪附身了?”

  “臣不敢!”看着赵礼骤然乍变的脸色,裴毅连忙跪在地上,道:“臣只是觉得如今皇上的现象根本不能用任何医学根据和生活常识来解释,想来想去倒是跟中邪或者是其他人的魂魄附体之类的很像;虽然这些话很荒诞,但一切都是猜测,只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便是了。”

  赵礼深沉的眼神犹豫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裴毅,眼前的男子,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几乎最能称得上天才般的人物,如果连裴毅都无法看清楚媚儿,那还有谁能真正给他一个解释呢?

  媚儿在隐藏什么秘密?她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一个妻子,却会心甘情愿的为他生儿育女,她不喜欢他,却有时会为了他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生气着急,她的心思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难捉摸的,他越是琢磨越是不安,不安到害怕失去她,不安到时不时的喜欢拿另一个女人去刺激她,提醒她应该关注他。

  什么时候,他赵礼也能困陷与如此境地,进退维谷,去无可去!

  裴毅跪在地上,他知道刚才自己给出的答案并不能说服眼前的帝王,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真的无法说明为何一个人能够一夕大变;不过好在皇后并无不臣之心,这才是他唯一放心和肯为皇后说好话的地方所在。

  “你起来吧!”赵礼声音有些茫然的对着裴毅说道:“你接着在皇后身边好生待着,偶尔看着她些,有的时候你说话比朕跟她讲的话都来得管用。”

  裴毅惊讶的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永远意气风发的帝王,就连当初他们齐齐被萧太后设计,差点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都没从皇上口中听过如此自伤锐气和不自信的话语;却没想到今天却在这芙蓉宫里听见了一回。

  “皇上,您何不跟娘娘说实话?告诉她其实您和蓝妃娘娘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

  “朕做事,何时向任何人解释过?!”赵礼知道裴毅要说什么,就看他一脸凝重的站起身,打断了裴毅接下来要将出口的劝谏;接着在临走前又深深地看了眼芙蓉宫正殿的方向后,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看着那个冷漠离开的背影,裴毅一脸的同情之色;是啊,就是您什么都不解释,所以才让煜王殿下白白误会了您这么多年,就是您什么都不说出口,有些人才看不出您的真正用心。

  *

  陈叶青自然不知道赵礼离开后还跟裴毅见了面,更不清楚裴毅从头到尾都是赵礼的人;想当初在涂虎城里,他第一次看见裴毅的时候就从当时还是刺史身份的裴毅身上闻见了比赵礼还要危险的味道;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当一切危机尽数解除,他也跟着松懈下来,认为自己真的能将一头猛虎彻底驯服了;却不知猛虎假寐,让他看走了眼。

  送走了一脸猝郁之色的赵礼,陈叶青的心情怎么想怎么糟心;他就闹不明白了,依照自己对赵礼的认识,这孙子可不是那种为了红颜不要江山的混球啊,连小孩子都知道,有了江山才会有美人,到时候不光是胖瘦环肥、婀娜多姿,想要什么类型的没有;可这小子今天不知道是哪根劲儿犯抽了,居然就死磕在蓝妃这只烂木头上了。

  碧莹在一旁哭嚎了老半天,无非不是因为他刚才对待赵礼的态度实在是太放肆撩蹄子了点儿,小丫头心眼小,很多时候都看不明白;也不想想,现在他不撩蹄子,将来等蓝妃真的骑到他的头上,那他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本以为蓝妃娘娘是个软妹子,先搁在一旁晾一晾没什么大碍,却没想到软妹子内心深处种了一棵霸王花,现在霸王花荷尔蒙分泌过多,不霸王赵礼反而来霸王老子来了!

  陈叶青不甘心的闭上眼睛,一张被这段时间养尊处优的养出来的胖乎乎的脸蛋上浮现出几分焦躁和不耐之色。

  可就在这时,小豆子又跑进来,看着皇后娘娘那张早已经不悦的脸色,硬着头皮回道:“娘娘,大夏七皇子前来觐见!”

  看见了没?又是一个要命的家伙!陈叶青就想不明白了,就算他是个花楼里的头牌姑娘,那该让他歇歇了吧。

  一大早两只眼睛刚刚睁开,这口气还没彻底喘均匀呢,就一连接待了三拨客人;第一拨客人裴大大,好歹也是跟他站一条阵线,应付起来得心应手这还好说;可这第二拨客人可是让他大伤元气啊,赵礼那不惊不辱、不言不语的态度至今让陈叶青回忆起来都极为火大,明明身为原配妻子,自己的丈夫要将养在外面的狐狸精扶正,他按压不住不说,还大有和老公谈崩的架势;至于这第三拨,陈叶青嘴角僵硬的抖了抖,夏凤轻是吧,你小子自己往枪口上撞可怪不了哥哥对你辣手摧花了。

  小豆子看着脸色古怪的主子早就吓得小脸煞白,一看主子让他将人带进来,立刻转身拔腿就出去找七皇子。

  夏凤轻依然拿着他那把金骨折扇,一身风流潇洒的味道简直和凌洛天如出一辙,不愧是俩表兄弟,连受虐的气质都是如此相似。

  陈叶青脸色不佳的坐在凤椅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圆鼓鼓的肚皮上,眼睛懒洋洋的带着一股贼坏贼坏的笑意看着夏凤轻。

  已经见识过夏凤轻那股痞坏劲儿的陈叶青早已做好了强大的心理建设,上次跟这混球比耍流氓没耍过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陈叶青没料到这世上还存在着比他更无耻的混蛋;今天狭路相逢,再次遇见平生罕见的对手,陈叶青自然是不会再放水了。

  “凤轻觐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夏凤轻身为一朝皇子,自然是不会下跪的,只见这小子双手抱拳,金骨折扇被他合在掌心之中,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一抬头,一张俊美邪气的脸上挂着诡坏诡坏的笑意,盯盯的朝着陈叶青看过去。

  见识过明目张胆的,真他娘之没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夏坏坏呦,瞧你这猴急的模样呦,你这话还没说两句就敢抬起头明晃晃的对着老子玩眼儿媚呦!你这是当这满宫上下伺候在侧的奴才们是摆设呢?还是当老子的男人赵兽兽大混球已经嗝屁了。

  扛着夏凤轻那一对邪魅的眸子,陈叶青绷着脸色,严肃道:“七皇子不用多礼,免了!”

  夏凤轻一听这话,可是相当不客气,一下就站直了腰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火辣辣的盯着陈叶青细细的看:“昨夜在万寿殿中初见娘娘便是觉得极为出彩,今日白天一看更是惊为天人呐!”

  哎呦喂!这就夸上了;夏凤轻啊夏凤轻,当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昨天晚上一同参加过宴会的其他盛装出行的皇亲贵女们?

  你当那些既漂亮又年轻的姑娘们都死了啊,老子一个顶着大西瓜的孕夫走路都必须要人扶着,再加上这段时间身上养出来的膘,你咋就在老子的脸上看出惊为天人了?应该是惊悚吓人还差不多吧!

  陈叶青实在是不想跟这个浑身上下哪儿都虚伪的家伙废话,脸色一黑,就冷着声音说道:“你来找本宫不会就是为了夸赞本宫美的花容月貌,惊得地上难寻吧?!”

  这下,夏凤轻那张嘻嘻笑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嘿你这臭小子,你这表情是哪个意思?咋了,你刚才闭着眼睛装瞎子夸赞老子美的无法无天时就说的那么顺嘴,老子只不过是又将你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小子一脸吃屎的模样是玩的哪个意思?

  陈叶青本来对夏凤轻极度不待见的心现在更是不待见到了极点,看着这拨客人,陈叶青忽然开始想念难伺候的第二拨客人了,虽然赵礼也让他浑身不舒服,但好歹心里还能勉强过得去,可夏凤轻的威力,已经开始严重的影响到了他的身心健康发展了。

  似是察觉到了陈叶青的不耐和反感,夏凤轻也不继续端下去,只是又凑近了陈叶青几分,忽然压低嗓音,对着面前的女子说道:“皇后娘娘,我来只是替我表哥给您稍一句话。”

  凌洛天?那家伙还活着呀!

  陈叶青眼神一凛,看向夏凤轻:“你说!”

  “表哥说,娘娘当日说的话可还算数?”

  “什么算数?”

  “看来娘娘真是忘了,不过没关系,我现在给娘娘提个醒!”说到这里,夏凤轻更是将声音彻底降低了到极点,几乎是用嘶哑的嗓音在陈叶青耳边嘀咕:“就是当太后的事情呀!”

  我去他的!这下陈叶青算是看明白了,凌洛天那只夜壶啊,果真天生就是祸害他的人呐;你说哪有战友多日不见,一见面就托人带来这样造反的话;凌洛天啊凌洛天,上辈子跟你有仇的人不是赵礼是哥哥我吧,你这是成心不让大家一起过好日子呐;你不会是到现在还嫉恨着赵礼把你阴了的倒霉事吧,你现在是想要从老子这里下手,没事找事找赵礼总算账呢吧!

  快拉倒吧!就你小子那智商,不是在这方面上老子偏袒自己的男人,而是赵礼的那些本事,真心不是你能玩的过的。

  看着一脸散发着有奸计表情的夏凤轻,陈叶青很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这熊小子笑了笑,然后像是有什么疑惑似的,开口问道:“七皇子,本宫想要问你一句,大夏是不是特别的国富民强?”

  夏凤轻一愣,有些闹不明白的看陈叶青:“自然是,论国力大夏可算是能完全凌驾于三国之上。”

  嗯!看来真的是头肥羊!

  “本宫再问皇子,如果刚才你给本宫说的那些话,被有心人听见了传到我朝皇帝的耳朵里,你才,赵礼会怎么样?”

  夏凤轻脸色一寒,忙站直腰板四处打量这都垂着头的宫人们,在一阵小心脏乱撞的情况下,又忙长舒了口气:“娘娘真是爱说笑,刚才我距离娘娘如此之近,没有人会听见咱们究竟说了什么。”

  “是吗?你肯定吗?”陈叶青一下就乐了:“影一,出来吓唬吓唬咱们这位远道而来的好客人!”

  话音一落,就看一个黑色劲装‘嗖’的一声从不知哪处的房梁处蹿了出来,就看那英挺精壮的背影瞬间就出现在夏凤轻的面前,一双冒着丝丝骇然之气的杀气双眸,盯盯的看着骤然间便脸色大变的夏凤轻。

  看着夏凤轻滑稽的表情,陈叶青往身旁的软垫子上一歪,舒舒服服的靠上去的同时,一只手无辜的支起下巴,对着夏凤轻眨了眨纯净的眼睛,笑了:“七皇子,你说说看,依照你对赵礼的了解,如果让他知道你此次前来先是对本宫存了不轨之心,接着又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攒捣着本宫和你表哥再次穿一条裤裆,按照赵礼那种人畜都惧的魔兽性子,他是会将你软禁在大周永远都无法离开呢还是让你尝一尝你表哥当初享受过的某种过程,把你当成质子跟大夏来一场谈判,从中敲诈一些封地啊,城池啊之类的?!”

  这下,诡诈如夏凤轻,整个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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