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锁龙台事毕之后,胡老道约过我,他当时留下一段话给白老爷子,以报答他们提供线索解我身上诅咒之恩。

  我记得很清楚,胡老道当时说了这样一段话:“他那儿子如果不现世,就还有救,可要是某天突然回来,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并且胡老道要我转告白老爷子,如果有一天他的儿子,白丞丞失踪多年的父亲忽然回来了,一定要想方设法杀了他,而我当时也把这话悄悄转告给了白老爷子。

  胡老道的话几乎都没错儿,他所做的事情几乎都有自己的原由,我没理由怀疑他,但在白老爷子面前,我毕竟算是外人,这些话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这些思绪被我理清楚,拖着疼痛的身体进屋,我轻轻躺下,不由嚷道:“哎呀,现在身上的伤痛可就全来了,咱们追杀螣蛇的时候,进去的那个世界里怎么就不觉得疼痛,偏偏出了那邪门地方,这病痛却又还了回来。”

  黄队说:“可能那里面感受不到痛吧,你忘了那个撑船的老头说的话了?他死了才到的桃止山,撑了八十年船,咱们进去可是活体,几乎不属于那个世界的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吧,咱们才暂时没那么痛的。”

  我心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我招呼黄队:“老狗,一路颠簸这么多天,你还不睡吗?”

  黄队摇摇头:“我再把咱们这段时间的经历串一遍,现在上头对与锁龙台的后续事件高度重视,这些东西得理清楚,明天全部汇报上去。”

  我看了看斜躺在一边的冰窟窿,这家伙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干别的。

  倒是没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说说笑笑的声音,大概是白丞丞她们回来了,可能已经到半夜了,窗外忽然有人敲门,我一开门,原来是白丞丞。

  今天的白丞丞穿着一身长裙,活像个灵巧的乖乖女,这会儿见到我心情还十分不错,笑起来眼睛弯起来就像一轮月牙儿,两边的长睫毛一眨一眨,十分的灵动。

  白丞丞笑着说:“罗晨,爷爷叫你去陪他走走。”

  我心里不用想都知道,白老爷子肯定是为自己儿子回来的事情,就对白丞丞说:“走吧,你带路。”

  白丞丞却摇摇头:“爷爷就叫你去,说这些是组织机密,他知道就可以了,好像是跟你们执行的任务有关。”

  “我就不去啦,他在西面那条枫林长廊等你。”白丞丞眨眼一笑,说不出的活泛,然后一蹦一跳的回到自己房间去了,我甚至还能听见她欢笑的声音。

  然而,一想到这暗中她不知道的事情,我只能在心底里一叹:“这丫头,唉……”

  我关好房间门,缓缓朝枫林长廊那边走去,冰窟窿那边看了我一眼,闭上眼睛继续睡自己的,也没再管我。

  等我到了那条长廊处,这时节的枫树都还是这么绿意盎然,白老爷子杵着拐场站在那条廊道上,身影有些单薄,虽然今天是他儿子回来的大喜之日,但这老爷子显然忧思重重。

  我缓缓走过去,白老爷子转过来,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还是强打精神一笑:“罗晨,坐。”

  我在他身边坐下,白老爷子一笑:“这次任务死里逃生,也真是可喜可贺,唉……一听到你们全队覆没的消息,丞丞这丫头三天全都滴水未进,要不是……唉,要不是飞宇忽然回来,她兴致起来一些,大概现在还在忧伤中。”

  我点点头:“老爷子,白叔回来了吧?”

  白老爷子点点头:“以后别叫老爷子,显客套!你就跟丞丞一样,叫我爷爷吧。”

  这下轮到白老爷子叹气了,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问道:“罗晨啊,上次你跟我说的那段话,我这把遭骨头却还想再确认一下,告诉你这话的人是……?”

  白老爷子面带些无奈,询问人隐秘是件不礼貌的事,可现在他也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而我看他的表情,实际上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不用我明说他也知道这话是我师父胡不传教我传给他的,白老爷子之所以还来问我确定,实际上不过是他无法决断,不能相信事实罢了。

  可这种事情我却还是要说,我也希望胡老道的话就是个善意的谎言,亦或者我说个谎,但这种事关系重大,大到我没办法去撒谎。

  我缓缓说道:“白爷爷,这话……”

  “怎么样?”白老爷子眼光里含着泪花,有些激动的看着我。

  “这话……的确是我师父说的。”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块大石头忽然落了地,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越加觉得沉重起来,仿佛卸了这块石头,担子却更重了。

  白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唉……我明知道是他说的,嗨,可是啊……唉,人老了,就不像以前那样了,就开始优柔寡断了。”

  白老爷子缓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急忙扶了他一把,他看向我们住处那边还亮着的灯光,沉默好一会儿,直到夜晚这凉爽的风将我们双双吹醒。

  “可是……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飞宇他……”白老爷子想不通,的确,以前我也想不通,可后来我看见草原上那么多个一模一样的胡老道,甚至……水下的封印洞口处,我太过于信任那个“白丞丞”。

  我总觉得这或许与白飞宇的事情有关,便大着胆子先跟白老爷子说了:“锁龙台出过很多死而复生的”人“,这次在额日布盖苏木乡外的草原上,我亲眼看见一群长的一模一样的胡老道,最后师父自杀了本体,他们全部死去……”

  “还有……”

  “怎么样?”白老爷子忽然问我。

  我说:“在峡谷水底执行任务,关键时刻对方竟然把一个一模一样、活生生的丞丞放在面前威胁我,我被她偷袭成功,坏了一身道术,现在还没缓过来……间接造成……造成这次封印的十二蛇人全部脱困,我们最终只成功击毙一条,任务失败。”

  白老爷子愕然,他似乎懂了,我又把冰窟窿后面说的那句话告诉他:“冰窟窿在我被那个假丞丞偷袭之后跟我说过,大概意思是……那个丞丞是用白家血脉做出来的。”

  白老爷子的身体一震,点点头,默默从廊道往回去走,背影略微有些狼狈,更有种让人失魂落魄感,我只觉得这老爷子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就连往日的风采也全都暗淡下去了。

  等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冰窟窿依旧看了我一眼,又闭眼睡去了,黄队定了第二天一早的闹钟,害怕我们回来睡的太沉,耽误了明天面见龙王的汇报工作。

  第二天的清晨,我们一早就到了龙王办公的地方,在走廊这边等待着,不久之后,龙王的美女秘书小悦把我们三个带进去,我们顿时看见趴在桌子上张着哈欠的龙王。

  他见我们进来,用手捂住嘴,强行把哈欠终止,重新打起精神来,对我们说道:“抱歉,你们先坐吧。”

  他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沉沉的喝下去一口,才把桌上凌乱的文件全部收拾好,说:“欢迎你们虬龙小队回归,幸好我还没注销你们的番号。”

  我跟黄队看着龙王一笑,黄队问:“您又一晚上没休息?听说您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去休整,这样会影响工作效率的。”

  龙王点点头:“没办法。”

  他随后说道:“好了,黑冰峡谷的情况华北那边的人也把大致情况报过来了,但很多细节我们并不知道,因为上头今年十分重视此事,很多之前没用到的线索全部浮上水面,这整宗案件一出,牵扯实在太大了,好了,这些稍后再说,我先告诉你们在你们消失之后,草原上发生的事。”

  龙王开始说道:“代号C等人在一股旋风的带领下安全脱离,但紧跟着开始十一条蛇人逃窜向草原方向,这些半蛇半人的怪物一路上杀死牧民四十三人,牲畜二百四十六头,并且往西南逃窜,一路上据统计死去的人多达六十一人,最后它们在到达新僵境内后消失。”

  龙王随后补充道:“这期间,代号C他们想方设法,在队员吴智深与刘清风的合力下,杀死一条蛇人,加上你们在黑冰峡谷的阻击,最终逃窜出去的蛇人剩下十条,其余的尽被诛杀,螣蛇下落不明。”

  龙王刚说完这句话,冰窟窿答了两个字:“死了。”

  龙王第一次一愣:“尸首何在?”

  “在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龙王奇异的问道,他随即说道:“后方有线索表明,你们一路东行,最后到来内蒙边境,一个叫密勒的废弃小镇。”

  “没错,我们两次设伏螣蛇,最终被它逃窜到密勒小镇下方的禁地,那下方有两个传说中的人物,守着一扇桃木大门,螣蛇被冰窟窿击杀窜入门内,我们下入了那片世界,找到了螣蛇残躯,并且发现了更多的秘密。”我紧跟着解释着。

  龙王拿起钢笔飞快的记录着,口吻终于急切了一些:“发现了什么?”

  黄队答:“那是一条只有黑白灰颜色的世界,凡是到达那个世界里的生物全部都是死后的人,那个世界里最高的统治者叫法王,他手下有很多大王,极其令平民们害怕,这些平民也如同嗜血厉鬼,群聚啃食螣蛇身躯,并且,我们发现了那个组织的一些秘密……”

  “什么?”

  “徐家乡。”我们齐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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