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知道这样问,就好像是在揭人伤疤,问人痛楚。

  但是,这会儿我还是问了出来。

  山风吹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这时候的榛子奶奶,在被我问话之后,开始逐渐陷入了沉思当中。

  良久,她略微一叹,随后说道:“我只失去了一样东西,但是,这一样东西的价值,足以抵得上我得到的那些东西的总和。”

  “啊?”

  “什么?”

  听到榛子奶奶话的一瞬间,我跟火烈我们两人简直都是呆愣住了,寿命多了好几百年,而且能力已经到了这种恐怖的地步,可是……榛子奶奶又会失去什么,作为这一生的弥补呢?

  随即,我便回头看了一眼火烈。

  原来,此刻的火烈,依旧是一脸迷茫的眼神,看起来,他跟我一样,竟然也并不明白榛子奶奶口中所说,那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如果说是嗅觉、听觉、三魂七魄,这些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些缺了一样都不可能,因为榛子奶奶现在正坐在我们面前,她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就坐在我们面前,十分正常,十分的慈祥和蔼,在我们的感觉当中,她就是一个乐享天伦的老人。

  甚至,跟很多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相比,她根本就不显老,反倒像一个混迹于时尚圈子里的时髦儿老太太似的,那一头银发仿佛就像是天然为她匹配上去的,却又哪里来的什么伤悲的事儿呢?

  真的,从外表来看的话,我的确看不出来榛子奶奶究竟丢掉了什么。

  然而,这时候榛子奶奶一语道破她所经历的事情之后,我整个人才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

  就听榛子奶奶说道:“我……我失去了永远和人接触的机会,因为我可以调配和操控火行,所以,跟我一起执行任务的人不敢再距离我太近,不然边有可能受我的能力影响,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敢长期的和我待下去,也是自那以后,我很无奈的和我的爱人分手,一辈子没有结婚成过家。”

  “唉……”

  听了榛子奶奶的话,这一刻的我沉默了。

  无法跟人接触,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就可以解释她老人家现在的境地了。

  榛子奶奶因为觉醒后的一些身体原因,不能长久的跟别人待在一起,不然便会影响到他们,原来是这样。

  而至于跟自己心爱的人分手……

  我不敢再想象。

  这时候,榛子奶奶领我们走到了她的寝室之中,当我们踏足进去,看到面前这一幕的时候,更是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她的处境。

  她的梳妆台、桌椅,甚至连梳子,都是石头用的,在角落里,更是放着一张冰凉的玉床,因为她不能盖太多其它的东西,尤其晚上休息的时候,只有这张玉床,才不会被自己的火行体质烧毁掉。

  房间里没有任何被子之类的东西存在,都被榛子奶奶放在一个大衣柜里,永久的锁上了。

  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因为她是火行体质,虽然本事霸道,但是这种体质却更加的霸道,让她无力再去想这么多,更是令她无奈,只得和自己的情郎分别。

  桌案上面,墙角上,挂着很多的黑白照片,那最后一张照片是彩色的,上面的日期,赫然是七十年代的落款,那画面上,一个头发已然斑白,最后病怏怏的老人眼中流露出激动,坐在轮椅上,旁边的榛子奶奶那时候却像是一个四十来岁,保养十分得当的女子,二人合照一张,位置似乎是在一个人民广场的浮雕背后。

  顿时,我跟火烈便开始看起这房间里的照片墙。

  这个房间里,挂着的,到处都是他们的照片,榛子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西服革履,在那个年代,果真十分的时尚。

  之后的照片大多数自己的单人照了,多半是那个男子邮寄给榛子奶奶的,到了后面陆陆续续有几张她们的合照,直到最后我们再次看到最后一张。

  而榛子奶奶的墙角放着两只苣大的箱子,其中一只箱子居然还是打开的,上面的信封上,写着一行稳健、绝佳的毛笔自己,落款是一九七七年的正月,但是……信封之上,早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不知道多少遍,干壳壳,皱巴巴的,看起来已然如同一张废纸。

  而在这信封上的寄信人一栏,那个名字更是与照片墙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当即,我便明白了!

  这两只大箱子里的信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大概就是榛子奶奶因为命数的原因,被迫与爱人分开,最后只能远隔千里用书信里联系的悲情命运了吧。

  而那照片墙上的照片,大多数自然都是他们相互分别之后,彼此从书信当中寄给对方的。

  此刻再看那几张鲜有的合照,她们在分开之后,应该有过几次会面,仅仅看照片之上两人的神态,我就能看出来,他们是多么的幸福恩爱,可惜……

  此刻,我叹了口气。

  那件皱巴巴的信封是打开的,箱子也开着,说明榛子奶奶最近刚好又读过那些信件。

  果然,这时候榛子奶奶叹了口气,最后说道:“我们十八岁的时候确定恋爱关系,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准备办喜事结婚,然而,已经在计划当中的时候,我的命格终于浮出了水面,这一切都被阻止掉了!”

  “无奈,我选择继续去执行任务,他跟我一样是组织的一员,最后我们除了偶尔的合作之外,便再没有了别的机会,最后他被调去华东,我的名气越来越大,各处都开始借调我进行各种任务,之后越来越忙,便很少再有见面的机会,只能写信联系,最终,我做了一辈子孤家寡人,没有人能与我长期相处,同样的,他等了我一辈子,受尽非议,在晚年中风后,我最后赶去照顾了他最后半个月,他安详而去了……”

  “吁……”

  榛子奶奶这时候长出了口气,仿佛一口气说出了之前压在心里的那些秘密,顿时便畅快了不少似的。

  而我跟火烈,此刻作为一个倾听者,也已经从心里开始流泪,大概丞丞那个丫头要是现在也在面前的话,已经早哭的稀里哗啦的了吧?

  只是,此刻的榛子奶奶却异样的坚强,百年的风风雨雨,已经磨平了她的棱角,看得出来,她的人生一直这样走过了许多年,现在已经到了一种淡泊一切的状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只是,偶尔或许才会再翻一番这些旧东西,看看回忆,再回想回想往事罢了。

  这时,榛子奶奶转过来,对我们笑了笑,说道:“我在这座山上生活了快四十年了,他去世之后,我辞去职务便上了山,因为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而我的体质,也注定了不能跟别人共同协作办太多的事情,因此我立了个规矩,除非是跟我一样星君命格的人,我基本都不会见了。”

  榛子奶奶说到了这儿,我跟火烈才明白了她的过往。

  的确,她得到了很多,但失去的更多,这一得一失,一利一弊,有时候的确是这样,阴阳平衡的事情,似乎就是天道的法则所在。

  这时候的我,顿时便想了起来,那这种虚无缥缈的天道又是什么呢?

  随后,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水火从来不相容,五行从来相生相克,万物从来有死有声,阴阳从来相互对立,就好像火永远能点燃干柴一样,这些都是自然的规则。

  天道,或许就是这些规则的另一种称谓吧,这一刻我才明白,令人们敬畏的不是什么神灵,不是什么强大到无以复加的能力。

  最后,人们该畏惧的,其实还是自然!

  这时候的我叹了口气,不再多想什么了。

  榛子奶奶这时候,大概看到了我眼中的一抹灵光,她顿时笑着点了点头,拉着我们又走出去,然后,她亲自取下那那片朱雀羽,亲手把它交给了我们。

  在我们接过这根朱雀羽毛的一瞬间,这东西便温和而略带发烫,仿佛里面蕴含的是无尽的热量一样。

  而这朱雀羽入手着实坚韧无比,硬度之强也令人惊叹。

  此刻,我着实掂量了一番玩意儿,顿时才觉得这朱雀羽毛的不凡之处。

  要知道,这已经是朱雀褪下去的一根羽毛了,要是寻常的鸟儿,羽毛掉落之后,如同枯木,又有什么作用了呢?

  这时,我将这根朱雀羽交给火烈,随后我们看完又还给榛子奶奶。

  榛子奶奶这时候一叹道:“你们一旦继承了血脉的力量,从某种情况来说,就跟它们这些禁忌是同类了,我能感受到朱雀的气息,如果走到一个地方,还能感受到其他朱雀的气息的话,我也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它,继而它也会察觉到我。”

  “你们也一样,一旦你们打开血脉之力,不仅能获得能力,还能感受到其他龙类禁忌的气息,从而寻找到它们的下落。”

  榛子奶奶说完了这话之后,然后开始说起了我家里的事情:“你的事情我听说过,实不相瞒,1934年营口坠龙之后,我就在戴笠老板手下的灵异超自然事件小组中任职,我就是当时第一批赶到营口的调查人员之一,当时的河滩上,大量的人已经死去,被冲到了水中,尸骨不见,侥幸那足足近百米的龙骨被保存下来,但当时的南京方面懦弱无能,没能据理力争,最后这块完整的龙骨还是给美国人运回了自己的国家,展开了研究,我们这边再没有见到,只是……后来听说有人从美国人手中抢回了一半,还是什么其他传闻,后来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此刻说到了这里,我点点头:“的确,有一些龙骨被我们组织抢到,锁龙台大墓的时候,我们尚且进去过墓中,我师父他们那次,更是凭借这龙骨,成功从中逃脱了一条性命。”

  榛子奶奶顿时点点头:“这龙骨一旦被人全部拿去,也能重新培养出一条伪禁忌之物,虽然不比真正的禁忌,但是依旧会很麻烦。”

  “这……”

  此刻的我着实一愣,最后叹了口气:“锁龙台的那条禁忌,在最后被数条八瞳古尸屠龙于太白山碾子溪,最后龙骨……却被地人们盗走了。”

  “我不是听说你们组织夺回了一半的吗?火烈这时候突然问道。

  然而,这时候我叹了口气:“哪里有这么容易,虽说是夺了一半回来,但最后因为组织缺少人手,这龙骨在运送进京的路上,又被劫走了,唉,我还是在前不久才得知的消息。”

  说罢了话,我叹了口气,榛子奶奶这时候也是一叹:“如此说来,以后你们要小心了,禁忌之物当中数白户虎与龙类最不能相容,老话就说一山难容二虎,自然,这龙类也是一样,你们如果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就要及早做出准备,因为,二龙相遇,必定会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出来。”

  “我们知道了。”这时候,我跟火烈顿时便点点头,把榛子奶奶说的话牢记于心。

  听了我们的话,榛子奶奶也点点头,随后问道:“罗晨,你这时候有想法了吗?要不要这一辈子去拼上一拼,抉择出最终的道路?”

  这时候的我叹了口气:“我的太爷爷当时营口那边吃了禁忌的血肉,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只是榛子奶奶您们没有抓到他,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自那以后我爷爷却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我想,他当初的选择应该就是放弃了血脉觉醒吧,只不过他运气好一些,居然没有爆体而亡,反倒活了下来,只是越到后面老头子的身体也一直不好。”

  “我的父亲,出人意料的没有被这血脉之力缠身,我想应该是因为爷爷的放弃,加上他成功活下来的原因,让我父亲跟着沾了光,然而,到了我这一代隔代传承,血脉之力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那么……我如果不选择觉醒的话,后辈的人肯定还会饱受折磨,并且,还会这样一直下去,既然是这样……”

  “我愿意觉醒血脉!”我顿时说道。

  榛子奶奶此刻点点头,笑着说道:“很好,但其实,觉醒血脉失去的东西,是有办法弥补的,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如果不想你的后代再沾染上血脉之力,一辈子终生不宁的话,有办法可以化解。”

  “那个办法是什么?”我跟火烈顿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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