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黎明之前的黑暗

  时至建安四年十一月初,气候渐渐转冷,对于正要作战的曹军与江东、刘备军而言,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数日之前,掌后勤的荀攸从许都调来了数百车棉衣,显然程昱亦算到此战恐怕不会顺利,故而早早督制棉衣,送至长江前线。

  然而就算如此,这数百车棉衣,对于汉阳、石阳五十万曹军,仍是不足,几乎有半数的曹军分不到棉衣。

  如此,曹操唯有暂停操练兵马,叫麾下士卒呆在营内帐中生火取暖,将棉衣优先配给于巡逻以及值勤的曹兵。

  汉末时期的冬季,可不比后世,对此,江哲是深有感触。

  往常几年中,恐怕也只有初至汉末的第一年,江哲深深见识到了所谓‘寒冬’的威力,那时,他与其爱妻秀儿相识不久,居于徐州一处草屋。

  听着屋外呜呜的风声,江哲糊在窗户口的纸张不起丝毫作用,一阵冷风刮来,窗户纸便已裂开大半,而后,屋子中的温度瞬间降低,对于生活在‘温室’中的江哲而言,那几乎是致命的……

  “啪啪!”木材燃烧时开裂的声响。

  “五年了……”

  “五年?姑父指的是?”

  望着在帐内熊熊燃烧的篝火,江哲收起回忆,淡笑着摇摇头,转头望着蔡瑁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想起当初与内人居于徐州时的景象,那时,天色亦是这般灰蒙蒙笼罩着,却不降雨,好生寒冷呐!”

  “原来如此,”蔡瑁恍然一笑,与身旁其弟蔡仲、蔡和对视一眼,举杯笑道,“如此,理当饮酒驱寒!”

  “大哥说的是,这酒也煮得差不多了!”说着,蔡仲起身,从篝火中的架子上将温酒的酒坛取来,为江哲及帐内众人满上一杯。

  “多谢蔡将军!”赵云谦逊有礼地道了一声谢,却见蔡仲摆摆手,笑着说道,“赵将军客气了。”

  对于天下闻名的常山赵子龙,蔡仲可不敢失礼,别看他眼下只是自己‘姑父’贴身亲卫将军,一旦作战时,保不定就是统领数万乃至十万兵马的统帅。

  吹了吹有些烫手的酒水,江哲回想起往日在徐州的景象,惆怅说道,“那时,哪有闲钱买酒啊,唉!那时,当真是苦了秀儿了……”

  “秀儿?”蔡和疑惑地望了一眼蔡瑁,却见蔡瑁咳嗽一声,不动声色低声说道,“姑父爱妻,刁氏,其父曾是朝中大员,受党锢牵连……”

  “哦,原来如此,”蔡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问江哲道,“姑父是徐州人士?”

  “算是吧,”缓缓饮了一口杯中酒水,感受着胸腔散开的暖意,江哲吐了口气,凝重说道,“如此寒冬,恐怕难以作战啊!”说着,江哲又裹了裹身上的锦服。

  “姑父莫虑,”见此,蔡瑁放下酒杯,起身走至篝火旁,将几根柴火丢入火中,笑着说道,“看天色,恐怕要降雪,待大雪一降,便不会再如此寒冷了……待至此时,便是我军与江东军决战之时!”

  听闻蔡瑁所言,蔡仲接口冷笑道,“可笑那周瑜还以为胜券在握吧?哼!”

  “大哥,二哥,莫要搅了姑父雅兴啊!”蔡和无奈说道。

  “说的是!”蔡瑁与蔡仲讪讪一笑。

  “不,”摆摆手,江哲微微一笑,正色说道,“古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眼下,我等不能保证周瑜必定中计,要是他看破你等三人‘诈死’,此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等不可轻敌,孙、刘两家联手,谋有周瑜、诸葛亮、鲁肃、陆逊等人,武有关羽、张飞、甘宁、太史慈等人,俱是世间英杰,轻敌,则必败!”

  蔡瑁、蔡仲、蔡和三人对视一眼,抱拳说道,“姑父所言极是,侄儿等受教!”

  话音刚落,忽然帐外传来一声笑叹。

  “好一个居安思危,江司徒,酒友至矣!”

  在帐内茫然不解中,江哲自是算到了来人,没好气说道,“你有手有脚,谁能拦得住你?”

  “哈哈!”一声嬉笑,郭嘉撩帐而入,蔡瑁、赵云等人当即起身,抱拳唤道,“见过郭祭酒!”

  “免礼免礼,”随意挥挥手,郭嘉抽抽鼻子,忽然视线落在篝火架子上的酒壶,连忙跑了过来,掀开盖子深深吸了口气,一脸陶醉叹道,“好酒!”说着,他笑意一收,指着江哲喝道,“守义,你可知罪!”

  翻了翻白眼,江哲端着酒盏没好气说道,“营中饮酒,向来乃军中大忌,然而近日天气严寒,孟德解了禁酒令,叫营中将士饮酒取暖,敢问郭大人,在下所犯何罪?”

  “主公所下此令,乃是由我颁布,我岂会不知?”斜眼望了江哲一眼,郭嘉摇摇头,一脸失望说道,“唉!想我郭奉孝与你相交于颍川,首次见面时,我还请你喝酒,你看看你,如此美酒,竟是不叫上我!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只见江哲嘴角一抽,望了一眼蔡瑁,蔡瑁顿时会意,笑着说道,“此酒温热,恰到好处,祭酒请!”

  “唔,”郭嘉满意地点点头,握着酒壶走到一席坐下,自斟一杯,敢要就饮,忽然听江哲说道,“奉孝且慢……”

  “放心!”好似料到了江哲心思,郭嘉一面饮酒,一面慢条斯理说道,“我郭奉孝何时会误事?你交予我的事,我早已办妥,这不,眼下找你来讨酒吃……”

  “办妥了?”江哲瞪大眼睛,好似有些不敢置信。

  微笑着望了江哲一眼,郭嘉玩味说道,“啊!办妥了,一切按着守义你的意思,”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轻笑说道,“不过急赶慢赶,也只有二十艘楼船,每艘配有五架霹雳车,足足一百架霹雳车,若是石弹充足,保管叫周瑜有来无回!啧啧,大手笔啊,为此,我可是近月余不眠不休哟……”

  “好!”江哲抚掌一笑,揶揄说道,“此战,奉孝当居首功!”

  “啧!”不屑地撇撇嘴,端着杯酒,郭嘉揶揄说道,“什么首功、大功的,你自己留着吧,记住,战后请我喝顿酒就成了……”说着,他望了望了帐内篝火,皱眉说道,“还是有些冷呐,烧得不够旺……”

  话音刚落,蔡和赶在众人之前起身,取来柴火丢入篝火之中,只见数根柴火丢入,帐内顿时暖了几分。

  “不过我说守义,”对蔡和点点头,郭嘉转首对江哲说道,“你当真欲用那连环船破江东兵马?”

  “怎么?”江哲淡淡一笑。

  深深打量着江哲脸上表情,郭嘉摇头说道,“不对!依我看来,你必定有其他心思,快快快,说来叫我听听……”

  “这个嘛,”故意拖了拖音,江哲嘿嘿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啧!”

  帐内众人会心一笑,忽然帐幕被撩起,一人探了探脑袋,诧异说道,“好热闹啊……”

  一抬眼,江哲自是望见了来人,招手笑着说道,“文和,来,一同饮酒!”

  “多谢司徒,”贾诩道了声谢,对郭嘉、赵云等人拱拱手,徐徐走入,口中说道,“这天,还真冷呐……”在他之后,司马懿与祢衡亦大步走入。

  论此刻帐中职位,恐怕是司马懿与祢衡最低,其次便是贾诩了,然而蔡瑁早早示意其三弟蔡和,叫他从篝火旁取来三壶温酒,分于三人。

  毕竟,这三位可都是司徒府下的门客,蔡瑁自然要讨好他们。

  对蔡和拱手一谢,贾诩坐于位上,率先说道,“司徒,连环船事宜大致已经落定,但凡大船,已‘多数’用铁索连接……”

  江哲自然明白贾诩口中的‘多数’是指什么,点点头举杯笑道,“做得好!既然万事俱备,我等不妨浅酌几杯,诸位请!”

  “司徒请!”

  环视了一眼帐内众人面善笑意,司马懿哂笑说道,“这算是提前庆功么?”

  “提前庆功?”蔡仲愣了愣,低声笑道,“也无不可啊!依末将看来,周瑜必败!”

  “是么,”司马懿淡淡一笑,凝神望着酒盏,忽而展颜说道,“那就算提前庆功好了……”

  嘿!

  “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贾诩放下酒盏,转首问蔡瑁道,“蔡将军,在下有一事询问,不知……”

  “贾大人言重了,但凡蔡瑁所知之事,自当失言相告!”

  “也不是什么紧要之事,”见蔡瑁面色有些凝重,贾诩摆摆手笑呵呵说道,“只是见近日天气寒冷,或有疑问,如此寒冷天气,照往年情形,将持续到何时?”

  “这个,”蔡瑁犹豫一下,低头暗思半响,摇头说道,“这个末将也说不好,不过按往年情形看来,再过数日,恐怕便要降雪,待大雪一降,天气自然转暖,不过这几日,末将仍未看到有半分降雪前兆,倒是有些蹊跷……”

  见贾诩问话,江哲一脸疑惑说道,“怎么?”

  犹豫一下,贾诩皱眉说道,“启禀司徒,门下方才去过荀司马处,听闻一事,襄阳蒯越来报,如此天寒地冻,其将士难以押运粮草至我军营中,营中粮草,或有短缺迹象……”

  “莫非营中粮草不支?营中粮草不是一直充裕么?”江哲急声问道。

  “眼下倒无短缺之事,”摇摇头,贾诩抚须说道,“司徒不知,眼下隆冬盛寒,马无藁草,是故营中战马,皆以粮谷喂养,所耗甚大,如此,恐非是长久之计啊!”

  “原来如此,贾大人担忧的是这个,”闻言蔡瑁轻笑说道,“大人放心,按往年推算,多则半月,少则数日,天必降雪,介时天气转暖,荆襄自会运粮至此,大人不必忧虑也!”

  “如此甚好!”贾诩呵呵一笑。

  降雪……

  其余几年自己深处府邸之内,与秀儿、琰儿等嬉戏,倒也不曾注意,不过记得自己初至时,仅仅十一月份,便开始降雪,绝对错不了!

  不同于后世,就算冬季不降雪,亦是习以为常,如今的冬季,若是不降雪,确实有些蹊跷……

  莫非是诸葛孔明故意捣鬼?

  那么他的目的呢?

  难道是想继续维持这种寒冷天气,想冻死我军将士?

  啧,怎么可能!

  就在江哲满心疑窦之时,司马懿自斟一杯,闭目缓缓饮下,随即,嘴角挂起几许微笑。

  提前庆功?嘿,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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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有人认为,同样是面对严冬,若是对曹军有所影响的话,那么对江东兵马自然也有同样影响才对,然而,这却是想错了。

  这句话说说刘备麾下将士倒是还可,然而对于江东兵马,抵御这寒冷天气的能力,要远远高于曹军。

  早前提及过,曹操麾下兵士,大多出身北地,乃是以兖、豫两州兵士为主,徐州兵为辅,以及些许原袁绍降卒,也就是青、冀两州兵士。

  众所周知,南方冬季不同于北方!

  虽说是越靠北方,越是寒冷,可是要注意的是,北方气候干燥,兼之少风;而南方虽是气候湿润,多有刮风,尤其是在严冬,当分刮在脸上,空气中的湿度粘在人脸上,倍感寒冷。

  若是南方人去了北方,只要穿得暖,倒也不会有多大麻烦,然而,倘若是北方人到了南方,恐怕难以适应南方湿润的气候,尤其是在沿海、沿江、沿河一带……

  眼下,相对于曹军的种种不适,恐怕江东兵士早已习以为常吧?

  赤壁周瑜水军营寨!

  负背双手站在主帐门口,周瑜仰头望着天际,不顾四下呜呜刮来的寒风,喃喃说道,“还当真不曾有下雪迹象啊,这诸葛孔明……”

  说着,周瑜转过身去,望着帐内席中端坐的鲁肃,凝声说道,“子敬的意思是说,诸葛瑾劝说不成,反被其弟诸葛亮说了一通?”

  “是啊,”苦笑着摇摇头,鲁肃叹息说道,“恐怕是孔明早早看出其兄心思,抢在其兄开口之前,反借古人以说其兄,如此一来,子瑜自然不好再开口,草草收场……”

  “嘿!”周瑜淡淡一笑,哂笑说道,“如此看来,比起其兄诸葛瑾,诸葛亮更为厉害啊!竟识天文至此等地步……既然他不愿来我江东,我等不可不早早除之,否则日后必生祸患!”

  “公瑾,”见周瑜这么说,鲁肃面色微变,坐起正色说道,“为我江东,诸葛亮日后或许会是祸患,这不假,然而眼下,我等首重,乃是曹操吧?公瑾大才,想必不会不知自毁长城之事吧?”

  “哦?子敬是说那诸葛亮是我江东李牧?亦或是廉颇?”

  “那倒不至于,”鲁肃自嘲一笑,随即拱手正色说道,“在下是觉得,若要对付曹军,诸葛孔明之智不可缺也!此战关系我江东百万军民,还望都督……”

  “哈哈,子敬莫要拘束,”打断了鲁肃的话,周瑜朗笑说道,“我方才不过是戏言耳!我早早说过,就算要除诸葛亮,亦会等击溃曹军之后!”

  微微松了口气,鲁肃拱手拜道,“都督顾全大局,江东幸甚!”

  “不过嘛,”说着,周瑜又望了望天际,皱眉说道,“想不到诸葛亮深习天文,远胜于我,我料定这几日必定降雪,竟不想料错……”

  “恐怕并非是天文之事哦!”帐内角落,传来一声嘲讽。

  “哦?”对那嘲讽丝毫不以为杵,周瑜转身问道,“莫非伯言知其中究竟?”

  伯言,指的自然是陆逊无疑。

  “嘿!”略带嘲讽地一笑,却见周瑜不曾有丝毫异样,陆逊撇撇嘴,泄气说道,“大都督,想必你也知晓,当初黄巾贼寇之首张角手中有本奇书吧?”

  “《太平要术》么?”说着,周瑜转身走向帐内,帐外丁奉、徐盛二人,伸手将帐幕闭合。

  “正是!”坐起身,望了眼周瑜,陆逊哂笑说道,“张角逆天改命,为天理所不容,待其死后,此书六分,散于世间……”

  皱皱眉,鲁肃惊疑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话未说完,却见周瑜摆摆手,望着陆逊说道,“继续说,我等洗耳恭听!”

  “嘿!”嘲讽般望了一眼鲁肃,陆逊把玩着手中茶盏,淡淡说道,“天书分天地人三卷,并上下册,诸葛亮手中那本,我已问过,他也料定瞒不过我,是故实言相告,以报我当日救命之恩,其手中那本,正是天卷上策,《六丁六甲》,传闻此书驱四象、掌天象,便是所谓天时……”

  “怪不得,”周瑜皱皱眉,回忆说道,“传闻诸葛亮在江哲手中逃脱数次,皆有天象相助,”说着,他望了眼陆逊,揶揄说道,“那么你手中的那本呢?”

  “哼!”见周瑜表情,陆逊料定此事他定是早早便知晓,不满说道,“地书上册《龟甲神章》,晓九宫,可使些障眼法……”

  “呵呵,”周瑜微微一笑,随即喃喃自语道,“那么加上子明那本,人卷下册《公孙兵图》,这所谓的六册天书,我江东得两册,刘备得一册,还有三本……”

  “是两本哟!”陆逊冷笑提醒道。

  “唔?”周瑜双眉一凝,却见陆逊冷声说道,“据诸葛亮所说,天卷下册《奇门遁甲》,眼下在江哲手中,晓八门,可驱吉避凶,至于其他嘛,诸葛亮推说说知不详,我也不知真假……”

  “……”只见周瑜狐疑地望了一眼陆逊,凝声问道,“你是何时去问的诸葛亮?”

  耸耸肩,陆逊如实说道,“十余日前吧,反正待在营内也是无数,我便去那位皇叔军营逛了逛,不得不说,那位刘皇叔确实有些本事,麾下兵马倒也练得勤快……”

  “十余日前,”周瑜皱皱眉,忽而淡淡说道,“看来诸葛孔明不安好心啊,如此重要之事,竟是隐瞒不报,欲叫我江东与曹军拼得两败俱伤么?哼!他日对曹作战,我必要刘备为先驱,看他如何抽身事外!”

  “公瑾已有破曹之策么?”鲁肃诧异问道。

  “啊!”点点头,周瑜玩味说道,“此事我等不是早早便商量过了么?”

  只见鲁肃凝神望了周瑜半响,忽而缓缓摇头说道,“公瑾,恐怕你心中另有妙计吧?”

  “哈哈,”大手一挥,周瑜笑着说道,“子敬却是高估周瑜了,哪里有什么妙计,不是说了么,火攻呀!”

  是么?鲁肃心中闪过阵阵疑惑之色,然而见周瑜不欲谈及,他亦不好再问。

  收起面上笑意,周瑜凝神望着主位案上的孙策佩剑,凝重说道,“子曰,昔善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此战若要胜,还得看曹军……”

  鲁肃听罢眼中神光一闪,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周瑜与诸葛亮议论曹军时的对话。

  水土不服、多生疾病么?

  天助我江东,那么曹军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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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瘟疫,后世感受疫疠之气造成的流行性急性传染病的统称。

  总的来说,瘟疫是由于一些强烈致病性微生物,如细菌、病毒引起的传染病,一般是自然灾害后,环境卫生不好引起的。

  既然有‘总的来说’,那么自然便有例外了……

  对于瘟疫一说,早在前秦时期,便有记载。

  或有人认为,瘟疫盛行于战事期间,因尸首没有妥善安置,故而引发疾病,其实这是一个误区。

  《周礼》中记载,“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

  古人对于温疫的认识已经达到了一定水平,认为温疫一年四季皆可发生,原因之一是由于时令之气的不正常,是由“非时之气”造成的。

  司马懿在曹营中所见到的、并且隐瞒不报的,恐怕十有**便是瘟疫。

  瘟疫是流行性急性传染病的统称,那么对于眼下境况说得再通俗一些,那么便是‘伤寒病’。

  伤寒的致病因素包括外因、内因。

  广义伤寒各种疾病的外因为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狭义伤寒由冬令感受风寒所致。伤寒发病的内因为正气虚亏,如果身体虚弱,或劳倦饥饿,起居失常,寒温不适,房事不节,均可导致正气虚亏,易被外邪侵犯成病……

  又可以说是地域病,到了一处,因无法适应当地地理气候,因而患症。

  当然了,若是在发病前好生休养,那么或许可以避免,不过对于临战的曹军而言,此事恐怕有些不易了……

  瘟疫之所以称之为瘟疫,叫人谈而色变,无外乎他的传染力!

  若是单单一人,那自然不会闹出什么祸事来,然而,倘若是数十万人呢?倘若是同食一锅饭,同睡一个帐篷的四十万曹军呢?

  众所周知,就像感冒病毒一样,最初的病毒,恐怕一味药便可以治好,然而若是在数十万人中反复传染,那么最终的患者,恐怕就不是单单一味药便可以治愈了,因为其中,夹带了其他病毒……

  而作为出身北方的曹军,到了南方,原本就难以适应南方气候,一旦瘟疫爆发,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一发不可收拾!

  建安四年十一月六日,曹营终于爆发了瘟疫,一时之间,偌大军营,几乎有二十分之一将士感染症状,四十万大军中的二十分之一,几近两万人,数目何其庞大?

  要知道,这仅仅是爆发瘟疫的前期而已!

  当江哲得闻营中爆发瘟疫,竟是惊出一身冷汗。

  毕竟,江哲熟知的《三国演义》中,可不曾记载者曹军感染瘟疫……

  “速速领我前去!”这是当贾诩来报时,江哲唯一说的一句话,随后便领着贾诩、司马懿、祢衡、蔡瑁、赵云等一干人等,前往患病的将士帐篷。

  因这段时间,江哲一直专心连环船之事,对于营中其他事项,他则托付了贾诩代为料理,对此,贾诩亦是满头冷汗。

  当众人赶至患病的曹兵帐篷,还未走近,众人便闻到该地一股馊臭味,臭不可当,令人作呕。

  暂时作为江哲亲卫的蔡仲当即忍不住,吐了一地,观其余人面上,亦是难看,就连赵云亦是一脸不适。

  强忍着腹中呕意,江哲厉声喝道,“叫负责此地的将领速速前来见我!”

  话音刚落,却见在附近执勤的一名曹兵犹豫说道,“梁将军亦是患病不起……”

  他口中的梁将军,是位偏将,隶属于李典麾下,正是负责该地的将领。

  “该死!”江哲低骂一句,重声说道,“此将乃何人麾下?”

  或有曹兵回道,“乃李曼成将军麾下!”

  “叫李典速速前来见我!”

  “诺!”

  一盏茶之余,一脸愕然的李典便收令到了江哲面前,待望见此地景象,他面上亦是一愣。

  作为曹操麾下大将,李典自然亦有事忙碌,除非是大事,否则向来是他麾下偏将、裨将代劳,其余大将自然也是如此,否则事事躬亲,还要底下偏将、裨将做什么?

  眼下站在江哲面前的李典,恐怕还不如江哲知道的多……

  “曼成!”皱眉望着李典,江哲严肃喝道,“营中发生此等情形,你可知晓?”

  “这……”作为曹操麾下骁将,李典被江哲说得哑口无言,愕然望了望四周,喃喃说道,“前些日子,营中将士或有水土不服,末将以为……”

  “以为什么?”

  望了眼江哲面色,李典低头不语,身旁贾诩低声说道,“李将军,恐怕并非是水土不服,而是瘟疫!”

  “瘟疫?!”李典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斥着惊恐,想来他也知晓瘟疫的可怕。

  “末……末将确实不知啊,若是早早知晓,定会禀报于主公与司徒……”

  暗暗摇了摇头,江哲皱眉说道,“你且随我一道去!”

  “……诺!”李典抱拳应命,心中有些惶惶,毕竟,底下兵士发生此等大事,作为大将,李典却丝毫不知,恐怕逃不了渎职的干系。

  随便撩起一处帐篷,江哲顿感一阵恶风袭来,面色当即青了几分,只感觉头晕目眩,身旁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什么呀这是!”蔡和一脸厌恶地挥挥手,却被身旁蔡瑁狠狠一瞪。

  望了一眼蔡和,江哲没说什么,毕竟,帐内的空气,实在是太过恶劣,就连他自己,亦是隐隐作呕,岂能再怪其他人?

  “咳咳,”被里面的浑浊的空气呛住,贾诩咳嗽两声,低声说道,“司徒,观此情形,恐怕……”话未说完,便被江哲挥手打断。

  贾诩当即醒悟过来,随即便是一声苦笑:司徒啊,眼下哪里还顾得上军心震动啊,恐怕营中将士,早已知晓,就算想瞒,也瞒不过几时啊!

  微微闭着双目吸了几口气,江哲大步走入帐内,只见偌大帐篷之内,竟是躺满了患病的曹兵,曹军编制,一支帐篷,可居两什人数,也就是说,这顶帐篷之内,二十二名曹兵竟是无一幸免……

  也是,吃了一起,住在一起的这些曹兵,只要有一名感染,那么短短数日之间,恐怕……

  摇摇头,江哲忽然望见帐内仍有几名站立在一角的曹兵,见江哲眼神望去,那些曹兵更是站得笔直。

  “你等在此做什么?”

  “启禀司徒,我等在此照料同泽!”

  “哦,”点点头,江哲走上前去,轻声说道,“你等可有不适症状?”

  那数名对视一眼,肯定之后摇头说道,“我等不曾感觉有何不适……”

  “未曾感染么?”贾诩接了一句。

  “难说,”摇摇头,蹲下身子望着其中一名病患的士卒,江哲皱眉说道,“或许,仍在潜伏期吧!”

  “潜伏期?”贾诩与祢衡对视一眼,均是大为不解,反观司马懿眼中,却有几分诧异。

  就在江哲打量着躺在干草铺上的曹兵时,那名曹兵亦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睛,待望见江哲,惊呼道,“司……司徒?”说着,便欲挣扎起身,附近的曹兵听闻这声呼唤,亦是挣扎起身。

  “躺着,躺着,休要起身!”轻轻按下挣扎欲起的曹兵,江哲四下喊了一声,帐内众曹兵听罢,犹豫一下,终究躺了下去。

  蹲着望了望四周,江哲明显能望见那些士卒虽说不曾起身,却是侧过身,望着自己,望着他们神色,江哲心中越发不忍,叹息一声。

  曾几何时,自己对军中事务了若指掌,然而现在……

  似乎看出了江哲的心思,贾诩走上前,低声劝道,“司徒莫要自责,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司徒手中,不过三五万兵马,自然可以面面俱到,眼下司徒掌四十万大军事务,如何能做到滴水不漏?对此,门下深负司徒重望……”

  “文和不必宽慰,作为一军统帅,我难辞其咎,”摇摇头,江哲叹息说道,“眼下说什么也晚了,唯有设法补救……”

  “补救?”贾诩眼眉一挑,急声说道,“司徒以为,如何补救?”

  “首先,”起身望了望帐内,望着帐内随处可见的呕吐物,江哲抬手说道,“来人,将此些污秽物清理一下!”

  “还不速去!”饶是向来稳重的李典,亦有些心慌了,一声令下,当即那数名曹兵应命而去。

  “等等,”就在这时,江哲唤了他们,指着帐内众患者士卒席铺的粗瓷碗,凝重说道,“这些水是……”

  几名曹兵一听,抱拳说道,“诸位弟兄只说口中干渴,是故我等喂其饮水……”

  “可曾煮沸?”

  “煮……煮沸?”那几名曹兵面面相觑。

  看他们这番模样,江哲哪里还会不明白?无奈地摇摇头,挥手说道,“传令下去,至此时起,营中将士所用饮水,需经煮沸,不可有误!速去!”

  “诺!”那几名曹兵抱拳而去。

  而此时,听闻司徒江哲前来,围在帐篷门口处的曹兵越来越多,其中自然少不了李典麾下偏将、裨将,待他们望见主将一声不吭站在帐内,顿感不妙,然而被李典狠狠一瞪,便犹豫着走了进来。

  事到如今,再行责怪也是无用,况且归根究底,江哲作为主帅,自然也难逃干系,因此,江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诸将下达了一些列的命令。

  毕竟,作为后世人,江哲虽不懂如何治愈感染瘟疫的曹兵,倒是有些做些措施,将瘟疫带来的危害尽量减小……

  “传令全军,若是患病的将士居于帐内,则要保证通风……”

  “何谓通风?”李典麾下一名偏将疑惑问道。

  皱皱眉走道帐门处,江哲扯了扯帐幕,重声说道,“这就叫通风!”言辞颇为严厉,叫那偏将心中一惊。

  见此情形,贾诩自然明白江哲是遇到瘟疫之事,心情极其不佳,咳嗽一声,佯作提醒低声劝道,“司徒,不过这样一来,帐内岂不是更为寒冷?恐怕对将士病情不利……”

  被贾诩一打岔,江哲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歉意地望了一眼那名偏将,轻声解释说道,“比起寒冷来,帐内浑浊的空气更对将士身心不利……”

  “空气?”站在帐口处的蔡瑁喃喃说了一句,身旁蔡和深有感触说道,“姑……咳,司徒说的,恐怕就是方才那股味道吧,啧啧啧,乍一闻之下,我险些……”话未说完,却被其兄蔡瑁狠狠一瞪,讪笑一声,低头不语。

  “至于寒冷嘛,”望了望帐外的围观的众曹兵,江哲略带歉意说道,“唯有将棉衣等御寒之物,优先配置给患病的将士了,诸位将士可有异议?”

  “无有异议!”帐外的曹兵异口同声呼道。

  这江哲在军中的威望,还是一如既往啊!司马懿暗暗一叹,有些羡慕,不过眼下他最为期待的,倒是想看看江哲如何对付这瘟疫。

  在司马懿眼神中,江哲望了一眼李典,李典当即会意,对自己麾下偏将喝道,“还不速去将棉衣等御寒物取来?”

  “诺!”

  “另外,”望了望剩下的几名将领,江哲一一作下吩咐。

  “劳烦你去营中库藏几坛酒来……”

  “不敢,末将遵命!”

  “你去叫几名将士取锅烧水,至今日起,但凡营中锅碗瓢盆,需经沸水消毒……”

  “消毒?”

  “就是制起一大锅,叫将士将所用碗盆放置其中,注水煮沸,时间嘛,就以一炷香为期,随后捞起,再用酒水擦拭,防渐杜威吧!”

  “诺!”

  望着江哲三下两下就将将令下达,众人却有些弄不明白。

  “司徒,酒水取来了!”

  “先放着,”江哲抬手指了一个地方,正欲说话,却见那几名曹兵回来了,开始打理起帐内那些呕吐物。

  望着他们细细清理着帐内污秽物,江哲严肃说道,“这些污秽物休要乱丢,叫营中将士在营外挖一深坑,将此物倒入,随后淋以火油,放火烧之,随后再以沙土掩埋,记住,要远离我等取水之处!”

  “诺!”

  “好了,”转首望着李典,江哲抬手说道,“叫几名将士,将酒水撒于帐内,润湿地面即可!”

  “是!”李典抱抱拳,转身厉声喝道,“还不速去!”

  “诺!”当即有几名曹兵得令,从酒坛中取出酒水,淋于帐内地面,但见片刻之后,帐内空气顿时为之清新,其中更是夹杂着浓浓酒香。

  “暴敛天物啊!”帐外传来一声长叹。

  李典怒目回望一眼,当即面色微变,低下头来。

  但见帐外曹兵徐徐让开两旁,曹操与郭嘉二人疾步走来,方才说话,自然是郭嘉。

  营中爆发瘟疫,江哲既然得知,自然瞒不过曹操。

  “主……主公!”帐内、帐外曹兵自然望见了曹操,大呼一声。

  “不必多礼,”摆摆手叫众人免了礼数,曹操疾步走入,皱眉望着帐内将士,凝神说道,“守义,情况如何?”

  江哲自然明白曹操指的是什么,摇摇头就实说道,“措手不及,眼下我能做的,恐怕就只有防止瘟……咳,防止这个病症传播再行传播开来,不过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完全把握……”说着,江哲便将方才之事以及自己的命令一一告知曹操。

  “原来如此,病菌嘛,”对于江哲时而冒出的‘术语’,曹操显然有些不懂装懂,咳嗽一声,望着李典挥手说道,“曼成,你渎职之事暂且不论,我且命你助守义处理之事,倘若有何怠慢之处,两罪并罚,决不留情!”

  “是!”李典抱拳应命,他也明白,曹操显然是徇私了,否则自己麾下管辖的将士,竟发生此等大事,理当问斩,更别说身为大将,竟待事发之时,犹然不知其中究竟,这是何等渎职、失察?

  “防止再行传播……”望着帐内中景象,郭嘉双眉紧皱,望着江哲说道,“这瘟……咳,这病,我亦不甚了了,幸好守义知晓如何处理……”

  “也并非我知道如何处理?”苦笑着摇摇头,江哲定下神来,凝重说道,“眼下,最好将患病的将士,与未患病的将士暂且分开,否则一旦反复传染,我四十万大军恐……额,我的意思是说,若要治愈,还是将患病的将士单独居住才好……”

  望了一眼帐外围观的曹兵,曹操自然明白江哲的顾虑,点头说道,“守义所言极是,那么,至今日起,就将患病的将士移到后营吧,派些人代为照顾,守义,我见你精于此事,此事便交与你了,事关我数十万大军……”

  江哲点点头,拱手说道,“明白,我义不容辞!”

  皱眉打量了一眼四周,郭嘉忽然说道,“守义,你方才说的,只是防止传播之事,那么治愈呢?”

  曹操一听,顿时望向江哲,只见江哲犹豫一下,迟疑说道,“在我想来,或许有人可治!”

  “谁?”曹操紧声问道。

  “华佗,”吐出一个人名,江哲苦笑说道,“可惜此人眼下仍在许都,若是能在三五日内请他至此,或许可解此祸……”

  “许都?”曹操嘴角一抽,哭笑不得。

  三五日……

  插翅也飞不到许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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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就像曹操心中想的,三五日,别说来回,就算是单程,恐怕也到不了许都,就算是双马疾奔,满打满算,半个月,这已经算是急速了……

  然而,患病的曹军,能否支撑半个月呢?

  事发第一日,四十万曹军之中便有两万人左右感染了瘟疫,就算江哲当即作出了正确指令,仍然无法阻止瘟疫在这偌大曹营之中蔓延开来,江哲唯一起到的作用,仅仅是降低了瘟疫的危害罢了……

  待至次日,曹操在下令腾出后营的同时,叫麾下大将夏侯惇、曹洪、张辽、张颌等将领搜查全营,将感染症状的曹兵移至后营,待日落时分,亦有大约一万五千将士相继出现种种患病症状,就像是江哲说的,就算未发兵,亦不可掉以轻心,不过在潜伏期罢了……

  第三日,共计有五万余曹兵感染,其中百余人,更是处在性命攸关的时段……

  第四日,终于出现死者了,十三名,在江哲脑海中,这可并非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第五日,一百三十三名曹兵病故膏肓,其中派去照料的兵士中,三百余人感染……

  ……

  半月后,粗粗估计,已有二十二万人感染症状,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偌大后营,已经装不下这些患病的曹兵,不管其中感染病毒的症状如何,感染了瘟疫却是实情……

  其中,已有大约一万余人死于瘟疫,郁郁而终。

  就在此时,华佗终于到了……

  不过当他望见后营中那庞大数量的患病曹兵时,面生亦是一惊。

  倒不是他惊讶患病的曹兵竟有这么多,他是惊讶,存活的曹兵竟然有这么多……

  这,恐怕是江哲唯一的贡献,叫麾下将士勉强支撑到华佗来到。

  不过麻烦的是,就算华佗在许都得知此事,程昱、李儒发动全部兵马找寻药草,也无法治愈这二十二万的曹兵啊……

  时间,离周瑜预算的大战仅余下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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