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动员完毕,接着开始宣布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在之前已经制定好了。他制定出大致的作战方针,而王彦负责弥补细节,还有一些不足之处。赵朴的在大局观上,还可以,但是对具体的操作则不行;而王彦则是精于细节,恰好能够弥补他的不足。

  而作战计划的核心,就是层层抵抗,依托山地地形,消灭金军的有生力量。

  而六千人的军队,整体上很是分散,没有密集的队形,也没有传统的作战方式,有的只是不断聚散中,消灭敌人。

  可以说是骚扰战、运动战、游击战等,三位一体的集合。

  最后赵朴总结道:“金军很强,完颜娄室也不简单。金军战斗力很强,大败金军很难,我们要做大的是拖死金军。把肥的拖瘦,瘦得拖死,不断运动不断跑路,不与敌人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仗,而是敌人想要打时,我们走;敌人想要休息时,我们骚扰;敌人想要离开时,我们追击。总之一句话,把握战争的主动权,牵着敌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众将面面相觑,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宋军以为大战,那不是几万人马,摆开战阵,然后当面锣对面鼓的,堂堂正正击败敌人。那里像这次一般,施展无赖的招数,击败金军。不过经过赵朴这段时间洗脑,也算是明白了,白猫黑猫,抓住老鼠的猫,就是好猫。

  “这是不是有些卑鄙无耻!”王彦咳嗽了一声,有些难以接受道。

  “你们以为我想要卑鄙无耻吗?还不是我宋军战力不强,论射箭,我们不如金军;论骑战威力,我们不如金军。野战时,金军可以换马再战,可以车轮大战,而我们呢?只能是活靶子一般站在郊外,摆成步兵阵型,任由金军冲击,激战一天下来,金军杀不死我们,我们自己也累死了!”

  “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因为正面作战,我们打不过;只好在奇上,多动手笔。”赵朴无奈的道,“步兵对抗骑兵本身就具有劣势,步兵只能是摆成阵型,任由骑兵冲击,抗住了骑兵的冲击,就胜利了;扛不住骑兵的冲击,全军崩溃,就输了。骑兵移动速度极快,可以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袭扰,可以反复冲击,从各个角度冲击。”

  “而步兵则是悲催了很多,只能是站在原地不动,一旦移动了阵型,阵型极有可能散乱,最后奔溃;想要追击骑兵,又是速度跟不上。唯一的胜利机会,大概就是将骑兵陷入到步兵的枪林刀山中,乱拳打死师傅。不过,那只有傻子才会犯的错误。聪明人往往不会干那样的傻事,往往是会不断在外围袭扰,不断用弓箭射击,不断消耗步兵体力,一战就是一天的时间,在步兵体力精力消耗了差不多,弓弩的箭羽消耗了差不多时,找准薄弱环节,一举冲破战阵。”

  “而步兵虽然可以布置绊马索,陷马坑,鹿角,战车、弩箭等防御,可是注定是被动的。一味的防御,终究有失守的一刻。没有打不破的乌龟壳,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赵朴道:“不要高估自己的实力,也不要低估敌人的战力。野狐岭那一战,我军为何胜利?那是因为金军懈怠,又不耐酷暑,身上的战甲多数已经卸去,弓箭也为了防潮,变松弛,而摘掉。致使那一战,只有少量的弓箭参战,士兵多是不穿甲衣而战,而我军却是奇袭而下,出其不意,更是发挥了近战的优势,靠着鸳鸯阵的奇妙,活活群殴死金军。若是金军有了防备,士兵穿上战甲,弓箭依旧上弦。靠着步兵近处抵挡,弓箭手远程打击,再派上一直骑兵袭扰突击,最后胜负之数难料!“

  “不要在乎作战方式,也不要讲究光明正大,只要求胜利,胜利!总之一句话,树挪死,人挪活。开动脑筋,灵活作战,不要思维僵化,战术僵化!”

  ………………

  而在赵朴布置作战任务的时刻,汴梁此时却再度炸开了锅。

  陕西军,是宋军的精锐;种师中,更是西军的名将。三路大军,合计二十多万人,救援太原,结果却是三战三败,精锐尽数丧失,种师中殉国,姚古、张璟等人仓皇而逃,局势败坏到了极点。

  此刻已经是六月份了,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刻,在讲武殿内,众多大臣却是死气沉沉,好似死了爹一样。

  宋钦宗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惨白,局势败坏之严重远远是超过了他的预料,金军好似无敌的恶魔一般,西军仅仅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尽数覆没,败亡的速度太快了,这还是那个击败西夏,平灭方腊叛乱,称雄一方的陕西军吗?

  为什么同样是当皇帝,老爹是继承着太平盛世,而唯有他却是接管着这个烂摊子。

  “官家,李纲书生意气,堪比赵括,先是在汴梁,命姚平仲出击夜袭金军,我军大败;又是命种师中出击,救援太原,导致兵败,致使局势更加崩坏,如今太原已经被锁城之法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完全失去了突围的机会,太原可能旦夕之间陷落。请惩治李纲丧师辱国之嘴!”一个御史立时开口咆哮道。

  “官家,太原救援是必须的,可是时机不对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三岁小孩才也知道的事情。那时种老建军已经说了,不可盲目出击,我军粮草缺乏,若是出击极可能大败。可是李纲却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更是说种老建军畏敌不前,拥兵自重。种老建军性子也是烈,那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率然出兵,轻兵出击,未携带辎重跟谁。最后与金军交战才大败!种老建军死的冤枉呀!”

  “种师中建军死的冤枉呀!若是不明正典刑,如何能对得起阵亡的将士!”

  “昔日有安史之乱,哥舒翰守着潼关,本可以保住潼关不失,只要是潼关不失,长安就可以保全。可是杨国忠,为了一己之私,强行命令哥舒翰出击,结果兵败,潼关失守。而如今李纲之罪,堪比杨国忠,请陛下诛杀此贼!”一个言官咬牙切齿道。

  “陛下……“

  言官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都是弹劾李纲。即便是平时间与李纲交情好的言官,也只能是默然无语。到了这一刻,一切都是枉然。

  而李纲也是沉默不语,不辩解,只是静静的站立在那里,心若死灰。打了败仗,总需要有人承担罪名,而这个罪名自然不是当今的官家,而只能是他。这个替罪羊,他是当定了。况且他的确实有罪!当替罪羊不可悲,可悲的是这一战,他败了,西军二十多万兵马尽数丧失。若是再次围攻汴梁,汴梁真的是无兵可守,那还能抗住金军攻击吗?

  宋钦宗看了看台下的李纲,问道:“李卿,你可认罪!“

  “臣认罪!“

  “中书省拟旨吧!“宋钦宗道。

  很快中书省定下了旨意,李纲兵败辱国,被贬为福建路某地的团练使,一贬到底,从天上跌落凡尘,离开了宋朝的权力中心。

  …………

  “弟弟,他死了!”

  此刻,卧病在床的种师道,听到了弟弟死亡的消息,脸上没有悲伤,只有平静。

  种家的男儿没有怕死的,怕死的也当不了种家男儿。当参加军旅的那一刻开始,生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能够马革裹尸,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七十而亡,不算是早夭。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能够马革裹尸,这是何等荣耀!只可惜我已经垂垂老矣,再也不能骑马,再也不能拿着刀剑厮杀,只能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等待死亡!”

  “李纲虽说只是一个书生,不懂军事,又喜欢纸上谈兵,可至少忠君爱国。将这样的忠贞义士贬到了福建路,似乎有些过了。此战之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床边的家奴又说道:“将军,姚古也被贬到了广东!“

  “为何而贬到广东?”种师道问道。

  “原本二将军,打算三路兵马,汇合在太原,彻底解去金军之围,可是姚古却是畏敌不前,错过了汇合的机会,致使二将军兵败身亡!”

  种师道却是道:“这不是姚古的错误。姚家父子心胸狭窄,却不是不顾全大局之人。我猜测他不是畏敌不前,而是被金军铁骑狙击,失去了汇合的机会。不过他倒是精明,竟然从金军的包围中跑了出来!”

  “如今西军大部分精锐丧失,难以守住黄河,也难以守住汴梁,希望皇上觉悟,迁都关中,凭借关中四塞之地,足可以保全住大宋社稷!”

  “来人,替我执笔,我要上书官家,迁都京兆府!”

  此时,种师道病的厉害,无力动手写字,只能是让人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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