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麻烦事儿还真有够多的!

  客客气气地将苏昭送走之后,陈子明也没心思去张罗“新欣商号”的规划事宜了,眉头微皱地拿着太子的那份请柬,默默地端坐在厅堂之上,细细地琢磨着应对之道,心情么,自是好不到哪去,只是不管他心情好还是不好,该面对的还是须得去面对。

  相对来说,陈子明宁愿去面对霸道跋扈的越王李泰,也不愿去面对阴柔狠毒的太子,其储君的身份固然是个大麻烦,却绝不是最要命的麻烦之所在,此无他,霸道的人往往还都有下限,以柔克刚也就是了,应对起来其实并不算难,可阴柔狠毒的家伙往往没下限这么一说,啥事儿都能干得出来,没见苏昭一上来便拿汝南公主来说事么,明摆着就是要玩阴的,这等样人要么就不得罪,真要得罪了,就必须往死里整治了去,不给其留下丝毫反扑之机会,问题是就陈子明眼下这等身份,别说整垮太子了,一旦被太子往死里打压,怕是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很显然,要想从东宫全身而退,难度不可谓不大。

  头疼,陈子明是真的头疼了,若是叙功已然有了结论,陈子明或许还能凭着朝廷新贵的身份,摆出一派社稷臣的架势,大可不去理会太子与越王的拉拢,偏生因着李靖被诬告案所牵连,西征吐谷浑一战的叙功事宜愣是被耽搁了去,这都过了二十多天了,也没见朝廷有旨意下来,陈子明纵使再急,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子明,子明!”

  就在陈子明皱眉苦思对策之际,却听外头嚷嚷声大起中,程处弼已是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哟,三公子来了。”

  程处弼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儿,往常来陈子明家就跟回家一般,从来不用啥通禀不通禀的,一向都是毫无顾忌地往内里闯,对此,陈子明早就习惯了,也自不会有甚见怪之说,笑着便打了声招呼。

  “哈,我就说么,子明一准会没事的,得,这不就应验了,嘿,话说诏狱那地儿滋味如何?”

  一见到陈子明就坐在厅堂上,程处弼蹦蹦跳跳地便冲进了厅堂,一撩衣袍的下摆,很是随意地便坐在了陈子明的对面,笑呵呵地打趣了陈子明一句道。

  “你真想知道?”

  滋味如何?那还用说么,打死陈子明也不想再去尝试第二回了的,别说尝试了,回想起来都蛋疼得很,这一见程处弼一上来就拿这来说事,陈子明可就有些不乐意了,不过么,陈子明却并未板起脸来,而是故意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状地反问了一句道。

  “想!”

  程处弼到底还是个孩子,一见陈子明这等表情,还真就被唬了一下,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满是期盼意味地应了一声。

  “那好啊,回头本少将你送进去尝试一下不就成了。”

  这一见程处弼一骗就倒,陈子明的兴致当即便没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便给出了答案。

  “切,你骗我!”

  一听此言,程处弼这才知道被陈子明给耍了,小脸当即便耷拉了下来,没好气地拍开了陈子明的手,赌气地别开了头。

  “呵。”

  对程处弼性子了解颇深的陈子明才懒得去理会他的小性子,轻笑了一声,也就任由其在那儿生着闷气。

  “啊,子明,忘了告诉你,俺家老头子说了,你的叙功结果出来了,嘿,封魏城县侯,实封三百户,晋左监门卫中郎将,恭喜子明了,哎,可惜俺年岁小,要不俺也上阵搏一回去!”

  果然不出陈子明所料,程处弼的气来得快,也消得快,不多会便又已是兴奋奋地嚷嚷了一嗓子。

  “哦?当真?”

  这份叙功结果,陈子明可是盼了许久了的,尽管明知程大土匪不会撒谎骗人,可陈子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骗你是小狗,俺家老头子说了,若不是子明你底子薄,再加上兵部那头有人使坏,光凭你的军功,封个县公都是该当的,诏书都已到了门下省了,最迟明日,便会有旨意给你呢,哈,你就偷着乐好了。”

  程处弼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主儿,一见陈子明有所怀疑,立马便搬出了程大土匪的原话来作证。

  “唔……”

  尽管程大土匪的原话里为陈子明抱不平的意味极浓,可陈子明自己却不这么看,实际上,他早就预料到叙功的结果大体上会是如此,毕竟他还年轻,又只经历过一场战役而已,就算军功足够大,也断然不会封得太高,此乃天家御下之道,没旁的,若是封得过高的话,将来陈子明若是再立下了更大的军功,那又该如何封赏了去?一旦封无可封,那就只能跟李靖一个下场了的,而这,显然不符合天家之利益,从这么个意义上来说,就算侯君集不在其中使坏,他陈子明所能得到的封赏也断不会太高,降一级乃是必然之事耳,对此,陈子明自是不会介意,他关心的只是能否凭借着封爵已定之事来跟太子好生推磨上一番。

  “子明,俺家老头子说了,前番你受牵连被拘押,他没敢伸手,有愧于你,今晚就备了好酒,要专程跟你好生喝上一回,叫俺来跟你说上一声。”

  程处弼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陈子明的神色有些不对,自顾自地便往下扯了去。

  “三公子且莫这么说,程伯对某有大恩,此一条,某向来是不敢忘的,若非程伯帮衬,某怕是尸骨早寒了,能陪程伯喝酒,自是乐事一桩,只是今夜恐是不行,三公子且自看了便知。”

  谋反大案在历朝历代都是最严重的要案,这等案子,别说国公了,便是亲王,都不敢胡乱伸手的,对此,陈子明心中有数得很,自不会去见怪程咬金的见死不救,这一听程处弼如此说法,赶忙正色给出了回应。

  “哟,还真是不凑巧,东宫夜宴啊,嘿,子明这回可真是发达了。”

  程处弼伸手接过了陈子明递过来的请柬,只一看,不由地便发出了羡慕的感叹,很显然,在他看来,能跟储君拉上关系,无疑是件很值得庆幸之事。

  “不说此事了,三公子回去后,且代陈某向程伯问个好,明日得便,陈某定当前去府上向程伯请安。”

  程处弼之所言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无他,太子代表的可是社稷的将来,一旦太子登了帝位,跟随于其的可就都是从龙之臣,富贵自是不消说之事了的,问题是陈子明很清楚李承乾压根儿就登不上帝位,跟着他走,那岂不是一条道走到黑了么,自寻死路也不是这么个寻法的,当然了,个中之蹊跷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哉,陈子明自是不好多言,也就只能是笑着摆了摆手,就此转开了话题。

  “嘿,成,就这么说定了,啊,子明,打仗过瘾不?都给俺好生说说。”

  正事一办完,程处弼立马便成了好奇儿童,死揪着陈子明便要问打仗的情形,没旁的,这厮就正处在最憧憬英雄的年纪,若不然,也不会跟陈子明如此之亲热,当初陈子明回京时,倒是头一日便去了程府,可惜一去就跟汝南公主混在了一起,程处弼愣是没能逮到跟陈子明探问战况的机会,至于后头么,陈子明又被大理寺拿去了诏狱,程处弼同样没机会跟陈子明唠嗑,而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个闲扯的良机,程处弼自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的。

  “呵,过瘾,你小子听好了,打仗可不是做戏,那是拿命去拼的……”

  陈子明与程府上下都熟得很,与程咬金的关系更是不错,尽管不曾问过程咬金对其几个儿子的安排,可却知晓程咬金其实并不想子孙们去走征战沙场那条路,无他,程咬金对诸子的习武之事素来不曾严抓,倒是没少为诸子延请西席夫子,明摆着就是想诸子走文官那条道,正因为此,陈子明自然不会对程处弼说甚英雄事迹,而是将战争的艰苦与残酷好生描绘了一番,直听得程处弼汗为之咋舌不已……

  申时末牌,天已近了黄昏,日头西沉,彩霞满天,夕日的映照下,巍峨的太极宫显得格外的金碧辉煌,站在离着永春门前不到三百步的小广场边缘,陈子明的心情自不免有些激动不已,没旁的,只因这地儿可是当今天下之中枢,饶是陈子明来这个朝代已有一年的时间了,却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望见皇城,心情波动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

  “站住,尔系何人,皇城重地,安敢擅闯!”

  心情虽是颇为激动,可也就只是一阵子的事儿罢了,一想到今夜将面对的可是阴毒的太子,陈子明心中的激动便已是就此不翼而飞了,紧赶着深吸了口大气,强自平抑了下纷乱的心思,缓步便走上了小广场,这才刚走没几步呢,就见一名低级武官已是领着十数名持戈武士迎上了前来,厉声断喝着拦住了陈子明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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