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所见,桑娅又怎能相信安南王会不顾一切的去接住这个女人?他脸上浮现出的紧张与关怀,也如此的显而易见。

  他——竟然真的会紧张她担心她了,那一瞬,桑娅握住风筝的手竟微微的颤抖着,褐色的深眸里,划过一抹深深的刺痛。王爷——真的对这个女人动情了吗?她在心底,不愿接受的问着自己。

  傅苑君自己也没想到,她会被这个男人毫无偏差的接在怀里,而没有掉在地上摔个头破血流。

  她愕然的抬起下巴,看到的是一双幽深如海的眼睛。他的眼神炙热而深沉的盯着自己,就像火焰一般,似倾刻之间要将她燃烧起来。鼻端,时不时还充斥着他颇具威仪的独特气息。

  好熟悉的感觉啊,这一刻,仿佛在不久前就发生过似的。

  有个男人也是这样抱着她,然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身上也有着类似如此的气味。

  “王爷……”

  桑娅的一声轻唤,将目光相触的二人,各自拉回了现实里。

  傅苑君这才发现,自己离这个男人好近,他冷峻的面容就在她的眼前放大,她的嘴巴,也差点就要贴在他的唇瓣上了。他的呼吸,更是让她觉得又暧“昧”,又危险。

  脸,莫明其妙的燥热了起来,目光,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看了。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着,那就是——傅苑君,你这次死定了。

  “还不快下去?”

  男人充满磁性的话语,陡然在她耳畔响起。他的声音不复以往的冷酷与阴森,反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特味道。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仰起头,水眸泛起一抹氤氲的雾气,好一会才渐渐散去。随后,中规中矩的从那个男人身上跳下来。

  来不及整理衣冠,傅苑君深吸了一口气,便俯身对他行礼道:“臣妾见过王爷。”

  轩辕烨没有说话,只是掀眸朝她坠下的那面苑墙望去,那抹高度让他下意识的拧了拧眉峰。

  桑娅见王爷不语,便率先上前,冷目相对:“王妃,你未免也太冒失了些吧?就算想引起王爷注意,也不该如此妄为。”

  桑娅的话让傅苑君有些百口莫辩,她只不过是想来拾捡风筝的,什么时候,又要引起王爷注意了?早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她就算是被打断双腿也不过来。

  “桑娅姑娘误会,我无心引得王爷关注,只不过是一个巧合。”

  “是吗?若真是巧合,那么这只风筝怎么会在我和王爷路经此地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的脚下?”

  “这……”

  傅苑君还未解释清楚,苑墙的另一边却传来雨荷毫不知情的轻唤声:“小姐,你在那边找到云公子送我的风筝了吗?找到的话就快点回来呀,让人发现了可不好。”

  墙的一边是风平浪静,另一边却波诡云谲。就像太极里的一阴一阳,两者相隔不远,却又身处不同的位置。

  傅苑君脸色微白,悄悄睨向轩辕烨。此时的他呼吸微重,薄唇紧抿,僵沉着脸也不说话。

  “王妃,原来这风筝是出自云辰之手啊,看来,他对你还真是照顾得细心周到!”

  桑娅眯起水眸,望着手中的风筝,话中似有意含沙射影。

  “这事跟云公子无关,全怪我行事莽撞,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责罚。”

  不愿云辰牵涉其中,傅苑君咬唇只想一人扛下罪责。

  桑娅轻笑:“呵呵,想不到王妃倒是重情重义之辈,只不过……”说到这里,桑娅有意瞥向轩辕烨,似想挑拨些什么,随即后面的话未说出口,就被轩辕烨接了过去。

  “你既知错,那就回屋面壁思过,还有上次的足禁之罚,再延期半月。”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眼神也看不出一丝喜怒。

  傅苑君听了有些发懵,不仅如此,连桑娅也懵住了。

  王爷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了?上回听韩心樱提到王爷对她是如何如何的宽容,她还不以为意。如今亲眼所见,心里才知,是这般的不是滋味。

  “怎么?嫌本王罚得不够重?”

  望着迟迟没有反应的傅苑君,轩辕烨故意加重了语气。

  “不,不是。臣妾甘受此罚,立马就去领罪!”

  她眨眨眼,低眉顺眼的说完就要仓皇的退下。

  没走几步,就被喝止。

  “站住。”

  她不安的停下步子,以为这个男人后悔了刚刚的处置,要打算重新罚她。

  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他平静的瞥了傅苑君一眼,又看了看握在桑娅手里的蝴蝶风筝,片刻才沉静的说:“把这个带走,本王不想看到它。”

  “是!”

  傅苑君面色一紧,也不敢有所忤逆,碎步走到桑娅面前,将风筝接过,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轩辕烨看着那抹远去的倩影,唇角不自觉的弯出一抹轻松的笑意,只是,转瞬即逝。

  “王爷,王妃她……”

  “够了,我自有主张。”

  “可是……”

  “本王乏了,送你回去吧!”

  他冷冷的说着,口气逐渐阴寒,桑娅是个聪明的女了,自然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傅苑君离开的方向,美艳的眸子蓦地泛起了一丝杀气。

  院墙内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在这里等得急死了。”

  雨荷迎向傅苑君,脸上全是焦急。

  她干涩的笑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

  “怎么去那么久啊,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雨荷一边说,一边接过了傅苑君手里的风筝,唇角不免又扬起了欢快的笑意:“还好风筝让你找到了。”

  傅苑君不想让她操心,就没有把在外面碰到了“冷面阎罗”的事情说出来,只能简单掩饰:“风筝刚刚飞出的地方有些远,所以花了点时间才找到。”

  “原来是这样。不过……”

  见雨荷的面色刹那有些难看,傅苑君心也揪了起来:“怎么了?”

  她哭丧着脸道:“这风筝好像坏了。”

  “坏了?不会吧?”

  “小姐你看!”

  雨荷将风筝摊开,傅苑君赫然发现在蝴蝶的腹部处,也不知怎么就破了个拳头大的窟窿眼。

  “这……”

  傅苑君瞬间怔住了,她记得这风筝在桑娅手里的时候还好好的,自己拿在手里后又没动过,怎么会莫明其妙的就破了个窟窿眼呢?她思忖了一会儿,想起的唯一可能就是,桑娅在拿给她时,悄悄的动了手脚。

  “这女人怎是恶毒,竟然跟一只风筝过意不去。”

  她有些气恼的说着,一时间也没顾上太多。

  雨荷听后,又纳闷又生气的问:“小姐,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啊?是她把我风筝弄坏了吗?不行,这是云公子送给我的,我得让她给我赔上。”

  眼见雨荷急匆匆的要冲出去找人,傅苑君只能将她阻止,耐心的劝说道:“雨荷算了,你要是喜欢,得空了我让云公子再给你做一只。现在我们是足禁期间,你不要乱跑,以免惹祸上身。”

  “可是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目前我们斗不过人家,就得忍着。”

  “小姐,难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韩心樱?对,肯定是她了,她一向就嚣张跋扈,喜欢破坏别人好事。”

  “不是她。”

  雨荷一惊:“不是她,难道是桑娅公主?”

  傅苑君点点头,算是默认。

  “原来是她啊,看来我们真的只能自认倒霉了。”

  雨荷垂下头,对着坏了的蝴蝶风筝叹了叹气。

  “好了雨荷,不要生气了,我得回屋了。”

  “小姐不再玩会儿?这么早回屋干嘛?”

  “面壁思过。”

  “……”

  雨荷并不知道傅苑君为何要回屋“面壁思过”,她只当傅苑君在和她说笑。所以也未往心里深处去想,目送她离开后,她就独自握着手里的破风筝坐在院子里发呆,眼神忧伤得就像要下雨了似的。

  也不知是是巧合还是蓄意,陈护卫又出现了。

  “哎哟雨荷姑娘,真巧啊,怎么又见着你了?”

  雨荷淡淡的望了一眼笑得有些浮夸又充满讨好的陈冲,只是没精打采的把脸转到了另一个方向,那嫌恶的表情似乎连跟对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陈冲自讨了个没趣以后也不恼,反而还腆着一张脸凑上前去。

  “雨荷姑娘,你不开心啊?是谁得罪你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去教训他一顿?”

  “是啊。”雨荷没好气的拉长了声音。

  见她肯回应自己了,陈冲立马来了精神,拍着胸膛就问:“那人是谁?说出他的名字,我帮你报仇。”

  雨荷看他想逞英雄,倒也不拆台,直接冲对方勾了勾手指头道:“把耳朵凑过来。”

  陈冲被她这个样子弄得有些害羞,涨红了脸显得很犹豫。他旁边的跟班看不下去了,忙不迭的推了他一把道:“老大,去啊。”

  “就是,老大你怕啥,人家雨荷姑娘让你靠近点呢。”

  “对对对,说不定可以一亲芳泽呢。”

  “去去去!”

  陈冲对着他们吼一通,最后还是怯生生的过去了。

  “我告诉你,得罪我的就是……”

  雨荷对着他的耳朵,越说越小声,至于得罪她的人到底是谁,除了陈冲以外,旁边人就无从得知了。

  陈冲开始听得还笑眯眯的,可到最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雨荷姑娘,这得罪你的人真的是她呀?”

  “是啊,要换着别人,我还需要你帮我出气吗?”

  “可是……这……”

  “哼,看你这样子也帮不了我,所以以后麻烦你别在我面前说大话了。”

  雨荷一通训斥,陈冲顿时捉襟见肘,嘴里哝咕道:“她好歹也是府里的主子……”

  旁边的跟班离得有些远,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陈护卫那窝囊样子,个个倒抽了口冷气。

  是啊,他们最崇拜的老大,最英明神武的老大啊,怎么到了这个小丫头片子面前,变得如此畏畏缩缩的呢?

  “你走吧,反正帮不了我,就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雨荷充满丧气的话,让陈护卫心中莫明不忍。他傻傻的盯着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风筝,突然灵机一动道:“雨荷姑娘,你既然心情这么不好,反正我也没事,不如让我陪你放风筝吧?”

  这不说风筝还好,这一说风筝啊,雨荷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下就怒瞪着陈冲道:“这么大个窟窿,你让我怎么放?”

  陈冲愕了一下,这才发现风筝原来是坏的。

  “我知道了,原来雨荷姑娘难受的原因是风筝坏了呀。”

  雨荷伤心的撇了撇嘴,也不说话, 算是默认了。

  “嗨,多大点事啊,不就一个风筝嘛!”

  “一个风筝又怎么了?它可是我喜欢的东西。”

  听她话中带着一丝哽咽,陈冲忽然有些慌神。再看看那张俊俏的小脸布满委屈,陈护卫简直觉得心也快碎了,忙道:“哎呀雨荷姑娘你别难过啊,这就是一个风筝嘛,你要是喜欢,那我给你做一个呗。”

  雨荷咬着唇并不相信的回道:“你一个武将,做得来风筝吗?你又在吹牛。”

  “这有什么难的,不瞒你说,我娘去世虽早,可从小就教我做风筝。”

  “这怎么可能?”雨荷不信。

  陈护卫却拍着胸膛说得一脸斩钉截铁:“这有什么不可能,小时候我娘见我皮得很,怕我长大找不着媳妇,就让我学扎风筝,好讨隔壁的二丫头欢心,看长大后能不能捡个便宜。”

  雨荷瞬间被对方这充满痞气又搞笑的话语逗住了,一时也忘了难过,眨眨眼,便傻气的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们,他们可是见过我做的风筝那是惟妙惟肖,比你手里的这蝴蝶要好看多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陈冲大喝一声,旁边的小跟班纷纷响应。

  “是是,老大做的风筝才叫一个妙。”

  “对呀,老大的手艺可好着呢。”

  “从老大手里扎出来的风筝那简直可以飞出十万八千里,甚至还可以上月宫找嫦娥呢。”

  “去去,你们又要来拆我的台是吧?”

  陈冲对着最后一个恭维他的人斥责了起来,那人也不知自己马屁拍错了,缩着脑袋就不吭声了。

  雨荷见状,吭哧——”一声笑了:“好吧,我相信你一回,我也不希望你给我再做个多漂亮的,我就想你给我做个一模一样的行不行?”

  陈冲见她笑,自己心情也畅快了:“行,没问题,不就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嘛,包在我身上。”

  “那好,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

  “嗯,最迟后天你看如何?”

  “好吧,那谢谢你了。”

  雨荷站起身,高兴的冲他点点头,晶亮的黑瞳,就像星辰一样。

  陈冲看得心猿意马,本想再说什么,可又不知该说啥,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消失,自己还机械性的挥着手臂。

  “老大,别晃了,人都走远了。”

  “就是就是,雨荷姑娘都不在了,你手这样挥着不酸吗?”

  被自己属下这样一揶揄,陈冲顿觉有些没面子,瞪了他们一眼,却没真的发火。

  “老大,你真的会扎风筝啊?兄弟们几个记得,你好像没这方面的手艺啊!”

  陈冲面色一沉,有点没底气道:“我是不会,但这不能学吗?有谁天生就会的呀!”

  “那刚刚你把你娘的事情扯出来,都是骗雨荷姑娘的吗?”

  陈冲对着那小跟班就吼了起来:“去去,这哪是骗啊,这是哄,你懂吗?哄!”

  小跟班有些尴尬的住了住嘴,又道:“好吧,就算是哄。可是你现在把她哄住了,那后天咋办?”

  “后天……给她扎一个呗。”

  “老大,这一切,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吧?”

  “这么个风筝能有多难?走,哥几个今天就找个师傅学着扎一个,包准后天让雨荷姑娘看了欢欢喜喜的,以后见到我了呀,也不是横眉竖眼了。说不定一高兴,还叫我一声冲哥……”

  陈冲自言自语着,那神情别提有多滋润,可把身后的小跟班们给无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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