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朔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纵然年龄稚嫩,可他却是楚烨亲自教养出来的一朝太子,虽然现在因为年龄幼小而没法将父皇的本领尽数学来,可是早已非寻常的儿童能够比拟;光是看他在京城那个大染缸里生活的滋润和乐就能洞晓三分,金鳞绝非池中物。

  吕刚只是将从翎羽卫那里得到的消息传递给他,他就已经将盘龙城的情况及都督府与落安宁之间的关系疏离的差不多。

  一个人的心性是不会改变的,哪怕是经过时间的磨砺;所以,在从吕刚那里得知北戎落氏的事很大可能是魏天翔的‘儿子’的杰作时,楚朔几乎是立刻就肯定下来;魏天翔跟这件事绝对没有关系,至于他在京城无意识间从翎羽卫那里知道的魏天翔可能勾结异国的消息也在他知道这个消息后,解开了全部的疑惑,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楚朔依旧保持着托着下巴扭头看楼下街景的动作,可是仔细去看就不难发现,此刻,他从在来到盘龙城后就一直微微蹙着的眉心已是渐渐解开,眉眼之间沉思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通透的澄明和欣慰。

  作为守护着大梁国门的重臣将领,就该是这种重情重义、专注一心的好男儿不是吗?魏天翔此人,配得上皇爷爷生前对他的看重,配得上这盘龙城的一军将领之首的位置,也配得上满城百姓发自内心的推崇和尊敬。

  “吕刚!”

  “属下在。”

  楚朔眼底笑意盈盈,声音清脆幼嫩:“盘龙城,真是个好地方,是不是?”

  吕刚抬头看向眉眼之间俱在笑的殿下,脸上同样也扬起了笑容:“殿下说的正是。”

  *

  盘龙城,都督府,梧桐阁。

  在盘龙城,几乎人人都知道这座城池的真正主人是属于谁的,所以,纵然魏天翔只是个朝廷官员,但在这里的身份却是宛若神明般受尽十万百姓的推崇;故,他的都督府自然也是超然的存在着。

  而在布局规整、低调奢华的都督府内,除了魏天翔居住的藏隐阁是等闲之人无法靠近之外,还有一座阁楼同样不容他人轻易踏足,便是梧桐阁;据都督府年长的下属属从们亲口所说,梧桐阁曾是魏将军亲自设计监工筑造的阁楼,是专门送给当年魏夫人腹中孩儿的礼物。

  小小的梧桐阁设计极为灵巧精致,上下共有三层,呈宝塔状伫立在一片小湖前;因阁楼后面种了数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故取此名;这座小小的阁楼寄托着一个平凡父亲对自己孩儿的期待,也寄托了一个男人温暖善良的内心;只可惜,世事无常,曾经以为抓到手中的幸福却如沙漏般从指缝中悄悄溜走,徒留下记忆深处的幸福回忆让人平添伤痛。

  一夜之间,同时失去爱妻和孩子,这对一个男人来讲无意是巨大的打击和摧毁;哪怕那个男人坚韧如魏天翔,恐怕也久久无法释怀。

  只是,如今这座梧桐阁早已拥有了另一个主人,那人便是魏天翔从兄长身边过继过来的儿子,魏子程。

  魏子程能以过继之子的身份住进梧桐阁,足见在魏天翔的心目中早已将他当成了亲生儿子对待;要不然,也不会将这座凝结了他心血和所有幸福回忆的阁楼送给他居住。

  只是,近段时间的梧桐阁内总是盘桓着古怪诡异的气氛,时而能听见从阁楼中传出摔碎器物的刺耳声和源源不止的咒骂声。

  今日,咋魏天翔去军营巡查的时候,梧桐阁中毫不意外地又传来震怒之音和咒骂之声。

  顺声望去,便看见一个身着华丽锦服的白面男子面目狰狞可怖的怒指着跪在眼前的手下,低沉嘶哑的嗓音像是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一点点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道:“什么叫做找不到人?什么叫做查无影踪?难道,在盘龙城中我魏子程想要找个什么人是做不到的吗?”

  手下之人早已被满身戾气的大少爷吓得微微瑟抖,不安的吞咽着口水,忙声道:“大少爷请放心,只要消息准确,不出五日,属下一定将人找出来。”

  “好!我就再给你五天时间,五日之后,你若是抓不到那个该死的丫头片子,你就提头来见,明白吗?”

  手下心口早已发凉,甚至连额头上都见了冷汗,苍白着一张脸应下。

  看着手下离开,魏子程怒不可遏的来到门口,一脚踹在门框上,噗通一声震响,结实的红木房门几乎差点被卸下来。

  瞅着连着门轴不断乱晃的房门,魏子程怒意难掩,手冒青筋;扬起手臂就朝着一旁的门柱上狠狠地砸去,又是一声震响过后,梧桐阁四周早已静若寒蝉,尽是连一个活物都不敢靠近。

  都督府上下的所有手下奴才都知道,他们家这位大少爷,看上去清秀儒雅、平和随气,实则却是个暴戾的主子;在他温文尔雅的面皮底下,有如岩浆般汹涌的脾气,稍有不慎,便能招惹这位主子动了大怒。

  在私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偷偷摇头叹息过,魏将军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子,纵然是武将出身的身份,可全府上下谁不是对这位主子敬重有加;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咋就养出了一个这样的儿子?难道,真的是因为不是亲生的缘故,所以纵然悉心教导,也只能学得魏将军身上优点的皮毛,而骨髓里天生的劣根性不管后天如何锻造都无法拔除?!

  魏子程戾气难掩的孤身坐于梧桐阁中,一双形状本是极好看的眼睛里却是阴鸷布满,如一头受伤的土狼,一边不甘的舔舐着身上的伤口一边在心里盘算着阴狠诡诈的计谋。

  他早该想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这个真理是永远都不会错的;如果知道当年他为嫌麻烦急急将人调派回来,也不会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祸端,更不会让自己如今的处境如此难堪折磨。

  想到这里,魏子程像是突然松了浑身的力量,身体一软,便瘫软在身后的靠椅上;头微微仰着,口微微张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房顶,看着那一盏盏随风转动的琉璃灯。

  记忆,不知不觉间悄悄飘回到了两年前,他像是重新又回到了那段最意气风发的日子,回到了那段让他热血沸腾的时光。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他是由自己的真正父亲亲手放弃送走的孩子,他是一个不被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承认的孩子;他至今都记得,父亲在送他走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

  “程儿,你生母身份低微,又被你母亲所不容,将来等你长大后纵然你是个有本事的,依照你现在在魏家的身份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不要怪这个世道为什么对你不公平,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没有一个身份尊贵的母亲为你撑腰,更没有长子的身份能让你依靠;不过,为父为你想到了一个办法,你有一个叔叔是有大本事的,他虽身处边陲但却手握重权,为天子所倚重;只要你能跟了他,将来不愁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哈哈——哈哈哈!

  魏子程的眼角沁出了泪,父亲啊父亲,你可知儿子真正想要的不是飞黄腾达,而是跟自己的父母在一起;你又可知,当你决定将他送走那天,母亲她当着他的面服毒自尽,那一刻儿子心中的悲凉和痛苦?

  他知道,生活在氏族大家族中,出身身份有多重要,他不介意对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喊娘,更不介意自己名义上的兄弟姐妹以欺自己为乐;只要能让他陪在自己的亲生母亲身边,只要能让他偶尔感受到来自于亲生父亲的疼爱,他就会心满意足;哪怕一生庸庸无碌,他也会觉得这微薄的亲人之爱弥足珍贵。

  可是,是你亲自斩断了这一切,斩断了他对这人世间最后仅存的一点眷恋。

  当年,只有七岁的他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来到千里之外的盘龙城,对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喊爹爹的时候,那时,谁又能看到他的恐惧,看到他眼底的迷茫和绝望?

  魏天翔对他很好,好到甚至已经超越了生养他的亲生父亲;父亲从来没有亲自教过他读书习字,可魏天翔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握住他小小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习字,会将他抱在腿上一遍又一遍的教他读书。

  在外人看来,这一幕是多么让人感动的父慈子孝。

  可对他来讲,盘龙城的日子再高贵,再幸福快活,也无法掩饰他心底已经烙下的伤口;看着魏天翔慈爱善良的望着自己,他只会更加难逃魔障;痛恨着京城的魏家,痛恨着生下他却又亲手抛弃他的生父。

  好!您不是期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自己的兄弟身边学得本事将来出人头地吗?不是希望他能飞黄腾达一鸣惊人吗?那他就一定要走到权利的顶端,站到让任何人都无法触摸的位置;然后重新回到京城,回到那个给了他最痛苦记忆的家人面前,将自己最不可原谅、深恶痛绝的族人亲自送进地狱。

  他知道自己不是练武带兵的那块料,所以就将目光投放到经商上,甚至在有了一定势利后,以普通商贩和都督府为靠山盾牌当起了军火商。

  广袤大陆,三国鼎立,他早就看透这三国之间的制衡和掣肘,也知道早晚有一天战争一定会爆发,更清楚生于北戎大地的北戎人对大梁和大宛的虎视眈眈;所以,他当上军火商的第一步就是将目光放到了北戎。

  北戎人好战,也喜战,但因地表贫瘠并没有多少铁矿、铜矿,是以他们的很多兵器都需要从别国购入;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并且巧妙地利用各种时机和手段,他很快就在北戎站稳了脚跟。

  那时,谁也不知道北戎用来打仗的武器大部分皆出自于大梁,甚至更可笑的是,北戎人用够得大梁的武器来斩杀大梁人;他不清楚有多少人死在自己送输出去的兵器上,只知道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到最后甚至惊动了北戎权贵,北戎第一战将靖安王落迟风。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

  北戎历来就与大梁不和,尤其是到了落迟风这一代,更有愈演愈烈之态;因为他的英勇好战为北戎迎来了一场场鼓舞人心的胜利,同时也给大梁带来了一次次羞辱的失败;北戎和大梁,早就貌合神离,看似两国平静实则已是波涛暗涌;大梁人忌惮着北戎人,但北戎人何尝又不防备着大梁人。

  在落迟风面前,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这位战场杀将,所以才会在他面前露出马脚,让他顺藤摸瓜戳破了他在北戎的身份伪装,查探到了他全部的底细。

  身为大梁人,他不为大梁百姓谋福祉,努力向上入士朝堂为天子分忧也就罢了,他竟然还倒卖大梁的兵器给北戎人,让北戎人举着大梁的兵器来谋杀自己家国的同胞;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不用想都知道他的下场定会极惨。

  所以,他才会在落迟风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后慌了手脚,因为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复仇,还没有向自己深恶痛绝的族人复仇,他怎么就能先背负着遗臭万年的名声在举国的咒骂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就在他六神无主,不知该怎样保全自己的性命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到了他的头上;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够狠、够毒,求生的**够强,就算鬼神也奈何不了他的性命。

  毫无意外,在重重联手之下,被北戎百姓最推崇的一代战神以最凄然惨烈的姿态没落;他不会忘记那一天,天上的夕阳如火烧一般明艳,像鲜血、似鬼魅;他隐匿身份高高的站在大宛王城的城墙上,看着被斩首于地死不瞑目的那具死尸,所有人在走过那具尸体时都是用鄙夷嗤讽的眼神冷冷的望着,他们忘记,这个人曾经用性命保护过他们,用一生全部的信仰守护过他们。可现在,这些被保护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收尸,叹一口气默默地说一声可怜。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再强大的人、再聪慧的人,在权力面前也会卑微如尘土,最终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也是在这样惨烈血腥的例子前,他对于权力的渴望更加浓重。

  曾经,他认为自己在和落迟风的对决中打了一手漂亮的翻身仗,可当他知道落迟风在临死前将自己的遗孤悄悄送走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原来,在他以为安全的同时,身边早已被人安插了一个炸弹,随时都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他和北戎人交易军火的事事极大的秘密,千万不能被外人知晓,更不能让远在京城的人知道;所以,他必须铲除落迟风留下来的这颗种子,必须让所有威胁他的人全部消失于眼前。

  靠在宽背椅子上的魏子程缓缓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后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无力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已攥紧成拳,眼神中的阴厉之色再起,里面尽是一片肃杀之意。

  *

  城西土地庙中,安静静逸的环境让这座破落的庙宇带了几分安逸之象。

  庙宇的大殿里,落安宁将铺在外面晒的热烘烘的干草抱回殿中在仔仔细细的铺好,然后手脚麻利的扶起靠在殿中廊柱上的落元西坐到铺的松软舒适的草垫上,小手一挥就将他穿在腿上的裤腿勉起来,跟着从一个晶莹通透的玉瓶中倒出几滴晶莹莹润的水状物质,两只小手一合轻轻揉搓,不过几息功夫,偌大的大殿中立刻被一阵阵浓郁的药香味充满,直到将掌心搓热,落安宁才把手掌小心翼翼的贴放到落元西无知无觉的腿上,用了巧劲儿,一下一下的顺着筋络仔细的揉搓起来。

  当楚朔领着吕刚出现在土地庙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身着干净灰布衫的少女低垂着头,乌黑的头发被盘在头顶用一根小指般粗细的木棍固定着,露出细白光滑的脖颈;而她,也因为太专注于眼前之事竟没察觉到有人走来,小小的手掌轻轻地摊开,表情极为认真谨慎的为一个少年揉搓着双腿。

  不知不觉,楚朔脸上洋溢的淡淡笑容渐渐隐去,就是连遮掩在袖中的手指也稍稍蜷缩起做出拳头状;永远淡然清冷的眸子随着少女的动作竟腾起了温怒之意,樱粉色的嘴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抿成一道动怒的薄线。

  她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吕刚双臂抱胸,锋利的宝剑被他攥着搁于胸口,他是个武人,看见这一幕只会下意识的想到这个小姑娘看不出人不大没想到还懂得活血揉筋之法;看来这名少年还真是外伤所引起的下肢重创,只是就现在表面看到的情况来见,想要复原恐怕机会渺茫。还真是可惜了他这一身惊采绝艳的好武功和武学天赋。

  还是落元西先发现了楚朔一行人,暗藏锋芒的凤眸抬起,如一把未出鞘的绝世名器森森冷冷的看向楚朔,微微泛白的嘴唇浅浅的抿着,纵然被一身伤病折磨的有些身形枯槁,可依然无法遮掩少年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

  吕刚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惊赞一声,好一个深藏不漏的少年郎,真看不出落安宁身边竟然会有如此人物;不过在又想到她的亲爹是谁后,也就释然了。

  察觉到落元西的异样,落安宁总算是将落在他腿上的目光收回,转头看向门口方向,在瞧清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楚朔和吕刚后,本是秀丽的面容陡然浮现紧张之色,几乎是在下意识间便站起身,护在落元西面前,目光咄咄的逼视楚朔:“你怎么回来这里?”

  问完这句话,小姑娘忽然又想到什么,跟着立刻又睁大眼,眼神中的惊怒之色呼之欲出:“你竟然派人跟踪我?”

  楚朔将心理浮现的怪异情绪小心遮掩,只是眼神中的温怒之色却是无法遮挡;目光锐利的看向被落安宁护在身后的落元西,又想到刚才他们在一起的亲密之举,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大梁的整个天下我都可以来去自如,随便来这座破庙逛一逛,还需要跟踪你才能寻来吗?”

  吕刚在心里为自家殿下高高的竖起一个大拇指,绝!真他妈太绝了!殿下这死不认账的本事还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瞧瞧!分明就是跟踪人家寻来的,被人当中抓包还能摆出如此理直气壮地模样,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不要脸之事啊!

  落安宁见楚朔被自己撞破了真相还死不承认,更是怒火中烧,捡起一根棍子就朝着楚朔扑过去,“狗屁的来去自如,告诉你,这座土地庙是姑奶奶我的地盘,谁若敢闯,我揍死谁。”

  楚朔还真没想到落安宁真敢对自己动武,确切的说是他长这么大从小都是被人身娇肉贵的捧在掌心之中,哪里有人敢对他如此疾言厉色、动手动脚,当场就被落安宁的威武彪悍给吓怔住,直到吕刚挺身护在他身前,他才反应过来;睁大了一双眼睛错愕的看向怒火中烧的落安宁。

  好啊!好一个昧良心的丫头片子;也不想想,是谁看她可怜又是给她治伤的药又是给她买东西吃,现在可好,不过是来到她的地盘逛了逛,张口对他爆粗也就罢了,竟然还对他动粗!

  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死罪难逃!

  再一想到这个跟母老虎似的丫头片子在对待其他男子时端是一派温柔恬静,甚至还不惜不顾女儿家的清白为他人揉搓双腿,对自己却是一副恨不能吃了吞入腹中的凶恶样儿;楚朔就更是气的身躯颤抖,连眼神中的情绪转变都没注意到。

  落元西在看见吕刚出手时,几乎是立刻出声喊住落安宁:“安宁,回来!”

  这个护卫打扮的男子是个高手,就算是他在身体完好之时都不能轻易出手,更何况是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安宁。

  落安宁被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楚朔气得不轻,心里对他的好感早就一扫而空,只要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她就恨不能在自己的脑袋上戳上一个大窟窿;让她不长记性,别人给了她一点好处她就忘记防备之心;她怎么就能如此蠢笨,忘了父王与母亲的交代,世人皆是狡诈之徒,想要生存下来,她就永远都不能轻易轻信于人才是。

  虽说怒火难消,可落安宁总归是听从落元西的话的,在被落元西喝止住后,她就重新退回到殿内,如一头凶狠的小母狼,怒视着眼前的主仆俩。

  落安宁却不知,她的这连番动作更是让楚朔气不打一处来;这头张牙舞爪的母老虎,他说什么她都不信倒也算了,可没想到别的男人一出声立刻乖顺的像只家养的猫;大爷的!她怎么就没这么听他的话,这简直就是要气死他了!

  楚朔心火灼灼,凶狠的磨着自己的后牙槽看着殿中的两人,一双小小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到最后,憋出了一声冷笑:“如果北戎的靖安王还活着,他是该欢喜自己骨肉在经历人生致命重创后还能隐忍活着,还是该羞愧被他认作一生为敌的大梁国土护住了他落氏仅剩的唯一独苗。”

  此言此语,对落安宁和落元西来讲,堪比如命运宣判之音般让他们神魂出窍,只能呆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两年来小心翼翼隐藏的身份一夕被人戳破,一瞬间他们竟是连反抗都忘记,就像是被人捆缚了四肢的猎物一样,只能怔怔的睁着无神的眼珠子等待着被猎人的宰杀。

  楚朔从吕刚身后走出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大殿方向走去,一步一个脚印,走的重且稳;最后,直直的站在脸色发白的落安宁面前,眉眼神色已具皇者之气,磅礴的龙威压在心余颤颤的落安宁身上,饶是她从小就是个彪悍刚猛的性子,一时间也差点软了腿脚。

  相较于落安宁的胆颤心惊心思不宁,楚朔却是微微歪着头,看着被他吓得不敢言语的小丫头片子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随之放缓了些:“你潜伏在盘龙城想必是时刻提醒着自己毕生的仇人就在这城中,而都督府的人之所以在四处寻找你的藏身之地,也是因为你手里握住了他们的把柄吧。”说完,楚朔的手一伸,送到落安宁面前:“给我看看,你手中握着的把柄究竟是什么。”

  落安宁神色紧绷,一看就是将楚朔看做了洪水猛兽;她是该忌惮眼前这小小的奶娃娃,初次见面时,他就以强悍的姿态让她记住了他,跟着神色不动间就查清楚了她在盘龙城歇脚的地方和她的真实身份;拥有这样的能力和势力的人,岂止只是一个出身良好之家的孩子能够办到的?

  突然间,落安宁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推进了一个大大的牢笼中,除了乖乖配合,她别无选择。

  可是,骨子里的硬气让她就算是被戳破一切伪装和掩护还是不愿低头,她倔强的抬着头看着楚朔那双看似浑圆实则微微向上勾着眼尾的眸子,是和元西一样好看的凤眸眼睛呢,只是,元西的眼睛里总是充满着练武之人的戾气和悍然,而他的眼瞳中,却是清明中夹裹着尊贵之气,她越来越肯定,眼前的这个孩子身份绝非一般。

  “安宁……”落元西坐在草垫上动弹不得,神色看上去还算冷静,可掩在草垫下的手却早已攥的死紧,夹裹着锋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落安宁的背影;这一刻,所有人都是紧绷着的。

  落安宁像是没听到身后落元西的呼唤,而是在盯着楚朔看了半晌后,伸出自己的手将他身在面前的手毫不留情的打落;啪的一声脆响,在快要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响亮。

  吕刚站在门外,轻轻地扬了下眉角,但却未动半分;身为一个忠心的属臣,他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动作,这种时候,不该是他出马的时机,收拾眼前这两个人,他家殿下一人足够。

  被落安宁打落了手楚朔也不在意,而是摩挲着被打麻的掌心,轻轻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脸色僵硬的落安宁。

  “想要知道我手中究竟握了什么,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是谁。”

  楚朔眼神中的神采一闪,道:“不错,这种时候还能给自己争取到谈判的角色,是有点能力的;只是,你真的想知道?听我一句劝言,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后悔,就算是这样,也想知道吗?”

  落安宁咬紧后牙关,眼神凶厉的瞪着楚朔:“说!”

  被落安宁的眼神一瞪,楚朔反倒是先笑出了声,伸手抚摸着挂在胸前的项圈上的平安锁,眼神似带玩味的在落元西的脸上扫过,最后直直的看着落安宁:“如果告诉你我是谁,落安宁,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不准备放你走了。”

  落安宁眼瞳猛地一缩,可是,心底的无畏却在鞭策着她不可在这时候退让半分;她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虽然贵为郡主又是个女孩儿家,可是却丝毫没有半分娇气造作之态;她所受到的教育是,哪怕是遇到明知不可战胜的敌人也不能后退半分,因为她是落家的女儿,是落迟风的女儿。

  楚朔看向落安宁的眼神越来越浓烈,甚至到了连他都没察觉出自己已经对她露出了占有之意:“落安宁,你听好了,我是大梁天子与大宛摄政公主之子,名唤楚朔,位居东宫。”

  楚朔?东宫?!

  就算她落安宁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大梁的太子叫楚朔,知道他是现今三国身份最特殊也是顶尊贵的一个人,因为他的出世注定了会改变三朝格局。天啊!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本应该金娇玉贵养在深宫中的一个人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边陲,还要和她这样身份的人纠缠在一起?!

  落安宁只觉得脚踝有些发软,眼前一道白光闪现整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被骤然抽走;刹那间,她似乎听到了元西的惊呼声,直到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早已浑身发软的跌趴在地上,可她却没觉得身体的任何一处被磕疼。

  “喂,如果没死能不能先从我身上移开?我快被你压死了!”

  一声低沉的压抑声从身下传来,落安宁忙低头一看,当场差点被惊得跳起来;原来,不知何时本该站在面前的奶娃娃此刻却是被她压在身下当了肉垫子;难怪她跌了一跤也没觉得疼,感情是有个人肉沙包帮她挡着了。

  楚朔好不容易从落安宁的身下逃出来,虽说他刚才的那番动作很是英勇无比,可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被人这么一压外加狠狠地这么一跌,胳膊肘上还是擦出了血,疼的他一阵一阵的抽搐着眉心。

  望见这一幕的吕刚早就被震惊的瞠目结舌了,我的小乖乖呦,他刚才是亲眼见证了什么?太子殿下是在英雄救美吗?

  而楚朔现在,才没心情去理会吕刚那个二货,而是一边揉着被磕疼的膝盖和胳膊肘一边没好气的瞪着落安宁:“看你说话挺张狂,怎么胆子这么小?不就是知道孤是谁了吗?瞧把你吓得!”说完,楚朔又龇牙咧嘴的一阵,又道:“落安宁,孤警告你,以后没孤的允许不准你随便跌跤,不准你随便发晕,更不准你……”说到这里,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有些词穷,左右张望了两眼后,讪讪道:“总之不准你的身上再青一块紫一块了,知不知道!”

  嗷的一声!

  吕刚差点被自己活活抽风抽死过去!

  天了个噜!他没看错,他家殿下不仅是在英雄救美,他爷爷的他还在泡妞啊他!

  果然,皇族的遗传能力真的是彪悍的,据小道消息传播,殿下的亲老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在还没有成年前就泡到了皇后娘娘,没想到遗传到殿下这一代更彪悍,这奶娃娃刚断奶没两年就知道给自己找媳妇了。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启奏皇上皇后要出轨,启奏皇上皇后要出轨最新章节,启奏皇上皇后要出轨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