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转身即走。

  赵煜背影寂寂消失在殿外的漫天雨幕中,颜熙却是佂愣在了原地。

  他的话字字珠玑如同敲在她心上:

  起于蒋淑蓉,止于钟萃宫!

  这样明白无误的暗示叫颜熙只觉得浑身冷肃,电光火石间蒋淑蓉当日的种种异常,再想起那日蒋皇后的一言一行,不由整个人好似置身雪水之中,冰寒彻骨。

  蛇鼠一窝,自相残杀!

  颜熙几乎无法相信那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颜熙,你在想什么,你竟然忽略了这个背后真正的黑手是她!

  ……

  久久的她默然不语,只是望着面前花团锦簇的锦被怔怔出神,那样繁绣的花朵,团团连欢,是她最爱的海棠。

  她晓得整个宫里,除了他,再无人知道她独钟海棠。

  只是这样的细心她现在却只能视若无睹。

  远离皇宫远离他,是她已经答应了季凌天的。

  香炉中袅袅如烟升起的颜熙很喜欢的香料,这是一种宫廷贵眷方用得起的贵重的沉水香。

  那香清远绵长,恰似萦绕心间的情思,千丝万缕割舍不断。

  心意有一刹那的虚空,连她自己也不能把握。

  冷风带着雨水的湿气从窗下徐徐吹入,似漫步而进的淑女,带着清冷的意味悠悠地拂上颜熙的脸颊。

  风吹起锦绣弹花帘帐的刹那恍惚里,窗外的风景晃得让人有些眼花。

  有那么一瞬间,心念激荡,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那样爱着他的,只是,她已经不能再让自己这样爱着他。

  这样恍惚的一瞬间,所有的悲欢、辛酸、惊喜、失落和着那些曾经美好的深切期许一起涌上颜熙的心头。

  在最初的年岁里,在对爱还抱有期待和向往的时候里,她曾经多么渴望有一个不以她容貌妍媸而喜忧,不为她家世尊卑而在意,与她志趣相投、两情相悦,可以天长地久朝朝暮暮地厮守到老,守住一个“携手此生决不辜负”的契约,就这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然而,当他出现在她生命里,他符合她一切最初也是最终的对于爱情的梦想。

  他懂她、爱我,宠她,与她灵犀一点通,与她的灵魂相互契合,而不是因为在意她容颜的倾城与否。

  可是,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颜熙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隔着恩怨纠缠的上一代,隔着勾心斗角的权谋顷轧,隔着江山,隔着皇位,隔着冥远宫,隔着丞相府……

  曾经,她以为自己爱他的那颗心,足以让她有勇气跨越这一切,可是,当那种伤痛入骨髓,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

  他依旧是当年的天之骄子,玉堂光耀。

  而她,却是心境苍凉的女子。

  再次面对他依然如故甚至愈演愈烈的情意,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抛开一切奔向他怀里。

  颜熙就这样拥被而坐,闷闷地竟不觉得时光的易转,窗外雨声依旧,光影的变化间,她无知无觉的感受到夜的到来。

  天色终于完全暗沉了下去,春若无可奈何又不敢劝,只得起身一枝一枝点亮了蜡烛,静静侍立一片看着颜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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