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靖羽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江边小道,神情有些麻木,说得轻松说得何其铿锵有力。可是若真的眼睁睁看萧东离死,她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

  可若不说得这般决绝,一如今日般的纠缠,将会无止无休。

  一个人走着,没入黑暗中。

  她站在那里,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神色有些怅然的朝着江边走去。心里的不安,若堆砌的城墙,他一日不归,她一日难安。

  “喂,江水太冷,死相太惨。”一双手骤然扣住了她的胳膊。

  上官靖羽一怔,瞬时回头,黑暗中她看不清千寂的表情,却能听得出他腔调中的微喘。他拽进她的胳膊,好似一松手,她真的就会跳江自尽。

  “你以为我会自尽?”她哑然一笑,“他没回来,我怎么舍得死?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二皇子会怎样对付我们,我都要等着他回来。等不到他回来,我就去给他收尸。这是最坏的结果,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生在一起,死在一处,此生何憾?

  她能感觉到千寂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

  眉心微蹙,上官靖羽吃痛的掸落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很好。既然你来了,那就送我回去吧,天太黑,我一个人回家有些害怕。”

  千寂低低的应了一声,跟在她的身后,往相府的方向走去。

  萧东铭知道她不肯去二王府,所以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想要谈一谈。却忘了,他们之间,早已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不同不相为伍。

  彩儿从天而降,定是素言实在没办法才放出了彩儿。彩儿因为身有剧毒,寻常也不敢让它随意飞,万一伤到人便不得了。是故回到东都,彩儿便被素言束住了翅膀放在袖子里随身带着。

  果不其然,不多时,素言便驱着马车找了过来,见着上官靖羽的一刹那,素言险些哭出来。

  “小姐怎样?伤着没有?二皇子有没有对你怎样?”素言急忙拽着上官靖羽四处查看。

  上官靖羽一笑,扭头瞧了一眼站在肩头的彩儿,“我没事。”

  素言点了头,这才如释重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有我在,谁敢伤她?”千寂嗤鼻,“你未免也太小看我。”

  “自我感觉良好是不是?有本事你一开始就拦着二皇子,不就什么事都没了?”素言可是一肚子火,二皇子半路劫人真不地道。

  “好了,回去吧!”上官靖羽不想再计较追究。

  素言点头,小心的搀了上官靖羽上车,临走前冲着千寂扮了鬼脸,“你最好在二王府门前摆个算命摊,看你那样子,就是个半道出家的主,做什么都不靠谱。你要是能随时准备拦住二皇子,我就感激你,感激涕零!”

  千寂瞪了她一眼,“你才算命。”

  音落,素言已经驱车离去。

  车内,上官靖羽浅浅一笑。

  事实上,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追究,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因为很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发生在不经意之间。

  就好比萧东铭的伤,是真的伤了。

  上官靖羽不知道的是,那一夜的二王府,秘密请来了宫中御医会诊。至于真实结果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宫里宫外,对此讳莫如深。

  护国将军府,年玉莹快速迈步,进了年世重的房间。却见年世重正在执笔挥毫,也不知在写些什么,当下迟滞了一下。环顾四下,见着四下无人,这才道,“暮云,二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案前的人徐徐抬头,不冷不热道,“消息倒是很灵通,可见你是上了心。”

  “二皇子怎么了?”年玉莹问。

  他缓步走下来,眼角眉梢微抬,“女生外向,果然是真的。才这么点功夫,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闻言,年玉莹面色一沉,“不是你非要让我嫁给二皇子的吗?”

  “是啊,你不嫁给他,我这孩子如何能登上太子之位呢?”暮云冷笑两声,“你瞧瞧外面的天。”

  年玉莹冷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端端的,关天什么事?”

  “风云巨变,快要变天了。”暮云轻叹一声。

  音落,年玉莹心头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会尽快上奏,让你与二皇子完婚。为免夜长梦多,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门了。”暮云双手负后,立于窗下。

  年玉莹拂袖就走,想了想又顿住脚步,“我哥的身后事,你是如何处置的?”

  “你想做什么?”暮云扭头看她,容色平静无奇。

  “我就这么个哥哥,就算他死了,我不能为他做什么,清明将至,给他上柱香总是应该吧?”年玉莹咬牙切齿,红了眼眸。

  暮云轻笑两声,“人都死了,做给谁看?”

  “做给老天爷看。”年玉莹狠狠盯着他,“这世上,善恶有报。”

  “你说我恶有恶报?”暮云挑眉。

  年玉莹嗤笑两声,“天知道。”

  暮云点头,“是啊,天知道。杀的人多了,也就麻木了。早就忘了所谓的善恶报应,想想那些年死在沙场上的军士们,不也都是死得冤吗?人活着,总希冀老天爷给个报应,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哥哥葬在哪?”年玉莹哽咽了一下。

  “随手埋了,天知道在哪。”暮云冷了声音,“滚出去。”

  年玉莹咬唇,快步离开。

  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想着这些日子一来自己遭受的凌.辱,想着后院那些姨娘的死状,想着从前的将军府,想着回不来的年世重。

  眼泪不争气的滚落,这世上,她如今唯一值得期许的,便是二王府。

  只要嫁到二王府,借助暮云的手,扶植二皇子登位。到时候母凭子贵,等二皇子做了皇帝,她一定可以让二皇子杀了暮云。

  那么这个孩子的秘密,就会成为永恒的秘密,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而到了那时,她才算真正的周全。

  暮云站在窗前,心腹快速进门,“将军。”

  “二王府什么情况?”他问。

  心腹道,“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说昨夜有御医前往诊治,不知是二皇子还是府中人。”

  “昨晚,二皇子跟谁接触过?”暮云复问。

  听得这话,心腹似乎想起了什么,“好似半道拦了一辆马车,下来的是个女子。因为隔得远,属下等不敢靠近,所以没看太清。将军吩咐过,盯紧二皇子,所以——谁也没注意那名女子。”

  暮云骇然蹙眉,“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心腹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说了那女子的身高。

  “身穿素衣?”暮云问。

  心腹连连点头,“身姿曼妙,直接上了二王府的马车,而后去了江边与二皇子相见。”

  “后来呢?”暮云袖中握拳。

  心腹想了想道,“后来好似不欢而散,该女子自己走回去的,二皇子并未相送。属下记得,此后二皇子便是被人搀出亭子,好似受了伤,但隔得远,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外伤。只是觉得虚弱,是被托上马车回府的。”

  闻言,暮云低笑两声,竟然带着几分潮冷的蔑笑,“她那性子惯来如此,下去吧,继续盯着二王府就是。”

  心腹颔首,随即退下。

  提笔新墨写折子,趁着边关战事未起,早点让年玉莹与二皇子完婚,这事早了早好。仿佛心情不错,暮云面带喜色。

  写完了折子,交给底下人送入宫闱,一眨眼谁都找不到暮云去了何处。

  今日下着蒙蒙细雨,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将至,雨也开始细细密密的下着。雨风微凉,扑面而来更是凉的透心。

  回到家,自然是第一时间去见父亲上官凤。

  早前因为回来得急,又带着郡主,上官靖羽便让管家带了个信。管家道,相爷这段时日修身养性,整日在祠堂旁的小佛堂里礼佛,不见任何人。

  “哎,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萧玥问,“毕竟,是我把你带出去的,我该跟你爹解释解释才好。”

  “我爹——早就明白我是将计就计,郡主放心就是,毕竟是父女,他不会对我怎样的。”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你要是觉得无聊,可去街上逛逛。”

  萧玥点了头,“那我出门逛一圈,你若有事,让素言速速来找我。我是郡主,你爹不敢拿我怎样。”

  上官靖羽含笑,“知道了,郡主。”

  语罢,上官靖羽小心的走进了祠堂。

  祠堂静悄悄的,除了指定的清扫奴仆,其他人是压根不许进入的。因为下着雨,屋檐上的水滴吧嗒吧嗒的打在地上,撞出一朵朵沁凉的水花。

  上官靖羽拎着裙摆走在回廊里,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了祠堂一侧的小佛堂外头。

  佛堂里燃着长明灯,淡淡的檀香从门缝里透出来。因外头的雨雾,香气变得有些清凉,让人无比心安。

  深吸一口气,上官靖羽轻轻推开了门。

  静谧的佛堂内,明灯因为风吹而左右摇曳。

  她关上门,脚步轻柔的走过去,佛龛前,跪坐着虔诚的教徒,轻轻诵读着泛黄的经卷。他的声音很轻,但很熟练,可见这卷经书,他已烂熟于心,早已读过千百遍。

  上官靖羽愣在那里,她从不知道,爹也有如此静心的时候。

  摒弃一身浮华之气,就如寻常人一般,虔诚诵读,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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