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不知不觉接近尾声，苏醉本打算提前离开的，但因为程祖南一再的挽留，只得耐着性子再多呆了一会儿。
原先蹦跶的厉害的程家二公子在见到那套访旧首饰之后，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对雷霆的敌意好像也少了些许。
“爸……”长子程志华扶着老人家的肩膀，宽慰道：“妈妈最喜欢的东西回来了，您该高兴才是。更何况，今天可是您的生辰。”
程祖南听了儿子的话，这才想起还有不少的宾客在场，只好先稳住情绪，将脸上的悲悯收敛了起来，“唉……让大家见笑了……”
“程总客气了……”
“程总对尊夫人的感情，那是有目共睹啊……”
“这么重要的东西找回来了，可喜可贺啊……”
周围附和声一片。
程祖南抬起头来，看向苏醉的目光更加的深邃，“这次多亏了苏丫头啊……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日后，你若是有任何的难处，只要跟伯伯说一声，伯伯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替你达成。”
在场的嘉宾听了这话，无不震惊得瞪大眼珠子。
他们平时见程祖南一面都难，可见他身份的尊崇。而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孩儿，却能够得到他毫无保留的承诺，日后岂不是要一飞冲天，麻雀变凤凰呢？要知道，以程祖南的财力，就算是将她捧为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众人艳羡的目光落在苏醉的身上，让她有些不太适应，“伯伯您客气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没什么需要的。”
众人又是一愣。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这姑娘是高兴傻了吧？”
“这么大好的机会她不知道珍惜，脑子肯定进水了！”
程祖南听到那些议论声，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可面对苏醉的时候，语气却格外的和蔼可亲，“先别急着拒绝。你放心，这个承诺长期有效。就算将来我不在了，我的后辈子孙也一定会牢牢地记住这个承诺。”
程志华见父亲表了态，忙站出来声援，“苏小姐，我父亲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你就不必推辞了。”
苏醉有些为难，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始作俑者。
那套首饰可是他找来的，最大功臣应该是他才对。
收到她的求救信号，雷霆满意的扯了扯嘴角，以她的代言人身份道：“程公太客气了。我看，不如让醉醉拜继您为父，这样一来，醉醉也算是接受了您的好意，她在这世上也多了几位亲人，以后嫁人了，也有个娘家可以照应，您觉得如何？”
苏醉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其他听到这席话的嘉宾们，则是脸色各异。
这一手简直太绝了！
表面上似乎没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是多了一个称呼而已。可只要认真一想，这里头的学问可就大了。认了干爹，那以后就算是半个程家人了。遇到麻烦事，他们程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无形之间，将原本承诺的一件事变成了没有上限，真是够精明的！
程志华就知道这个雷少不会是敬献礼物这么简单，现在他是明白过来了，他这是要断了他的念想啊！
如果苏醉真的认了父亲当义父，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成了兄妹。兄妹之间可是不能成婚的，否则就是乱了人伦纲常。
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憋了一晚上的火想要发泄却始终没有机会发泄出来。
雷少，你够狠！
程志乔也是愣了许久，才明白其中的含义，不由得啧啧两声。那个叫雷少的果然够腹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不得不说，他的手段够毒辣。再看看大哥那黑如锅底的脸，肯定被气得不轻。
唉，他刚刚对苏醉兴起的那么一点点兴趣，也只能打水漂了。
苏醉的身世，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一些。她无父无母，从小被傅老爷子收养，说起来的确蛮可怜的。
程祖南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建议虽然有些吃亏，但总体上还是可行的。本来，他想让苏醉给他做儿媳妇的用意，就是要将这么一位神医留在程家。不仅仅是处于利益方面的考虑，也的的确确是喜欢苏醉这丫头。可后来爆出她已经有了未婚夫，这个念头就只能埋在心里。如今峰回路转，若是收了苏醉当义女，那么她今后就是半个程家人，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苏丫头，你愿意叫我一声干爹吗？”程祖南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已写满了坚定。
苏醉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雷霆鼓励的握了握她的肩膀，在她耳旁低语道：“不过是变了个称呼而已，反正你又吃不了亏，答应呗。”
苏醉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眼中的犹豫渐渐地散去，苏醉这才点了点头，改口道：“干爹。”
“乖女儿！”程祖南高兴的大笑几声，满心欢喜的应下了，“我程某人就两个儿子，想女儿可是想了大半辈子，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恭喜恭喜啊……”
“恭喜程总喜得义女！”
“双喜临门啊……”
程祖南得了苏醉这个义女，自然免不了要送个见面礼。可是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也没什么准备。幸好消息传到楼上，惊动了程老先生。他老人家虽然遗憾苏醉没能成为程家的孙媳妇，但想想干孙女也挺不错的。于是在管家的陪同下，取出了老程家的一件传家宝，亲自下楼来。
“苏苏啊……叫一声爷爷听听？”
苏醉原本就叫他程爷爷的，如今就是少了个字，倒也能接受，“爷爷。”
“乖孙女……来，这是咱们程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块玉佩，传女不传男的。今天，在众人的见证下，正式传给你了！”老爷子从管家手里接过一块用红绳串着的玉石，塞到苏醉的手里。
传家宝都给她了，要不要这么隆重？
苏醉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安，“这也太贵重了……”
“丫头，收下吧，这是你爷爷的一点心意。”程祖南知道那块玉佩的价值，但对他来说，那也只是一块玉，一个死物而已。比起苏醉这个号称“鬼医”的金字招牌，它根本就不值一提。
雷霆知道她觉得别扭，于是替她接了过来，亲自为她戴上，以显示对主人家的敬重，“醉醉不善言辞，那我就替她收下了。”
程祖南笑着点头，“就该如此！”
一整个晚上，苏醉都有些懵。她不过是来蹭顿饭而已啊，怎么最后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见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样，雷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爷爷和干爹敬茶啊！”
佣人早已备下了茶水，一切顺理成章的进行着。
喝了茶，改了口，苏醉瞬间从一个孤女变成了程家的义女。原先那些对她处处鄙夷的人，今后怕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一旦说错了话，可是连整个程家都给得罪了。
“还有两位哥哥呢……”看到程家兄弟里面色变得复杂，雷霆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叫你们跟我争，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哼，不自量力。
苏醉大脑不够用，只能像个机器人一般跟着雷霆重复着，“大哥，二哥。”
程志华程志乔兄弟心中暗暗叫苦，但脸上却还要挤出一抹笑容，至少要在宾客们面前做做样子，“小妹。”
一场寿宴最终以认亲收场。
在回去的路上，苏醉总算是理清了思路。看着一旁开车的男人，苏醉突然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了？”
雷霆没想到她这次的反应会这么快，心中暗暗叫糟。但狡猾如狐狸的他，岂能那么轻易的就暴露自己，“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或许是先前我替你解围，他们听岔了了吧……”
是吗？苏醉拧着眉，对他的解释持怀疑态度。
雷霆被她望得有些心虚，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方向盘，“别胡思乱想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喜欢胡乱猜测我们也阻止不了。清者自清，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好一个清者自清！
雷霆为了达成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明知道苏醉跟他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而他有意制造这样的流言蜚语，就算苏醉没有承认，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俨然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苏醉最不擅长的就是思考情感方面的问题。她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
想不明白，她也不会钻牛角尖，索性就不去想了。不过，提到另外一件事，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那套首饰，你是提前准备好的？”她清亮的嗓音传到他耳中，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动听。
雷霆咧嘴笑了笑，道：“没，我也是临时才想起来去参加。也许是巧合吧，随便在网上一搜就搜到那玩意儿，觉得挺不错的，就托朋友送过来了。”
他说起来很轻松，但苏醉不知道的是，为了他这个临时的决定，多少人在一个小时之内忙得人仰马翻，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那套首饰的确是在拍卖行找到的，可那家拍卖行距离榕城还有上百里的路程。雷霆一个电话吩咐下去，不得不启用直升机来回奔波，总算是在到达宴会场地之前送到了雷大少爷的手里。
苏醉对他十分信任，但这一次她却没那么好糊弄。她总感觉，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先是找到那意义非凡的首饰，然后出现在宴会上，借由她的手当做生辰礼物献上，引起程祖南的追思，再到认她做干女儿。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设计好的一样，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若真的是如此，那么雷霆的心机还真是够深的。不动声色之间，就决定了好些人的命运。咬了咬牙，苏醉决定暂时不理这个腹黑的家伙了。
苏醉认程祖南做干爹的消息，很快在榕城的上流社会流传开来。对于这个神秘的女孩儿，外界的关注度一再的飙升，甚至都有记者蹲守在医馆门口，想要来个专访了。
程祖南啊，那可是一个明晃晃的标志啊。
“醉醉姐……你真的认了那个亿万富翁做干爹啊……”赵果儿事后得知消息，一双眼珠子顿时被两个金灿灿的元宝所代替，嘴巴差点儿笑得合不拢。
苏醉觉得那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对她而言没有其他任何意义。反正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孤儿的身份，生活也独立了，并不缺少什么。亲情之于她，根本就可有可无。
不过想到上次在赵果儿楼下见到的那一对中年夫妇，苏醉忍不住关心道：“上次在你家楼下见到一对夫妻，他们是你的家人？”
赵果儿瞪大眼睛，没想到苏醉居然碰到了那两个人。刚开始，她还有些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有道是，家丑不外扬。可她也知道小老板这是关心她，心生感动之余，也就毫无隐瞒，跟她说了自己家里的事情。
苏醉一边听着，一边对这个小助理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原本家世还不错的千金大小姐，居然放弃优渥的生活，来到陌生的城市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值得表扬。
后知后觉的苏醉回想起和赵果儿相处的点点滴滴，自言自语道：“难怪认识你这么久，都没听你提到过你的家人，原来是这样……”
“醉醉姐，你不用替我担心啦……我现在不是过得好好儿的嘛，离开那里我照样能养活自己！”赵果儿努力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苏醉愣了愣，她很想说，她真的没有担心她。
赵果儿的性子她了解，她不是那种喜欢悲春伤秋的人。而且，以后有她罩着，她也不会让她吃苦头。
拍了拍她的肩膀，苏醉说道：“过两天医馆就要换地方了，你要不要搬去跟我一起住？”
苏醉的房子不算太大，但也有两室一厅一厨两卫，足够她们两个女孩子住了。
“真的吗，我可以搬去跟你一起住？”听到苏醉的邀请，赵果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兴地都呆住了。
苏醉见她那副呆滞的样子，忍不住发笑，“怎么，不愿意吗？”
“愿……愿意……太愿意了……”赵果儿兴奋的上前抓住苏醉的手臂，若不是苏醉阻止，她都想扑上去亲她一口了。
苏醉仍旧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道：“晚上下班就回去收拾行李，我帮你一起搬。”
赵果儿连连点头。她的行李无非就是一些衣服和化妆品，很快就能打包完毕，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好久不见啦，两位还好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闪进来一个高挑的身影，用着戏谑的口吻跟二人打招呼。
苏醉和赵果儿同时回头，便看见萧笑朝着她们挥动着玉手。
“萧笑……”赵果儿惊呼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惊小怪，忙又抬起头来捂住自己的嘴巴。
苏醉脸上惊诧的表情持续了不到两秒，就恢复了往日淡漠从容，镇定的功夫不知道比赵果儿高几个阶段。
“苏医生，见到我，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呀！”萧笑迈着模特步走到苏醉面前，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苏醉吸了吸鼻子，平静的说道：“病症已经完全好了。”
萧笑得意的点头，道：“苏医生，我发现你就是我的福星。自从遇到你之后，好像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不管是生理上的病症，还是事业道路，都变得顺畅起来。”
苏醉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个能耐。
萧笑怕她不相信，不由多解释了几句，“我跟旧东家解约的事情已经拖了两年了，一直都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是从榕城回去之后，老板突然就松了口。不仅如此，新的东家也已经签了合同，我正式向内地进军啦！而且以后可能会经常来榕城，说不定还能给你介绍很多大牌客户呢。”
苏醉不得不承认萧笑是个奇葩。一开始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俨然女王的姿态。治疗了她这么久，也不见她态度有多大的改善。按理说，她应该很反感她才是。可令人意外的是，她纵然没有多喜欢她，却也不讨厌。
“是不是高兴的傻了……”萧笑见她半天没反应，忍不住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醉回过神来，睨了她一眼，“你还有事？”
萧笑双手插着腰，又好气又好笑，“喂，我可是通过层层考验，专门来看你的耶！起码也给个笑容吧。”
苏醉抿唇，她为什么要对着她笑？
萧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伸手就将苏醉的脸蛋捏出一个笑容来，“这样才对嘛……”
苏醉很郁闷。
她引以为傲的针刺之术，居然没派上用场。
“苏医生，平时要多笑笑，才更有魅力哦……”萧笑风情万种的用手指绕着发丝，还对着她做了个飞吻。
苏醉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满地。而且，萧笑的笑容也太刺眼了一些。
本着治病救人的宗旨，苏醉一本正经的建议道：“以后还是少笑的好，否则会老的快。经常笑的话，皮肤纤维会渐渐失去弹性并断裂，形成真性皱纹。这种皱纹，可是永久性的，用护肤品很难去除，是爱美女人最大的天敌。”
听着她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萧笑忙捂着脸庞，不敢放肆的笑了。
见她识相的闭了嘴，苏醉有种报复的快感，“我还要坐诊，你可以离开了。”
萧笑切了一声，很潇洒的转身。走出去几步之后，她忽然又回过头来，娇媚的一笑，“苏医生，你跟雷少很熟吗？”
苏醉反射性的点头，算是默认。
萧笑咬了咬下唇，忽然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变得扭捏起来，“那个……你可不可以帮我约他出来，我有事找他。”
苏醉微微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知道什么缘故，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唔……我试试看……”
赵果儿早在她们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就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萧笑虽然是她的偶像，但苏醉才是她更亲近的人。
这萧大美人该不是想跟小老板抢雷少吧？
顿时，她看向萧笑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淡。
苏醉的理智告诉她，雷霆只是她的朋友而已，但潜意识里却已经超越了这个的界限，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可不是对任何人都有的。而这一点，她自己没察觉到罢了。
很快的，雷霆的电话通了，“醉醉？”
他声音有些朦胧，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呃……那个……有人找你……”苏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听出她话里的不情愿，雷霆无声的笑了，语气却维持着镇定，“谁？”
“唔……萧小姐……”苏醉的声音越来越低。
萧笑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直接从苏醉手里抢去手机，故意嗲着嗓音说道：“喂，雷少吗，我是萧笑。上次，多谢你出手，帮我解决合约的问题。我来榕城了，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雷霆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萧笑脸上的笑意更加的勾魂夺魄，“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七点，不见不散哦……”
听着那娇滴滴的撒娇声，苏醉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感觉到情绪的起伏，苏醉暗暗纳闷。最近她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会有情绪上的波动。莫非，她生病了？
摸了摸自己的脉门，听了好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萧笑已经笑着挂了电话，她故意忽略掉苏醉脸上的愁绪，肆意的笑着，“谢谢你啊，苏医生。”
苏醉没有吭声，只觉得心里堵得很荒。
见目的已达成，萧笑重新戴上墨镜，临走时还丢下一记重磅炸弹，“哦，对了。若是我搞定了雷少，将来一定给你包个媒人大红包！”
萧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却搅得苏醉不得安宁，连带着一整天都没了好心情。就连她最爱的行医问诊，也没了十分的热情。
等到萧笑一走，赵果儿就人不在爆发了，“靠，不是吧！醉醉姐你帮她治好了顽疾，她居然这么回报你，简直是恩将仇报啊！”
苏醉低垂着头，没有吭声，给病人上完药，做好包扎，才得以回应她，“你不是挺喜欢她的么？”
“那是以前。”赵果儿气呼呼的跺着脚，深深地替小老板抱不平，“原先还以为她是个不错的人，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渣渣。”
渣渣是苏醉最近从赵果儿嘴里说的最多的一个词汇。
她的后妈是个渣渣。
她的老爸是个渣渣。
她的继弟是个渣渣。
她的历任前男友也是个渣渣。
总之，她身边感觉就没有一个好人。
收下诊金，苏醉将病人送到门口之后，这才抽空坐下来喘口气。
“醉醉姐，你都不生气吗？”赵果儿见她面色平静，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苏醉细白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我该生气吗？”
“当然了！”赵果儿拔高声音，答道：“雷少可是你的朋友，是你先认识的，凭什么要让给那个女人！”
苏醉对感情懵懂，被赵果儿提点了两句，脑子里才有了一丝模糊的概念。可回头一想，不对啊。雷霆虽然是她的朋友，但他也不是她唯一的朋友。就拿赵果儿来说吧，她也算是她的朋友。她身边也不乏其他的朋友，但她就没有那种被抢了心爱玩具的不适感。
苏醉女士是个特别爱学习的人，有不懂的地方也会不耻下问，直到弄明白为止，“果儿……你身边也有很多朋友，他们来找你，我就不会有那种烦闷的感觉……”
赵果儿自诩恋爱高手，自然是有问必答。
她撸起袖子，往苏醉对面一桌，很认真的分析道：“这当然不一样啦！因为我是女的，雷少是男的嘛。”
“你对我，是上司对下属，说亲密一些，咱们是基友。”
“基友是什么？”苏醉眨了眨眼，没怎么明白。
赵果儿挠了挠头，解释道：“基友就是好朋友呗！就像我们，生活步调在一个节奏，有共同话题，相处融洽。不过，基友特指同性之间的友谊。不是有一句广告词说的很好嘛，好基友，一生一世一起走！”
苏醉了然的点头，示意赵果儿继续往下说。
“但是，你跟雷少不一样啊。你们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而男人和女人之间呢，没有纯洁的友谊。也就是说，你们之间除了朋友的感情之外，还会衍生出其他的情感来。比如，亲情，比如，爱情……”
爱情和亲情这两个词汇对于苏醉来说，的确有些陌生。
“我跟师父之间，算得上亲情。那……什么是爱情呢？”苏醉虚心求教。
赵果儿虽然有过被追求的经历，但每次都好景不长，最后都没能修成正果。所以，这个话题对她来说也不全然精通，“电脑上的解释说，爱情是人与人之间的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以及无私专一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简单点儿来说呢，就是两个人彼此之间互相吸引，通常是情与欲的对照。”
这样的学术解释，苏醉实在无法理解，“能说的具体一些么？”
赵果儿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嗯，就拿醉醉姐你来说吧。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有没有渴望一个人能够陪着你入睡？或者，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你第一个会想起谁？亦或是，有没有人做过什么事情，让你心里甜滋滋的，像吃了蜜糖一样？”
要人陪睡？好像没有，苏醉直接将这一条给PASS。至于遭遇困难，她一般都会自己解决。
苏醉被赵果儿引导着思考，忽然一些零碎的片段从大脑深处闪过。她记得上一次林雪瑶被人绑架，她莫名的感到不安，然后她打电话给雷霆，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她忽然就变得镇定下来。
至于心生感动，好像也有那么一次。她过生日的那一天晚上，雷霆做了冰激凌蛋糕给她，还亲吻了她的额头。
想到那副画面，她的脸就隐隐发烫。
看到她脸红的模样，赵果儿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分析对了，“醉醉姐，你还觉得你跟雷少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吗？”
苏醉咬了咬嘴唇，一颗心七上八下，有些不受控制了。
赵果儿见她总算是开了窍，于是再接再厉，继续引导，“醉醉姐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跟你有肢体上的接触，对不对？”
苏醉不知道她为何会提到这一点，却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但是雷少的接触，你却不会反感，是也不是？”
苏醉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微的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是什么缘故呢？她睁着眼睛望着赵果儿，等待着她的答案。
“恭喜你，醉醉姐。你恋爱了！”赵果儿拍了拍手，做出最终结论。
“恋爱？”苏醉淡淡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放佛坠入梦中。
赵果儿做了个宾果的手势，道：“对，你就是恋爱了！在这个时候，你身体里的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血液中的复合胺就会飙升。是不是经常莫名的脸颊泛红，心跳加速？见到对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心里又惦记着，想要早点儿见面？”
苏醉的脸越来越烫，嘴唇咬得也越来越用力。
好像，似乎，放佛，真的有这么回事。
“综上所述，醉醉姐，你喜欢雷少。”
“喜欢？”
“喜欢，就是恋爱的基础。”赵果儿肯定的答道。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苏醉才喃喃问道：“那……接下来呢？”
赵果儿见她这么上道，心中那个得意啊，“两个人彼此有了好感，接下来就会进入热恋模式。”
“什么热恋模式？”苏醉红着脸追问。
“就是更进一步的接触。比如，牵手啊，拥抱啊，KISS啊，甚至于……”接下来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牵手，最近好像经常有。
拥抱，揽着腰身算不算？
至于KISS，咳咳，苏醉脸已经涨得通红。
赵果儿贼笑着，压低声音问道：“醉醉姐，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苏醉虽然对人体的构造再熟悉不过，生理课上该学的东西她一件也没落下。可内心却是个单纯传统的小姑娘，有些事情，她可从来都没想过。
就在她的脸快烫得爆炸时，一通电话替她解了围。
“是苏醉苏小姐吗？这里是圣玛利亚医院，我是林雪瑶女士的主治医生袁凯。”那边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男声，并且自报了家门。
听到林雪瑶的名字，苏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就消失殆尽，“嗯，我是苏醉。”
“请问林雪瑶女士有跟您联络吗？”那个叫袁凯的医生礼貌的问道。
苏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如实答道：“没有。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
原先蹦跶的厉害的程家二公子在见到那套访旧首饰之后，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对雷霆的敌意好像也少了些许。
“爸……”长子程志华扶着老人家的肩膀，宽慰道：“妈妈最喜欢的东西回来了，您该高兴才是。更何况，今天可是您的生辰。”
程祖南听了儿子的话，这才想起还有不少的宾客在场，只好先稳住情绪，将脸上的悲悯收敛了起来，“唉……让大家见笑了……”
“程总客气了……”
“程总对尊夫人的感情，那是有目共睹啊……”
“这么重要的东西找回来了，可喜可贺啊……”
周围附和声一片。
程祖南抬起头来，看向苏醉的目光更加的深邃，“这次多亏了苏丫头啊……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日后，你若是有任何的难处，只要跟伯伯说一声，伯伯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替你达成。”
在场的嘉宾听了这话，无不震惊得瞪大眼珠子。
他们平时见程祖南一面都难，可见他身份的尊崇。而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孩儿，却能够得到他毫无保留的承诺，日后岂不是要一飞冲天，麻雀变凤凰呢？要知道，以程祖南的财力，就算是将她捧为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众人艳羡的目光落在苏醉的身上，让她有些不太适应，“伯伯您客气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没什么需要的。”
众人又是一愣。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这姑娘是高兴傻了吧？”
“这么大好的机会她不知道珍惜，脑子肯定进水了！”
程祖南听到那些议论声，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可面对苏醉的时候，语气却格外的和蔼可亲，“先别急着拒绝。你放心，这个承诺长期有效。就算将来我不在了，我的后辈子孙也一定会牢牢地记住这个承诺。”
程志华见父亲表了态，忙站出来声援，“苏小姐，我父亲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你就不必推辞了。”
苏醉有些为难，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始作俑者。
那套首饰可是他找来的，最大功臣应该是他才对。
收到她的求救信号，雷霆满意的扯了扯嘴角，以她的代言人身份道：“程公太客气了。我看，不如让醉醉拜继您为父，这样一来，醉醉也算是接受了您的好意，她在这世上也多了几位亲人，以后嫁人了，也有个娘家可以照应，您觉得如何？”
苏醉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其他听到这席话的嘉宾们，则是脸色各异。
这一手简直太绝了！
表面上似乎没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是多了一个称呼而已。可只要认真一想，这里头的学问可就大了。认了干爹，那以后就算是半个程家人了。遇到麻烦事，他们程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无形之间，将原本承诺的一件事变成了没有上限，真是够精明的！
程志华就知道这个雷少不会是敬献礼物这么简单，现在他是明白过来了，他这是要断了他的念想啊！
如果苏醉真的认了父亲当义父，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成了兄妹。兄妹之间可是不能成婚的，否则就是乱了人伦纲常。
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憋了一晚上的火想要发泄却始终没有机会发泄出来。
雷少，你够狠！
程志乔也是愣了许久，才明白其中的含义，不由得啧啧两声。那个叫雷少的果然够腹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不得不说，他的手段够毒辣。再看看大哥那黑如锅底的脸，肯定被气得不轻。
唉，他刚刚对苏醉兴起的那么一点点兴趣，也只能打水漂了。
苏醉的身世，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一些。她无父无母，从小被傅老爷子收养，说起来的确蛮可怜的。
程祖南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建议虽然有些吃亏，但总体上还是可行的。本来，他想让苏醉给他做儿媳妇的用意，就是要将这么一位神医留在程家。不仅仅是处于利益方面的考虑，也的的确确是喜欢苏醉这丫头。可后来爆出她已经有了未婚夫，这个念头就只能埋在心里。如今峰回路转，若是收了苏醉当义女，那么她今后就是半个程家人，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苏丫头，你愿意叫我一声干爹吗？”程祖南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已写满了坚定。
苏醉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雷霆鼓励的握了握她的肩膀，在她耳旁低语道：“不过是变了个称呼而已，反正你又吃不了亏，答应呗。”
苏醉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眼中的犹豫渐渐地散去，苏醉这才点了点头，改口道：“干爹。”
“乖女儿！”程祖南高兴的大笑几声，满心欢喜的应下了，“我程某人就两个儿子，想女儿可是想了大半辈子，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恭喜恭喜啊……”
“恭喜程总喜得义女！”
“双喜临门啊……”
程祖南得了苏醉这个义女，自然免不了要送个见面礼。可是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也没什么准备。幸好消息传到楼上，惊动了程老先生。他老人家虽然遗憾苏醉没能成为程家的孙媳妇，但想想干孙女也挺不错的。于是在管家的陪同下，取出了老程家的一件传家宝，亲自下楼来。
“苏苏啊……叫一声爷爷听听？”
苏醉原本就叫他程爷爷的，如今就是少了个字，倒也能接受，“爷爷。”
“乖孙女……来，这是咱们程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块玉佩，传女不传男的。今天，在众人的见证下，正式传给你了！”老爷子从管家手里接过一块用红绳串着的玉石，塞到苏醉的手里。
传家宝都给她了，要不要这么隆重？
苏醉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安，“这也太贵重了……”
“丫头，收下吧，这是你爷爷的一点心意。”程祖南知道那块玉佩的价值，但对他来说，那也只是一块玉，一个死物而已。比起苏醉这个号称“鬼医”的金字招牌，它根本就不值一提。
雷霆知道她觉得别扭，于是替她接了过来，亲自为她戴上，以显示对主人家的敬重，“醉醉不善言辞，那我就替她收下了。”
程祖南笑着点头，“就该如此！”
一整个晚上，苏醉都有些懵。她不过是来蹭顿饭而已啊，怎么最后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见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样，雷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爷爷和干爹敬茶啊！”
佣人早已备下了茶水，一切顺理成章的进行着。
喝了茶，改了口，苏醉瞬间从一个孤女变成了程家的义女。原先那些对她处处鄙夷的人，今后怕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一旦说错了话，可是连整个程家都给得罪了。
“还有两位哥哥呢……”看到程家兄弟里面色变得复杂，雷霆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叫你们跟我争，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哼，不自量力。
苏醉大脑不够用，只能像个机器人一般跟着雷霆重复着，“大哥，二哥。”
程志华程志乔兄弟心中暗暗叫苦，但脸上却还要挤出一抹笑容，至少要在宾客们面前做做样子，“小妹。”
一场寿宴最终以认亲收场。
在回去的路上，苏醉总算是理清了思路。看着一旁开车的男人，苏醉突然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了？”
雷霆没想到她这次的反应会这么快，心中暗暗叫糟。但狡猾如狐狸的他，岂能那么轻易的就暴露自己，“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或许是先前我替你解围，他们听岔了了吧……”
是吗？苏醉拧着眉，对他的解释持怀疑态度。
雷霆被她望得有些心虚，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方向盘，“别胡思乱想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喜欢胡乱猜测我们也阻止不了。清者自清，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好一个清者自清！
雷霆为了达成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明知道苏醉跟他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而他有意制造这样的流言蜚语，就算苏醉没有承认，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俨然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苏醉最不擅长的就是思考情感方面的问题。她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
想不明白，她也不会钻牛角尖，索性就不去想了。不过，提到另外一件事，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那套首饰，你是提前准备好的？”她清亮的嗓音传到他耳中，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动听。
雷霆咧嘴笑了笑，道：“没，我也是临时才想起来去参加。也许是巧合吧，随便在网上一搜就搜到那玩意儿，觉得挺不错的，就托朋友送过来了。”
他说起来很轻松，但苏醉不知道的是，为了他这个临时的决定，多少人在一个小时之内忙得人仰马翻，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那套首饰的确是在拍卖行找到的，可那家拍卖行距离榕城还有上百里的路程。雷霆一个电话吩咐下去，不得不启用直升机来回奔波，总算是在到达宴会场地之前送到了雷大少爷的手里。
苏醉对他十分信任，但这一次她却没那么好糊弄。她总感觉，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先是找到那意义非凡的首饰，然后出现在宴会上，借由她的手当做生辰礼物献上，引起程祖南的追思，再到认她做干女儿。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设计好的一样，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若真的是如此，那么雷霆的心机还真是够深的。不动声色之间，就决定了好些人的命运。咬了咬牙，苏醉决定暂时不理这个腹黑的家伙了。
苏醉认程祖南做干爹的消息，很快在榕城的上流社会流传开来。对于这个神秘的女孩儿，外界的关注度一再的飙升，甚至都有记者蹲守在医馆门口，想要来个专访了。
程祖南啊，那可是一个明晃晃的标志啊。
“醉醉姐……你真的认了那个亿万富翁做干爹啊……”赵果儿事后得知消息，一双眼珠子顿时被两个金灿灿的元宝所代替，嘴巴差点儿笑得合不拢。
苏醉觉得那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对她而言没有其他任何意义。反正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孤儿的身份，生活也独立了，并不缺少什么。亲情之于她，根本就可有可无。
不过想到上次在赵果儿楼下见到的那一对中年夫妇，苏醉忍不住关心道：“上次在你家楼下见到一对夫妻，他们是你的家人？”
赵果儿瞪大眼睛，没想到苏醉居然碰到了那两个人。刚开始，她还有些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有道是，家丑不外扬。可她也知道小老板这是关心她，心生感动之余，也就毫无隐瞒，跟她说了自己家里的事情。
苏醉一边听着，一边对这个小助理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原本家世还不错的千金大小姐，居然放弃优渥的生活，来到陌生的城市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值得表扬。
后知后觉的苏醉回想起和赵果儿相处的点点滴滴，自言自语道：“难怪认识你这么久，都没听你提到过你的家人，原来是这样……”
“醉醉姐，你不用替我担心啦……我现在不是过得好好儿的嘛，离开那里我照样能养活自己！”赵果儿努力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苏醉愣了愣，她很想说，她真的没有担心她。
赵果儿的性子她了解，她不是那种喜欢悲春伤秋的人。而且，以后有她罩着，她也不会让她吃苦头。
拍了拍她的肩膀，苏醉说道：“过两天医馆就要换地方了，你要不要搬去跟我一起住？”
苏醉的房子不算太大，但也有两室一厅一厨两卫，足够她们两个女孩子住了。
“真的吗，我可以搬去跟你一起住？”听到苏醉的邀请，赵果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兴地都呆住了。
苏醉见她那副呆滞的样子，忍不住发笑，“怎么，不愿意吗？”
“愿……愿意……太愿意了……”赵果儿兴奋的上前抓住苏醉的手臂，若不是苏醉阻止，她都想扑上去亲她一口了。
苏醉仍旧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道：“晚上下班就回去收拾行李，我帮你一起搬。”
赵果儿连连点头。她的行李无非就是一些衣服和化妆品，很快就能打包完毕，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好久不见啦，两位还好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闪进来一个高挑的身影，用着戏谑的口吻跟二人打招呼。
苏醉和赵果儿同时回头，便看见萧笑朝着她们挥动着玉手。
“萧笑……”赵果儿惊呼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惊小怪，忙又抬起头来捂住自己的嘴巴。
苏醉脸上惊诧的表情持续了不到两秒，就恢复了往日淡漠从容，镇定的功夫不知道比赵果儿高几个阶段。
“苏医生，见到我，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呀！”萧笑迈着模特步走到苏醉面前，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苏醉吸了吸鼻子，平静的说道：“病症已经完全好了。”
萧笑得意的点头，道：“苏医生，我发现你就是我的福星。自从遇到你之后，好像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不管是生理上的病症，还是事业道路，都变得顺畅起来。”
苏醉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个能耐。
萧笑怕她不相信，不由多解释了几句，“我跟旧东家解约的事情已经拖了两年了，一直都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是从榕城回去之后，老板突然就松了口。不仅如此，新的东家也已经签了合同，我正式向内地进军啦！而且以后可能会经常来榕城，说不定还能给你介绍很多大牌客户呢。”
苏醉不得不承认萧笑是个奇葩。一开始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俨然女王的姿态。治疗了她这么久，也不见她态度有多大的改善。按理说，她应该很反感她才是。可令人意外的是，她纵然没有多喜欢她，却也不讨厌。
“是不是高兴的傻了……”萧笑见她半天没反应，忍不住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醉回过神来，睨了她一眼，“你还有事？”
萧笑双手插着腰，又好气又好笑，“喂，我可是通过层层考验，专门来看你的耶！起码也给个笑容吧。”
苏醉抿唇，她为什么要对着她笑？
萧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伸手就将苏醉的脸蛋捏出一个笑容来，“这样才对嘛……”
苏醉很郁闷。
她引以为傲的针刺之术，居然没派上用场。
“苏医生，平时要多笑笑，才更有魅力哦……”萧笑风情万种的用手指绕着发丝，还对着她做了个飞吻。
苏醉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满地。而且，萧笑的笑容也太刺眼了一些。
本着治病救人的宗旨，苏醉一本正经的建议道：“以后还是少笑的好，否则会老的快。经常笑的话，皮肤纤维会渐渐失去弹性并断裂，形成真性皱纹。这种皱纹，可是永久性的，用护肤品很难去除，是爱美女人最大的天敌。”
听着她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萧笑忙捂着脸庞，不敢放肆的笑了。
见她识相的闭了嘴，苏醉有种报复的快感，“我还要坐诊，你可以离开了。”
萧笑切了一声，很潇洒的转身。走出去几步之后，她忽然又回过头来，娇媚的一笑，“苏医生，你跟雷少很熟吗？”
苏醉反射性的点头，算是默认。
萧笑咬了咬下唇，忽然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变得扭捏起来，“那个……你可不可以帮我约他出来，我有事找他。”
苏醉微微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知道什么缘故，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唔……我试试看……”
赵果儿早在她们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就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萧笑虽然是她的偶像，但苏醉才是她更亲近的人。
这萧大美人该不是想跟小老板抢雷少吧？
顿时，她看向萧笑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淡。
苏醉的理智告诉她，雷霆只是她的朋友而已，但潜意识里却已经超越了这个的界限，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可不是对任何人都有的。而这一点，她自己没察觉到罢了。
很快的，雷霆的电话通了，“醉醉？”
他声音有些朦胧，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呃……那个……有人找你……”苏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听出她话里的不情愿，雷霆无声的笑了，语气却维持着镇定，“谁？”
“唔……萧小姐……”苏醉的声音越来越低。
萧笑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直接从苏醉手里抢去手机，故意嗲着嗓音说道：“喂，雷少吗，我是萧笑。上次，多谢你出手，帮我解决合约的问题。我来榕城了，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雷霆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萧笑脸上的笑意更加的勾魂夺魄，“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七点，不见不散哦……”
听着那娇滴滴的撒娇声，苏醉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感觉到情绪的起伏，苏醉暗暗纳闷。最近她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会有情绪上的波动。莫非，她生病了？
摸了摸自己的脉门，听了好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萧笑已经笑着挂了电话，她故意忽略掉苏醉脸上的愁绪，肆意的笑着，“谢谢你啊，苏医生。”
苏醉没有吭声，只觉得心里堵得很荒。
见目的已达成，萧笑重新戴上墨镜，临走时还丢下一记重磅炸弹，“哦，对了。若是我搞定了雷少，将来一定给你包个媒人大红包！”
萧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却搅得苏醉不得安宁，连带着一整天都没了好心情。就连她最爱的行医问诊，也没了十分的热情。
等到萧笑一走，赵果儿就人不在爆发了，“靠，不是吧！醉醉姐你帮她治好了顽疾，她居然这么回报你，简直是恩将仇报啊！”
苏醉低垂着头，没有吭声，给病人上完药，做好包扎，才得以回应她，“你不是挺喜欢她的么？”
“那是以前。”赵果儿气呼呼的跺着脚，深深地替小老板抱不平，“原先还以为她是个不错的人，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渣渣。”
渣渣是苏醉最近从赵果儿嘴里说的最多的一个词汇。
她的后妈是个渣渣。
她的老爸是个渣渣。
她的继弟是个渣渣。
她的历任前男友也是个渣渣。
总之，她身边感觉就没有一个好人。
收下诊金，苏醉将病人送到门口之后，这才抽空坐下来喘口气。
“醉醉姐，你都不生气吗？”赵果儿见她面色平静，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苏醉细白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我该生气吗？”
“当然了！”赵果儿拔高声音，答道：“雷少可是你的朋友，是你先认识的，凭什么要让给那个女人！”
苏醉对感情懵懂，被赵果儿提点了两句，脑子里才有了一丝模糊的概念。可回头一想，不对啊。雷霆虽然是她的朋友，但他也不是她唯一的朋友。就拿赵果儿来说吧，她也算是她的朋友。她身边也不乏其他的朋友，但她就没有那种被抢了心爱玩具的不适感。
苏醉女士是个特别爱学习的人，有不懂的地方也会不耻下问，直到弄明白为止，“果儿……你身边也有很多朋友，他们来找你，我就不会有那种烦闷的感觉……”
赵果儿自诩恋爱高手，自然是有问必答。
她撸起袖子，往苏醉对面一桌，很认真的分析道：“这当然不一样啦！因为我是女的，雷少是男的嘛。”
“你对我，是上司对下属，说亲密一些，咱们是基友。”
“基友是什么？”苏醉眨了眨眼，没怎么明白。
赵果儿挠了挠头，解释道：“基友就是好朋友呗！就像我们，生活步调在一个节奏，有共同话题，相处融洽。不过，基友特指同性之间的友谊。不是有一句广告词说的很好嘛，好基友，一生一世一起走！”
苏醉了然的点头，示意赵果儿继续往下说。
“但是，你跟雷少不一样啊。你们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而男人和女人之间呢，没有纯洁的友谊。也就是说，你们之间除了朋友的感情之外，还会衍生出其他的情感来。比如，亲情，比如，爱情……”
爱情和亲情这两个词汇对于苏醉来说，的确有些陌生。
“我跟师父之间，算得上亲情。那……什么是爱情呢？”苏醉虚心求教。
赵果儿虽然有过被追求的经历，但每次都好景不长，最后都没能修成正果。所以，这个话题对她来说也不全然精通，“电脑上的解释说，爱情是人与人之间的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以及无私专一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简单点儿来说呢，就是两个人彼此之间互相吸引，通常是情与欲的对照。”
这样的学术解释，苏醉实在无法理解，“能说的具体一些么？”
赵果儿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嗯，就拿醉醉姐你来说吧。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有没有渴望一个人能够陪着你入睡？或者，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你第一个会想起谁？亦或是，有没有人做过什么事情，让你心里甜滋滋的，像吃了蜜糖一样？”
要人陪睡？好像没有，苏醉直接将这一条给PASS。至于遭遇困难，她一般都会自己解决。
苏醉被赵果儿引导着思考，忽然一些零碎的片段从大脑深处闪过。她记得上一次林雪瑶被人绑架，她莫名的感到不安，然后她打电话给雷霆，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她忽然就变得镇定下来。
至于心生感动，好像也有那么一次。她过生日的那一天晚上，雷霆做了冰激凌蛋糕给她，还亲吻了她的额头。
想到那副画面，她的脸就隐隐发烫。
看到她脸红的模样，赵果儿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分析对了，“醉醉姐，你还觉得你跟雷少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吗？”
苏醉咬了咬嘴唇，一颗心七上八下，有些不受控制了。
赵果儿见她总算是开了窍，于是再接再厉，继续引导，“醉醉姐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跟你有肢体上的接触，对不对？”
苏醉不知道她为何会提到这一点，却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但是雷少的接触，你却不会反感，是也不是？”
苏醉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微的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是什么缘故呢？她睁着眼睛望着赵果儿，等待着她的答案。
“恭喜你，醉醉姐。你恋爱了！”赵果儿拍了拍手，做出最终结论。
“恋爱？”苏醉淡淡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放佛坠入梦中。
赵果儿做了个宾果的手势，道：“对，你就是恋爱了！在这个时候，你身体里的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血液中的复合胺就会飙升。是不是经常莫名的脸颊泛红，心跳加速？见到对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心里又惦记着，想要早点儿见面？”
苏醉的脸越来越烫，嘴唇咬得也越来越用力。
好像，似乎，放佛，真的有这么回事。
“综上所述，醉醉姐，你喜欢雷少。”
“喜欢？”
“喜欢，就是恋爱的基础。”赵果儿肯定的答道。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苏醉才喃喃问道：“那……接下来呢？”
赵果儿见她这么上道，心中那个得意啊，“两个人彼此有了好感，接下来就会进入热恋模式。”
“什么热恋模式？”苏醉红着脸追问。
“就是更进一步的接触。比如，牵手啊，拥抱啊，KISS啊，甚至于……”接下来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牵手，最近好像经常有。
拥抱，揽着腰身算不算？
至于KISS，咳咳，苏醉脸已经涨得通红。
赵果儿贼笑着，压低声音问道：“醉醉姐，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苏醉虽然对人体的构造再熟悉不过，生理课上该学的东西她一件也没落下。可内心却是个单纯传统的小姑娘，有些事情，她可从来都没想过。
就在她的脸快烫得爆炸时，一通电话替她解了围。
“是苏醉苏小姐吗？这里是圣玛利亚医院，我是林雪瑶女士的主治医生袁凯。”那边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男声，并且自报了家门。
听到林雪瑶的名字，苏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就消失殆尽，“嗯，我是苏醉。”
“请问林雪瑶女士有跟您联络吗？”那个叫袁凯的医生礼貌的问道。
苏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如实答道：“没有。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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