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林苑宽敞的猎场中毫不费力的拉开三石硬弓,刘胥就像一个杂耍艺人一样,在马上做着种种惊险动作,最后才一箭射死自己追逐的那头鹿,得意洋洋的策马过去,刘胥将自己的猎物扯上马背。

  “唉……”刘旦见此情况,羞愧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举着酒樽的手,都有些不知道是该继续举着,还是该放下来。

  “昌邑王兄莫怪……”刘旦尴尬的笑道:“广陵王弟一向如此”

  刘旦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对面的刘髆听的,倒还不如是说给作陪的海西侯李广利听的。

  其实,刘胥不成器,这件事情,几乎整个天下都知道。

  当初,齐王刘闳,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是在同一天受封为王的。

  天子在给刘胥的赦封诏书中明言:王不做福,不做威,靡有后羞……就差没指着刘胥鼻子,告诫他应该老实一点,别惹麻烦……

  “广陵王淳朴忠厚,天真率直,大王又何须介怀?”李广利轻笑着道。

  虽然,在目前,李广利跟燕王刘旦之间,还是属于盟友,双方都有共同的目标。

  但是……

  李广利倒是也不介意,看一下刘旦的笑话。

  谁叫刘旦的名声,在当今天子仅存的四字中最好呢?

  若是将来扳倒了太子,那就是敌非友了。

  “钩戈夫人驾到”

  “小皇子驾到”

  随着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宦官呼喊,一位雍容华贵的皇室妃嫔,怀抱着一个刚刚咿咿学语的小男孩,走进上林苑之中。

  刘旦、刘髆还有李广利都急忙起身,恭着身子迎上前去。

  “儿臣髆”

  “儿臣旦”

  “臣广利”

  “拜见母妃”

  虽被这三位大礼参拜,但这位衣着华丽,左右扈从无数的妃子,却显得有些慌乱。

  其实,她的年纪也才十八九岁而已,脸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酒窝,头上虽然凤冠霞帔,身后更拖着长长的裙子,几个侍女恭敬的捧着那长裙,不敢放手,生怕其沾染半点灰尘。

  可虽然被如此众多的扈从、侍女环绕。

  在她身上却是没有半分的所谓威严,或者说皇室的威仪,她甚至还有些慌张,不太懂得如何应付眼前这两位诸侯王,一位万户侯的大礼。

  好久,才平复下来,清了清嗓子道:“卿等平身,妾只是带小皇子,来与兄长一见……”

  “果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子……”看着眼前的这个最近几年,天子最为宠爱的女子,李广利心中冷笑着:“野鸡飞上了枝头,怎么能成为凤凰呢?”

  对于钩戈夫人的来历,李广利最是清楚了。

  四年前天子巡游天下,途径河间,听闻当地民谣,得知有一女子,自生下来就双手成拳头状,心里就很奇怪,就找到那个女子,也就是现在面前的这位钩戈夫人。

  神奇的是,钩戈夫人与天子一见面,从小到大没张开过的拳头,竟然神奇的张开了,当时李广利就在现场,亲眼看到,张开的拳头里握着一个钩子……

  “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计谋罢了……”当时,李广利就是这样判断的。

  因为这种事情,李广利的弟弟李延年就干过。

  虽然李延年的更加直白,直接写了一首诗。

  北方有佳人,傲视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正是这首简单直白而极具诱惑力的诗,吸引了天子的注意,由此才带来了李氏外戚的崛起。

  显然,钩戈的家人,从自家的成果经验中获得了足够的灵感,因此,演了这么一出戏。

  所瞄准的,无非就是天子的好奇心,再加上拳中藏钩的神奇事件,击中了天子的另外一个痒处,哪里还不能得宠?

  就连之后的怀孕十四月,而诞下皇子,更是……无稽之谈……

  “怀孕十四月……端的是好算计”李广利在心中赞道。

  平心而论,李广利觉得自己是怎么也没办法想出如此精彩绝伦,而又可完美的瞒天过海的主意的。

  今日再见这钩戈,李广利又觉得,对方浑身都是破绽,言谈举止,一点也不像一个在宫中已经生活了四年之久的皇室妃子。

  “要嘛,就是背后有人……”李广利想着:“要嘛就是此人心机极深……”

  无论是那种可能,对李广利而言,都是将来的一个大敌。

  “弗陵,快见过二位皇兄”钩戈却放下怀中的小男孩,柔声教着。

  “弗陵拜见二位兄长”才不到两岁的小皇子,一本正经的依着周礼,一步不差的拜道。

  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非常可爱,一双明亮清澈的小眼睛,看向众人,竟让刘旦心生杀机。

  “也太聪明了吧……”刘旦想着,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怕还连话都说不全,就更别谈什么知礼懂礼了。

  “诚为大敌”刘旦心中几乎是立刻升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刘旦熟读诗书,遍览百家典籍。

  他当然知道,假如,将来有一天,太子位置出缺,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眼前这个不满两岁的小皇弟,希望颇大。

  而他现在又表现出如此高的智慧……

  就是扳倒了太子,怕也只是为他做了嫁衣吧?不知道为何,刘旦竟让在心中生出这么一个念头。

  刘旦的眼睛看向刘髆,愕然发现,刘髆亦恰在此时,看向了刘旦,兄弟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双方的意思都了然于胸: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搞定眼前的竞争者。

  哪怕对方还完全不懂事,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弟弟。

  权力面前,亲情,血脉之情,完全就如同空气。

  既然感觉到了危险,那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才是正理

  心中想着阴谋诡计,藏着杀人毒刀,但是刘旦的脸上却是如沐春风:“你就是弗陵吧?真乖,真聪明,兄长送一个好东西给弗陵”

  说着,刘旦就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到刘弗陵手上。

  昌邑王刘髆亦道:“兄长亦有礼物要送给弗陵弟弟呢”也从身上取下一块名贵的扳指,交到才不过两岁的刘弗陵手中。

  刘弗陵拿着两位兄长的礼物,开心的看了一会,然后道:“多谢兄长”

  吐字竟然清晰无比,而且即使如此高兴,亦保持着一定的矜持。

  这让刘旦、李广利、刘髆三人心中更加吃惊。

  “母妃”想了想,刘旦抬起头,对钩戈问道:“弗陵皇弟如此聪慧,可已有请师教之?”

  “暂时还未有……”钩戈似乎想了想,问道:“难道燕王有什么好人选推荐?”

  “回禀母妃,寡人在燕时,就曾听闻,长安有贤达,姓张讳恒,才识德茂俱佳,母妃何不奏请父皇,请其入宫教皇弟启蒙?”刘旦笑呵呵的说着。

  一旁的昌邑王刘髆一听,心里冷笑着:“燕王皇弟,果然不简单啊,这招连环计……一石双鸟、离间分化、借刀杀人,尽得先贤真传”

  此事,对刘髆也有好处,于是他立马符合道:“母妃,儿臣在昌邑亦有所耳闻……”

  “真是这样的吗?”钩戈看向李广利,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夫人,臣在长安,亦常有所闻,本月,臣曾听闻,这张氏已为有司,举为孝廉,想来应该跟两位殿下所说差不了多少”李广利拜道。

  “哦……”钩戈抱起年幼的儿子,道:“若果真如此,妾去问问陛下看看……”

  “若张氏果为贤达,妾自当求请陛下恩诏”

  “正要你如此……”李广利在心中冷笑着,嘴上却笑道:“夫人尽管去问,相信以陛下对夫人的宠爱,自无不许”

  “既然如此,妾身这便去寻陛下请诏”钩戈笑着盈盈道,一张有若仙子般的年轻脸蛋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时隐时现。

  从上林苑中出来,抱着儿子,坐上马车。

  钩戈原本轻松写意的俏脸上,顿时愁云密布,紧紧的抱着爱子,钩戈喃喃自语道:“儿啊,你的兄长们没一个善类……将来若是你父皇归天,怕是……”

  说着,脸上就不由得流下泪来。

  “母妃不哭,弗陵会乖乖的……”年幼的小皇子,见到母亲伤心的流泪,连忙扯着母亲的裙角,安慰着道:“弗陵,会很乖很乖的……”

  “唉……”钩戈叹了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水。

  她本是河间小户人家的女儿,因缘际会之下,她的家人听说天子要经过河间,就强逼着她表演了一出拳中藏钩的把戏。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不到……

  尽管,因种种巧合,导致天子对那一切都深信不疑。

  但是,天可见怜,她从来没想过要争取些什么……

  但命运就是如此奇怪,一步一步的将她推到了现在,说老实话,怀孕十四个月,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何……

  “难道弗陵真有尧舜之命?”看着乖巧的儿子,钩戈楞楞的想着。

  这些年来,钩戈在宫中倒也是读了不少书——要伺候天子,不读书,根本就没办法得宠。

  天子极好诗赋,每每兴起就会挥墨而作。

  侍奉在一边的妃子,当然要有一定的文学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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