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在东洋人面前当孬种!

  刘雨卿的这句话,激励着阵地上的每一个弟兄。

  要么放弃抵抗,要么战斗至死!而在这里的每一个国士兵,显然都选择了后者!日军的飞机即便再猖狂,日军的大炮即便自猛烈,日军的进攻即将再凶猛,也都无法摧毁这里任何一个士兵战斗到底的决心。

  阵地上的弹打光了,弟兄们就用大刀砍、用刺刀扎、用石头砸!总之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这阵地上,就绝不能让东洋人前进一步!

  刘雨卿的腿受了重伤,可他依旧在那挥动着剩下最后一颗弹的手枪,在那嘶吼着指挥弟兄们奋勇杀敌!枪里的那最后一颗弹:

  是留给自己的!

  参谋长蔡雨时,抡动着手里的大刀,一连砍死了两名敌人,终究上了一些年纪了,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到了刘雨卿的身边:“献廷,人不服老不行了,想当年,在四川内乱那会,我这刀砍起来那可是不留情的!”

  刘雨卿裂嘴笑了笑,他看到罗常胜不顾生死的摸出阵地,从日军的尸体上抱了一堆弹药回来,又笑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见到自己的参谋长侧起了耳朵在那仔细的听着什么。

  “献廷,你听,好像不太对啊。”蔡雨时皱了皱眉头:“好像东洋人屁股后面响起枪声了啊。”

  “别瞎说了。”刘雨卿只当是自己的参谋长在那安慰自己:“你说这里哪里来的援兵?”

  “不对,不对!”蔡雨时一下叫了出来:“听,听,是枪声,是在东洋人屁股后面响起的!”

  说着,不顾一切,拿着望远镜冲到阵地上的高处,手里端着望远镜,看了好大一会,猛然大声叫道:“来人,把军座给我搀上来!”

  两个弟兄搀扶起了刘雨卿,来到了蔡雨时的身边,蔡雨时把望远镜朝刘雨卿手里一塞,朝前用力一指:“军座,你看,你看!”

  刘雨卿举起了望远镜,他的整个人一下就僵在了那里。

  他看清楚了,大队大队的国士兵,正在日军的侧后方发起猛攻,而在那些攻击队伍,飘扬着无数的军旗:

  青天白日满地红!

  是的,他没有看错,青天白日满地红!

  刘雨卿颤抖着手放下了望远镜,嘴唇不断的在那哆嗦着,当一个濒临死境的人,忽然看到了生的希望,那份激动,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好久好久,才猛然大声叫道:

  “弟兄们,援军来啦!援军来啦!”

  阵地上先是一片寂静,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在阵地上潮水一般响起

  指挥着两挺机枪的锁柱,不断的督促着机枪手把一串串的火舌向对面的日军倾泄而去,不断督促着弟兄们发起一波一波的进攻。

  高飞对锁柱是有一些偏心的,好的装备,都先尽量满足锁柱的独立团。因此在整个第四战区之,锁柱的独立团是相对比较有战斗力的一支。

  但是,对面的日军也是精锐之师,在遭到来自后方的突然打击之后,很快从混乱调整过来,他们一边继续保持对得岭刘雨卿部的攻击,一边阻挡着来自后方的袭击。同时,电请大本营迅速增援战场。

  锁柱尽管看起来稍稍占据上风,但情况却并不乐观,几次冲锋,始终都无法在日军阵地上撕开一个缺口出来。

  锁柱有些急了,眼睛冒火,正在这个时候,第二梯队、和总预备队的老黑都赶到了战场之上。

  “锁柱,你个龟儿的,怎么还没有打过去!”老黑也有些急了。

  “他妈的!”锁柱难得的也骂了一句脏话:“东洋人的攻击实在太凶猛了!冲了几次,都被打了回来!”

  谢依的面色凝重:“情况不容乐观,两翼的日军已经有了行动迹象,企图把我们包围!一旦被他们得逞,情况就危险了!”

  老黑抿了一下嘴:“原先制定的计划有变了。谢依,带着你的人,负责阻挡住两翼的日军,我带着总预备队,和锁柱一起在这猛冲!”

  “是!”谢依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这是一场艰苦绝伦的战斗。两边的士兵忘死的绞杀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机枪对着机枪对射,成串的火舌如同一道道火蛇一般在天空乱窜乱飞,稍有不慎,正在冲锋或者防御的士兵都会被打成马蜂窝。

  一连冲了八次,却没有一次成功的。

  缺少重武器的国士兵,不得不用血肉之躯来杀开一条血路,而他们面对的,除了凶狠的日军之外,还有天空不断轰炸扫射着自己的日军飞机!

  老黑沉稳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良久,缓缓说道:“把敢死队给我拉上来!”

  八十人组成的敢死队站到了老黑面前,他们的每一个人背后插着大刀,手里握着冲锋枪、步枪,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在他们的身上,每一个人都绑着三枚手榴弹!

  “牛三奎!”

  “到!”牛三奎大步走了出来。

  老黑死死的盯着这个自己曾经的警卫:“身上的伤还痛不痛了!”

  “痛,但老不怕!老一样可以冲锋!”牛三奎拉着嗓门叫道。

  “好样的!”老黑大声赞了一句,环顾着自己的弟兄们:

  “兄弟伙,对面,是我们2师的老长官刘雨卿,高飞那个龟儿的,下了死命令要让老把他给救出来!他妈的,可东洋人不让!两翼的东洋人也开始围了上来,天黑前要不把刘雨卿给接应出来,老们就都完了!现在,老就得靠你们了!敢死队,敢死队,就是去送死的!给老杀开一条血路,把刘雨卿个老龟儿的救出来!我老黑拜托你们了,求你们了!将来到了地下,兄弟伙都千万不要怨恨老!”

  “把刘雨卿个老龟儿的救出来!”这是八十敢死队员气壮山河的回答!

  “等等,等等!”后面传来了一片呼声。

  老黑和弟兄们朝那看去,几乎整个太平镇的男女老少都来了,镇长来了,小水来了,小水的爹也来了,所有所有的人都来了

  几个壮士的后生挑着酒瓮,几个大婶手里端着海碗,小水爹来到老黑面前:“长官,知道你们要和东洋人玩命了,今天我和乡亲们一起来给你们壮行的!”

  老黑拱了拱手:“我老黑代表弟兄们谢谢你了!”

  每个敢死队员的的手里被都分到了一个碗,然后小水爹和乡亲们在一个个碗里都斟满了酒,当斟到牛三奎面前的时候,牛三奎别过了脑袋,不敢正视小水爹。

  “转过头来,你是咱自己的孩,自己的孩犯了天大的错误,爹娘也不会怪的!”小水爹大声说道。

  牛三奎转过了头,小水爹一指自己的闺女:“你看!”

  小水缓缓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牛三奎看到了,老黑看到了,所有的弟兄们都看到了:小水穿着一声的孝服,头上还插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小水爹的声音有些颤抖:“孩,你做错了事,换在过去,我一定和你拼命,可你现在要去和东洋人拼命了,我不怪你,我让闺女给你披麻带孝,为你守一辈!”

  牛三奎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当他听到小水爹说出了:“兄弟们,喝了送行酒,大家安心上路吧!”这句话的时候,一仰脖喝光了碗里的酒,重重的把碗砸到了地上。

  弟兄们都一仰脖,喝光了碗里的酒,把碗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接着!”老黑把一面战旗递了过来。

  牛三奎一把接过了老黑的战旗,那上面写着:

  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死!

  牛三奎展开了大旗,嘶声厉吼:“弟兄们,去死啦!”

  “去死啦!”

  八十敢死队员爆发出的呼声,惊天地,泣鬼神,撼日月,壮山河!

  这是一个让每一个人都无法忘记的场面!

  八十敢死队员,挥动着手里的武器,把愤怒仇恨的弹,喷射向对面的日军。他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可一个一个后来者,又继续踏着兄弟的遗体,奋不顾身的朝前冲着!

  有些冲到日军面前的弟兄,没有任何迟疑,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轰隆隆”的爆炸声,在这,一曲***人最壮烈的乐章正在上演!

  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死!

  百万川军誓师出川,千万川人誓死抗战!

  在这里,这些***人,用他们的生命在谱写着一曲民族最壮烈的乐章!

  这是最壮烈的一幕,也是最惨烈的一幕。

  老黑看着,看着,眼泪从他的眼缓缓流出。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太了解高飞和薛岳为什么一定要把刘雨卿救出来的用意了。

  二次反攻南昌,实际上已经失败了,陈安宝将军已经壮烈殉国,而刘雨卿也危在旦夕。在一场战斗,绝不能损失两名将军,不然,这将对***队是一个巨大的心理上的打击。

  尤其是刘雨卿声名显赫,已成川军领袖之一。对于抗战之付出巨大损失的川军来说,刘湘已经去世,川军缺乏一个真正的领袖,而他们和央军之间既有合作抗战,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在这两者之间,刘雨卿则起了一个缓冲和调和的作用。

  无论对于川军还是央军来说,他们已经无法承受失去刘雨卿的沉重打击了!

  刘雨卿必救不可,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所以老黑不得不拿弟兄们的生命却踏出一条道路来,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前赴后继,舍生忘死,浴血疆场!

  那些看着这一切的百姓们,早已泣不成声。他们从来也都没有见过这么勇敢的军队,从来也都没有见过这么勇敢的士兵!

  慷慨赴死,杀身成仁!

  他们看到敢死队的弟兄们成片成片的倒下,可终于有人冲了上去。伴随着一声声敢死队员毅然决然的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的声音,那一口口的大刀也在日军阵地上翻飞舞动。

  “锁柱,给老冲!”老黑狂吼一声。

  锁柱拿起了手里的冲锋枪:“弟兄们,跟着老,冲啊,冲啊!”

  无数的弟兄们从阵地上站起,无数的军旗在那飞舞,无数的士兵挥动着雪亮的大刀冲了上去!

  那面“死字旗”就在日军阵地上飞舞着,人在,旗就在!

  牛三奎好像一个疯一样不断挥动着手里的战旗,逼退着一个个企图冲上来的东洋人!他是敢死队长,就算死,也要保护好这面战旗!

  这面旗,就是2师的灵魂所在,就是弟兄们决死作战的源泉!

  牛三奎的身上,早已不知道了多少弹,挨了多少刺刀。可他一直没有倒下,连牛三奎自己也都觉得是个奇迹。

  不能死,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死,一个声音在牛三奎的心里大声呼唤着。

  在大部队冲上来之前,自己要一直这么战斗下来,哪怕双腿被砍断,哪怕脑袋被砍掉,自己也要一直坚持到大部队上来为止!

  身边又是连番的爆炸声,牛三奎甚至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又一个兄弟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好兄弟,好兄弟!牛三奎心里大声呼唤道。

  牛三奎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成了,视线已经模糊,身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

  他停止了自己疯狂刺杀的举动,一手驻住旗笔直的站在那里,一手死死的扣住了手榴弹的导火索。

  死,可一死;旗,不能倒!

  牛三奎的神思恍惚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老黑,看到了锁柱,看到了蒋郎,看到了小水爹,然后,又看到了小水

  他看到小水穿着新娘的大红衣服,笑意吟吟的朝自己走来,他又听到小水对自己说:“三奎哥,你是个大英雄,等到东洋人被打跑了,我和和你成亲。”

  牛三奎笑了,裂着嘴开心的笑了。

  他的左手松来了战旗,那面战旗已经被他牢牢的插在了地上。接着,他拉开了手榴弹的导火索,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朝着日军走了过去

  血路被杀开了,但这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八十敢死队员,无一幸存!

  他们是用大刀,用手榴弹,用生命,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日军从精神上完全被打垮了,他们曾经听过2师的威名,但从来也都没有想到过,当他们真正面对2师的时候,会是这样一个让幸存者永生都无法忘记的结果。

  天地哀鸣,山河同悲!

  当刘雨卿从阵地上被人搀扶出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想不到来救自己的,是2师!

  “国民革命军陆军第2师!”

  这面旗帜清楚的告诉刘雨卿、告诉蔡雨时,2师来了,28师又回来了!

  “老长官,老黑来接你了!”

  “老长官,谢依来接你了!”

  “老长官,金锁柱来接你了!”

  一个个的声音响起,刘雨卿泪眼模糊,蔡雨时泪眼模糊。

  这些当年不起眼的小兵,现在一个个都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军官,而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把自己救出来的也正是他们。

  这三个人刘雨卿都认得,老黑是个老兵油,当了几年兵皮都没有擦破过一次,可一条腿却在抗战的时候瘸了。

  谢依是个整天招摇撞骗的家伙,可现在却哪里还有当初油头粉面的“风采”?面色黝黑,浑身都是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金锁柱?刘雨卿太了解这个人了。一上战场就害怕,就哭,枪声一响,整个人就好像大祸临头一般的又哭又叫。可现在,现在的金锁柱就站在自己面前,刘雨卿几乎不敢相信刚才那个端着冲锋枪勇猛冲锋的金锁柱,就是当年那个胆小怯弱的小娃娃!

  是什么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刘雨卿不知道,也没有人可以回答他,没有人。也许无论是谁只要到了2师,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的吧!

  那里传来了哭泣声,所有的军官士兵都把头转了过去。

  他们看到太平镇的百姓们都来了,一边哭着,一边收拾着勇士们的遗骸。

  “三奎,三奎。”披麻带孝的小水,和她爹一起在遗体不断找着牛三奎,可她们永远也都找不到了。

  烈士的遗骸已经散播在阵地上的每一处

  牛三奎完成了自己对小水和她爹的诺言。小水和她爹让他去死,牛三奎真的去死了,他死在了日军的阵地上,当他拉响手榴弹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

  他死的问心无愧,他和他的弟兄们,死的气壮山河!

  阵地上那八十勇士的遗骸,已经再分不清谁是谁的了,老百姓们把所有的忠骨都聚集到了一起,埋葬到了一起。

  等到抗战胜利之后,起码还有一个能够祭奠他们的地方。能够让后人们知道,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歌可泣的事情!

  老黑轻轻的叹息了声,然后,他把头转向了刘雨卿:“老长官,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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