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11)

  看!看!看!看什么看!

  十四一张暮气沉沉的老脸在这一瞬间像是注入了活力, 那种桀骜和不训以及各种的不服与快意, 都快从那张脸上破皮而出了。他轻哼一声:“以前还有些怕你!现在爷可不怕!爷那大侄子对爷可比你这个亲哥对爷好了太多了。再者说了,爷是恂郡王,您呢?您现在是谁呀?妾身未明说的就是您现在吧?呵呵呵!以您这脾气,这妾身只怕还得未名下去。毕竟,天下为重嘛。”他快意的笑起来, 哈哈哈之声不绝,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哥啊,弟弟要是盼着这个天下好呢,就得期待您将来死不能入皇陵。弟弟要是盼着这个天下不好呢, 是不是就得想着我的亲哥哥再登大宝呢?”

  是说为了天下好的话, 四爷最好啥也不是。四爷要是谁也不是,将来总不好偷偷的给塞入皇陵里。那么这将来,是不是真正的尸骨连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要是不想着天下好,只想着一己私利,那么必然是父子相残。

  这么一想,是各种的不爽啊!

  连林雨桐都不爽了, 可见四爷得多不爽。他们不爽了, 老十四就爽了:“哎哟哟, 今儿这天是真好!连吸口气都觉得是甜的。”

  呵!四爷嘴上能饶了他?“朕不管死哪儿去,那也帝王之身。葬不葬在皇陵有什么关系?孝庄太后也不随葬皇陵,你们倒是谁敢不去祭扫?再者说了,朕做过皇帝, 朕的儿子是皇帝,要是错不了的话,朕的孙子以及孙子的孙子还是皇帝……你呢?”

  十四黑脸!挤兑谁呢?

  紧跟着四爷又哼了一声:“朕嘛,这将来还能不能偷偷的被塞皇陵里去,朕是真不知道。但是朕要是不想叫你埋进皇陵里去,那也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

  十四一愣,看看自家四哥那过分年轻的脸,他的嘴角抽抽了一下。看他那个样子,像是得道成仙了似的。对自己比较好的皇帝大侄子,他未必活的过眼前这个妖孽啊!而且,就算是自家那皇帝大侄子活的过眼前这人,估计那位大侄子得吓出阴影来。他爹能死而复生一回,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因此,他要是留下什么话了,就是借给自家那大侄子一百个胆子,那孩子也不敢违背的。

  唉!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十四心里发虚,但嘴上不服心里也不服,又是一阵冷哼,却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随意的跳到下个话题随意的怼,“这有些人啊,就是权力心太重。在位的时候觉得命要紧,病的七荤八素了,舍不得命了。一天天的道貌岸然,什么天下为公啊,什么为了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糊弄鬼呢?还不是偷偷的跑去瞧病去。既然跑了,那就躲远点呗。可人家呢,活过来了就不甘寂寞了,还总想出来蹦跶蹦跶。蹦跶啥呢?还以为他是多了不起的帝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了他这天下指不定要大乱了呀!呵呵呵呵!您瞧见了吗?这大清有您的时候叫大清,没您的时候不也还叫大清。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这天下离了您一样的运转,您啊,真未必有那么重要。”

  句句戳心呐!

  林雨桐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十四这些年憋狠了吧。糟心的哥哥们都活着的时候,别管是狼狈为奸还是相互攻讦,总有人应和呀!等上面一个个的都没了,他发现是真没人陪他玩了。还活着的兄弟人家不敢跟他玩是一方面吧,主要是他也瞧不上别人的段位。这会子瞧见他哥了,瞧瞧,六十多的人了,脸上也不见暮气了。好似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眼睛里都能迸射出亢奋来。怼起他哥来是毫不留情。她心里就想,十四这些年关着大门,一天天的估计就靠着在心里怼他的哥哥们找乐子过活呢。瞧瞧,怼人的话不假思索,那是张嘴就来。

  怎么能叫四爷不痛快他就怎么说,怎么能踩了四爷的痛脚怎么说。

  他得意洋洋,“哥哥呐,自从您没了,大家的日子那叫一个好啊!您见不得谁好,您的儿子就叫谁的后人好。您见得谁好,您的儿子叫就谁不好。对十三是如此,对您留的大臣们也是如此。四哥啊,您说说……嘿嘿嘿您说说,您的儿子做了皇帝能怎么着啊!孝顺的儿子跟有能耐的儿子比,其实还是孝顺些的儿子更得人心吧。所以说啊,四哥啊,弟弟这心里其实还挺替您难受的。您说说,您是给了您儿子江山了,可您儿子给您什么了?我的四哥嗳,可怜您都死了还放不下的儿子,可您那儿子未必有我这个弟弟乐意您活着吧?”

  十四说着,就忍不住的笑,牙都掉了一半了还乐呵呢。咧着个大嘴气的四爷就差把茶杯直接给塞嘴里去。十四呢?却是越想越觉得爽气呢!半辈子的窝囊劲儿,憋在胸口的这股子气可算是给出来了。

  四爷连白眼都懒的赏给他,这傻子,得意忘形的什么都忘了。没察觉外面都没有喧闹之声了。这条街都被清理干净了。要不然,自己说话的时候能一口一个‘朕’吗?难道不知道这隔墙有耳的道理。

  兴奋的十四是真没察觉到,各种的情绪交织,他还真没这个意识。

  因此,他压根就不知道外面站着的弘历把他十四叔的各种冷嘲热讽给听了个彻底。

  乾隆气的手都抖了,皇阿玛不计较,结果十四叔给漏气了。这个十四叔,施恩给您了,您倒是在背后拆朕的台,果然皇阿玛不喜欢十四叔是有道理的。十四叔都这么讨厌了,可想而知,能被皇阿玛讨厌成那个德行的八叔和九叔得有多讨厌。

  他在外面手都伸出去打算推门了,弘昼一把拉住,劝他稍安勿躁。想听十四叔的真话现在也不容易了是吧。

  然后就听里面的皇阿玛开口就训斥十四叔:“一大把年纪了,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读唐史,读帝王传记,你是到现在都没懂李世民临终为何要打压徐世绩么?”

  李世民说,李治对徐世绩没有恩惠,怎么办呢?我现在先把他给压下去,回头等你登基了,你再去简拔此人,如此,你便是对他有大恩之人。

  这个道理十四怎么会不明白?只不过是怼人嘛,怎么戳心怎么怼。他觉得,以自家四哥的性子,要是能看上弘历的作为才算是见鬼了。别看这会子嘴上维护呢,其实心里不定怎么生气呢。嗯!甚至是流血,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的那种。

  他嗤笑一声,现在为你儿子说话,说的这么好听,其实您压根也不是那般委婉的人呀。现在这么着,不过是还是顾忌您那倒霉儿子罢了。您啊,就是不敢跟您的儿子正面碰撞的吧。

  外面的弘历面色却好多了,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就是该被皇阿玛这样解读的。就像是十二叔,当年皇阿玛都快把十二叔撸成光杆了,可结果呢?结果自己提拔十二叔,十二叔现在就成了忠心耿耿的履亲王,对不?

  十四叔这种人,呵!真是一点好都不能给。

  那边十四却没有这么自觉,还要张嘴说话。林雨桐赶紧拦了,六十多的人了,酒色都沾的老头,他的体格能有多好。这会子亢奋的状态,对他的情况可真不怎么好。于是就出言打岔:“十四弟,坐吧。坐下说!”

  老胳膊老腿儿了,站着不累吗?

  十四的眼神这才从他哥的身上挪开,发现这位是他嫂子。

  “哎呦!”十四惊讶了,“四嫂?怎么是您呢?我四哥带着您……这可比我活见鬼的瞧见我四哥还叫人惊讶?这是怎么说的?”他又看他四哥,“年贵妃也还好吧?您没给舍得带出来吗?瞧把我嫂子给累的。”说着就像模像样的给林雨桐请安,“四嫂,十四给您请安了,您吉祥。”

  这个腔这个调,再用这个腔调说的那些个咸淡话,林雨桐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给拍过去。

  她给气笑了:“十四弟,这可是你的不对。你四嫂就一直这么在的,也不见你打招呼。知道的说你是见了你四哥眼里再没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眼里装不下人。说了这么一会子工夫了,才想起给我这老嫂子见礼,着实该罚。以茶代酒,来来来!赶紧先把这杯给喝了。”

  茶里放了药,别太激动了再整个嘴歪眼斜。

  四爷点头,“老十四,缓缓。不着急!”他把这个‘老’咬的特别重,就怕人家不知道这个‘老’,那就是真的老的意思。

  这话把老十四给气的端着茶杯子的手都在抖。

  当然了,也不全是气的,老了导致手抖是最主要的原因。

  一杯茶进肚子了,觉得舒服多了。气喘的都匀称了。也确实是站累了,只得坐过去了。一坐过去抬眼跟自家这老嫂子的眼神一对上,老十四懵了一下,紧跟着他就觉得血朝头上涌,脸都红了,他怒目看他四哥:“嫂子在当面,您刚才都说的什么呀?”

  是说前面后面都长着红痣的事吗?

  哪在再嫂子面前这么说小叔子的,自家这四哥果然是老糊涂了。

  四爷呵呵一笑,“你嫂子嫁进来的时候,你才三四岁大。”

  这才是真正的老嫂子,民间很多人家把这种嫂子都叫嫂娘。因为她们很多时候是代替婆婆抚养小叔子的。也因此,其实真不必忌讳什么。

  老十四面色一僵,要是这么算的话,自己当时穿着开裆裤受伤的事,这些个老嫂子都是知道的吧。

  林雨桐安慰了他一句:“没事,也就我们这么几个,从你八嫂往后,自你九嫂那开始就算进门晚了,她们肯定是不知道的。”

  十四的脸红中都带紫了,为什么这事额娘从来没有说过。他觉得这些嫂子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想起当年的事。

  他也坐不住了,蹭的又起来,“那您二位慢吃着,臣弟就告退了。”

  不等他转身出去,门被推开了,弘历带着弘昼就进来了,两人见了礼,就热情的招呼他们十四叔,“留下一块吃吧,难得皇阿玛和皇额娘有这样的雅兴。”

  四爷的笑意只敛了敛,就默认了弘历的安排。弘历也大松一口气!

  这顿饭吃的,林雨桐反正是挺得滋味的。弘历主动跟十四道:“十四叔得闲了,常去陪皇阿玛说说话……”

  十四心说,那地方是想去就去的地方吗?

  才这么一想,就愣了一下。自己都能自由出入那地方了,那这自由度是得有多大?

  是自家这大侄子脑袋不够数了,还是自家四哥的段位更高了。

  可转脸一想,去去也好。别的不说,只老四两口子还这么年轻……那就值得一去的对吧!自己嘛,毕竟是老了。

  出来一趟的收获就是:庄子明面上该撤的总也是撤了。

  哨卡还在,出去没人挡。来的时候跟进宫是一样的,先过来递了牌子,里面说要见了,才通知你进去见面。

  这么一安排,四爷就满意了。

  弘历又试着道:“儿子身边有一侍卫,打小在少林寺学的武艺,儿子带在身边也有十年了。您要是想出去走走,就叫此人陪着您。若不然,儿子还真不能放心。”

  要放人也放在明面上,弘历现在有点找回跟自家皇阿玛相处的感觉了。如今,这么多人知道了,便是想弑父,也已经失去了先机。所以,皇阿玛生气了能扭身就走,他却得束手束脚。人站在高位上,束缚就多,顾虑的就多。因此,很多事他处理起来反而会艰难。

  杀不得,关不住,那就只能这么安排了。这也是当下最好的安排了。

  四爷这回便没反对,“那就把人留下吧。”

  既然留下了,四爷走哪也就都带着了。除了带着张少山之外,再带着的人就是图辉和王义,这两人一人是德海的义子,一人时德海的徒弟,换着带在身边。

  庄子内的事,张保管着。凡是跟外面有牵扯的,陈福在管着。

  德海就是带着带着原先粘杆处的人,负责庄子的护卫。之前派来伺候的也都撤了,林雨桐身边只剩下一芳嬷嬷了。再找寻以前宫里伺候过的老人,这就很不必了。

  弘昼趁机道:“您看,要么,儿子给您送几个伺候的人来。都是极规矩的……”

  林雨桐不要这个,“我要来也没用。我这里,不收娇滴滴的姑娘。一般的姑娘也服不了这边的环境。这里能比得上王府富贵不?”

  弘昼一噎:皇额娘您这么挤兑儿子就挺没意思了。

  林雨桐就笑:“我不要你府上养的。就把你那庄子上的佃户,人憨厚本分,品行无大错的人家举荐过来便可……”

  弘昼先是一愣,紧跟着就有点明白了。这庄子原先也没多少佃户,种地的都是家里的奴。盖因这一片紧挨着皇家的园子,小老百姓其实心里还是怕的。如今这一片连在一起,是挺大的,但原先分到各家的话,一家也才几十亩地。买了这所谓的庄子,其实也不是为了给家里增添点收益的,不过是皇上在这边的时候,大家有个地方呆着罢了。因此,也不需要什么佃户来种地。

  唯一有佃户的,也就是自家和弘瞻的庄子紧挨着这一片。这些佃户觉得靠着王府能有依仗,因此上,倒是安心的住着呢。

  他一听这么说,就忙道,“那儿子回头就去挑……”

  四爷给拦了,“也不用挑了。你跟弘瞻,把距离圆明园和畅春园的那一片都留着,剩下的地全归到这边来。”

  您这是要当土财主呀。

  林雨桐却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也对!对外就说着庄子里住着一位先生就罢了。”

  小老百姓便也只以为,这里是王府请的先生。

  弘昼一下一下的点头,“也行啊,儿子回头就找弘瞻说去。”不过是礼亲王府里还轮不到弘瞻当家,这些事还得费些手脚。大不了叫自家四哥下旨去。再在江南补偿自己和弘瞻一个更大的庄子。

  嗯!就这么决定了。

  四爷瞥了这小子一眼,“叫你损失了。给你个补偿。”

  弘昼眼睛一亮:“真的?”

  四爷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给画了几笔,“这里是圆明园,这里是畅春园。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京城通往这两处的必经之路。你将此处沿路的地想法子都弄到手里,不用交给弘瞻经营,只每年分给弘瞻红利即可。将这地方建成官舍。从大院子,到小屋子,连下人住宿的地方一并给安排上……”

  弘昼眼眸一闪:“四哥一年只能在园子里呆一半时间……”说完这个,他顿时就后悔。

  这是犯蠢了呀!

  皇阿玛在这边,只怕四爷不是非必要都不会太回宫里去了。况且,只要皇上还在园子里,哪怕一年中有那么一两个月住这边,那盖成那样的地方也不愁没钱赚。院子完全可以一年一年的包出去的。坐等着收钱……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里面凡是能过来住的,不是常进宫的,就是从地方上回来觐见的。只要住在这里,哪怕是从下人的嘴里知道点只言片语,那天下还有什么事是皇阿玛不能知道的。

  可若是如此,“这地方明面上就不能由儿子一个人来经营。”

  “那就慢慢的,把皇室里能拉扯的都拉扯进来,经营你来管,给别人多分润银子便是。这地方,不管打不打皇家的招牌,除了皇家也没人要的起这地方。”

  弘昼点头,这里面的事大了,不是一点银子的事。别说不赚银子了,就是每年给里面倒贴银子,这活都得干,“儿子知道怎么办了。”横竖荒唐惯了的,这事还就得他才能干,才敢干。

  至于有人疑惑为啥他这个王爷以前为什么不这么干,呵呵!那不是因为现在闯了天大的祸都有人给撑腰吗?谁瞧不顺眼都得憋着。

  他自己想想都怪乐呵的,其实能当一个无法无天逍遥自在,想干嘛就干嘛的王爷,也挺好的。

  临走的时候,他又缠林雨桐,“皇额娘,回头让吴扎库氏跟您请个安。您不知道,最近儿子的日子很不好过。”他变年轻了,但是吴扎库氏并没有。两口子感情好的中间插不上外人,老这么闹别扭解释不清楚也不成啊。

  林雨桐就笑:“行啊,让你媳妇来吧。”

  可吴扎库氏还没来呢,十四来了。包袱款款的,常用的东西一带,人就来了。四爷干活,他搁在边上叨叨叨,叨叨叨的。一会子说四爷刨的坑太浅,一会子说四爷整的地垄都不直溜。四爷都懒得搭理他,但人家就是能自得其乐。好似看着他四哥苦逼逼的,他就舒坦了。

  四爷容他两天已经是极限,第三天还逼叨叨的,四爷就打发他了,就问他一句话:“想长寿点不?想无病无灾的寿终正寝不?”

  十四干瞪眼,到底是没勇气再怼了。

  四爷白了他一眼,“想就闭嘴,老实干活去。”

  “我这岁数了,我能下地呀?”要么说老四这人虚伪呢。当年皇阿玛在世的时候弄几亩菜地演了一处归田园居的好戏,那是糊弄老爷子。后来在圆明园里种地,那是糊弄天下人的。如今呢,还是种地,这又是糊弄他那傻儿子的。他早就看窥破表象看到本质了,想叫自己配合他演戏啊!做梦!

  “你想下地爷还心疼刚撒下的种子呢。”四爷朝外面指了指,“看见对面那片了吗?给我在哪儿盖个房子去……”说着就看钱盛,“把图纸给你十四爷,然后把人给送出去。”

  盖房子?

  监工啊!这个他熟悉。多大房子他都给盖。

  结果图纸拿过来一瞧,这是要干啥呀,拢共也就两亩的样子,房子一排排的,也不知道干啥用的。下人房也比这个讲究吧,除了留着的火墙看着抛费一点,剩下的啥技术含量也没有。“不干!丢不起这人。”

  “你要是钱有多的,就是再盖一圆明园,爷也没意见。”四爷回头看十四,“你自己掂量去。”

  嘛玩意?这玩意我自己花钱呀?您儿子不给您银子使唤吗?您那儿子一年出去溜达得花多少钱您这心里有数没?才想着怼回去的,结果想想还是算了,他乐的看笑话,最好都来悄悄笑话才好。

  他把图纸卷吧卷吧,“行啊!两百两就到头的事,爷接了。抵药费的吧?”

  “抵一年的。”四爷回头看他,“明年的咱们再说。”

  明年再说?就凭你俩这老妖精现在保持的这个模样,还有您这能抡锄头的体格,你要敢开这个口子,这得多少人愿意给您干活呀!

  明年……明年还有我的事吗?

  他也看出来了,老四就是想拿捏他,就是得叫人翻不出他那个手掌心。

  哼!

  十四走了,吴扎库氏才来了,这是做了好几天心理建设,觉得不会因为见到皇额娘而一下子昏厥过去,这才来的。

  吴扎库氏很用心,带来的东西都是惠而不费的。布匹以低调舒服为主,首饰更是以轻巧方便朴素为多。想来这几天没少为这点东西费心。

  林雨桐笑着收了,又问起府里的孩子,这两口子生了七个孩子,六男一女。成了五男一女。侧福晋章佳氏也生养过一个,可惜孩子也夭折了。如今府里的孩子,都是嫡出。唯一的姑娘就是和婉。二月出的嫁,也才去了蒙古俩月而已。

  说起孩子,不免就说到了和婉。和婉是雍正十二年出生的,又是嫡出的孙女,作为皇后,乌拉那拉氏肯定是见过的。

  比和婉小的,倒是不曾见过。

  “儿媳这次来也没带,等以后带过来给皇额娘请安。”吴扎库氏坐在林雨桐边上,别的不问,说的也都是些家常的话。什么永壁的媳妇有喜了之类的。把家里的事说完了,又开始说些京城的贵妇圈的事。不动声色的告诉林雨桐一些京城的情况。

  挺有心的。

  头一次来,林雨桐没多留。但还是帮着把脸给整了整。女人跟男人还不一样,女人平时注意保养,所以,这只要做一些微调美容,去去皱纹,年轻的就特别明显。

  吴扎库氏摸着脸,又是高兴又是发愁,“皇额娘,儿媳妇顶着这张脸出去,怕是要给您惹麻烦的。”

  是说进宫之后,少不得叫宫里的女人动心吧。

  林雨桐就笑:“你是儿媳妇,跟自家闺女是一样的。别人可不成。”

  便是宫里,再是妃嫔,那也是妾。做婆婆的疼儿媳妇,但绝对没有疼一个妾室的道理。因而,有资格叫皇额娘出手的,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女眷这边,宫里的太后都不敢开这个口。将来的皇后倒是行,再就是自己,以及老六的媳妇。几位皇婶开口估计也行,还有活着的老公主和公主们,这是能开口的。

  所以,皇额娘不认谁的有权,谁有宠,只认规矩和亲疏远近。

  吴扎库氏走的时候心里特别踏实,回去翻箱倒柜的就找年轻时候的衣服。人不老了,穿的鲜亮点才对得起这番折腾呀!

  弘昼笑这媳妇笨,提点道:“我跟你说,好好的做几身衣裳,怎么富贵怎么收拾。过上半个月,你再往园子里去给太后和额娘请安去。等从园子里回来,你再办几场赏花宴,该请的只管请……”

  吴扎库氏一愣:“你这是怕人家不知道……”

  对啊!皇额娘那样的本事不用都可惜了,可猛的要做这个做那个,自家那四哥必然又得多想。那就得换一种法子来。

  吴扎库氏还是听的半懂半不懂的。但懂不懂的有什么关系,就是办差了也没事,“反正有皇额娘呢。”那么年轻的皇额娘,怕是比自己要长寿的吧。如此就可以保证剩下的半辈子不用小心谨慎,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你倒是毫不客气。弘昼就撺掇吴扎库氏,“等见了皇额娘和宫里的妃嫔,帮爷说一件事。”

  什么事?

  弘昼凑近福晋,低声交代了一遍。

  吴扎库氏以为他疯了,“咱也不缺钱,这活能干吗?”

  弘昼就道:“这是正事……跟四哥说他肯定不乐意。但是宫里的太后……估计是乐意的。”

  太后疯了?

  弘昼白了她一眼,太后不是疯了,很快太后发现她没银子了。

  可别说太后就不需要银子。这世上就没有不需要银子的人。当皇上的自己的生活上是不要钱,但却是最为银子发愁的人。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太后呢?

  太后的供给是由皇帝自己的内库出的,内库最大的供给一般就两人,皇帝和太后。可现在呢,同样的钱要给四个人花的。这里面还有皇阿玛和皇额娘呢。而且,这两人的供给明面上怎么着也得比太后高吧。同样的饼子分两半跟分四份,这肯定是不一样的。

  太后也得维持体面的。给下面人打赏,那得从太后的积攒里出。这出的多进的少,库存也消耗的快。

  弘昼就道:“内务府很快就没时间管太后了,他们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

  查贪污呀?吴扎库氏可不看好:“皇上又不是真傻,以前那还不含混着过去了?”

  以前他有钱造,现在他愁没钱花。那不可着老鼠洞里积攒的那点银子来用嘛。

  所以,内务府要遭殃了。

  动内务府的前奏,是林雨桐积攒下来的鸡蛋。

  四爷摆明的要种地,所以,这边又是开田又是种菜的,还买了羊。林雨桐当然就叫人把鸡鸭鹅这些家禽都给添置齐全了。拢共也就四五十只母鸡,可叫林雨桐喂的,一天至少三十七八个蛋。她养的鸡生的蛋,下面的人也不敢吃呀。光是四爷和她自己吃,一天两鸡蛋也消耗不完的。有时候十四过来蹭饭吃,还能多消耗一个。于是,鸡蛋就攒着了。

  攒着的鸡蛋干嘛呢?

  林雨桐叫了张保,“你跟内务府的人熟?”

  熟啊!谁敢不给太后跟前的红人面子。

  林雨桐就指了指那几筐子鸡蛋,“把辉图带上,你俩去把鸡蛋卖了。”

  啊?

  张保愣住了,“卖……鸡蛋?”

  “对啊!”林雨桐好整以暇,“听说内务府那边,鸡蛋的价格最公道,十两银子一个,我这是八百个鸡蛋,你带八千两银子回来便是了。”

  张保反应过来了,笑差点绷不住。

  林雨桐又交代,“你也看见了,咱们这菜蔬果子都有种呢。鸡鸭鱼肉往后也不缺。等这些下市了,你们继续给送。保证都是最新鲜的。就庄子跟圆明园这点的距离,厨子做饭现送葱都来得及。特方便。”

  然后内务府就被打了措手不及。

  一般人敢跑到内务府撒野的话早被撵出去了,可眼前这两人不一样啊,张保服侍太后的,最近不知道什么缘由不见踪影,但也没听说犯事了。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不好说呀!还有这个辉图,大家也都熟,人家还属于上虞备用处的。

  这么两个人带了几筐子鸡蛋,非卖给他们不可。十两银子一个,不二价。

  那这就不是简单的事了。下面的人小心的伺候着这二人,然后一层层的往上报,这事就推到了高斌身上。

  高斌并不主理内务府,内务府的差事现在于他而言算是兼职。人家现在是大学士。

  主管之人一直是来宝。此人乃是雍正十三年先帝驾崩之后,当今万岁爷放进内务府的第一人。到现在在内务府已经主管了十五年了,属当今陛下亲信中的亲信。

  可这事此人却躲了,直接把事情发到他的手里。高斌年岁也不小了,不想管这事。他以为是内务府里的谁得罪宫里的太监了,就道:“别管是八千两,还是八万两,张保那人在太后跟前极有脸面。若是现在不将此人安抚住,将事情揭过去。就怕他的嘴歪一歪,在太后面前说点什么。”太后非开口要点龙肝凤脑这些稀罕的玩意,你就是拿着八万两银子,这也没地方给踅摸去不是?

  找茬不外乎是要银子,那给银子便是。

  可这不是给银子的事。

  过来找高斌的也不是无名之辈,他用极低的声音道:“万岁爷最近要了不少东西,可宫里却不曾见。这些东西去哪了?张保和辉图消失的时间跟万岁爷调拨东西的时间几乎一致……高大人呐,您看,要不然进宫禀告一声?”

  高斌放下手里的笔,紧跟着皱眉,“这样啊!你先将东西给收了,别管是十两二十两,只管给。回头叫人悄悄跟着……”总得知道背后是一尊什么样的神吧。

  结果真给了八千两银子,可跟踪的人一出城就被人给绊住了,把人给跟丢了。

  林雨桐是真没想到内务府真敢买。

  张保回来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正跟十四一块吃饭,给十四调养身体,除了用药,还得食疗。像是野菜之类的,不好吃,还发苦的这种,搭配着吃对身体肯定好。

  张保将银票递过去的时候,她正给十四夹菜,只扫了一眼那票子就呵呵的笑,“那……明儿再牵两只羊去卖!五千一只,不还价!”

  张保欢喜的应着,四爷还给桐桐夹了一筷子鱼,就差没明说:这事办的好。

  十四端着饭碗,左看看右看看:要么说是心黑呢!两口子这心黑的呀,如出一辙。

  瞧瞧,这点野菜都敢讹爷两百两呢。

  呵呵!

  都照你们两口子这么做生意,国库都不用收税了,你俩开个黑店,多少银子你们讹不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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