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客厅里,传来一句极具威严的话,“浩浩,还不快进来?”

  浩浩立即飞也似的跑回家,徒留莫大少一人坐在冷清清的院坝。晚风吹在树枝上,嗖嗖作响。

  莫少苦笑,看来他得撒一些善意的谎言,才能去除女子对他的恶意。

  莫少寒左等右等,不见女子出来。天已经开始变黑,再不跟女子说话,至少得等到明天去了。

  他将凳子搬至墙边,紧挨大门。

  里面传来细细的咀嚼声,他对着缝隙,无限可怜道,“唉,五年前我下海经商,不料遭遇经融风暴,一夕间输得一无所有,甚至欠下数千万巨额。每天好几拨人上门催债,不是银行就是高利贷。为了确保我妻子和孩子的安全,只能将他们送到农村。”

  莫少故作悲痛的抹一把辛酸泪,“经融海啸过后,我去了M国发展,经过千辛万苦的打拼,三年之后我取得成功。可是当我回国再见沫沫时,发现她不似以前开朗。大姐,你能告诉我,我走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吗?”

  在莫大少一番催泪演讲下,女子打开紧闭的大门,她盯着莫少寒,想从他的脸上分辨真假,“当真?”

  莫少诚恳的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此次来这里,就是想找到沫沫改变的根源,让她消除芥蒂,回到以前开心快乐的日子。”

  女子因莫少寒深情的说辞信以为真,“好吧,我告诉你。”

  她刚转身,浩浩已经端来一根小凳子,笑嘻嘻道,“妈妈,坐。”

  女子脸色显出一种母亲的光辉,她抱着儿子,开始跟莫少寒谈天。

  游沫溪是在游硕半岁时来到村里,村里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孩子,年轻男人全部外出打工。

  刚开始的半年,游沫溪总是抱着游硕站在田野间,望向远处,看着像等心爱的男人回家。有时候女子忍不住会八卦,沫溪总是一笑置之,什么也不肯说(所以莫少寒才能这么轻易的骗过毫不知情的女人)。

  游沫溪每天什么事也不做,更别提上街买菜什么的,都是女子好心代劳。毕竟大家是邻居,女子便热心肠的帮忙。

  沫溪在村里静静的过了半年多,直到游硕一岁零两个月,女子发现她三天没有出门,也没有听到小孩的哭声或看到游硕出来玩。

  平时游硕最爱在村里到处走,一天到晚都在外面。

  连着三天没有动静,这种情况,太不正常。

  女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会游沫溪和游硕在家里自杀吧?天!女子想想全身毛骨悚然。

  她喊来几个人,砸烂沫溪家的门,发现她们母子二人双双趟在床上,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女子吓得双腿发软,还是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她来到床边,触摸他们的呼吸脉搏。

  还好,还有呼吸,还没死。

  女子喊来一辆三轮车,将母子二人送往医院。途中,她给韩笑打去电话。

  韩笑给了女子不少好处,请她多多照顾游沫溪母子,也让她有事给笑笑打电话。

  “之后呢?”她正常吗?

  “之后倒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女子摇头,“不过那次住院,她住了两三个月。”

  想起游沫溪行尸走肉的模样,女子忍不住心酸。

  “三……”什么病需要住三个月?莫非韩笑说的精神问题?

  莫少寒揉着眼睛,艰难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农村的?”

  他闭上眼,将眼泪逼回心底。

  游沫溪啊游沫溪,你明明爱着我为什么却不肯告诉我?你明明想看到我出现在你眼前,为什么不来找我?

  如果你来,你一定会知道,我过得并不比你好。

  奈何他们彼此都太骄傲,谁也不肯先低头。

  “游硕一岁半的时候。”

  “就是冬瓜骗皮皮吃蚯蚓那次。”浩浩插话。

  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个聪明可爱,喜欢黏着他的弟弟。

  莫少听了女子的一席话,心头疼痛难耐。

  “谢谢,谢谢你们对游沫溪母子的照顾,莫少寒感激不尽。”泪,随着他的话,一同流出。

  到底多刻骨铭心的爱,才能让她日日夜夜盼着他的到来?他从来没想过,沫沫会爱他至此。

  “唉。”女子见莫少流泪,忍不住也落下眼泪,“她一个小女子挺不容易,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千万莫辜负。”

  “我会的,我再不舍得让她落一滴泪。”莫少寒做出承诺。

  告别农村,夜幕已经降临。小王说沫沫有一年多时间是空白,除去在农村的一年,还有几个月呢?

  他再一次打通王浩然的电话。

  “小王,你帮我查一下游硕满两岁那年,游沫溪接触过的心理医生。别只往医院查,有可能是私诊。”那三个月的治疗又是怎么回事?

  “好。”小王领命前去。

  莫少开车返回成都,心情忐忑不安。一会儿后,王浩然把苏医生的电话、家庭地址发到他手机里。

  莫少寒调转方向盘,驶去苏医生家里。

  来到小区门口,他拨通苏医生的电话。

  “苏医生,你好,我是莫少寒。”

  苏医生正在诧异谁大晚上的会给她打电话,一听是莫少寒,却又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毕竟莫大少爷敢当着全世界的面向游沫溪道歉,能找到她,不足为奇。

  “你好,莫先生。”苏医生礼貌道。

  上次医院匆匆一瞥,她认识莫少寒,莫少寒却不认识她。

  “能请你喝杯咖啡吗?我在你家楼下。”

  苏医生莞尔,她知道莫少寒找自己所谓何事,背了小肩包出门。

  这是个很霸道的男人,根本不给人机会拒绝。爱上这样的男人,注定失去主导权,所以游沫溪总是被动的那个。

  两人来到咖啡馆,莫少寒包下整家咖啡店。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静谧的空间,苏医生打破沉默。

  莫少不急于知道真相,徐徐道,“今天下午我去了小村庄,见到沫沫曾经居住的地方,也了解了她那一年的生活。”

  “看来莫先生对追回游沫溪,势在必得。”苏医生一语道破。

  如果不是用了真心,莫少寒何至于大老远跑去农村?

  “我想弥补我和她的遗憾。”

  苏医生喝着手里的柠檬茶,若有所思。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沫沫的一切?”

  苏医生不答反问,“前几天你们是不是发生过不愉快?”

  莫少点头,“我发现了游硕的问题。”

  “那就对了。”苏医生将茶放回桌上,“游沫溪心里有两个结,一个是你,一个是游硕。”

  “我催眠了她对你的感情,游硕的问题却又让她再度崩溃。”

  “你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接连两次发疯,那是何等的悲恸欲绝?”

  苏医生一句又一句的话刺痛着莫少寒,他的心也如她的痛那般,被人狠狠鞭抽。

  “你能告诉我具体吗?”莫少的头埋在双手之间,声音沙哑道。

  “游沫溪第一次发疯,我医治了她三个月,第二次发疯是五个月。那时游硕不到两岁。”苏医生一边说一边观看莫少寒的反应,“对了,你知道游硕也出现过精神问题吗?”

  “什么?!”莫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医生。

  “可能跟沫溪长时间厌恶游硕乱吃东西有关,他害怕别人对他身体缺陷上的攻击。”这件事苏医生一直没敢告诉游沫溪,她本来已经够自责,如果知道自己是造成儿子心理障碍的根本原因,只怕会更崩溃。

  莫少双手掐进大腿,难怪游硕每次面对吃都像是在讨好谁,难怪他的反应令儿子失常。

  “不过你放心,游硕的问题很轻,因为年纪小,加上我的催眠,只要不去碰那个梗,他基本跟常人无异。”随着游硕的长大,心里防御的加强,只要家长处理得当,梗也会随之消失。

  莫少寒呼吸变得气促,他不能原谅因为自己的失控,害儿子陷入恐惧的魔咒。

  “莫少,前两天我去见过游沫溪,有句话想告诉你。”苏医生看着莫少寒不由自主的颤抖,被他的真诚感动。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治愈游沫溪的人,希望他能解除她心里的病魔。

  “请说。”

  “沫溪比我想象的顽固,你和她发生不愉快后,第二天就已经恢复如常。她如此快速的自我调节只能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她将你尘封的密不透风;第二,你们的过去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引爆,我将无能为力。”

  任何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游沫溪有多快的治愈能力,莫少寒对她的伤害就有多大。

  也就是说,如果游沫溪因为莫少寒再次发疯,她会变成真正的精神病,永远无法恢复到正常人。

  “我……我该怎么做?”莫少寒脸上露出束手无策。

  以往面对多艰难的局面,多困难重重的遭遇,他也能化险为夷。唯独游沫溪,是他生命里过不去的坎。

  “一记重响。”

  什么?莫少寒不明所以的望着苏医生。

  “在不触动游沫溪的情况下,给她一记重响。否则沫溪的心结,你永远打不开,更不要谈将她追回来。”

  两人谈话结束之后,莫少寒一直在想苏医生所说的一记重响是什么?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莫少陷入了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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