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江边在湖边GL 82 补篇番外二峨眉篇

小说:不在江边在湖边GL 作者:一月青芜 更新时间:2018-05-16 11:48:3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峨眉山中陈年往事篇番外

  云鸢*水月*雪镜CP

  峨眉山的初夏是雪镜最喜欢的时节, 结束了没完没了的梅雨,绿树招展,山花明妍,鸟叫声也异常欢快, 此间万物生长,佛光普照,尘世间难得一片清凉世界。

  自十岁入山修行,业已十三载光阴, 峨眉派六位入室弟子,雪镜排行第四,她来时是少林方丈亲自相送, 言及故人之女需峨眉掌门收容, 众人只道武林宿老登门送徒,峨眉掌门收入门下, 必是要养出位厉害人物。

  谁知十三载过去, 雪镜只跟师父学了几套入门剑法便匆匆作罢。师父说她瞧着伶俐漂亮,实则绣花枕头, 天生手脚太笨, 与武学实在悟性不高。学武的路,便算是她资质差走不通, 别的师姐妹威震江湖之时,雪镜默默无闻每日晨起沐浴焚香, 带着一名低级弟子扫洒藏经阁, 为门中看管经典。

  藏经阁雪镜的名声实在微小, 便连着门中新入弟子有时也含含糊糊说不清她名号,只道藏经阁那个哑巴便是。雪镜不多话,却也无论如何不是个哑巴,哑巴也不知怎么在门中叫开,连山下一些求经的善男信女也讹传峨眉六位弟子,老四天生聋哑脑子笨拙,学不了功夫只能干些扫撒杂活,幸而掌门慈悲收留至今。

  谣言越传越盛,反是阁中唯一的扫洒弟子颇是不服,青庐年方十六,本是山下饥民,得庙中收留恰逢藏经阁缺人手,掌事调去给雪镜做使唤弟子,一来二去,众人怂恿,青庐便拜了这黄衣女子为师,本以为是风光之事,不过数日已明白是个坑。

  原是那官家小姐入门修行,需寻名师,那主管弟子的执事见青庐容貌清秀资质不俗,怕占人名额,当天就打发去藏经阁断了这山野之女前程。青庐入寺七年,虽郁郁不太得志,但所幸师父管教轻松没吃苦头,她二人安居于此闲来无事也颇自得。

  不管外间如何看待,雪镜在这藏经阁待的甚为满足。峨眉风光秀丽,禅寺千年古刹,藏经阁隐在山中一禺恰能将这造化尽收眼底,每日扫洒观天望云,好不惬意,更有空闲抄经习字,养花弄草,比之师姐妹身陷江湖纷扰实在逍遥。

  若无二师姐叛逃一事,这个初夏本又是习字弄花的好时节,只是素风一意孤行,师父含恨坐化,大师姐复仇未成重伤归来……竟成了峨眉开宗以来的最大丑事。

  这日天茫茫亮,雪镜便听见青庐在外敲门,她披衣起身问是何事,青庐开口道:“前院通传,说是云鸢师伯昨夜里醒来了。”

  雪镜闻言双手合十默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如此甚好。”前日云鸢被邪道以车马送还,重伤昏迷浑身是血,左脸颊层层裹着白纱,众弟子手忙脚乱抬回殿上,掌门刚刚仙逝,门中噩耗不断,峨眉此番可算劫难。

  “云师伯醒来,众长老传令各门去殿上议事,也叫了咱们藏经阁。”青庐答了话,侧耳朵听师父回话,却听门中那哑巴嘀咕道,也叫了咱吗……竟是有些不想前去。

  青庐开门迎她,见师父精致的眉头皱着,来来回回叹了几次气,一幅怕事模样。青庐拿师父无法,雪镜甚少在门中露面,亏她也是入室弟子,只会镇日躲在藏经阁,犯人似的怕见人,难得上一回大殿总也窝窝囊囊不吭声,仿若有她没她都一样,今日若非门中大事料来断不会叫了她去。

  一路往大殿去,路遇的弟子都行色匆匆。戒律堂、演武堂的弟子各个手提宝剑像即刻要奔赴战场去打仗。大殿的钟敲个不停,青庐只觉派中气氛紧张,跟着雪镜跨入大殿时,却又听见别家弟子小声议论,叫藏经阁扫地的来干嘛?又不能打……

  大殿高耸,炉香萦绕,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五位长老带头在做早课,敲着木鱼念着经。座下弟子分列两侧,按辈分依次排开,雪镜踮着脚尖过去,她是来迟了,见三师姐水月旁有一空蒲团,料想是自己位置,便默默坐端。

  一眼瞥见水月青丝蓬乱,脸颊消瘦,一双美目红肿湿润,想三师姐极是注重仪表礼貌之人,大殿集会如此形容,只恐是照料归来的云鸢几宿未眠又担忧难过所致。六位师姐妹中,唯水月与她多些话,雪镜心头一酸,掏出锦帕递给她,低声慰藉道:“云师姐福厚,如今醒了便好,三姐莫哭坏眼睛。”

  水月比她只大一岁,素日是六弟子中最和气温柔的一位,见她安慰,接了手绢拭泪,黯然神伤道:“当初大师姐气盛要独闯流焰宫,我求你一起劝她,四妹仍是装聋作哑,今日舍得同我说话……”

  雪镜见她容姿憔悴,想她极为难受才说了气话,低声叹息道:“三姐都拦不住的事,雪镜开口去劝能有用吗?”

  她言语从来如此不紧不慢,水月闻言偷偷拭泪,默不作声,雪镜待要再劝,却闻长老吭声:“今日议事,且论是否广发武林帖联合武林同道前往西域剿灭魔门。”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殿上一阵喧哗,众人吵吵嚷嚷要去一洗峨眉耻辱,言及素风罪大恶极,要将其抓回清理门户。一时间,喊打喊杀之声不绝,长老们端坐蒲团也忙于争论。

  一说素风之事乃是家丑,江湖知晓者并不甚多,如此大张旗鼓且不论成败,这脸面便难以过去,以此事召集武林众人只恐名不正言不顺。又说峨眉弟子接连被叛徒所伤,实在不能任其逍遥法外,还是主战。三道,干脆峨眉自己前往西域雪耻,不再召集其它正派。

  是战是和,若战怎么打,长老各执一词争执不休,待开口询问四位入室弟子,水月要说,谁料雪镜先抢白道:“弟子鲁钝,却想着为今之计不若缓缓,云师姐重伤刚醒,正需长老们合力疗伤。邪魔狡猾,家丑之事也不宜外扬,免得败坏峨眉上下姐妹清誉,一切待云师姐好了再从长计议。”

  堂中一时皆愣,待反应过来这哑巴发言,不由窃窃私语,青庐听见人言她师父是怕了那流焰宫……大长老瞧着水月道:“老三,你怎么看?”

  水月一心难过正无处宣泄,张嘴便要请战,不知为何被雪镜盯了两眼,见她目中神色恳求,想起她从前劝和的话,又放眼大殿见姐妹多是年幼,不忍这些年轻弟子折损,终是垂眸道:“弟子性命不足惜,为峨眉声誉愿粉身碎骨,只是贼子狡猾,且峨眉离西域远在万里,此去不可鲁莽,正需从长计议,弟子赞同四妹所说,还请长老合力先救治云师姐。”

  她在门中多有人缘,老五松禾,老六雨亭都附和称是,大殿上渐渐主和占了多数,长老们再论几句便遣散众人,只吩咐严守门户,以防贼人来犯。

  众人领命而去,青庐退出殿外,却见她那哑巴师父随在二师伯水月身侧,一同往后殿去了。青庐叹口气,想来师父这一去怕是要费些时辰,她只得自己先回藏经阁把剩下的经书抄完。

  ……

  众长老合力为云鸢疗伤在偏院,雪镜随着水月守在外间。如今师父仙逝,师门劫难,不免感慨良多,顾念为房中护法只得强打精神。

  一时三刻还不见长老出来,雪镜因而劝道:“三姐几宿未合眼,等会儿待长老出来,你去休息,我和松禾、雨亭轮流照顾她。”

  水月一脸萧然之色,无心听劝道:“她的脾性,你们挨不住。”默然叹息,红了眼眶道:“只怪二姐糊涂……怎能不顾情分,重伤她经脉,毁了她容貌……”

  她本是极温柔之人,对着同门从没和谁红过脸,没有说过谁一句不好,只为此事熬的容姿清减。雪镜叹口气:“素风实属不该。”顿了顿,微微皱眉道:“想来师伯们出手,云师姐应该无事,二姐莫要劳顿伤了身子骨,她去流焰宫寻人不过三月,你瘦成这样……”

  待要再言,房门突然开了,水月起身去迎,且听大长老道:“云鸢伤势渐稳,还需慢慢调理。”

  “多谢师伯。”水月点头致谢,又听三长老道:“她断了一条经脉,脸上的伤也怕好不了……”摇摇头,又留下药方才去了。

  目送几位走,雪镜懂水月的心思,拿过药方道,你去看她,我来熬药。水月点了头方才推门进屋。她一身素白衣裳腰身纤瘦,长发束着有些蓬乱,目中带泪凑在云鸢榻前,见她醒着便关怀道:“师姐好些了吗?”

  云鸢半张左脸缠着纱布,只露出右边眼睛,眼珠动了动打量了她一眼,水月怕她有事道:“若不舒服,我即刻喊师伯为你诊治。”

  却是云鸢轻哼一声,冷冷淡淡低声道:“我这般无用,没能给师父报仇雪恨,如今经脉受损,便是诊治好外伤也已无用,我不需谁再费心……”

  “师姐莫说气话,胜败乃兵家常事,皆是魔教狡猾,暗剑伤人……”水月不怪她脾气生冷硬倔,好心待她:“师姐安心养伤,如今门中上下同仇敌忾,皆等你伤好带武林同道一同赶赴西域剿灭魔门。这次,月儿陪你一块去,便是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闯。”

  她言谈温柔,云鸢冷冷瞪她一眼,讽道:“凭你?更会让人笑我峨眉无人。”

  水月万般容让,苦苦一笑道:“想峨眉重振威名,我自知资质平平,师姐乃门中翘楚,虽遭不幸,但好生将养,他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手刃仇敌。”顿了顿,一丝哽咽道:“月儿别无所求,只愿师姐先养好伤……”

  云鸢闻言心中却越加愤恨,牙根紧咬吐了字:“手刃仇敌?如今我一个废人还能如何?!”她攥着手指,激得内伤发作,张嘴大咳出血,吓得水月忙点她穴位,伸手为她擦拭血渍,再忍不住泪水,哭着道:“你内伤未愈,万不可激动……”顿了顿,细声细气哽咽道:“长老们正想法子为你诊治,便是峨眉无方,八大派中过去也有功夫失而复得之事,想咱们正派同气连枝,大家也都愿意帮你……劳请师姐看在峨眉上下盼着你好起来的份上,别再说这样的气话。”

  她无奈悲切的哭出声,云鸢瞧她模样,吸口气闭上一只眼眸,终不愿再说什么,只冷淡淡道:“你出去,我不需你照顾。”

  “师姐。”想她满身傲气,重伤醒后定是难捱,便是她大发脾气,自己只当无事,未料她忽而这般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

  云鸢只坚持让她出去,言语十分不友善。水月怕她真生气伤了身子,只得先退回房外。待一个时辰后,雪镜送药来见她在门外守候,已猜到因由,便把药给她道:“云师姐遭逢变故,心中难受,也需些时日调理。三姐便是盼她好,也不急这一两日,人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身子恢复了怎么都好说。”

  水月接过药送进去,雪镜却听见哐当一声碎碗之音,隐隐又是云鸢咳起来。雪镜素日不愿见这大师姐,云鸢为人严厉,她是散漫性子,一不听课,二不习武,和她不甚对路。此时推门进去,雪镜一眼瞧见药撒了一地,水月正在收拾,想是云鸢傲慢又起争执不喝药,雪镜才扶起捡着碎碗的水月道:“三姐小心划了手,这些让下人打扫,你累了几宿,不如我和松禾在此守候,你去歇息。”水月与她对视一眼,又羞于让她瞧见垂泪模样,点头时以衣袖遮掩擦了泪,勉强道:“我再去熬副药……”便出了门。

  雪镜叹口气,见云鸢模样确是惨烈,当初只算着素风不会下此狠手,云鸢此去无功而返也定不会受伤……倒后悔起当初没有应承水月劝阻之事。待要再说,听云鸢先与她道:“你不在藏经阁禁足,又跑出来作甚?别以为师父去世,我又伤了便能为所欲为,还不快滚回藏经阁思过!”

  她之身世,这世上只得少林方丈、峨眉掌门、峨眉大师姐三人得知,如今前两位坐化,知她父亲乃是断孽谷出身的便只剩云鸢……雪镜回话道:“门中商讨进攻流焰宫雪恨之事,长老唤了我出来,我见三姐照顾你几宿未曾合眼,便搭把手帮忙请她去休息。”

  “离水月远些,门中事亦不需你操心,你回……”云鸢中气不足,伤重之下咳得嘴角渗血,雪镜皱着眉头道:“我是待罪之身,全仗师父慈悲收留才有今日,师姐教训铭记在心,耽搁片刻自返回藏经阁闭门思过。”

  云鸢脸色苍白一片,嘴唇发青,再要说话胸口内息翻涌,昏昏沉沉中又只得闭眼昏过去。雪镜叹息一声为她拭去嘴角血渍,安静在旁守候,待水月重新端了药来,才拉着她到一旁:“你去喂只怕她不喝,且让师父的老仆去喂,她感念师恩,不会跟老仆为难。”

  水月无法,依言照做,退出房门唤了从前伺候师父的下人前来,果然不见屋里再摔碗的声音。水月守在门前待那老仆出来,得知云鸢安睡才松了口气对雪镜道:“多亏你主意,否则谁劝她得住。”

  雪镜淡淡一笑道:“待她好些,三姐再上前慢慢劝说。你劳心照顾,想来大师姐体会得。”顿了顿,实在不忍,伸手去抚她鬓边蓬乱发丝道:“你为她熬了几宿不能再撑,我送你回去歇息,此地让老仆和松禾照管,有事你再过来。”

  却是水月固执,摇了头:“我在隔壁堂中将就合一会儿眼便是,老仆年迈,松禾年弱,皆不能周全。”

  雪镜不再相劝,只引她去隔壁房间,水月不过席地坐于蒲团,打坐入定全当是歇息,雪镜不敢多留,开口道:“藏经阁诸事良多还待我打理,我先返回,若有事再来帮忙。”

  她这时刻惦记回藏经阁的脾性,水月一早习惯,见她要走,又忍不住开口道:“如今峨眉内忧外患,惹下流焰宫这乱子,四妹才智卓绝,莫一味躲在书阁求清净,大师姐重伤,你我理应帮她分忧,担起峨眉重任才是。”

  雪镜待她素来温和,她二人脾气相投,爱好相近,雪镜在这山上若还有一知交,非水月莫属。却在此事上,雪镜不得已道:“三姐心情雪镜明白……只是我这一点聪明谈不上才智,我武功低微怕,门中大事更不敢妄言。”她推却的婉转,又十分不忍道:“三姐待我亲厚,如有为难事相商来藏经阁寻我便是,你我知交,雪镜必当鞠躬尽瘁。”

  水月不知她难处,喃喃道:“我知云师姐向来待你比旁人严厉,见你不肯用功习武管教颇凶。但她担着峨眉的担子,奉命而为也是为难,别人不理解她,我们几个断不能怪她,尤其是这个时候,你便万般看不惯她,也不该置气负手不管这摊子。”

  见她误会,雪镜苦苦一笑道:“和云师姐管教无关,是雪镜闲云野鹤惯了,难当大任。”顿了顿,又真怕水月要照顾云鸢还得处理教务,只得让步道:“不若这样,近日教务琐事烦请三姐差人送往藏书阁,我替你阅过后呈交几位长老。你且安心在此照料云师姐。”

  她退了一步,水月不敢强求,才感谢的看她一眼:“有劳四妹。”雪镜见她难得露些欣慰神色,一时心疼,却忍着道:“我替你处理教务一事,且莫告诉云师姐,若她问起只说长老在管,否则只怕并不高兴。”

  “四妹多心,云师姐并非气量狭小之人,你与她多是误会。便是你无心武学未必是错,想来你为峨眉分忧她知你肯上进,定是高兴的。”她二人势如水火,水月夹在中间也颇难受,她与云鸢皆是自幼入门,云鸢大她五岁,宛如长姐,雪镜与她同龄正是知己,不知为何云鸢待其他人虽严,但不若待雪镜那般有些不近人情,连自己同雪镜下棋之事也曾被训。

  不知者不罪,雪镜不敢再说,只淡淡道:“我答应担了教务,你可满意了。”顿了顿,关照口吻道:“你歇息一会儿,待会我遣下人为你和云师姐送粥,她性子傲慢直率,你也别一味强忍,若是有任何难过……我总是在藏经阁,你来寻便是。”

  她劝的贴心,水月点点头,雪镜才退出去。这一耽搁,外间都是午后,整一天没来的及喝口水,雪镜却心念着水月这几日不知如何撑着,云鸢脾性难处此番失利定也不好受,难免说些刻薄话,想这三姐造孽偏生爱惦记老大……

  她思量心事走回藏经阁,前脚进门,后脚便有知客堂的弟子送来一摞杂事文书,藏经阁本是清净,不过半日已将文书摞了满桌。青庐午睡刚醒,打着哈欠出来,瞧见这懒惰师父不知怎么转了性,正一笔一画批着杂事。

  她以为是梦,掐了手臂一下,觉得疼,才知是师父造孽,定是三师伯撂担子,师父疼她,便揽了杂活自己受罪。

  下一章

  一连数日,藏经阁反是比大殿还要热闹,峨眉禅院乃是蜀中名刹,接待天下善女子上香,教务繁重,本是云鸢、素风、水月三人分担,如今都落在雪镜一人身上,竟忙的她每日深夜才能合眼。

  她没有三人武功底子,不过凡俗,连批几日文书,手指关节酸痛肿胀起来。云鸢伤重归来,门中本是人心惶惶,雪镜打点几日门中反而安静下来,便是有些风言风语,谈及雪镜处事不公,又道她争权夺利云云,也不过如此,几位长老对她做法也多是赞许,默认她这代管。

  这日一忙又是夜里,油灯飘忽,青庐端了些粥进来,见她披了单衣仍在看教务,只得道:“师父忙了一天,明日再看不迟,且把这碗粥喝了去歇息。”

  雪镜对这弟子一向放羊,说是师父,却从未教导分毫,也亏这徒儿自幼极为懂事,不过十六已经瞧着比她这师父还老成稳重,便连藏经阁诸事打理的仅仅有条,这等心性若是放于它门未必不能成器,只是跟了自己此生怕难以出头。雪镜见她这几日也陪着加班加点,不由怜惜道:“师父不饿,你也倦了先去歇着。”

  那少女徒儿容姿不俗,一身布衣难掩清丽,开口道:“你若不吃,我也再不去厨房叮咛给三师伯送粥,你这身子,三师伯怎好意思折腾你。”

  她素来理直气壮,雪镜在家被这徒弟经常说得好气好笑,便随了她心意,放了纸笔,从她手里接了碗慢慢吃了几口,青庐见这傻气师父听话,才满意点了头,雪镜见她老成模样,淡淡笑道:“不过吩咐你些事,总也推三堵四,三姐照顾病人辛苦理应有人关照。也是我平日疏于管教,才让你来顶我的话。”

  “今日你去看,云师姐好些了吗?三姐她怎么样了?”她温文和气,全不似教训徒儿,反倒像跟这少女撒娇求她回答,青庐不咸不淡道:“大师伯昨日已能稍微撑起些身子,只除了老仆也不许外人去瞧。三师伯担心常守在门外,只在她喝药昏睡后去瞧她几眼,前日大雨,也打着伞在门外直到夜里,生怕大师伯内伤发作时无人应答,弟子们都说三师伯真是菩萨心肠,大师伯未免不近人情。”

  雪镜听完,放了调羹,左右也再看不进文书,匆忙起身。青庐跟在后面道:“师父去哪儿?”

  雪镜道:“我去瞧你师伯,阿青在这儿帮师父整理完文书便去歇息。”

  “门中机要,岂是我一个六代弟子能做主?”青庐暗骂她荒唐,雪镜顾不上许多跑出门道:“师父说你行你便行,且替师父担着。”

  夜里风大,雪镜跑出去青庐也追不上,悻悻返回门中,只能也造起孽来,端坐案几前帮这傻子师父划拉几页纸。

  ……

  雪镜一路往前面偏院去,心中只道那老三真真痴傻,怎能这样熬着,她想着这事竟真的生出一丝怨来,怪只怪她是这样的身世……

  近了偏院又放缓了步子,月色袭人,灯火如萤,便见水月一身白衣在云鸢房门外打坐,雪镜走得近了,水月闻声抬头去看,月色之下见是雪镜款步而来,不由道:“夜深露重,四妹怎不休息,跑到这儿来。”

  雪镜生得白皙,月光一照,神色越发柔和,抿着嘴角终是开口道:“我来看看你。”

  她言辞温柔,水月见她满是关怀神色,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叹口气对她一笑道:“这儿都好,四妹快回去。”顿了顿,仍有愧疚:“大伙都说你处事公允,打理的周到。这几日苦了你了,是姐姐不好,让四妹受苦。”

  雪镜走近些,在她身侧蹲下,细看她的脸,见清减一日甚过一日,皱了眉头道:“不过些俗务,有何辛苦。”伸手要碰她的脸,又缩回来,一丝心疼道:“我差青庐给你送的粥都好好喝了吗?”

  水月与她相交十三载,乃是知己情深,知她山中唯对自己关怀,点了头道:“四妹有心,青庐每日送粥都甚和我胃口。”

  雪镜知她说谎,心中发酸,还是去握她一只冰凉的手,拉在手心低声道:“若和胃口就多吃几口,云师姐有师伯每日输送真气,想来越来越好,你也不必再每日这样守着……”

  水月被她温柔一瞧,要说话只觉心口梗堵,任她拉着手道:“不过这几日,待她好些,我便回去。”

  雪镜点了头道:“你便是忧心,也顾念门中说法。日日这样守着,倒让人觉得云师姐无情,她本在门中不甚讨喜,如此下去,弟子们更觉她无理,往后她如何处事?”

  她顾左言他捡些大道理规劝,月色照拂,这偏院静悄悄只得她二人拖着长长的影子,水月心中发颤,不由红了眼眶小声道:“你知道并非如此……我非是耍心机让她难堪……”

  雪镜吸了口气,遥想起她少年时,在藏书阁院中着素白衣裳立在海棠下折花模样,老三娇柔多情,师父最是疼她,某年有位太妃前来礼佛,一眼看中老三喜爱异常,想讨去给孙辈做世子妃,本是人人羡慕姻缘,师父去问,老三躲在云鸢身后只说不去,最后嚷着要随师父出家,事情便不了了之。

  峨眉六子均未落发,却都没有出嫁。有些心事磨碎了成粉,烂在肚子里,也吐不出一星半点沫子。雪镜瞧她难捱,握她手道:“你待她好,是真好……她不会不知……”也再说不下去。

  水月抿着嘴角,从她手里抽出手,老半天才回了话:“也不知素风如何了,就此跑去魔门成了武林公敌,是悔也不悔……”

  雪镜月下看她容姿道:“想她也是有些苦衷,只盼那祭祀待她好些。”

  “便是再好,终是毁了二姐一生前程,若她不走,何以有后来事。”水月边说边止不住落了泪,低声道:“她竟狠心抛下众姐妹……”

  雪镜待要劝,忽闻房内几声咳,水月便起身唤了声大师姐,隔了一阵才闻房内冷冰冰言语道:“水月,你忘记师父如何含恨仙逝,竟怜那贱人。”

  “师姐,我没有……”水月急于辩解,伸手推开房门,却见室内昏暗暗一盏灯,云鸢撑着起身,坐在床头,她从西域被人送回历时月余,脸上外伤已经愈合,灯光暗处,她已拆了纱布。

  雪镜不免心惊,但见她半张脸自眉骨到唇角长长一道伤疤,新肉愈合红彤彤吓人,她本是容姿卓绝的峨眉首徒,如今这样貌如何再行走江湖?水月已然看愣,泪水滚滚而下,想上前却无论如何迈不动步子口中只重复,我没有。

  云鸢静坐在床头,撒着头发道:“从今往后,谁再替她说话,便是峨眉仇人。她辱及师门,气死师尊罪大恶极。”

  水月咬着嘴唇流泪点了头,云鸢才看了一眼雪镜道:“你还不快滚回藏经阁!再敢踏出一步,我将你逐出峨眉!”

  她言语怒极,水月不知因由出言回护:“师姐便恼恨二姐,这火也不能牵连四妹,四妹循规蹈矩从未犯错,近日更替我承担教务周日劳顿……今夜不过担心我才来看看,师姐如何这等严厉待她?”

  云鸢坐在床榻,闻言怒从心起,气得捂着心口大咳起来,水月扑到身边去看,云鸢伸手要扇她耳光,生生停在她脸边道:“不知好歹!竟让她主事!”

  水月惊得睁大眼眸,眼里滚着泪水,仍不知错在何处道:“月儿若有错,师姐要罚便罚……”

  云鸢冷傲瞧她,手指勉力揪着她领口把她推开道:“给我滚,给我滚出去!我如今废人一个,这门中谁爱管便管,我再不过问。”

  “大师姐便是自暴自弃,又何必拿三姐开刀?”雪镜上前拉过水月,亦是冷淡道:“大师姐若忍得辛苦,不若和盘托出,我的事告知天下又有何惧,不过是贱命一条。三姐为你受苦,难道你铁石心肠真的视而不见?”

  “雪镜,你又有何事?你在说什么?”水月不懂。

  云鸢默默闭上眼眸,嘴角讥笑道:“你竟来教训我,真是反了天了!我早跟水月说过,不需她照顾,她硬献殷勤,何必怪我无情?”

  眼见她刻薄如刀,雪镜一手拽着水月恨恨道:“素风触犯门规是有不对,可姐妹一场,你若不赶尽杀绝,她何至与你动手?!她是什么性子,难道大家不清楚?”

  云鸢只怒道,出去!都出去……边说边大咳几声吐出血来,脸色苍白身子不稳靠在床边昏过去。水月甩开雪镜的手,喊了几声师姐,吓的摸她脉搏,给她输送真气。云鸢伤重之下模模糊糊睁开眼,水月把她搂着在怀,手指擦她嘴角血渍,说的战战兢兢道:“你别有事……”

  云鸢难以说话,伸手又要推她,水月摇着头求她:“是月儿有错,师姐和四妹莫争执,师傅坐化,素风走了,我不过剩你们几位亲人,为何要互相埋怨?”她搂着云鸢,眼泪断了线般哽咽:“我只想你好好的,想这一门都好好的,便是你怨我罚我都没关系……”

  云鸢张了嘴又闭上,心口疼痛只得昏沉沉闭了眼。

  雪镜再不能说什么,只道是宿世孽缘,是老三该受这苦,她不过这门中的外人,为何看不清自己身份,来人前生事。她推了房门默默出去,月已西斜,庭中树影浮动,藻荇交横,这山中霎是空茫,她穿庭过院又走上回藏经阁的小路。

  山风漫漫,她因而想着把教务又都退回去,这些事本不该归她,她是魔头之女,苟活于世已是菩萨仁慈,怎能还想着与有荣焉?峨眉毕竟不是她的峨眉,都是镜花水月,一世空泛。

  “四妹。”

  她走了两步,又听见人喊,声音沙哑,雪镜停了脚步,月色中回头去看,便是水月不知如何追了出来,老三这几日哭的着实太多,眼眸红肿的厉害,衣服空荡荡拖着,雪镜皱眉道:“三姐不在榻边管她,又追我作甚?”

  水月红着眼眶款步过去,终是开口:“你和她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

  雪镜抿了嘴角,摇摇头:“我和她只是性子不对,算不得过节,适才因素风之事我说得急了,语无伦次把她气伤。你快去照管,免得她出岔子。”

  水月生性单纯,抬眼望她一眼,雪镜虽小她一岁,但博学多才,总也强过她许多,很多时候,她倒觉得雪镜比她大些,不由愧疚道:“大师姐的气话,你别当真……她向来敬爱师父,师父含恨而终,她始终不能忘仇,才越发偏激。”

  “我不受她的气,也从没想过和她争什么。”雪镜道。

  水月勉强一笑,只说了多谢,却不知为何再落泪,雪镜伸手想为她拭泪,想起自己的话,又把手收回来,只重复道:“我不和她争什么,你便多加保重。”

  月色如水,水月闻言微微皱眉,也不知听懂没听懂,浅浅点了头。

  “夜深露重,我回书阁歇息,三姐也回去吧。”雪镜留下话,转身拂袖而去,隐隐听见水月叮咛小心路滑,她望着前面藏经阁的点点灯光,心事宛如流星坠落的无声无息。

  ……

  青庐早起头还有些昏沉,那些文书看得实在眼疼。今日一早便又有人敲门,她起身去迎,却见师父堵在门前说了什么,那些弟子又匆匆都去了。

  藏经阁的院门因而又冷落起来,小院恢复往日安静。

  青庐也不多问,只在正午时道:“今日还给三师伯送粥吗?”

  雪镜掩着书房的门,好半天回了话:“以后都不必了。”

  青庐反倒乐得清闲,给她留了些吃得,自顾自去忙抄经,那卷经书有些陈旧,再不抄录只怕被虫蛀坏。至于师父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吃那三师伯的苦,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三师伯虽不是坏人,但实在也算是麻烦精。

  在大师伯那里受了气,总跑来找师父诉苦,师父安慰几句,便又不怕事去招惹大师伯。

  青庐只嫌这些长辈麻烦,倒不如她抄经来得清净些,那傻气师父想来这回是受了大苦头,竟窝在书房一天没有出来……

  下一章

  眼前模模糊糊,光线昏昏暗暗,脸边还有些隐隐发疼,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只回想起那日大漠黄沙莽莽,她一人一剑奔袭千里,欲带回那被掳走的师妹,谁料素风言及虽是被掳但也确是爱那魔门女子,她一时气愤难消,怪她不分轻重所托非人,与那魔头缠斗,素风出手阻止,三人斗的狠了,她被素风一剑划伤自己的脸,又挨了那魔头一掌……

  再醒来,已是被流焰宫绑着送回峨眉山。平生奇耻大辱,莫若于此。

  峨眉弟子被盗,掌门含恨仙逝,首徒毁容送还,若再传出是弟子自愿与妖人纠缠之事,峨眉开宗百年基业,还有何脸面立足江湖去做群雄统帅?人人只道峨眉是个笑柄,自此山中姐妹清誉何在?

  她满心思虑,奈何断了条经脉武功大不如前,只觉塞苦难受,魔门虎视眈眈,若无人照拂,这一门老弱如何是好?她忽而心口发疼,深夜醒来又想大咳,捂着嘴撑起些,一眼瞥见榻边躺着水月倦极睡着,终是忍着难受不去出声。

  三丫头便是这样的痴傻,叫她回去,她宁顽不灵一点也不听话。外头月光明亮,她想喊她起来再赶出去,细瞧她容颜,又闭了嘴。不过三月不见,三丫头瘦了一大圈,下巴磕越发有些尖,眼窝凹着,一头青丝蓬乱,疲累的也没有发觉她已经醒了。

  云鸢静静看她,又想起老四的话,那老四身世复杂,师父临终嘱托万不可叫她踏出藏经阁,她领会意图明白师父苦心。若雪镜不知险恶,满江湖乱跑,只怕已被仇家认出,性命难保。

  雪镜这样的身世,此生了却在藏经阁内是唯一结局。自己再不严加管教,便是峨眉门内,若给什么江湖香客认出,峨眉收容魔头血脉之事也能无端生事。师父大德,但藏匿魔头之女毕竟是江湖大忌。

  水月不知真相,一味回护老四,竟越发纵容敢让她处理一门教务,简直荒唐至极,若真给她实权,此事泄露风声,峨眉掌事乃是妖人之子,此罪如何能洗?她一想此事难免心头火起,皱着眉头强压怒火,水月糊涂,那雪镜可算可恶,明知自己特殊,竟还答应这摊子,岂非故意惹事。

  她谨遵师命顾全大局,要护这老四性命,偏这女人自己全拎不清好歹,三番五次触霉头,没有罚她去思过崖已经很给面子。

  她思量心事,见水月梦中翻身,眉头皱着,似是噩梦。三丫头娇柔,小时候胆小,若无人陪伴总也睡不安稳,她比她们大些,三丫头爱她来哄,便是十五六岁时雷雨天也撒娇跑来要人陪。她一时挪过手,仍习惯像幼时那样拇指去蹭她眉头,她抬起手这样的动作也极费力气,拇指蹭上她眉毛,又把手落下来,反而摸上自己的脸颊,摸到一道隆起的疤痕。

  她的手指有些发抖,想起镜中自己的模样,一时咬紧牙关,背过身再不去瞧身边熟睡的女子。

  ……

  水月醒时,床边空空荡荡,她揉了眼睛才见云鸢不知怎么强撑着要下地,她起身去扶,却被云鸢推开。毫无意外,一顿冷言冷语,水月忍着她脾气再去劝,云鸢怒极一时没有收住,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叫她走。

  那巴掌打的极重,言及她不需人惺惺作态,施舍可怜。

  水月此生第一次挨她的打,一时懵了,待脸庞火辣辣疼,眼泪还是不争气滚出来,捂着嘴扭头跑出去了……

  青庐在院中浇花的功夫,便见三师伯哭哭啼啼跑进门,这情景以看过数次,总知不是什么好事,待要劝说,只吐出话:师父在书房闷着,师伯去寻便是。

  待她师父闻声开门,与往日不同些,一眼瞧见三师伯脸上五个指头印,嘴角破了皮,狼狈非常,心疼地把老三搂在怀里搂的结实。

  “她怎么对你动了手?”雪镜把人抱在怀里,急得去瞧老三花容月貌的脸,打的眼角发青,脸颊肿起,显是下了重手。那云鸢刻薄,但动手的事也从未有过,她生怕是因自己牵连了水月。

  水月哭红眼睛,靠在她怀里摇头不说话。雪镜见她熬了这些天,快要撑不住,只关了门,把她请进屋里。光线透过花格木窗照进来,雪镜也不再问话,只坐在案几后搂着水月任她哭一会儿。

  待哭的累了,雪镜才给她擦眼泪,水月倦极靠着她,目光空洞洞,似是发呆。雪镜叹口气,终开口:“明知道不可能,为何总要去受这罪,她便是不愿疼你,也断不该动手……”

  她言语模糊,水月闻言摇摇头,神色黯然道:“是我错了,是我的错。”她贴着雪镜,又往她脖颈处靠,受伤兔子般可怜。

  雪镜闻言摸着她脑后发丝,小声说出来:“你没错,那不是错……”

  水月闭了眼睛,鼻子酸胀,突然感觉一阵无力,靠着她道:“素风也不是错吗?”

  雪镜吸了口气,竟也不知如何回答,只皱了眉头淡淡道:“她没错,有错的是那祭祀。”

  水月才喃喃道:“若祭祀不掳走她,只怕二姐一生难过。左右不过都是不容于世,自堕成魔倒也干脆利落……”顿了顿,抬眼去看雪镜,又要落泪道:“她选的路,未料是害云师姐一生,若她知道是这结果,定也不会再选那人。明知结果不好,谁还会选那镜花水月之事?”

  雪镜从未想过,她这等娇憨性子也有如此深心,不由怜惜道:“你倦了,且歇歇。”言罢伸手去摸她脸颊,抚过她伤处,心疼不已:“别人不选,三姐总归……”强噎着终是小声道:“你还有我。”

  水月靠着她不说话,任她抱着轻抚脸庞,一时不能再想这境遇是好是坏,亦无法回答自己所提问题,若明知是镜花水月,这难题是选或不选,她越想越困,似是倦极闭上眼就睡在她怀里。

  雪镜喜忧参半,搂着这白衣女子,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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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绕这个故事,当时写了很多番外,补充发生过的事。这段是峨眉派当时云鸢断臂时候,峨眉派的各种感情纠葛。水月和云鸢的CP,故事太长有几万字,有车部分。看后续连载可加鹅群,68585072。

  正文部分,这两天恢复主线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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