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七年,七月。

  为了应对上杉谦信第五次出兵川中岛,武田信玄亲率大军从本城踯躅崎馆出阵。

  武田家上下摆出了决战的态势,除了让李晓留守飞驒之外,武田信玄命山县昌景的飞驒征讨军迅速与姊小路家,内岛家达成合议。

  不仅如此,武田信玄还调回了正在上野国对箕轮城支城仓贺野城进行第二次攻略的,武田胜赖,内藤昌丰的上野**团。

  武田信玄命飞驒,上野两个军团,在位于川中岛以南的盐崎城,与他的本阵大军会合,准备于上杉谦信决战。

  接到武田信玄的调命之后,山县昌景中止了对樱洞城的攻城,派出使者与姊小路良赖媾和。

  姊小路家显然也已经从秘密渠道中,得知上杉谦信第五次出阵川中岛的消息,全城上下无论武士,足轻是一副绝处逢生的模样。

  连姊小路良赖也庆幸自己是不是得到了神明的庇佑。

  而武田家众将眼见就要到手的胜利,居然就这样放弃,都是十分的沮丧,特别是木曾义昌见自己的木曾众付出了伤亡近半的代价,眼见胜利就在眼前,居然就这样放弃,顿时直接……直接华丽的病倒了。

  了解到武田家急于退兵的心理,姊小路良赖这个谈判高手,在谈判桌上,将战场上原本丢失的,都追讨了回来。

  经过三家商议,姊小路家,内岛家只是表面上降伏,却并未割让任何领地。

  谈判结束,姊小路良赖立即向武田家交了起请文,表示降伏,两家停战,并交纳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质,武田家收下人质后,山县昌景便下令撤围,飞驒征讨军撤回武田家领内。

  而原来背叛姊小路家向武田家降伏的,高堂城城主广濑宗城,被武田信玄划入了李晓的配下。

  同时出于对木曾家此次出兵的损失,武田信玄则给了木曾家一千贯钱作为补偿。

  神冈之町。

  清晨天已经亮堂,居酒屋的老板贵九郎,一副眯着眼睛,打着呵欠的模样,走到店铺钱将门拉开。

  门一打开,就发现一名男子双手插胸站在店门前。

  贵九郎顿时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这时他才看清楚这名男子一副武士打扮,腰间别着一把武士刀,不过打扮多有点邋遢,虽然对方的模样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神色之间却有几分沧桑。

  “很抱歉,令大人在门外久等了。”贵九郎立即做出一副十分恭敬的模样。

  对方对贵九郎的问候点了点头,大步走进屋子,将武士刀放在桌上,然后言道:“老板拿酒来。”

  贵九郎见一开门就有生意做,自然是十分高兴,连忙入内拿了酒和杯子,放在了这名武士的桌上,然后恭敬地问:“请问大人,还需要什么

  下酒的?本店的青梅陪清酒很有名的,神冈城的不少武士大人们都喜欢这么吃。”

  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然后就自顾一个人倒酒,自斟自饮起来。

  贵九郎见对方举止古怪,也没有多嘴追问,回到靠里的账台上,擦洗起碗具来。

  居酒屋中,只有贵九郎和那名喝闷酒的武士,显得格外安静。

  贵九郎一边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偷眼打量着对方,这名武士喝得很快,似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然后借酒一舒胸中之不快,随即就是一瓶见底,对方有几分倦态的脸上,这时也透出了一丝红润。

  那名武士喝完酒后,恢复了一些精神出声问道:“老板,这里什么地方?”

  贵九郎赔笑道:“这里是神冈之町。”

  “神冈之町,我似乎没听说过?”

  贵九郎点了点头,反而问道:“大人,应该是外来的人吧,听口音似乎是三河人?”

  武士点了点头言道:“老板,你说的不错。”

  “是三河武士啊”贵九郎暗自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他开居酒屋多年,见过不少三河国的武士。

  三河自来出勇猛善战之人,所以很多三河武士举止都十分粗豪,不过眼前这名武士,似乎看来没有那股彪悍之意,说话间虽有些难以亲近,但脾气无疑温和多了。

  贵九郎笑言道:“这真是巧合,小人以前在信浓国饭田城下,帮兄长打理居酒屋九年,所以见过不少来自三河的商人,而阁下的口音,小人一听就听出来了。”

  “原来是饭田城,嗯,那你为什么来这偏僻的飞驒开居酒屋呢?还有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贵九郎呵呵一笑,言道:“大人,请让小人一件一件说来,大人远在三河所以对飞驒的情形有所不知,这座神冈城和这神冈之町,分别是去年和今年,由武田家的李晓大人,刚刚建起的,所以大人不知晓并不奇怪。”

  “而小人兄长在饭田城,听人说起这神冈之町新建,并且城主李晓大人向商人们做出承若,任何店铺在神冈城开店,头一年店租赋税全免,小人兄长和小人都觉得,这里是个赚钱的地方,所以小人就来这里,帮助兄长又开了间居酒屋。”

  这名武士点了点头,言道:“是这样,显然老板在这里生意是不错的。”

  贵九郎诧异问道:“阁下怎么知道?”

  这名武士解释言道:“很简单,我一早来这城下町,寻遍四处就发现了你一家居酒屋,而以这座城下町的规模而论,最少有两三千人,所以老板的生意肯定不会差。否则你的脸上也不会满是笑容了。”

  贵九郎点了点头言道:“大人前面的话说的没错,可是小人是做生意的,一天到晚都对客

  人都必须笑脸相迎,大人,怎么能从小人的笑脸里,看出小人真正的心情呢?”

  这名武士也露出一丝笑意,言道:“是的,笑脸是可以伪装,不过人刚从睡梦中醒来时,那一刻神情却不会骗人,方才老板在打开门时,我看见老板虽是一副睡意,但脸上却是自得满足的神态。若是生意不好,绝不是这样的表情。”

  贵九郎听对方这么说,显然心情大好,笑呵呵地点头言道:“你说的没错,城中住着不少武士大人,承蒙他们的光顾,本店生意却是不错,而且这些武士都很守规矩,从来都不扰民闹事。这点才是令小人放心的。”

  这名武士点了点头:“武士能遵守自身的准则,除了自身以外,自然是这位城主御下有术了。至于这位李晓大人,我在三河时,早已听闻过他的勇武之名,是连越后的辉虎公都不能奈何的人物,没想到他不仅是名将,将这城下町也治理得这么井井有条。”

  贵九郎听这名武士如此推崇李晓,问道:“那敢问这位大人,是来投奔武田家的吗?不过可惜,阁下似乎错过了机会,年初时,城主大人,招募常备,不少身怀武艺的浪人从各地来投。现在似乎没有了。”

  对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言道:“并非如此,我只是路过。”

  贵九郎见对方突然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感到十分好奇,心想:这位武士大人,怎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的心事,似乎刚刚遭遇了什么很不开心的事情。

  对了,三河武士,听说去年这时候三河闹得很厉害,年初时好容易才平定下来,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贵九郎想到这里,按捺不住好奇心,出声问道:“大人,刚出三河来的,听说那的净土真宗闹得很厉害,还发动了一向一揆,现在怎么样了?”

  听贵九郎这么问,这名武士抬起头,双目中透出一股厉色,贵九郎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头低了下来。

  正好在这时,居酒屋外来了第一批客人,好几名足轻走进了居酒屋。

  贵九郎心底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到店门口,赔笑言道:“几位来了,小人早已经备好了青梅和酒,请几位品尝。”

  这几名足轻哈哈一笑,其中一人言道:“贵九老板,快上酒,今日操练久了,现在口里像着了火般。”

  随着这几名足轻之后,又陆续有不少客人来到这居酒屋。

  店中吵杂的言语陆续传入这名武士耳里,不过他并没有抬头,他的耳边回荡着,轰鸣在三河那片土地上的铁炮声,那一幕幕同族相惨的情景。

  无数本属于同一家族,并肩作战的兄弟,却因为信仰不同,彼此骨肉相残,无数人倒下。

  这名武士闭上眼睛,低声喃喃地念叨道

  :“峰谷大人,主公,他背弃了之前的约定。土屋大人,这就是你用生命守护的主公,你的血白流了,不值得啊。”

  想到这里这名武士,感觉自己忍不住,差一点热泪流下。

  意识到自己将要失态,他暗自对自己言道,三河武士,宁可流血也不能流泪,流泪是不能正视自己,懦弱的一种表现。

  想到这里,这名武士猛然用拳头将桌上的酒瓶酒碟砸碎,他的右手随即被碎片割破,鲜血直流。

  在如此剧痛的刺激之下,这名武士止了泪,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霍然而起,然后在桌面上留下了酒钱以及赔偿酒具破损的钱后,大步离开居酒屋。

  这名武士将武士刀重新插在腰间后,走到街道上,这时神冈之町的街道上,已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副颇为繁华的景象。

  如果按照之前居酒屋老板所说的,这座神冈之町只是新建半年,那么眼前所见的繁华真是难以置信,真的只有半年吗?

  这名武士走到街道,看着匆匆而过的行人,还有神态肃然的武士在众人敬畏的眼光中,从街道边从容行过。

  他的心中反而更感到一丝落寂,天下之大,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地,这一次他是从主家出奔而走,等于是一名弃臣,不再见容于主公,什么松平家第一智士,这样的名号已与他无关。

  现在他只是一个丧家之犬而已。

  三河松平家对他而言只是过去罢了,不过幸好的是,本多家的家名,已经由他的兄长正重继承了,并在三河一向一揆之后,终于归参松平主公。这样他就可以放心的一个人四处游历,增长见识,如果可以,就在别家出仕吧,然后背负未现实的承诺继续渡过残生。

  随即这名武士又转念一想。

  “弥八郎啊,弥八郎啊,你怎么能自暴自弃,松平主公,既然失信,就证明他不是一名值得投效的明君。在这诸国乱世,以我的才智谋略,何愁没有施展之地呢。”

  这名武士就在徘徊之间,他本来是要往加贺本愿寺的大本营尾山御坊,但此刻他突然打消之前的决定。

  这名武士心想,当今天下,今川已经没落,近畿之三好主从不明,现在最有希望夺取这天下,莫过于越后之上杉,相模之北条,甲斐之武田,中国之毛利。

  既然作为一名武士,就应该顺势而为,并做出一番大事来。

  甲斐之武田。

  想到这里,这名武士不禁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高耸在山上,一副俯视着城下町模样的神冈城,顷刻之间他做出了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决定。

  神冈城天守阁。

  李晓刚刚会见完,被划为自己配下的高堂城城主广濑宗城。

  广濑宗城方才的心情,李晓可以用十分忐忑来

  形容。

  做一名背叛姊小路家的背叛者,对方显得十分不淡定,眼下武田家的飞驒征讨军一撤出飞驒,对于广濑宗城而言,眼下唯一在飞驒可以依靠的势力,只有这位李晓大人了。

  由于害怕姊小路家清算自己背叛之事,所以广濑宗城一得知自己被划为李晓配下后,就急匆匆地赶到神冈城,向李晓表忠心,抱大腿。

  事实上也是凭此换得李晓支持。

  对于这位新配下,李晓并没有说什么,这位高堂城城主广濑宗城,实际上就一个小山寨的寨主嘛,手下近百号人。

  不过李晓对广濑宗城还是好生安慰了一番,将来他的高堂城就是李晓抵御姊小路家的第一道防线。

  收下了广濑宗城的人质后,李晓将对方好言劝慰一方,开了一堆空头支票,得到李晓保证之后广濑宗城才满意地离去。

  李晓一刻不得安闲,刚送走广濑宗城,接下来他准备去城外的校场视察,自己新组建常备的训练。

  就在这时门外武士来报,说有一名来自三河的武士,想出仕本家。

  李晓本对此不以为意,不过听说是三河人,心想那不是德川老乌龟的地盘吗?听说前一段一向一揆弄得他挺惨的。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待李晓问及这名武士的名字后,顿时惊愕住了。

  “他叫什么?你再重复一遍?”李晓又问了一遍。

  “他说他叫本多弥八郎正信。”

  李晓这一刻终于也不淡定了,自未来德川幕府第一内政能臣,大久保长安来他手下打杂之后,连未来德川家康手下第一智囊也到神冈城要求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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