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太安。

  不同于扬州般局势混乱,京都内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太安繁华,除了林立的集市店铺,昼夜相连的早市、夜市,错落有致的茶馆、酒楼等,最是要数那些红砖绿瓦的青楼了,虽历经战乱,仍然经久不衰。京城里那些个大户人家,多爱流连这些烟花之地。

  大周国人才选拔,诗词歌赋便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科目,文章诗歌写的好,得到皇帝或者某个达官贵人的赏识,就能做官。

  而除了正式的科举考试场合外,想要自己的诗歌文章得到传唱,多是靠这些青楼名妓们。若是有某个有钱又有才的公子哥作了一首赠与某个歌妓,那倒是才子佳人,称的上是一段佳话;若是这是一首绝好之词,得到达官大儒们的赏识,一夜成名也并非梦中。

  因而这些名伶们也乐于他们的追捧,或者说,这就是她们的生存方式。

  不过今天太安的轰动,倒不是因为这些风流俗事。

  大周文帝微生昭在东门亲自擂鼓相送大将军墨君及其麾下三千血旗军出征,助其一战踏平天心宗。

  有些消息灵通的早已将此事大肆宣扬,皇帝亲送?还擂鼓?这得是多受宠信的臣子啊?

  于是乎,京城内万人空巷,齐聚一堂,几乎将整个东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幸得有军队开路,才避免了些许尴尬。

  一些才子,心中早已酝酿着文章诗词,要将这盛况描绘出来,想要博得皇帝陛下的青睐;至于那些烟花女子,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捧着鲜花果蔬在那等着了。

  先不说那皇帝陛下,就是为那大将军,也值得她们这么做了。除了喜欢有钱有权有才的男人,谁又不喜欢那种美男呢?而大将军不仅文武双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传闻其俊逸非凡,但却又没多少人见过其真容,也从未见过大将军流连这些风月场所。传言那京城花魁梅三娘曾和大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后来问及这事,梅三娘只是秀眉微蹙,笑骂一句“大将军这人有些呆,不解风情“便没了下文,这倒是引的不少名妓心里痒痒。这次,绝不想错过。

  只是,墨大将军还是戴着那个狰狞的恶鬼面具。不过一眼望去,姿态卓越,倒也让不少女子春心萌动了。虽坐在马上,仍难以掩饰其高挑清瘦的身材,一头黑发如墨垂于身后,双耳旁两缕随风摆动,配以玉簪、履帽、一身青白的纹云镶边缎袍,若不是还有半边银甲,倒是更像一个潇洒的公子。虽是儒将打扮,却散发出一阵肃杀之气。

  见状,不少自诩英俊的公子哥倒有些吃味。

  虽说此次墨大将军只带了其麾下三千血旗军出征,但也有不少官员自发为其送行,其中不乏一些想要打好关系的人,这些人自然是有军队帮其安排的,能走上前给墨大将军送些礼品,说两句祝福的话,其他老百姓自然只能在远处看了。

  人群中一名长相清秀的公子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些什么,略一皱眉,阴测测地瞪了一眼人群中的墨君,随后转头呆呆地望着背后的城楼,若有所思。接着拨开人群,从中慢慢地挤了出去,径直地往城楼上走。这城楼自然不会轻易让人进去,守卫却是认得这公子打扮的青年,急忙施礼道:“青龙卫将军!“

  京城共设四门守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将军维护城内治安。京都城卫军也是一项肥差,平时也多和一些大人物打交道,关系网自然也是挺广的,而这种差事自然会落得一些有门道的人身上。

  这青龙卫将军,乃是当朝太尉宇文烈的三子宇文宏,平素最得宠爱,因而在老爹的帮助下谋得城卫将军这个差事。

  宇文家族在皇城也是一大族权贵,无人可比,宇文烈在追随先皇之时立下汗马功劳,更是先帝的托孤大臣,自是京城之中不少家族都颇为畏惧宇文氏。

  其三子宇文宏,长相英俊,有才华,又会讨好长辈,兼之宇文烈老来得子,自是对他万般宠爱。而宇文宏也是争气,从未让宇文烈丢过面子,平常表现比较低调,并非大家族子弟的纨绔作风,因而在京城里口碑倒也不错。

  此刻宇文宏朝楼阁处看了看,只见一道令他魂牵梦萦的窈窕身影静静地伫立远望,肌肤如雪,双眸清灵,顾盼之际,自有一番高雅绝俗的气质。

  宇文宏急忙理了理衣襟,上前搭讪道:“不想乔儿妹妹光临我这小小东门,顿感蓬荜生辉啊。“

  那女子听的此话缓缓转过头来,淡笑道:“卫将军笑话了,倒是乔儿擅自闯入东门城楼,那守卫也不敢拦我,卫将军不要怪罪于他们便是。“

  “当、当然不会。“宇文宏顿感有些紧张,说话也不利索了,手脚也不知道往哪摆,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又开口道:“乔儿妹妹怎么不去下面给大将军送行?“

  女子轻叹一声,眼神略带一丝哀怨,转过头默默地望着军队远去,不再搭理宇文宏。

  宇文宏见状,内心暗怒,自知再过多纠缠就会惹人厌烦,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城门外的人潮,随后编了个理由就急忙离开了。

  “墨君!“宇文宏咬牙切齿。

  “哎,公主,他走了。“旁边窜出来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模样生的有些可爱,见宇文宏低落地走了,那公主还没什么反应,于是出声提醒道。

  “嗯。“被唤为公主的女子头也不回地淡淡地回了句。

  “哎,公主啊!“小姑娘气恼地拉了拉那公主的衣衫,愤恨道:“那墨君有什么好的,值得您这样吗,要知道公主凭您微生乔在京城里的身份和名气,哪个公子哥不把您护着捧着,就说那追求的人吧,要不是这身份悬殊,怕是也能绕洛安一周了,我看那墨君真是太不识抬举了,就说前些天……唔“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捂住,于是跺了跺脚以示抗议,便不再说话。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微生乔捏了捏她的脸,好笑道。

  “哎呀公主!“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再次响起:“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自从认识了那墨君后整天就摆着一张冷脸,城里那些公子哥们不知道,还赞叹公主您高贵有气质,您不在乎,可咱们这些当丫鬟的受不了啊!前些日子您听说陛下要让那墨君去荡平天心宗,然后花了那么多时间绣了一个护身符还亲自给他送过来,结果连续吃了几天的闭门羹,奴婢可是看着心疼啊!还有再往前数数……“

  微生乔听着这小丫鬟在那絮絮叨叨的,情绪有些低沉,感叹一句自己真的变了吗?

  微生乔挠了挠头,想了想。

  不好说。

  太安,太尉府。

  宇文宏心情不好,城里四处吹嘘大将军的话语简直让他耳朵起茧了,这让他颇有些烦躁。同为一代青年才俊,宇文宏心高气傲,平素虽不表现出来,内心却是谁都看不起的。他大将军墨君再如何如何,终归是孤家寡人一个,比不上他宇文宏家大业大。

  只是此刻宇文宏内心燃烧着一股火,怎么都平息不下来。丞相宇文烈有三子,长子次子都在外任职,而三子宇文宏却被留在了身边,旁人自是清楚宇文烈有意培养宇文宏,将他视为继承人了,宇文宏自己也清楚,所以做事都尽量迎合长辈,即使他有时候很不愿意去做。

  宇文宏径直来到宇文烈书房外,见宇文烈正在与老管家下围棋,便立于门外静静等候。

  “既然少爷来了,老奴也不打扰老爷与少爷了。“那老管家听得门外有动静,皱脸上划过一丝笑容,站起身道。

  “你我相处三十余年,何必见外?“宇文烈道。

  那老管家不答,而是指了指棋盘,笑道:“老爷年纪虽大了,威风却不减当年啊!倒是老奴……已经老了。这局,算我输了罢。“说罢微微一躬身,退出房间。

  宇文烈叹了一口气,知道他话里有话。见他离开,便让宇文宏进来。

  宇文宏端坐好,略微瞥了一眼棋盘,有些惊诧,这棋局最多算是平局罢了,何来胜负之分?宇文烈见状笑了笑,示意他接手这残局。

  宇文烈执黑子,宇文宏执白子。

  “宏儿这次可有什么想法?“宇文烈点下一子,平淡地问道。

  “大将军英武非凡,城里四处歌颂。“宇文宏声音有些沉闷。

  “砰!“宇文烈用力地敲了敲棋盘,有些不悦道:“我问的岂是这些?“

  宇文宏急忙收拾心情,吞了吞口水,试探道:“孩儿以为,这次出军,朝廷怕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哦?为何?“宇文烈像是来了兴趣,问道。

  宇文宏整理了一下思绪,侃侃道:“那天心宗虽是有些势力,但在天下里,不过算是一江湖门派罢了,远比不上那些个诸侯王;而论其出身,更是令天下名门士族所不齿的山贼。孩儿以为,若要对付天心宗,只需派一些稍有能力的将领带一支精锐部队,或召集天下有志之人,号令江湖上各门派共同讨之,天心宗谈笑可破。反观朝廷此举,更像是造势,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将军出征。但孩儿认为此举不但不利于荡平天心宗,反倒会让天心宗有所防范,得不偿失。“

  宇文烈闻言笑了笑,把玩着手中棋子,轻轻点下一颗,道:“老夫随先皇纵横天下三十载,先皇百岁后,一场内乱,反倒是让天下人只知墨君,不知宇文烈啊,真是时过境迁。但是老夫看来,当今圣上,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宇文宏一惊,道:“父亲的意思是……“

  “宏儿,你说的不错,陛下这是在造势,他就是想让这墨君,压老夫一头!“宇文烈捋了捋胡须,继续道:“世上有两种人,会让君王忌惮:一是功高之人,就如这墨君,然而他终归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二便是位高权重之人“,宇文烈顿了顿,笑道:“陛下想打压我们宇文家,因此近来拼命拉拢、示好墨君,想着要让墨君成为驸马,入赘他皇室,从声名上压我们一头。削我相权一分为三,更是从中制衡我宇文家的势力。“

  宇文烈见儿子微微皱眉,点了点头,又道:“其次,如今内乱初定,朝廷在江湖上声望早已不如当初,那些大大小小势力早就等着看咱们笑话,若是想指望他们出力,不过换回些阳奉阴违的结果罢了,若是此次战败,他们还指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因此朝廷急需一场针对江湖草莽的大胜,天心宗便是对他们的震慑!“

  “第三点,便是皇储……“宇文烈阴测测地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宇文宏陷入沉思,不再专注于眼前的棋局,只是木讷地落子。

  “想压制我宇文家,老夫又岂会坐以待毙?“宇文烈敲下一子,阴森森道:“同为朝中大臣,老夫自是希望大将军此次能大胜归来,然后……“

  宇文宏闻言一愣,急忙道:“想必父亲心中早有对策,宏儿定会全力协助!“

  宇文烈笑笑,又道:“老夫虽老,心却不老,自是看的出你对长公主有意,只是这驸马之位,暂时别做任何想法。“说罢再点下一子,拍了拍衣袖,便起身离开。

  宇文宏呆滞,怔怔地盯着棋盘,恍惚间耳边传来宇文烈低沉的声音。

  “你输了。“

  宇文宏猛一抬头,回顾四周,宇文烈早已不在了。

  他揉了揉脑袋,随即低头看了一眼棋盘。

  不知何时,白子已被蚕食殆尽了。

  我输了?

  宇文宏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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