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黑衣死士停下了脚步,而从这群黑衣死士之中,缓缓地走出来了一个老人,他满头银发,佝偻着身躯,每一步都是一顿,似乎连走路都显得极为吃力。

  他的眼角布满了皱纹,眼帘低垂着,眼睛像是永远都睡不醒一般轻轻眯着。

  他就往这一站,风突然刮了起来。

  一名风烛残年之人,不知为何却看得人一阵心惊胆战。

  许云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毅然地挡在了这人的面前:“太傅大人!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司空权背着手,笑着反问一句:“许将军,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明知故问!”许云长剑一扫,一道气刃划着劲风呼啸而出,在司空权脚下的石板上炸裂开来,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司空权眯着的双眼微微张开了一点。

  “以这条线为界,胆敢擅闯者,死!”许云冷喝一声,强作镇静,只是显得有些底气不足,那额间渗出的冷汗还有微微颤抖着的手,都出卖了他。

  司空权轻轻抬头看着许云,目露凶光:“忠臣?”

  许云一愣,不知他此话何意。

  随后司空权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叹道:“忠诚,是好事,但你这样,就是愚蠢了。老夫年纪大了,稍微活动活动便感觉腿脚有些酸痛,这会也懒得跟你动手……”

  “太傅说的是哪里话,这种小事哪轮得到太傅亲自出手呢?咱们还是得尽快赶到父皇身边除贼才是!”司空权话音未落,从黑衣死士之中阔步行来一人,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悠然自得地扇着风,满脸皆是轻松之色。

  “二殿下,你是何居心!”许云怒目圆瞪,但依然寸步不让。

  许云满心苦涩,这人他也认得,乃是二皇子微生广。果然事情如他想的一样,往最坏的地方发展了。

  原以为这宫中只有两股势力,他们总以为对方是蝉,自己是那捕蝉的螳螂,殊不知在其背后,还有一只黄雀。

  “哎哎哎,许将军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微生广收起折扇,连连摇头,故作哀叹道:“本殿下哪有什么居心,只不过见今夜宫中动乱,与太傅大人一起特来为父皇除贼罢了。这一番孝心与忠心得不到将军体恤也就罢了,反还遭到质问,实在是令人寒心呐!”

  许云毫不客气地斥责道:“除贼还是助贼,两位心中自有数,亦或者说……”

  “你们本就是贼!”

  微生广脸色微变,一抹怒意浮现,正欲发作之时便被一旁的司空权抬手制止:“殿下不必与他多说废话,咱们干正事要紧。”

  微生广连忙换上一副谄媚之色,点头哈腰道:“太傅大人说的是!”

  许云横剑而立,气势徒升,他的意思很明显,若想通过,便从自己的尸体上踏过去。

  司空权冲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便再次垂下了头。

  三千死士发出一声嚎叫,气焰滔天,大地也随之一震,接着便是一片黑暗,遮天蔽月。

  为首之人壮硕的身躯高高跃起,双手握着一柄漆黑的巨锤,直袭许云天灵盖而来,势如席卷,排山倒海。

  “报上名来!”

  许云凝目,略微压低了身形,蓄势待发。

  而那空中之人,嘴角抹过一丝残忍的笑意,眼中布满了狠厉之色,像极了一匹狼。

  不过他并不是狼,只不过是跟狼在一起待久了罢了。

  “大威德明王,石城!”

  许云哀叹一声,倒头来,他只阻挡了一个人。

  皇城以北,禁地紫微宫。

  这是一处幽暗的大殿,殿首设立着一方祭台,台上摆放着一个三足大鼎,大鼎表面刻着诡异的符文,此刻那些符文正闪烁着黄色的光芒,悬浮在空中。

  鼎口燃烧着一股火焰,这火焰虚幻而黯淡,若隐若现,若有若无,但却能清晰地听到火海翻腾、咆哮着的声音,那像是一个人的怒吼,像是一个灵魂在发泄着被囚禁了千年的冤屈。

  此刻,太阳、太阴二人穿着天师道袍,怔怔地望着那巨鼎出神,眼中满是迷茫、空虚与浑浊之色。

  随后太阴身子一震,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回望了一眼殿门,怅然道:“皇宫之中好像出了点意外。”

  太阳面无表情道:“你是说微生昭那小子出事了?”

  太阴点了点头,犹豫道:“咱们要不要出手?”

  太阳眉头一拧,神色古怪地望着太阴:“咱们出手?你还想救微生昭那小子不成?”

  太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小子对咱们无用!”太阳桀桀一笑,满脸皆是戏谑之意:“咱们只需看戏便是,老夫也正好想瞧瞧这帮凡人之间的争斗,能有趣到什么程度?”

  太阴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是待太阳没注意之时,面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便恢复如初,眼中不再具有怜悯。

  无言望苍天。

  苍天冷对人世间。

  不动明王又摆出了那个姿势。

  仰头,高举着手臂,张开五指,向着天空,伸长、伸长……

  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想要遮住什么,手却伸得不够长,脚也踮的不够高,亦或者是说,庙堂太矮了。

  于是,不动明王向天做了一个祈祷,他又这般问道。

  “天,你佑不佑我?”

  天给了他一个回应。

  夜空之中,星芒大盛,在这一瞬间里,橙光万丈,照亮了整个太安,照向了整个司州大地。

  养生殿的天花板早已破开了无数个大洞,抬起头,却只能见到黑雾环绕。

  现在黑雾散尽了,却不见月光,映入眼帘的,唯有那贪狼星的光芒。

  它仿佛在狂笑、在嘶吼、在宣泄,在向世人宣布着贪狼星再次降临人间。

  这道橙光破开了云层,驱散了漫天的星海,遮蔽了月辉;这道光照了下来,照在不动明王的身上,仿佛为他倾注了神的力量。

  又是一个瞬间,异象骤散。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殿中依旧是破败不堪,四周依旧燃烧着诡异的黑焰,不动明王的手中也依旧拿着那柄无影的剑,唯有此刻他身上的那股气势,如涛涛江海,恣意汪洋。

  墨君对此早就有了警觉,他知道不动明王是贪狼,是天下间仅有的十四位被神明眷顾的人之一,他们生来便有一种独特的境界,他们生来便在修为一途上高人一等,他们生来便不是凡人。

  星辰境,不动明王认真了。

  微生昭似乎颤抖了一下,这道光他曾经见过两次,一次是那晚贪狼星觉醒之时,一次是天机星陨落之日。如今,是第三次,只是不知又会发生什么。

  墨君凝目,他的神情也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暗暗估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墨君自谓纵使是不动明王动用了星辰之力,他仍是不惧,他也有自信将其斩于剑下。

  只是他在担心一件事,不动明王所说的“时机已到”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天心宗与宇文氏……真的不是一路人?

  如果宇文氏仅仅只是被利用了,那天心宗的背后站着的又是谁?

  墨君暗暗思忖一番,突然似有顿悟,在这个朝中、在这个朝中……能有这个能耐的、能与宇文氏、杨氏、甚至是齐王和他叫板的;能在今晚之后,有声望能力左右其余大臣思想的,只剩下了一人!

  三位皇子,也只剩下了一人。

  太傅司空权,二皇子微生广!

  如果说、如果说……

  墨君的瞳孔骤然放大,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窒息的想法徒然浮现,寒意随之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战栗不已。

  如果说今晚的剧本,是他大皇子一党与天心宗勾结阴谋刺杀皇帝夺位,与前来保护陛下的三皇子一党血拼,结果两派之人尽皆一一战死,唯有迟来救驾的二皇子幸存下来,那么……

  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今夜过后,世人只会痛恨大皇子的不孝、大将军的不忠,哀悼三皇子的奉献、宇文氏的大义,但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那像是一个简单的题目,有着不同的答案;

  一场战争,不同的打法;

  一世为人,不同的结局;

  一个机会,成王败寇!

  谁是真的王,谁是真的寇,无人知晓,无人理会。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歌颂与铭记,只会留给今夜的胜者。

  墨君呆呆地望着不动明王,望着眼前这具黑色的身影,恍惚之中,又回到了梦中,又回到了那日地牢之中。那是他的梦魇,无时无刻不再困扰着他,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他。

  如同一个雨夜,大街,寂寥无人。

  一个黑影,凶光,三尺青峰。

  一道剑光,血滴,花开花落。

  一个转身,冷言,不留踪迹。

  果然,柳万里死了、柳千重死了、太极全都死了,但天心宗却没有死,他们的幕后之人仍在,天心依然在。

  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叫墨君,而他叫做……

  不动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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