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外东郊数十里外,有一处地下宫殿。

  此刻虽是白天,但殿内终日如同黑夜一般,昏暗寂静,时不时还有阴风袭来,听得见野兽咆哮。

  大厅中,金刚夜叉明王居于上首处,目光呆滞。

  就在刚才,降三世明王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清风阁孔温是不动明王的人。因此命令他联系一、二两名方士,将孔温放了,并且交给他们一个任务。

  潜伏在四海盟中。

  金刚夜叉明王苦笑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他在那场战争中唯一立下的功劳,拼命抓到的孔温,还他妈是自己人!

  他正要感叹之时,降三世明王领着一群黑袍人走了进来,一眼数过去,足有三千。

  他怔怔地看着下方一群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死士,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家公子说了,这三千名死士,就拜托明王大人好好训练了,将他们召集过来还真不容易呢。”降三世明王轻盈地飘了过来,颔首道。

  “你家公子?”

  降三世明王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就是不动明王啊,他一直让奴家这么喊他的。”

  “他人呢?”

  “我家公子平时很忙的,哪有时间一直待在这里。”

  “那你家公子多大了?”金刚夜叉明王不禁有些好奇,一般以公子自称的人,年龄都不会太大,然而凭那不动明王的本事,说他是个老头都不过分。

  这个世界上,墨君这样的妖孽一个就够了,总不能再来一个吧。

  “二十出头。”降三世明王昂着头,挺着酥胸骄傲地说道。

  金刚夜叉明王叹了一声,他突然想起眼前这个美人也是妖孽,真是……长江后浪涌至啊。

  “看到这些人,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而这个地方,也让我有种异样的感觉。”金刚夜叉目光迷离,略带惆怅道。

  “您的感觉没错。”

  金刚夜叉明王一惊,盯着降三世明王的眼睛,似乎在等待她嘴里的那个答案。

  降三世明王笑意更甚:“这里就是雨霖铃。”

  “果然……”金刚夜叉明王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楚,满脸苦色,想不到自己漂泊一圈,终归还是转回来了。但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您误会了,奴家的意思是……这里曾经是雨霖铃的旧址,但雨霖铃已经覆灭了。”降三世明王指了指下首那些黑袍人,又道:“这些人里面,有的是雨霖铃的旧人,有的是新培养的死士,还有一些流寇……但来历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叫做天心宗!”

  金刚夜叉明王哑口无言,末了,才蹦出一句:“我能知道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么?”

  闻言,降三世明王拼命地摇头:“抱歉,关于这点奴家不能说,除非公子亲自告诉你们。”

  “那你是什么人。”

  降三世明王愣了一下,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意思是你在问我?

  金刚夜叉明王点了点头。

  “呃……奴家以前有个名字,但不是很喜欢,所以公子给我取了一个新名字。”她嘴唇轻轻咬着手指,犹犹豫豫道。

  “叫什么?不然一直喊你降三世明王挺别扭的,要是像大威德明王那样有个名字也挺好。”不知怎的,金刚夜叉明王突然感觉眼前这人,跟自己有点像。

  “秦罗敷。”降三世明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她满脸坏笑道:“奴家以前的名字叫做丑奴儿。”

  “丑奴儿?”

  金刚夜叉明王一愣,他在很久之前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日中,太安。

  在北方,正午的太阳总是比较刺眼,但好在天气不热,因此大街上依旧热闹无比,但此刻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身上。

  这两个人,太诡异了!

  只见一个身穿白袍,长相俊美的男子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旁若无人地在大街上走着。

  那男子穿的白袍,虽说表面上和普通的布料无二,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定是极为昂贵的皇家布料与丝绸所制。

  而他背上的少女,一看打扮,不是哪家的奴隶就是某个地方的叫花子。

  这两人搭配在一起,着实刺眼,想不在意都不行。而且看这两人前行的方向,好像还是往烟花巷走的……

  李慕君双手搂着墨君的脖子,背上背着初心,眼睛还有些红肿。

  刚刚墨君没有隐瞒地将李然的事情告诉她了,出人意料的是,这小姑娘没有哭闹,仅仅是伏在墨君的背上,异常的安静。

  只是墨君偶尔还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一抽一抽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恨我吗?”

  李慕君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你在摇头还是点头?”

  李慕君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骂道:“摇头啦!”

  “喔……那就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李慕君吸了一下鼻涕,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紧张地问道:“什么?”

  “我来接你之前,先去找了,呃……你大哥在京城的另一个亲人。”墨君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委婉地措辞。

  “母亲大人?”李慕君眼神亮了起来,音量不禁提高了几分:“她人呢?”

  李慕君的母亲,是她最后一个家人了,或者说这是她最后的心灵支柱了。她的父亲李清降敌后并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不久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死在吴地;而她的哥哥李然也不知所踪,她也以为哥哥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因此在苏府的那几年,母亲才是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她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听说李清死后,便跟着自缢殉情了……哎呦!”

  墨君猝不及防之下,被李慕君一把掐住脖子,只听她恶狠狠道:“你也给我跟着去陪葬!”

  “别闹!”墨君双手一掰,便将她抱了下来。

  只是他看到,李慕君这回是真哭了。

  大街上的行人围了过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开始对他们两人指指点点。

  “这公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想到内心这么丑恶。”

  “看他穿着,原来是个衣冠禽兽!”

  “唉……真是世风日下。”

  “……”

  墨君哀嚎一声,将捂着脸哭成泪人的少女拦腰抱起,化作一阵风便消失在了大街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良久,李慕君才终于平复下来,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墨君抱着,顿时拳打脚踢,拼命挣扎。

  墨君无奈将其放下,见她好像能自己走路了,松了口气便道:“明月楼”

  李慕君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虽说她之前在苏府当奴隶,但这明月楼,她还是听说过的。

  明月楼是太安最大的青楼,据说其背后的势力也不简单。虽是烟花之地,但这里的姑娘姿色最为出众,才艺又高,行为举止被调教的像是个大家闺秀一般,因此不少达官贵人是频频流连此地,不知归途。

  而那红粉榜第一美人梅三娘,便是这明月楼中的花魁。她十五岁出阁,却卖艺不卖身,但即使如此,至今也已蝉联三届魁首,拜倒在她裙下的才子官人更是不计其数。

  京中还有传闻,今年中秋新一届花魁大赛之时,若是梅三娘继续夺魁,那为她出力最多的公子,便有机会一亲芳泽。

  这传言还不知是真是假,问及梅三娘时她也是眉眼含笑,闪烁其词,半遮半掩的,搞的人是心里痒痒,焦躁不已。

  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又多半是真,因此惹得不少公子哥,大官人们战意高昂,摩拳擦掌。梅三娘的处子,这谁要是拿下了,死一万次也值了。

  只不过,这梅三娘据说是整个太安里,唯一一个与那大将军墨君有交情的青楼女子,因此也惹得不少人心中腹诽,忐忑不安。

  “你要把我卖给青楼?”李慕君张牙舞爪,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

  “对呀。”墨君咧开嘴笑道,露出洁白的牙齿。

  李慕君拔出了剑,试图拼命,虽然她知道自己绝非大将军的对手。

  “好了不闹了,跟我来就是。”

  “你带我去青楼干嘛!”

  墨君嫌弃地扫了她一眼,嘲弄道:“你一个姑娘家的,不打算收拾下自己的行头吗?”

  李慕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高高挽起的裤腿和袖子,突然涨红了脸:“那你也不用带我来这吧!”

  “本将军请太安第一美人帮你打扮打扮,知足吧!”

  “你……指的是梅三娘?”李慕君怯生生地问道。

  “去不去?”墨君得意的“哼”了一声。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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