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盏乔没睡着。

  她虽然尽量让自己闭着眼睛,满脑子却还是新闻标题和网民言论,迷迷糊糊中,一会儿曹姐朝她脸上扔了一叠报纸,一会儿是看不清楚脸的一群人在她身边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他们身上突然多了一件黑色的斗篷,笑声也变得像巫婆一样诡异,举着火把向她接近,顾盏乔惊恐地看着那张火光之下的面孔越来越清晰,最后露出的却是莫瞳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睁开眼睛,摸着还在不断剧烈跳动的心脏,从床头桌上摸出手机来看,发现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二。

  她想,自己是失眠了。

  浑身都是冷汗,顾盏乔干脆去冲了个澡,等从卫生间出来,顿时觉得更清醒,干脆回到床上打开了电脑,又登上了微博。

  有句话怎么说的,越不能看越想看,人啊,就是那么贱。

  顾盏乔知道自己看到评论又会生气会愤怒会歇斯底里,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看。

  还是本宫很放肆那个账号,这账号目前除了几个小时前顾盏乔发的那条外没有任何其他微博,顾盏乔往下看了看评论,发现后来评论也没增加,她回头看,猝不及防地又扫到了黑粉群的群号,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相当作死的念头。

  ——要不,去加一下?

  手比脑子动的更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盏乔已经往查找框里输群号了,群名跳了出来,顾盏乔发现这群名就已经黑透了,叫做【顾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

  顾盏乔知道,顾娇娇是黑粉取来笑话她娇气的,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这是粉丝给她去的昵称,还四处嘚瑟了一下,等知道了真相,气的差点没当场跳车。

  这会儿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狠狠心点了确定,意外的是,很快她的申请就通过了,聊天框跳出,顿时有好几条留言刷了下来,顾盏乔还没反应过来,群里又换了个话题,大家都跳出来刷着欢迎新人。

  顾盏乔没想到深更半夜还有那么多人,恶意猜测着这群夜猫子都是无业游民或者小学生,结果管理员很快就问——

  潋滟长流(管理员):妹子那么晚,时差党么?[可爱]

  她这句话说完,下面很快有人开始报自己在什么国家,冒出了三个美国的之后开始认亲,一个说着自己在华盛顿一个说在德州,接着就说起了华盛顿的物价,顾盏乔没跟上她们的话题,光顾着看她们聊天,过了好久以后管理员@了一下她。

  潋滟长流(管理员):@猫咪物语[笑脸],妹子别慌,群里比较热闹,我来和你说话。

  顾盏乔几乎感动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想到,有什么好感动的,这家伙对她的q/q那么亲切,说到底,还不是她的黑粉。

  她挂着恶狠狠地表情,发出这么一行字——

  猫咪物语:⁄(⁄ ⁄•⁄ω⁄•⁄ ⁄)⁄大家都熟悉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说话。

  潋滟长流很快回复——

  潋滟长流(管理员):ヾ(o◕∀◕)ノヾ妹子好软,来给我摸摸头。

  潋滟长流(管理员):不会哒,大家都是刚认识的,只是有共同的爱好而已。

  顾盏乔眉头一抽。

  爱好?什么爱好?黑她还能算爱好?你们的人生还能有点追求么?这么想着,她随意打了一行字——

  猫咪物语:嘻嘻(*^__^*)长流好温柔呀【蹭蹭

  顾盏乔窥屏半天,发现她们已经开始聊化妆品,顿时纳闷不已,问道——

  猫咪物语:大家都是为什么讨厌顾盏乔啊?[疑惑]

  她这个问题一抛出,整个群可谓是寂静了片刻,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的对话气泡刷满了屏幕:

  ——她是小三啊!

  ——她人品太差了,自以为是女神,经常耍大牌。

  ——讨厌顾娇娇还需要理由?看着就让人讨厌。

  ——没演技还总演戏,唱歌跑调靠后期,我也是呵呵哒。

  ——蒋艳女神的角色被她抢了好几次,不就是因为她有后台。

  ——……

  顾盏乔开始还想拐着弯反驳几句,结果后来连她的脑子都跟不上刷屏的速度,满眼满脑子只有“顾娇娇XXXXXX”,终于接受不了刺激,盖上了电脑屏幕,这回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抱着电脑就钻进了被窝,压着嗓子地哭了起来。

  *

  顾盏乔是被一阵食物的香味勾醒的。

  谷物的清香和鸡蛋的醇香,柠檬水带着甜蜜胃酸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子。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眼睛疼得睁不开来,一摸之下,顿时慌了——曹姐从十二岁开始就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保护好这张脸,结果昨天晚上,该犯的错全犯了,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按一下就疼。

  她有点想哭,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已经流光了,眼睛干涩,一地眼泪都挤不出来,干脆纳闷地掀了被子起来,去看看外面这么香的是什么东西。

  她半眯着眼睛,觉得世界在她眼前都是扭曲的,摇摇晃晃走到厨房,便看见莫瞳瞳端了一个碟子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顾盏乔昨天晚上睡得晚,现在立马感受到了腹内的饥肠辘辘,顿时咽着口水对莫瞳瞳说:“这是给我吃的么。”这么说着,已经伸手去接。

  莫瞳瞳下意识把手移开了,她有点茫然:“这是我的啊,我只做了一份。”

  顾盏乔:“……”

  本来觉得已经干了的眼泪,又忍不住想要流下来了。

  莫瞳瞳还补了一下刀:“你看上去没洗脸,牙有刷么?你可以先去刷牙洗脸么?”

  莫瞳瞳皱着眉头,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单纯只是受不了别人这样,但是她天然的一副面瘫脸,在顾盏乔看来,便是鄙弃又不耐的样子。

  顾盏乔脑子里的一根神经崩断了,她几乎想都没想,一把夺过了莫瞳瞳手里的盘子,然后小跑着跑回了房间,“啪”地摔上了门。

  莫瞳瞳维持着端着餐盘的姿势,目瞪口呆。

  ——自己这是,在家里,被、被抢了?

  *

  顾盏乔刷了牙洗了脸,恶狠狠地吃着餐盘里烤的金黄酥脆的三明治,刷着昨天加的黑粉群。

  聊天的似乎换了一批人,比昨天晚上少了很多,只有零星三四个,说着“早上好”“吃饭了没”,顾盏乔正犹豫着要不要在上面打一个“早上好”,突然有人发了个链接在群里,然后他说——

  金戈铁马:快看!大家快看云意新闻!!![我都快要炸了!]

  顾盏乔一开始没点,结果后面突然冒出十来个人全部打了一串感叹号,一个比一个长,愣是没有人说新闻讲了什么,她终于好奇难耐,点了进去。

  网页刷新后就是一个加粗的一号字体微软雅黑的标题——

  【昔日一线女星吸毒成瘾?小三上位还是毒瘾难耐?】

  下面便是放大的一章她带着口罩的街拍。

  顾盏乔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她大脑一片混乱,一边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边觉得这么荒谬的事怎么会有人信,一边又想为什么公司没有拦住这个虚假信息,q/q滴滴滴响个不停,顾盏乔机械化地刷动着网页新闻,见这新闻里又说知情人士爆料,又说手上有吸毒视频,信誓旦旦地说着周一见,要不是顾盏乔是当事人,都差点信了。

  实际上,就算她是当事人,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梦游去吸了毒。

  新闻下面的评论里果然一溜烟地骂她,顾盏乔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去哪里解释,群不停地闪动着,顾盏乔用脚趾头想就知道里面在骂她,干脆看也不看,直接关掉了。

  她一下子倒在床铺上,只觉得眼前似乎蒙了一层黑色的浓雾,她拼命睁着眼想要似乎去看,看到的却都是散发着腐臭的瘴气和泥淖,心脏和大脑都开始莫名疼痛,但是顾盏乔想抬手去按的时候,又不知道疼痛的到底是哪里。

  这样的幻觉令她过了好久才觉察到手机在想,她一跃而起,连忙把手机接通了。

  薛珍珍在电话那头说:“乔乔啊,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别看新闻,要不要出国玩一下?”

  顾盏乔的心一下子慌了:“今天明天都有很多通告吧?都不用上了么?”

  薛珍珍含糊其辞:“公司这边也希望你好好休息一下,你最近压力太大。”

  顾盏乔已经明白了,她一下子摔了手机,手机摔在桌角上又落在地上,闪了几下后便自动关机,顾盏乔看着屏幕碎裂的手机,只觉得下一秒要自动关机的就是自己。

  她突然就意识到了——

  或许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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