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瞳瞳终于没忍住在顾盏乔在洗澡的时候给曹佳轩打了电话。

  然而电话是关机状态,她便发了个短信,问:你知不知道顾盏乔父母的事情?

  莫瞳瞳本以为很久得不到回复,可疑的是,明明打电话说是关机,发完短信后,曹佳轩却很快回复了:别接触她的父母,事情我会处理。

  这话令莫瞳瞳顿生疑窦,发短信回复道:这些事你都知道?你越过了乔乔在处理这些事情么?你怎么能不把这些事告诉她?

  她连发三个疑问,曹佳轩却一个都没有回复,就好像她真的关机了似的。

  莫瞳瞳一直等到了顾盏乔出来,也没有等到曹佳轩的回复,于是她顺手删去了所有短信,先去洗了澡。

  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莫瞳瞳看见顾盏乔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她坐到顾盏乔身边,发现对方正在翻之前拍的照片。

  觉察到莫瞳瞳坐到自己身边,顾盏乔指着一张说:“你看,这张拍的特别好。”

  莫瞳瞳不知道顾盏乔指的特别好的标准是什么,在她看来,只要是清晰的照片,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两样。

  她说“那我发给你”,顺手拿回了手机,看了一下短信,曹佳轩果然没有回复,或许是真的很忙。

  把照片在微信里发给顾盏乔后,她下意识问:“你准备发微博么。”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盏乔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漂移了一瞬,又重新望回了手机屏幕。

  然后她说:“我觉得……这件事或许应该,嗯,该说更谨慎点么?”

  她说的吞吞吐吐,莫瞳瞳却了然点头,表示理解。

  “以你的职业来说,并不适合就这么冒失地宣布这件事情。”

  顾盏乔本来对自己不想宣布这件事感到非常心虚,看见莫瞳瞳那么冷静,却又莫名其妙地不开心起来。

  但她很快觉得这不开心很不应该,连忙转移注意力,去看仍然擦着头发的莫瞳瞳。

  她很快就知道这也是个不正确的决定,当对方撩着头发擦掉水珠,当透明的水珠从发烧滴落,从流畅的颈部线条上滑落,在锁骨滚动,流连于洁白细腻的肌肤的时候,她又觉得呼吸困难,头顶都冒出热气了。

  她连忙移开目光,从床上爬下来,同手同脚地走到梳妆镜旁边,开始梳妆。

  莫瞳瞳这时,又想起了薛珍珍所说的话。

  实际上,薛珍珍已然透露的足够多,至少已经足以让莫瞳瞳在脑海中构建起种种完整的可能。

  她把手机放在触目可及之处,看着漆黑的屏幕,明白曹佳轩应该不会再回复。

  她若有所思,转头望向正往脸上打底妆的顾盏乔。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这样说,但是她明白,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能够听顾盏乔叙说这件事的人的话,这个人会是自己。

  或者说,要是自己。

  她低声道:“其实之前,薛珍珍告诉了我一些事,关于你的父母,希望你不要介意。”

  顾盏乔手上的粉底刷落在了地上,她扶着椅子扶手吃惊地转过身来,道:“你、你知道了?”

  莫瞳瞳答非所问:“这件事你告诉我姐了么?”

  顾盏乔又是慌乱,又是松了口气,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没有说,三年前短信开始发过来的时候我倒是说过,曹姐说不要管直接拉黑,但是我……很久没有人那样对我说话了,我没有拉黑,知道她说是我妈……”

  顾盏乔顿住了。

  她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紧紧咬住了牙关。

  莫瞳瞳靠近握住了她的手掌。

  纤细的手掌柔软温热,仿佛捏着就会融化,莫瞳瞳情不自禁地将顾盏乔的手拉到手边,落下安慰的一吻。

  这惊醒了顾盏乔,她眨了眨眼睛,因为不知所措,接着说了下去。

  “是……说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他们似乎很想我,他们说了很多家里的琐事,我——”

  顾盏乔发出轻声的呜咽。

  “我不知道,但是我最后还是拉黑了他们,我不敢说……我得这么做,我可以这么做么?……”顾盏乔开始语无伦次,“我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我不敢回想,不能回想,”

  莫瞳瞳把顾盏乔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揉着她的脊背。

  纤细的身姿在怀中仿佛快要融化成水,莫瞳瞳伸手整理着她的长发,抚摸过轻轻对方轻轻颤抖的手臂。

  “你做的没错。”她轻声道,“你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无权打扰。”

  在卢三宝催促她们出发之前,顾盏乔像莫瞳瞳分享了当初的短信。

  她将所有短信内容截图之后存了起来,就好像想要留下最后的回忆。

  从那些短信之中,莫瞳瞳得出了三个重要信息:

  1、对方表示顾盏乔是在五岁那年被拐卖的;

  2、他们很想顾盏乔,非常想近距离见她一面;

  3、他们不在H市。

  这三件事,在莫瞳瞳心中全部打上了问号。

  *

  莫瞳瞳毕竟还是不能跟着顾盏乔到处跑,在顾盏乔开始准备下一个电视剧的拍摄的时候,莫瞳瞳收到了来自曹佳轩的回讯。

  能清楚地记得时间的原因还是,那是中秋的凌晨。

  三点十二分,曹佳轩打来电话问:“哦,你在查顾盏乔父母的事?”

  莫瞳瞳确实在查这方面的事,但是她不擅长做这些事,因此虽然并不差钱,也走了不少弯路。

  再加上她心中对这样擅自做这件事存在疑虑,因此虽然最后还是做了下去(……),但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曹佳轩在电话那头问:“要不要分享一下资源?你知道了些什么?”

  莫瞳瞳毫不怀疑自己能查到的曹佳轩全部都知道,她皱眉道:“你应该都知道。”

  曹佳轩:“你是在不开心瞳瞳?为了什么?认为我在调侃你么?我当初查这些信息的时候,可并不比你更容易一点。”

  “……我知道他们是农民,半年前从时代所居住的村子里搬出,为了治疗小儿子的……”莫瞳瞳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我觉得说多重人格更好理解点。”曹佳轩说,“反正前些年头他们家觉得是坏事做多鬼上身了,拖延了最好的治疗时机,现在那位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莫瞳瞳蹙眉:“你一直都关注着他们么?”

  曹佳轩轻轻笑了起来:“不得不关注啊瞳瞳,你要是和这样一群人‘斗智斗勇’了那么多年的话,也会一直关注他们的——顺便说一下,斗智斗勇是加了引号的,引号的意思是表反语。”

  莫瞳瞳:“……”

  曹佳轩:“我那个时候以为把一个小姑娘捧红已经是最难的事了,全然没想到,捧红以后的事才更难,那家人不知怎么认出了乔乔,想要来夺回抚养权,幸好我当时持着一腔热血想着要让乔乔红,半蒙半骗半威胁地把他们赶走了,不然啊,乔乔还真是要被他们吃到渣都不剩。”

  “所以,并非被拐卖。”莫瞳瞳低声,缓慢地说,“他们扔掉了,年仅五岁的顾盏乔,对么。”

  “错了。”曹佳轩冷然道,“是卖掉了。”

  当曹佳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瞳瞳紧紧捏住了拳头。

  月亮已经落了下去,窗外刮着亘古不变的凄凉的风,拍打得窗棂嚓嚓作响。

  寂静的黑暗的长夜之中,莫瞳瞳感到彻骨冰凉。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原本说来,是很难得到公论的。

  “那可真是少不了麻烦的一件事,顾盏乔五岁的时候拍过一部后来禁播的电影,你可能不知道。”

  莫瞳瞳连忙说:“是《沉浮》么。”

  “哇哦,你居然知道,总之,那是顾教授的友人在看见顾盏乔后惊为天人,求教授让她友情客串的,后来顾盏乔也不知道是开启了脑内的哪个开关,人设整个往反方向变,所以也只有那部电影里的顾盏乔还看得出被卖前的影子了。”

  “我当初怀疑被拐卖的事情有猫腻,干脆花了大工夫去找当时解救了顾盏乔他们那批孩子的警察,找到了当初那个人贩子头头,给他看视频截图里的乔乔,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因为,这个漂亮的,眼神利的不像话的小姑娘,是唯一花了五千块钱买来的,他这样说。”

  莫瞳瞳闭上眼睛,如鲠在喉。

  “为什么赶不走他们。”她最后终于从宛如冰冻一般的僵硬中抽离,这样问。

  “我成功赶走了不少年,但是他们又出现了,要不是最近实在抽不出手,我也很想好好看看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那为什么不告诉乔乔呢?

  莫瞳瞳想这样问。

  但是依稀仿佛的,她能够理解曹佳轩的想法。

  ——既然顾盏乔本来也没有认他们的想法,又何必非得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是没有人性的混蛋呢。

  于是她最终没有问这个问题。

  她只说:“如果你没空的话,我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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