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有灯火映来。

  她远看的时候,就已觉得这水不浅,这一刚进去,脚下虚浮似不见底,方知这眼泉果然极深。上官惊灏刚才似乎还有些许意识,虽闭着眼睛,身~体还在水上微微动着,这时已经没了顶。她心里一惊,连忙吸了口气,潜进水里去。

  若不是他已经昏了过去,她真想将他大骂一顿。他出现在别人的府里也就罢了,还要掉到水里去,落水也算了,旁边的泉冒着热气不掉,偏掉进这个冷的。似乎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泉水并不脏污。

  大冷的天,泉水寒冷刺骨,这浇头至脚的寒凉,她的身~体几乎便要本能的游回岸去。

  波面映来的光太小,水底昏黑,无法视物,她咬了咬牙,开始在水里摸索起来,触手却都是水泡。她心里大急,往前游去,却仍旧什么都没摸索到。

  她想了想,微微一使劲冒出水面,连吸了几口气,一咬牙,往更深的地方潜去。

  在水里连连抓摸了好几次,她越来越慌急,身体也越来越僵硬,在她几乎要绝望、却始终不敢游上去的时候,她终于摸到他的手。

  她鼻子一涩,将他抱进怀里,带着他往上游去。

  她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虽然水的浮力让他的身体变轻了些,但这寒凉如冰的水,快速地吞噬着她的力气和意识。

  扣在他脖颈的手慢慢松了,身子往下沉跌下去。

  她在水里看到湖面的光映在他的身上,他虽已无意识,在水里沉睡着,长发飘散开来,如水藻一般在水里舒展着,但那浅浅的光束照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如芝兰玉树般美丽。

  她一笑,随即一惊。她不能昏过去,否则,她死了,他也会死。

  这个想法让她从昏沉中突然清醒过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游回他身边,将他带了上岸。

  替他做了很久很久的急救,帮他将压积在肺胃里的水压挤出来,给他渡气,直到感觉到薄薄的呼息从他唇边逸出。

  这一连串事情做完,她突然意识到她竟然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明明将他从水里带出来,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他鼻端下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呼吸。

  那时,她竟然也不绝望。

  或许是不敢绝望。

  这时,她无力地枕伏在他身上,听到他心脏强~烈搏击的声音。

  她终于掩嘴低声哭了出来,为这个生命力顽强的男人。

  目光不经意落到他的右锁骨下方,她瞬间震怔住。

  他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被撩开了,也许是在水中,也许是在她刚才为他做急救的时候......她记不起了。

  但他锁骨以下、靠近右心口的地方,那块形色犹如梅花的细小印记她却记得。

  昨夜,她曾和拥有这枚印记的男人纠~缠了一宿。

  可是,那个人是睿王,是上官惊鸿......

  她浑身冰冷,目光落到不远处那枚铁面上。

  到此刻,她怎么还会认为眼前这个人是上官惊灏!上官惊灏怎么会在睿王府地底的密室里!

  她从他身上撑坐起来,颤抖着摸上他的脸庞。

  怎么会这样?

  谁给她开了这样一场玩笑?

  这两个异母所生的男人,怎么竟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

  到底谁才是秦歌?

  手指蓦然一窒,他鼻端的呼息又渐渐弱了。

  她一惊,不敢再多想,将他搀扶起来。

  这时的他需要换套干爽的衣服,需要一个温暖的环境。否则,他仍然会死。

  她已费了这么大的劲,怎么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她用尽力气将他搀扶起来,往竹舍走去。

  才走了几步、体~力不继,两人一起摔下。

  “啪”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也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是一枚匕首。

  抚住昏沉的头脑,她突然有了主意。

  她捡起匕首,将匕身从鞘里拔出,咬了咬牙,狠狠朝自己臂上一划。

  皮开肉绽,辛辣的痛楚从臂上传来,她的意识顿时清醒了许多。

  ......

  当将他放到竹舍上的床榻时,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到榻上。

  屋里布置简陋,只有一张竹榻,屋子四角置有雕花铁架,铁架上各放着粗身白蜡,轻轻燃着。靠近窗几的地方,吊了几盘寒兰,幽香扑鼻。

  只是,这些东西雅致归雅致,但除去榻上一~床薄被,屋里竟再无能御寒的东西。这样下去他会冷坏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已辨不出原来衣服的颜色,一臂的血水,刚才将他扶进来的时候,用了大力,伤口几乎痛麻了。

  她略一思索,把刚才放进怀里的匕首掏出来,割了块布料,将手臂粗粗包扎了一下,又将他身上的湿衣服全部褪下来,用被子将他紧紧裹住,拿起他的外袍跌跌撞撞往屋外走去。

  她记得,冷泉旁边另有一池温泉。

  ......

  用他的外袍蘸了热水,替他擦拭全身。如此来回几次,他的身子开始暖和起来。

  她重将被子披到他身上紧紧裹了,心一宽,才发现自己竟僵硬得再也无法动弹一下,身子一滑,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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