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唐鸥跟沈正义说,让他打自己一拳。

  沈正义一头雾水,看看自己大哥再瞧瞧唐鸥。

  抵不过唐鸥的固执,沈正义在他胸前砸了一拳。

  唐鸥:“好,清了。”

  沈正义:“???”

  沈光明:“……”

  唐鸥似模似样地问沈正义是否还回老川村看沈直,沈正义说不回去了。“我爹估计现在也不太乐意见到我。”他说,“等我考完了再回来见他吧。”

  昨夜唐鸥大略跟沈光明说了他对沈直做了什么。沈直虽然暂时死不了,但这辈子再也不能用武了。唐鸥说得不算太清楚,但沈光明隐隐猜到他是怎么做的。

  白日在打斗的时候他已经把部分大吕真气输入沈直体内,唐鸥身怀青阳与大吕两种真气,只要稍加撩拨,沈直便会立刻尝到沈光明当日经受的痛苦。

  无药可解。

  但唐鸥没有让他死。“他或许能恢复的。只是即便恢复,今生今世也仅是一个废人。”唐鸥口吻淡然,无波无浪,“这样可以吗?”

  沈光明连忙说可以了。

  他骑在马上看着唐鸥和沈正义聊天,想起昨夜的事情,茫茫然之中又觉出几分笃定。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唐鸥都在他身边。

  三人离开小镇,开始往杰子楼赶。

  春花遍开的时日里,沈晴出嫁了。

  沈光明被推着坐在那里受新人敬茶,手一直不停地抖,茶杯笃笃笃乱响。

  吉时良辰过了,终于礼成。沈光明一个人默默回味着老父嫁女的心情,忽见唐鸥从外头经过,手里牵着两匹马,正远远看他。

  “你要去哪里?”沈光明跑了过去。

  “子蕴峰上的树应该要浇水了。”唐鸥说,“新的小鸡也该孵出来了。山上杂树长得太多,得回去清理清理。”

  沈光明:“……这么急?”

  唐鸥说是呀。“我想在子蕴峰上多做个院子,比现在那个要大一些,你住着也舒服。院子外头多种些果树,你喜欢吃什么?”

  “你不喝喜酒了吗?”沈光明问他。

  “人太多了。”唐鸥伸手捞起他肩头发丝,送到唇边轻吻,“喝酒这么快活的事情,只你我两人就行。”

  沈光明脸上微红,笑着从他手里把头发扯出来了:“既然人多,就别、别做这事情。”

  唐鸥笑了笑,将另一匹马的缰绳塞入他手中。

  不远处传来一些争执的声音,两人细细听了一会儿。

  “迟当家又和司马家主吵起来了。”沈光明叹气道,“看来他确实不喜欢和司马家主同住一个屋子。”

  唐鸥听得饶有趣味:“嘘,让我听听吵的究竟是什么。”

  沈光明:“……唐大侠。”

  迟夜白和司马凤虽是争执,但只听到迟夜白的声音,偶尔才有司马凤笑言几句,也完全不似生气的样子。

  “说起来,我倒没见过司马大哥是怎么断案寻凶的。”沈光明突地想起一件事,“听闻神乎其技,很是有趣。”

  唐鸥瞧他一眼:“不,并不有趣。”

  沈光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笑。

  “走了吗?”唐鸥终于转身牵起自己的马,“我们回子蕴峰。”

  沈光明点点头,利落上马。两人各骑一马,踏着地面一片纷繁的红色炮仗皮,慢慢离开了杰子楼。

  这样离开,和逃窜有几分相似。

  他们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告别,沈光明心头隐隐兴奋。行出杰子楼所在的山谷,唐鸥从另一匹马上欠过身和他相吻。连这已显频繁的举动也让沈光明觉得新鲜有趣。

  江湖诸事时刻变化,朝堂也不见安宁。

  在婚事前夜,几个男人陪着田苦喝酒的时候田苦说了一些新的消息。

  东原王被世子舒琅刺杀了。木勒从他的父亲那里学来了弑父夺位的法子,可叹还未实施,就被自己儿子抢了先。舒琅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顺利接管了东原王的军队,和自己的几位叔叔成了对抗之势。

  丐帮的郑大友和七叔终于回应了少林武当的战帖。回应的文书十分简单,是郑大友亲笔写的几个大字:不谈,不和,只论公道。

  辛家堡剩下的奴仆被驱散离开,辛暮云的妻儿已经由林剑出面,接回了少意盟。只是回少意盟的途中,辛夫人自杀身亡。众人发现她尸身的时候,是她身边还躺着那个孩子,颈上缠着布带,勒出深深淤痕。孩子倒是没死,一路虚弱地哭着回了少意盟。林剑没了女儿,儿子一时半刻又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于是便将那小童留在自己身边,仔细照顾着。

  沈光明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敏达尔王妃呢?”他问,“还有七叔和郑帮主的武功高不高?辛暮云他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照虚浅浅喝了一口酒,慢慢道:“肯定不能用旧名了。我跟林少意担心的是,盟里所有人都知道孩子的来历,只怕会将少意盟大火和林澈那件事的怨气全都迁到他身上。”

  “父债子偿,向来是江湖规矩。”田苦说。

  林少意却摇了摇头:“一人有一人命途路数,偿什么偿。”

  几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沈光明半途就微醺了,靠在唐鸥肩上打呵欠。之后说的什么他全无印象,只记得唐鸥将他背回房间揽着他睡觉,身子很暖和,他一直往他身上爬。

  两人此时走在路上,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田苦说的这些事情。

  田苦还说了一些十分有趣的小故事。

  比如青阳祖师虽然死在中原,但他当年在关外游历传佛,在遥远的雪山群之中,他的弟子也为他设立了一个衣冠冢。他在关外游荡的时候尚年轻,十难手的第一式就是在那里悟出来的。

  唐鸥和沈光明当时听了,立刻就起了去看一看的念头。

  “你师叔也在关外。”沈光明说,“你若是不急着回子蕴峰养鸡种树,我们可以先去七星峰看看他。”

  “嗯……”唐鸥点点头。

  山路狭窄崎岖,但越往前走,就越是开阔。唐鸥走在沈光明的前头,与他差了半个马身。沈光明看着路旁茂密树丛,心思远远近近,飘来荡去。

  他想和唐鸥在一起,是各种意义上的在一起。和他生活,陪他养鸡种树,与他一起练武,和他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睡到老死为止。

  老死这件事情对现在的沈光明来说着实很遥远,而且听起来有点儿可怕,但想到是和唐鸥在一起,他又觉一切顺理成章。

  除了他也不会再有别人能让沈光明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了。

  唐鸥走着走着,放松缰绳,回头瞧沈光明。

  “在想什么?”他问。

  沈光明:“天气真好啊。”

  他挺不好意思的。想的事情很复杂,包括唐鸥真好看,唐鸥真帅,唐鸥真健壮,唐鸥武功真好……等等等等。林林总总,和这一天的日色一样好。

  唐鸥没有细问,笑着转过头去。

  沈光明呆呆瞧着他背影。

  眼前人坐在马上也挺拔修俊。因为参加婚事,特意裁了新衣裳,是藏青色外袍束月白腰带,显得愈加英气勃勃。

  沈光明低头看自己。今日穿了一身红衣,喜气洋洋,胸前再戴朵大红绸花直接就能娶亲了。

  他心头勃勃跳动,这时唐鸥在前头唤他名字。

  两人已走到山尖,马蹄之下是一片平缓的山石,似是山峦被利斧横着切开后遗留下的痕迹。

  此地已是郁澜江边,因靠近入海口,浪涛层叠汹涌,拍得两岸嗡嗡有声。山势颇高,低头可以看到郁澜江江面,江上仍有船只晃荡前行,在浪里起伏不停,水手的号子声隐约传来。再朝远处看,是群山连绵不断,春风正吹褪山顶薄薄积雪,那被雾气笼罩的影子也浮现出浅淡的青绿色来。

  沈光明只觉精神一振,心胸忽的一片开阔明亮。

  “沈光明。”唐鸥开口道,“我带你去闯荡江湖吧。”

  沈光明一愣:“不回去养鸡种树了?”

  “这个不急。”唐鸥笑道,“若是没带你走一遭,总觉得老了之后你会怪我。”

  “不会的。”沈光明连忙说。

  “你还没喝过九鹤村的杏花酒呢。九鹤村往北去三十里有个小镇子,镇上三刀门的掌门人是个特别趣致的娘子,她能用几十斤重的大刀雕花,你肯定也没见过。或者往南去,崂水乡的溶洞,凤头岭的奔马三十里,沣水河的白银湾……”唐鸥一个个地说下去,还会来些不尽不实的传说,什么白银湾夜间有河妖歌唱,崂水溶洞原是天上神仙的马桶,凤头岭上头听说有喜鹊和白貂成了精,还会说佛,厉害得不得了。

  沈光明听得实在心动:“怎么都是吃喝玩乐?”

  “主要吃喝玩乐,闲的时候行侠仗义。”唐鸥笑得眼睛弯弯,“你去不去?”

  “去!”沈光明乐了,“不去太亏。”

  “你觉得闯荡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唐鸥调转马头,和他慢慢往下走。

  沈光明搜肠刮肚:“行侠仗义?不平则鸣?劫富济贫?左青龙右白虎?绝世武功?神兵出世……”

  唐鸥失笑:“哪儿听来的!”

  沈光明老实道:“沈晴在书上看来的。”

  “最重要的是不要死。”唐鸥慢吞吞道,“死了就没有天高地阔了。”

  他话一说完,立刻夹紧马腹奔了起来。沈光明一愣,立刻明白这人是要和他比赛,果断也赶了上去。

  “追得上我今儿晚上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唐鸥回头笑道。

  沈光明紧攥缰绳,大笑着应了一声。

  他心里有一句话,堵在胸口,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和生死无关,和际遇无关,和前情后事都无关。

  有了你,才有天高地阔。

  (全文完)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你们江湖人真会玩,你们江湖人真会玩最新章节,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