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河内郡太守府后花园。

  公孙续负手站在园中,看似在观赏这姹紫嫣红的花园,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散乱,带着一股忧虑之色,显然心思根本就没在美景上面。

  花园东北方向有一棵常青树,树下有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凳,墨冰梅坐在正西面的那个石凳上静静地看着公孙续,眼中神色十分温柔。小女童张春华站在墨冰梅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撕扯着手上的一束花,小小的脸颊上满是无聊。

  吱呀!东厢房的房门忽然打了开来,随即两个穿着青衣的随军医师走了出来,向公孙续拱手行礼。

  “他们的伤势到底如何?”公孙续快步走过去,焦急地问道。

  两个医师互相看看,年长的那个医师轻声道:“启禀将军,张郃将军的伤势并不是很沉重,仔细休养旬月即可痊愈,单猛将军伤到了内腑,请恕小人们无能为力啊!”

  公孙续脸色一黑,沉声道:“彻底没救了?”

  “若是请师尊前来,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这两个青衣医师都是华佗在谯县收的弟子,得知恩师准备常驻幽州就赶了过来,随即就被公孙续重金聘为随军医师,这次出征冀州还是他们第一次随军。此二人医术虽然和华佗相去甚远,但是也算是很高明的医师了,他们都对单猛的伤势措手无策,由此可见单猛的伤势是何其严重。

  “来人!”公孙续听了这话毫不犹豫就喊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公孙乙从花园的月牙门外快步奔进来,抱拳沉声询问。

  “飞鸽传书给华神医,请他速速前来替单猛治疗伤情!”

  “喏!”公孙乙应了一声,赶紧快步走出花园准备释放信鸽。

  公孙乙即将走出月牙门的时候,公孙续又叫住了他,吩咐道:“为了确保信件能送到华神医手中,再派人快马回蓟县送信!”

  这飞鸽传书听起来很是高端快捷,其实大多数时候只能用于短途通信,否则很有可能出现意外——汉末可不比后世,此时各种猛禽随处可见,路途太远信鸽被吃掉的可能性极大,更别说猎手中的神射手也不少,随便某一个人心血来潮都有可能把鸽子当做普通的鸟儿射下来。故而公孙续才让人同时快马送信,以防信鸽出现意外。

  墨冰梅走到公孙续身前,有些歉然道:“当初离开清河郡的时候走得太急,忘了带一只海东青过来,否则就不必快马送信了!”

  “无妨!”公孙续笑了笑,轻声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次回到蓟县之后,我会让人捕捉海东青,到时候还需你的人帮着训练一下。”

  墨冰梅淡然笑道:“小事一桩!你不进去看看单猛和张郃?”

  “不必了!”公孙续摇了摇头,叹道:“张将军本就因为兵败而心怀愧疚,还是回头再看他吧。”

  一个时辰前,张郃带着不到两千人回到了河内郡城,见到公孙续就跪地请罪,不等公孙续问话就昏迷了过去。公孙续问了其他人才知道,原来张郃追击曹操的时候中了埋伏,足足损失了多一半的人马,张郃也身受重伤,一路咬牙硬撑着把残兵败将们带了回来。

  公孙续当时十分恼怒,不过并没有责罚张郃,因为就算是他也没想到曹操在仓促逃跑的途中竟然还敢设下伏兵!自从和曹操照面之后,公孙续并未发现曹操有多少过人之处,这件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史书上赫赫有名的曹操果然不是易于之辈!曹操此前表现平庸那是因为他手中实力不足,又是守城的一方,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曹操再有能耐也只能是守住城池,想要出城反击根本就没那实力。如今一有机会就断然伏击张郃,这才是公孙续从书上熟悉的那个曹操。

  墨冰梅犹豫了一下,最终并未开口劝慰公孙续,因为她知道对方心智之坚强远胜于自己。

  这时张春华凑到墨冰梅身后,怯生生看了一眼公孙续,小声道:“师傅,徒儿想回家去看看爹爹……”

  昨夜墨冰梅亲自去张家把张春华接到自己身边加以保护,而且她并未说出张汪的死讯,生怕这个小徒儿接受不了这个噩耗而伤了身心。此时面对张春华的请求,墨冰梅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求助般地看了看公孙续。

  公孙续蹲下身,看着张春华和颜悦色的问道:“小丫头,你认识司马懿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公孙续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历史上这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最后嫁给了司马懿,如今司马懿魂归黄泉,这个小丫头又成了墨冰梅的弟子,谁知道她的将来会是如何呢?

  “司马懿?”张春华有些愕然,随口答道:“他曾经拜访过父亲几次,我见过一面。大将军,你问他做什么?”

  “大将军?”公孙续哑然失笑,轻轻拍了拍张春华的小脑袋,柔声道:“你该改个称呼,就叫我……嗯,叫我师公吧!”

  “师公是什么?”张春华好奇地问道。

  墨冰梅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称呼中的玄机,她白了公孙续一眼,心里却很是喜悦。

  “呃……”公孙续挠了挠头,微笑道:“师公就是你师傅的夫君,明白了吗?”

  张春华眼睛一亮,小声问道:“师傅是师公的妻子吗?”

  “现在还不是,不过很快就是……哎呦!”公孙续一言未了,就跳着脚叫了一声。

  “和小孩子说这个做什么?”墨冰梅迅速收回脚,不满地瞪了一眼公孙续。

  张春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赶紧忍住笑问道:“师公,你还没说为何问我是否认识司马懿呢!”

  “哦,是这样的,昨天夜里,你父亲和司马懿一起去了清河郡做事,大概过阵子你才能看到他。”公孙续脸色不变做出了解释,心里却有些惭愧,自己竟然欺骗这么小的一个丫头。

  张春华半信半疑,转头看着墨冰梅问道:“师傅,是这样吗?”

  墨冰梅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既不能戳穿公孙续的谎言,又无法跟着公孙续一起说谎,故而只是淡淡哼了一声,来个既不否则也不承认。

  公孙续小道:“小丫头,让你父亲和司马懿一起去做事是我的命令,你师傅其实并不知道此事!你知道的,我可是大将军,你父亲和司马懿都不敢违背我的命令!”

  “可是……”张春华相信了公孙续的说辞,接着又有了新的疑问:“你让他们去做什么啊?”

  “你父亲和司马懿都是河内郡知名的人士,让他们过去清河郡能帮到家父……”公孙续说到这里再次哑然失笑,拍着额头道:“我和一个小丫头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又不懂!”

  “谁说我不懂啊?”张春华此时似乎不再惧怕公孙续,撇撇嘴道:“我父亲和司马懿去了清河郡城,袁绍军就会知道河内郡城已经失守,士气就会受到很大的打击,是这样没错吧?哼!还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哎呦,这小丫头……”公孙续挠挠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孩子也太聪明了吧?

  “好了好了,你和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啊?”墨冰梅白了公孙续一眼,严肃地问道:“春华,今天还没练剑吧?走,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练剑去!”

  张春华似摸似样的抱拳道:“是,师傅!”

  墨冰梅伸手拉住张春华,转身向东北角的那片小竹林走去。

  走出几步之后,张春华回过头来,对着公孙续甜甜一笑:“师公,回头见了!”

  “哦……回头见!”公孙续楞了一下,才笑着摆了摆手。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哈哈……子民啊,没想到你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轻视了!”

  公孙续回头问道:“奉孝,你何时来的?”

  郭嘉一边向这边走,一边笑道:“来了好一会儿了!那小丫头真是聪明,若非是女儿身,我肯定收她做弟子!”

  “行了吧!又在这里胡吹大气!”公孙续摆了摆手,讥笑道:“你这厮如此懒惰,若是收个弟子岂不误人子弟?”

  郭嘉顿时瞠目道:“嘿!这是什么话?我虽然有些懒散,但是做正事的时候还是很勤奋吧?”

  公孙续冷笑道:“我怎么没看到过你的勤奋?”

  “那是你人品有问题,只喜欢看别人的缺点!”

  “滚!少学我说话!”

  “你咬我啊?”

  “嘿,你这厮!说了少学我说话!”

  说说笑笑几句过后,公孙续有些郁闷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和郭嘉在石凳上坐下之后,他就问起了城中的情况。

  郭嘉正色道:“子龙将军回来后就亲自率军巡城,几处城门也有重兵看守,如今袁绍军的残余彻底销声匿迹,百姓们也显得很平静,目前看来一切都很正常!对了,粮仓那边我特意加派了人手,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公孙续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问道:“粮食数量清点过了吗?”

  “昨天那把火烧了不少粮食,那座大粮仓还是一片废墟,想要清点出具体数目恐怕还要等两天。”

  “等不及了!”公孙续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准备今日就率领大军回转清河郡城,你认为在离开前该做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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