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雎水中游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从他们的穿着上来看,似乎是袁绍麾下的队伍,过往行人无不纷纷躲避。这里虽然已经是徐州的地界,但是对于这些蝼蚁小民来说,不管是谁家的军队都不是他们胆敢轻易靠近的。

  这支骑兵队伍并未理会路边上的行人,不疾不徐向东南方向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官道拐弯处的林子后面。

  直到这时,刚才站在道边连头都不敢抬的行人才低声议论起来。

  “刚才那是冀州袁绍的骑兵吗?”

  “俺曾经去过清河郡,见到过袁绍的军队,他们的穿着和刚才那支骑兵队伍大致相同,只不过刚才那支骑兵似乎装备更加精良一些。喂,尔等说说,袁绍正在冀州和公孙瓒恶战,为何忽然派一支队伍来徐州呢?”

  “这都不明白?肯定是袁绍打不过公孙瓒,不得不派人来向刘使君求救的!”

  “嗯……说的没错,应该就是这样!听说那公孙瓒麾下有百万精兵,袁绍岂能是他的对手?”

  “你们不知道了吧?那公孙瓒固然厉害,他的儿子公孙续却比他更加凶悍,听说那公孙续生的青面獠牙,力大无穷,战场之上最喜欢生撕活人,和昔日的吸储霸王有的一比,乌桓人和鲜卑人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又轮到袁绍了!唉……但愿公孙瓒父子不要来攻打咱们徐州啊!”

  “你这话说的忒不靠谱啊!不瞒大伙儿,俺曾经在蓟县远远见到过那公孙续一面,他身材高壮,相貌俺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绝对不是什么青面獠牙,据说如今闻名天下的幽州海盐就是他弄出来的……咦?俺忽然想起来了,刚才过去的那只骑兵队伍中间有个人就很像是公孙续啊!”

  “嘿嘿,你这厮还说俺说话不靠谱,你这才叫胡说八道呢!那公孙续正在冀州和袁绍激战,来咱们徐州做什么?”

  “俺真的觉得刚才那人很像……”

  “行了行了,赶紧赶路吧,天黑之前赶不到小沛,就要露宿荒山野岭了!”

  “对对对,赶紧赶路!赶路!”

  公孙续并不知道刚才遇见的那些行人正在身后议论自己,更不知道其中竟然有人见过自己,否则必定会下令把他们扣押起来,以免自己的行踪被人泄漏出去。此时他已经率先渡过了河面上的浮桥,策马奔到一处高坡上向东南方向望去,只见距离此地大约二三十里开外依稀有一座城池,想必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小沛了,他叫来向导一问,果然得到了肯定的dá àn。

  “就地休整半个时辰,给战马喂水喂食,安排几支队伍向四方警戒巡逻,一旦有大队人马接近就速速来报!”公孙续眺望了一会小沛县城,沉声下达了命令。

  跟随公孙续前来徐州的这五百骑兵都是白马营的精锐,接到命令之后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尽管徐州刘备是潜在的敌人,但是从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畏惧感。

  公孙续牵着自己的高头大马,也来到河边让马儿自己饮水,然后亲手喂食一些加了盐分的豆饼。对于骑兵来说,战马就是最忠诚最要紧的伙伴,因此除非实在忙的脱不开身,公孙续每天都会亲自照顾自己的战马。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前往来路的一支巡逻小队伍回来了,向公孙续禀报说不久前遇见的一群行人向这边来了,看来也是准备前往小沛城过夜。

  “带几个看起来机灵点的来见本将军。”公孙续吩咐了一句,牵着战马走向一边的草地。

  片刻之后,几个赶路的徐州百姓被带到了公孙续面前,其中就有说自己去过蓟县的那人。一见到公孙续,此人就脸色大变,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公孙续一眼。

  公孙续有些奇怪地看了那人一眼,不过并未开口询问,准备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单独留下此人询问一番。

  “小人见过将军大人!”不等公孙续说话,几个人就相继跪在地上磕头行礼。

  “诸位免礼!本将军是袁使君派的使者,准备前去徐州拜见刘使君,由于本将军从未到过徐州,故而想找诸位问问情况,还请诸位如实相告。”

  几个人站起身来,低着头等待公孙续的询问。

  公孙续再次看了看东南方向的小沛县城,问道:“此地距离徐州大概还有多远?”

  “启禀将军,此地距离徐州还有三四百里路,今日天黑之前是不可能赶到了。小的们准备在小沛留宿一夜,将军若是不准备连夜赶路的话,不如也在小沛停留一夜,明日一早再赶往徐州吧。”

  “此言甚合吾意!”公孙续笑道:“小沛乃是本朝高祖龙兴之地,乃是人杰地灵之地,本将军早就想亲眼看看小沛,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正好借这次机会好好观瞻一下。”

  这几个徐州人听见公孙续如此称赞小沛,都觉得与有荣焉,对公孙续的惧怕也减轻了不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小沛的人文景色。这几个人都居住在徐州城,时常往来小沛,对此地颇为熟悉,从他们的描述中,公孙续大致了解了小沛县城的近况。

  作为高祖刘邦的龙兴之地,小沛在本朝的地位很是独特和重要,时常有文人骚客前来怀古,朝廷和本地官府也对小沛照拂有加。不过自从数十年前天下大乱,朝廷威信一落千丈之后,小沛也就逐渐没落下来,如今城池规模大幅缩小,城中百姓不足五千户,和早年间的兴盛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里是徐州北面的门户,故而一直都有一支实力不俗的军队在此驻扎。

  刘备初至徐州的时候,就被陶谦安置在了小沛,刘备实际上就成了徐州的‘守户之犬’。后来刘备从陶谦手中得到了徐州,对小沛一如既往很是重视,让张飞带着一支兵马驻扎在城中,时刻提防着北面的袁绍和公孙瓒。等到吕布到来的时候,刘备立即让赵飞带着队伍撤回了徐州,把小沛交到了吕布手中,还很慷慨地承诺城中的军政要务都由吕布自己决断。

  刘备此举看起来似乎对吕布十分器重和信任,但是不管是刘备还是吕布都心知肚明,如今走投无路的吕布只不过是接替张飞成了新的‘守户之犬’罢了。若是换了几年前,吕布宁死也不会忍受这件事情,只是他虽然号称天下第一猛将,又有张郃高顺这等悍将相助,奈何这些年连一点基业都没积攒下来,心中的万丈豪情早就消失殆尽,只希望能有一个不错的地盘,过一阵子安稳日子,故而才在陈宫的劝说下准备投奔公孙瓒。

  公孙续听这几个人吹嘘了一阵,倒也自得其乐,等到他们把小沛城内的景物都介绍了一遍,这才问道:“本将军听说如今驻守小沛的乃是天下第一猛将温侯吕布,可有此事?”

  “将军说的没错,如今小沛城确实由吕温侯掌控,吕温侯名声显赫,自从他进驻小沛之后,以往小沛周边猖狂无比的盗匪们都销声匿迹了,对俺们这些行商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情啊!”

  公孙续一脸惋惜道:“本将军仰慕吕温侯久矣,只可惜一直未曾谋面,时常引以为憾啊!诸位可见到过吕温侯?”

  “小人们只是卑贱的行商,哪有那个资格求见吕温侯啊!只不过吕温侯经常在城头上巡视,俺们远远见到过,哎呦,吕温侯不愧是天下第一猛将,长得又高又壮,相貌又很英俊,若是他能一直驻守小沛就好了,袁绍和公孙瓒必定不敢轻易来犯,俺们徐州人就能安枕无忧了。”

  公孙续呵呵一笑,并未和这几个行商争辩什么,又随口问了其他的一些问题,然后拿出一些铜钱赏赐给他们。

  这几人开始还不敢接受,直到公孙续佯作发怒,他们才表面惶恐其实内心窃喜收了下来,恭敬地行礼之后准备离去。

  “且慢!”公孙续沉声叫住了他们。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这几人胆战心惊转过身来,生怕公孙续翻脸不认人。

  “天色不早了,距离小沛还有段距离,指不定会遇见猛兽等物,既然遇上了,诸位稍后和本将军一起走吧,这样也能安全一些。”

  “多谢将军大人!”这几人转忧为喜,纷纷躬身道谢。

  “尔等先歇息一下,稍后一起动身。”公孙续挥手令这几人退下,却叫住了刚才见到自己脸色大变的那人,“你跟本将军来,有话要问你!”

  这人心里惧怕不已,却不得不毕恭毕敬答应一声,跟着公孙续来到了河边。

  “你认识本将军吗?”公孙续看着河水,头也不回地问道。

  “小人……小人不认识……”这人声音颤抖的答了一句。

  公孙续冷笑道:“你觉得本将军是你能随便糊弄的人吗?”

  “将军饶命!饶命啊!”这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人曾经去过蓟县,有幸远远见到过将军大人的虎威,只不过不敢确认罢了。”

  “你去蓟县做什么?”公孙续淡然问道。

  “小人……小人去蓟县购买海盐回徐州贩卖,一次能有三倍的利。”

  公孙续有些诧异地看了此人一眼,没想到这厮看起来倒是忠厚老实,其实却是个胆大包天的私盐贩子。他忽然想到这次去见吕布缺少一个中间人,眼前这厮虽然地位卑贱,但是此人是徐州本地人,出入小沛县城不会引人注目,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就在这时,去前面巡逻的几名白马营骑兵飞奔而来,急促的马蹄声迅速打断了公孙续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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