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夕阳慵懒而温暖,令人昏昏欲睡,但是趴在草丛中的高二却毫无睡意,他瞪大双眼望着围困着小沛北城门的大群徐州军士卒,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如何冲到城墙下报信。他周围的草丛中还有七个同伴,也都紧张地盯着前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高二是张辽的一名护卫,昨日吕布带领大军前往谯县的时候,张辽就令他和其他七名护卫一起回到小沛报信。他们八个人一人双马,星夜兼程赶了回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大军围城的情景,好在城池并未被攻破,他们不至于会无家可归。

  总是这么趴着实在让人烦躁,身后一人悄声问道:“二哥,如何是好?”

  高二皱了皱眉,无奈地摇了摇头,徐州军看起来个个无精打采,很多人都瘫坐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仅凭八个人想要冲到城墙下报信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他们此前曾经远远绕着城池走了一大圈,发现城北这边的徐州军人数最少,于是决定从这里入手,不料趴在草丛中等待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机会。

  他小声道:“等到天黑再作打算吧!”

  身后传来一片轻微的哀叹声,距离天黑还有两个多时辰,就这么趴着实在是要人命了。

  高二淡淡地冷哼一声,其他几人赶紧老老实实安静下来。

  几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趴着,时刻紧盯着前方。不知过了多久,高二忽然脸色一变,趴在地上倾听起来。其他几人也神色大变,迅速回头望向身后四五里开外的树林。

  高二抬起身子,低声道:“大概有四五百人,都骑着马!俺们藏在林子后面的战马肯定会被发现!只是不知道是何方人马?”

  “莫非是敌人的援军?”

  “应该不可能啊……”高二摇了摇头,皱眉道:“若是派遣援军,岂会只有这点人马?先不管这个!都别动,赶紧藏好!”

  剩下的几人趴的更低,让几尺深的野草彻底遮掩住了自己的身体。

  树林的另一侧,一名白马营的骑兵正大声向公孙续禀报:“将军,前面林子里发现了十几匹战马!”

  “战马?”公孙续有些惊讶,那些战马不可能是关羽的,也不可能是城内并州军的,很有可能是吕布派来的信使,当下赶紧问道:“能否看出是哪一方的战马?是否发现有人?”

  “战马上并无明显烙印,也未曾发现附近有人!”

  “过去看看!”公孙续轻体缰绳,黑云迈开大步向前奔去。

  公孙续奔到林子附近的时候,在前探路的斥候已经把那些戴着笼头的战马牵了出来,他数了数有十六匹,战马身上确实没有明显的标记。他向前方一挥手:“去附近仔细搜索一下,看能否找到这些战马的主人!”

  近百名骑兵纷纷跳下马来,紧握兵器向林子中走去。

  公孙续也跳下马,快步奔到高处向着前方的城池张望,发现一切和昨日黄昏时分离开的时候并无区别,徐州军依旧在封锁城门,也没有看到任何攻城战留下的痕迹。他昨日的推测显然是正确的,关羽令其部下砍伐木头制造云梯等物,确实只是在虚张声势。

  昨日公孙续带着吕布的家眷冲出小沛之后,就马不停蹄一路向北,子夜时分就顺利地到达了近百里开外的飞鹰堡。勉强歇息了几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公孙续就留下五十人保护貂蝉三人,带着其他人回转小沛,想要尽快得知吕布那边的情况。不料就要到达城下了,却忽然发现了这十六匹战马。

  过了小半个时辰,进入林子里搜索的士卒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禀报说并未发现任何人。

  公孙续皱了皱眉,下令全体上马,准备再次从城北杀入城中。

  片刻之后,四百多人整装上马,跟着公孙续向前奔去。

  草丛中的高二听到马蹄声逐渐接近,小声喝道:“他们过来了!不许抬头!”他调转身子,小心翼翼地透过草丛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不到三百息的时间,一队黑甲骑兵就出现在了高二的视线之中,他的脸上顿时涌现出狂喜之色,他并不知道公孙续的真实身份,却知道此人深受温侯和自家将军的尊崇和信任。高二也不明白这位将军为何此时出现在此地,但是却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够传递消息入城的机会,当下命令其他人继续潜藏,他猫着腰向前奔跑了近百步,随即站起身来,挥动手臂向着公孙续等人大叫起来。

  不等公孙续下令,侯勇就带着几个人奔了过来,兵器纷纷指向高二。

  高二急忙叫道:“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啊!俺是张文远将军的亲兵,奉命回到小沛报信,奈何城池被徐州狗贼围困,俺正在寻找接近城墙的机会呢!”

  侯勇狐疑地看了看高二,押着他来到了公孙续面前。

  “将军,俺是张文远将军的亲兵……”高二单膝跪地,把刚才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公孙续听完后沉声道:“把信给本将军看看!”

  高二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封布帛书写的信件,双手捧在头上。

  侯勇接过信件,摊开后发现并无异常,这才转身递给了公孙续。

  这封信是吕布亲手所写,笔迹歪歪扭扭,看起来十分不堪,不过公孙续并未在意字的好坏,仔细看起了信中的内容。吕布在信中仔细说了一下前夜将计就计击败刘备,不料回来的路上却被刘备伏击,之后袁术的大军忽然出现,他虽然斩杀了袁术的大将纪灵,但是却没有把握突破徐州军和淮南军的联合围堵,于是准备听从陈宫的建议,去谯县暂且躲避一夜,明日再绕道回归小沛。

  ‘袁术这厮果然是白眼狼,竟然和刘备勾结在一起,当真是不知死活!’看完信之后,公孙续心里暗骂一句,冷着脸问道:“这封信是何时所写?”

  高二吓了一跳,还以为公孙续不满意自己送信太迟,赶紧连声请罪。

  公孙续怒喝道:“少说废话,赶紧回答本将军的问话!”

  “喏!喏!将军,这封信是主公昨日突破敌军包围,率领大军前去谯县之前所书。”

  公孙续眉头紧锁,一股不祥之感忽然涌上心头,他从背囊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层层包裹之后,拿起一根削尖的木炭条,在那封信上添加了几个字,又盖上了自己的印鉴,卷起来之后递给侯勇:“把这封信射入城中,然后速速回来!”

  侯勇答应一声,接过信之后绑在一根羽箭的箭杆上,带着一百骑兵就向城墙冲去。

  高二大吃一惊,前面的徐州军只怕不下三千人,就凭这一百人也能穿透敌阵到达城墙附近?他忽然有些后悔把这信封交给公孙续,早知道此人如此狂妄自大,就该等到夜里再想办法才是!

  “起来吧!”公孙续挥手令高二起来,淡然道:“你的同伴呢?让他们都过来!”

  高二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跑回去叫人,他一边跑一边向前望,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真是震惊的都停住了脚步——那些徐州军士卒见到侯勇等人接近,不但没有结阵阻拦,反而迅速让开了道路,似乎他们面对的不是一百零一名骑兵,而是一百零一头洪荒猛兽。

  其他七个人也发现了这一幕,他们也认出那支骑兵就是前几日来到小沛的盟友,当下不再隐藏踪迹,纷纷奔过来问道:“二哥,那是怎么回事?”

  高二哪里顾得回答,他眼睁睁看着侯勇一行轻松接近城墙,弯弓搭箭把那封信送上城头,然后折返身顺利奔了回来,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嘴巴张得都能放下一个大鸭蛋了。此时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些徐州狗贼莫非都傻了?

  高二又哪里知道,昨日公孙续轻松杀出城之后,随后赶来的关羽看着遍地都是自己部下的尸体,差点就气晕过去。他缓过劲之后,仔细询问了这一战的经过之后,悲哀的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手中虽然还有一万多兵力,但是没有足够的防御器械,根本无法阻挡公孙续的那几百名具装骑兵。他无法确定公孙续是否会再次杀回小沛,只好十分屈辱的下达命令,若是再次遇见公孙续的人马冲阵,除非城内的并州军也一起行动,否则只需要稍加阻拦即可。

  正因为如此,侯勇一行才得以顺利来回。

  侯勇等人回到队伍之后,公孙续一挥手:“去谯县!你们几个带路!”

  高二恭敬地答应一声,和七名同伴策马在前带路,四百多人很快消失在树林背后。

  城头之上,侯成看着公孙续一行消失在视线中,疑惑地询问身前的高顺:“高将军,公孙将军为何忽然向南去了?”

  高顺面带忧色,扬了扬手中的信件,本想解释一下,又担心消息传开之后乱了军心,于是装作漫不经心的答道:“公孙将军准备南下接应主公,让吾等坚守不出!”

  侯成有些狐疑地盯着那封信,不过却不敢开口索要过来观看,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高顺忽然指着城外,冷笑道:“关羽来了!”

  侯成循着高顺所指望去,果然看到关羽似乎正在痛骂那些徐州军士卒。他幸灾乐祸的笑道:“公孙将军已经把徐州狗贼打怕了,他们岂敢再次lán jié?也难怪关羽那厮会暴跳如雷了!”

  高顺哈哈一笑,心头的忧虑略微减轻了一些。他转头望着南边,期待着能尽快看到吕布等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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