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一队千余人的羌人骑兵策马飞奔,沿着西海(青海湖)岸边向东面而去。他们穿着艳丽的服饰,戴着装饰了羽毛的皮帽子,单从穿着看和乌桓人很相似,但是相貌却和汉人几乎一模一样。

  其实羌族和鲜卑、匈奴等胡人截然不同,他们和汉人有着共同的祖先——黄帝。炎黄大战之后,很多汉人向西迁徙,最远到达了西域,后来在青海湖附近定居,他们和当地土著通婚往来,多年后形成了羌族和藏族等新的民族。战国时期,羌族已经壮大到数十万人,和秦国屡屡发生征战,后来被大将蒙恬击败,遂举族投靠了大秦帝国。

  秦末大乱,羌族脱离了朝廷的控制,内部争战不休,陷入了混乱之中。到了本朝文景之治的时候,大汉朝强盛无比,羌族各大部落又纷纷前来投靠,被朝廷一一接纳,之后很多羌人都内迁到中原地带(至今在四川、陕西境内还有很多羌人),除了服侍和习俗之外,已经和汉人没什么区别。那些留在青海湖周围的羌人中有很多人不服朝廷管辖,隔三差五就会叛乱,直到武皇帝击败匈奴之后,他们才彻底安分了下来。

  灵帝时天下大乱,羌人再次发动叛乱,四处残杀官员,掠夺城池,声势浩大无比。当时黄巾之乱如火如荼,朝廷根本无法派出一兵一卒前去平叛,只好下令西凉本地的豪族自筹兵马平叛,此举直接导致了西凉豪强董卓的强势崛起,他击败了以韩遂和边章为首的规模最大的叛军,多次大规模的血腥屠杀之后,又强行兼并其大部分人马,很快就成为拥兵十几万的一方诸侯。

  董卓东进长安之前,曾经大肆征召羌人青壮入伍,他们早已被被董卓的大肆屠杀吓破了胆,短短数月时间就有七八万人投到西凉军中,让董卓的实力增长了近乎一倍。董卓死后,西凉军内讧,很多羌人逃回了陇西,不过更多的人却畏惧西凉军的残暴,依旧留在军中效力,结果几乎全部葬身在长安城中。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天,长安那边发生的事情也传到了陇西一带,羌人大小部落无不痛哭出声,对始作俑者董卓等人恨之入骨。前两天马腾派人一路传令,大肆宣扬了公孙续和马云騄的婚事,然后声称擒获或者斩杀李傕者,赏赐牛羊各一万头,黄金五百斤,若是哪个部落胆敢私自藏匿李傕,一旦马腾大军杀回陇西,唯一的结局就是灭族!

  以前马腾虽然名为征西将军,但是想要号令那些羌族部落十分困难,唯有那些和他很亲近的部落才会买账。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西凉军全军覆没,马腾占领了长安,又和威震天下的幽州军主帅公孙续联姻,其名声直追昔日的董卓。因此接到他的命令之后,大多数羌人部落都派出人马四处搜寻李傕的下落,若是能获得马腾的赞赏,肯定能得到很大的好处。

  这支出现在西海的羌人骑兵,来自规模中等的野利部落,为首者正是野利部落的少族长野利宏。当初有五千野利部落的骑兵跟着董卓去长安,回来的却只有寥寥百余人,部落一下子损失了近半青壮,上下悲痛之余,无不对西凉军恨之入骨。为了搜寻李傕,少族长野利宏亲自带兵出来,不过此举更多的为了发泄愤怒,顺便碰碰运气,其实他对搜捕李傕这件事并不抱多大希望,毕竟近些天来最少有五六万人都在四处搜寻李傕。

  离开西海,向东奔跑了二三十里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野利宏下令就地扎营,明日再往东走几十里路,若是再无收获就回去。他们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人人都挟带着帐篷,很快一座山脚下就撑起了一堆帐篷。

  这一片都是野利部落的势力范围,周边几个大部落也都和他们交好,因此野利宏并不惧怕被人袭击,进入帐篷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野利宏忽然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他立即翻身坐起,披上外袍走了出去。只见山脚西面安放战马的地方火把晃动,一阵喊打喊杀声传了过来,他心里大为恼怒,快步向那边走去。

  野利宏刚走出十几步远,一人从前面奔了过来,见到他就捶胸行礼,“少族长,抓到了几个偷马贼!”

  “偷马贼?”野利宏顿时没了兴趣,这一带马贼很多,只是今晚遇见的马贼显然没长眼睛,竟然偷到了自己头上,还坏了自己的好梦,实在罪该万死!他气哼哼的挥了挥手:“都杀了!”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向来路奔去。

  “等会!”野利宏忽然叫住了那人,大声吩咐道:“把马贼带过来,某审问一下!”他并非觉得那些马贼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反正回到帐篷里短时间内也睡不着,不如拿那几个马贼取乐一番,然后再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

  片刻之后,五个五花大绑的偷马贼被押到了野利宏的帐篷内,他们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进来就被勒令跪在地上,一股馊臭味差点把野利宏熏个跟头。他顿时没了戏弄对方的兴趣,恼怒的挥挥手:“奶.奶.的,一群臭猪!立即拉下去砍了!”

  五个偷马贼惊骇莫名,纷纷大声求饶,野利宏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押着他们过来的那些野利部落的骑兵迅速上前,拖着他们就向外走去。

  其中一人忽然叫道:“等等!将军,某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野利宏见此人称自己为将军,心里很是喜悦,厉声问道:“你这厮有事快说,若是敢戏弄某,定要将你们斩成肉酱!”

  那人指着中间那个盗马贼,大声叫道:“将军,此人就是李傕!”

  “什么?”野利宏又惊又喜,他立即站起身走了过去。前年他去金城,曾经见过李傕一面,应该能辨别真假。

  中间那人猛然抬头,对着那个叛徒嘶声吼道:“你这该死的狗.杂.碎,竟敢背叛本侯!本侯定要将你满门抄斩!”

  野利宏看清了此人的相貌,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竟然真的是李傕!那么多人都没搜寻到他,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好。只要把此人献给马腾将军,再发誓效忠马将军,野利部落的崛起就无人能挡!

  李傕瞪着野利宏,厉声喝道:“某乃大司马李傕,你是何人?竟敢对某不敬,想被灭族吗?”

  野利宏笑声更大,都到这时候了,李傕这厮竟然还在自己面前耍威风,实在是不知死活!一想到那些葬身在长安的族人,他就怒不可遏,笑声中一把抽出腰刀,二话不说就刺向李傕的下体。

  李傕手脚都被绑着,肩膀又被人按着,根本就无从躲避,眼睁睁看着一道刀光刺向自己,随即胯下就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滚在地上嘶声惨叫起来。

  野利宏冷笑道:“狗贼,你现在是丧家之犬,还敢在某面前耍威风,当真是不知死活!你这狗贼害的野利部落数千勇士命丧长安,某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这一刀先给你个小小教训,反正时间还多,咱们好好玩玩!把他拉起来!”

  李傕被强行拉起来站着,野利宏再次挥动了腰刀,帐篷内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

  天亮之后,野利宏并未带着李傕回部落,而是快马向西奔去,他准备去长安把李傕献给马腾,以便在对方面前混个脸熟。经过严刑拷打,他也弄清楚了自己为何会有这份好运气——李傕当初逃出长安之后,白天潜藏起来,晚上再赶路,试图逃回西凉老家再做打算。不料一路上都有马腾派出的兵马追击,李傕的人马越来越少,好容易逃出了关中地带,又遭遇到了马贼的袭击,虽然侥幸逃脱一命,兵器战马却丢失殆尽,不得不逃出山中,步行向西而去,结果不知不觉就迷了路,竟然来到了西海附近。他们从山中出来的时候,恰好发现了野利宏的这支人马,李傕知道没有战马不可能逃回西凉,于是冒险过来偷马,不料却被守卫抓住,成全了野利宏的这份大功劳。

  野利宏一路狂奔,日夜不休,第三天的中午就来到了长安城下。此时长安城依旧处于戒严之中,城门继续关闭,城头上的马家军士卒看到有一支骑兵接近,立即去禀报马腾。

  马腾正在皇宫附近,亲自监督民夫们清理废墟,得到禀报立即赶到城头。

  野利部落和马腾交情很不错,野利宏也多次见过马腾,见到对方出现在城头,迅速单枪匹马走上前来,对着马腾大声叫道:“马将军,小的是野利部落的少族长野利宏,小的侥幸抓住了李傕狗贼,特来献给将军大人!”

  马腾大喜过望,仔细辨认果然是野利部落的少族长,立即命令打开城门,亲自带人出城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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