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弘农城的军营内就鼓声大作,刚吃过饭的弘农军将士喊着号子在大校场上集结。自从张济入驻弘农以来,还是第一次敲响聚将鼓,刹那间就震动了全城,不知有多少人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派人去军营附近打听动静。

  中军大帐内,张济高坐上首,张绣陪坐一旁,叔侄二人的脸色都十分振奋。当初他们和李傕郭汜等人划清界限,来到弘农的时候,只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如今投到了公孙续麾下,建功立业就在当前,还有机会成为开国功臣,怎不叫他们激动难耐!

  胡车儿抱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站在帐篷入口处,侧耳听着外面的战鼓声,丑陋的阔脸上满是浓郁的杀气。这厮爱烈酒,好厮杀,这段时间却没机会上阵,早就憋不住了。

  鼓声停息的时候,两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将领走进大帐,向张济叔侄抱拳行礼。

  个头高大的名唤雷叙,三十七八岁,也是武威人,对张济叔侄十分忠诚。

  另外一人个头中等,四十余岁,留着络腮胡子,名唤张先,是金城人,很早就跟在张济身边,深受张济的信赖。

  张济挥了挥手:“二位将军免礼!队伍集结好了吗?”

  雷叙躬身答道:“启禀侯爷,三万七千人都已集结完毕。”

  张济点点头,沉声喝道:“张绣何在?”

  “末将听命!”张绣迅速起身,抱拳躬身等候命令。

  张济把一支令箭递了过去,吩咐道::“令你带四千人马为先锋,黄昏之前务必抵达洛阳郊外!”

  “喏!”张绣接过令箭,朗声道:“不用等到黄昏,末将保证在午时前后就到达洛阳!敢问侯爷,若是有机会夺取城门,是否对城内的逆贼发动攻击?”

  张济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洛阳接连被几场大火焚烧,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就算盘踞在城内的白波黄巾余孽拱手相让,本侯也不会进去!”

  董卓被十八路诸侯击败,带着天子逃离洛阳的时候,一把大火焚毁了洛阳城,同时在城内大肆屠杀,把繁华的大汉都城变成为了人间鬼蜮。近两年来各地军阀争斗不休,不过都对已是废墟的洛阳没什么兴趣,而朝廷又没有能力重建洛阳,于是堂堂的大汉都城竟然处于无人问津的尴尬地位。

  去年秋季,公孙续派遣大军进驻并州,原本盘踞在平阳一带的数万白波黄巾不敢与之对抗,在首领李乐、韩暹和胡才的率领下离开并州,南下进入了洛阳,之后一直安安稳稳待到现在。

  张绣曾经亲自去洛阳附近打探过情况,知道城内的白波黄巾虽然号称十五万,但是能战之兵不足两万,其余大都是老弱妇孺,五千精锐骑兵足以横扫白波黄巾。洛阳确实是一片废墟,不过始终还是大汉的都城,若是能将其收复,毫无疑问会获得不菲的赞誉。

  张济却不在乎些须虚名,夺取洛阳之后,肯定要运送粮草过去救济几十万老弱病残,怎么看都是赔本的买卖。反正洛阳城内的白波黄巾也无处可去,只要顺利击败袁曹刘三家联军,洛阳肯定可以传檄而下,又何必现在就接手那个烂摊子。

  “末将明白!”张绣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出去。

  胡车儿向张济行了一礼,紧跟着张绣出了大帐。

  张济目光在雷叙和张先身上转了一圈,停在了前者身上,“雷叙!”

  雷叙迅速起身,躬身道:“末将在!”

  “你留守弘农,本侯给你一千人马,务必保证本侯家眷的安全!”

  雷叙楞了一下,不情不愿的答道:“末将遵命!”他和胡车儿一样,更喜欢上阵厮杀,留守弘农对他来说就是个苦差事。

  张济笑了笑,对雷叙脸上的不乐意视而不见,他让雷叙留守弘农,并非不信任前来接替城防的张郃所部,而是谨慎使然,毕竟他的全部身家和家眷都在这里,根本容不得半点闪失。

  张济压压手让雷叙坐下,肃然道:“你脾性暴躁,又喜欢饮酒,为此误了好几次事,这次留守弘农,务必少饮酒,少生事,更不许和张郃将军的部下发生冲突!”

  雷叙闷声答应,心里更加不高兴。

  张先和雷叙的能力、地位都相差无几,为了张济叔侄以下第一人的位置,他们一直都在明争暗斗。张先看了看面色不虞的雷叙,心里十分畅快,这次出征一定要奋勇作战,争取立下大功,以便彻底压住雷叙。

  张济把两员大将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暗自笑了笑,这俩人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不过头脑都不怎么灵光,他们之间有争斗是好事,更有利于自己对军队的掌控。他本想让张先跟着张绣做先锋,仔细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张绣手头有胡车儿足矣,而且张先鲁莽粗暴,张绣不一定能控制得住他。

  张先见张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似乎把自己忘了,赶紧站起身抱拳道:“侯爷,末将请命领一军跟在少将军身后!”

  “不必了!”张济摇了摇头,笑道:“本侯久疏战阵,武艺生疏了不少,将军骁勇善战,有你随本侯一起坐镇中军,本侯方可高枕无忧啊。”

  张先大声答应,得意洋洋地瞥了雷叙一眼,高兴地回身坐下。

  张济呵呵一笑,又安抚了雷叙几句,起身向账外走去。

  张先和雷叙抢着出去,不料在门口碰在一起,二人同时闷哼一声,恶狠狠的瞪着对方,谁都不想给对方让路。

  这时门帘一掀,张济忽然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卒。

  雷叙和张先大为惊讶,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公孙续和马云騄,赶紧闪在一边躬身行礼。

  “二位将军免礼!”公孙续伸手扶起二将,转过头询问张济:“张将军,都准备好了吗?”

  张济躬身道:“一切都已就绪!末将正准备派人去接大将军和夫人,不想二位竟然自己到了。大将军,现在就启程吗?”

  公孙续准备去博陵的事情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踪,他决定扮作小卒对着张济的大军出城,然后在洛阳附近分道扬镳去博陵。为了迷惑城中其他人的耳目,此时在他居住的杨氏别院中,另有一男一女假扮他和马云騄,这种小花招肯定很快就会被人察觉,不过公孙续也没想过瞒多久,只要让城中奸细迟一点再传出消息即可,等到袁绍那边做出反应,他早就抵达博陵了。

  吕布卯时就离开了弘农,带着数千骑兵回转太原,赵云则混在了吕布的队伍之中,此时肯定在快马加鞭向幽州赶路。

  公孙续沉声道:“时辰不早了,请将军下令启程吧!”

  张济躬身道:“末将这就去下令,中军太显眼,还请大将军混在张先将军的队伍中。”

  “如此甚好!”公孙续笑着点点头,沉声道:“出发之后,将军就不必再理会某,等到了洛阳附近,某和夫人会悄悄离开。请将军谨慎行事,千万不可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将来某还多有借重将军之处呢!”

  张济抱拳躬身,语气感激道:“多谢大将军的关怀!末将提前恭贺大将军旗开得胜,以雷霆扫穴之势一举荡平冀州!”

  公孙续呵呵一笑:“承蒙将军吉言,此战必定大获全胜!将军,咱们冀州见!”

  “冀州见!”张济郑重的点点头,又对马云騄行了一礼,不等对方还礼就大步走了出去。

  张先伸手延请:“大将军,夫人,请随末将来。”

  公孙续沉声道:“将军就当某和夫人不存在就是,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末将明白!”张先低声答应,转身走了出去。

  雷叙抱拳行礼,闷声道:“末将预祝大将军大获全胜!”

  公孙续笑着点点头,随口勉励了两句,和马云騄快步走出帐篷,跟在张先身后向大校场上的大队伍走去。

  马云騄一直沉默不语,生怕被人看出是女扮男装,直到走入大队伍之中,被扮作普通小卒的公孙乙等侍卫围在中间,这才凑近公孙续低声道:“夫君,弘农军的装备很差,妾身刚才粗略数了一下,大概三十个人才有一副铠甲,而且妾身知道他们的战力很一般,若是不及时补强,会不会误了大事?”

  公孙续微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洛阳的白波黄巾肯定不敢主动出城攻击弘农军,曹操的主力又在冀州,因此洛阳一线并无太大危险,张济叔侄足以应付这一路。”

  “那就好!”马云騄低声道:“妾身还想着若是弘农军需要增援,就请父亲亲自带兵过来呢!”

  公孙续听懂了马云騄的意思,轻声道:“夫人不必想太多,岳父大人夺回长安已经是大功一件,大战期间镇守长安又是一份大功劳,无人可以质疑的!”

  马云騄感激的笑了笑,忽而叹道:“虽然只住了短短两三天时间,妾身却喜欢上了那处别院,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这里了!”

  公孙续拍了拍她的手,自信的笑道:“应该不会等太久!而且我们再来这里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大的变化!”

  马云騄笑着点头,眼中充满了憧憬。

  这时点将台上的张济挥动令旗,弘农军开始缓缓开出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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