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百里长歌被他这一惊一乍给吓得够呛,忙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才慢吞吞问道:“天还没塌下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魏俞的目光不曾从那对锦鲤身上移开,表情呆滞喃喃道:“在遇到仙儿的前一晚上,宫中的确有一件大事发生。”

  百里长歌看他很严肃的样子,瞬间心神一震,赶紧问:“什么大事?”

  “那天晚上,宁贵妃刚好临盆,不幸的是小皇子生出来就是个死婴,宁贵妃自进宫后就一直宠冠六宫,这是她继四皇子叶湛之后的第二个孩子,当时谁也没想到那孩子一生下来连气儿都没了,稳婆和所有的内侍宫女慌作一团。皇上龙颜大怒,原本想要将当晚在场的所有宫女太监赐死,幸好宁贵妃替她们求了情才免过一劫。”

  魏俞回过头来看着百里长歌,“但是第二天在栖霞宫外面的藕池里,捞上了一具宫女的尸体,那宫女死的非常惨,捞上来的时候都面目全非了。”

  “宁贵妃不是向皇上求情不杀那些人了吗?”百里长歌疑惑道:“为什么那个宫女还会死?”

  “大家都说,是头一天晚上宁贵妃临盆的时候进出的宫女太多,慌乱之下不小心被挤得掉下去的。”魏俞皱眉道:“可是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我曾躲在假山后面看着,宫女的面目应该在落水前就受过很严重的毁容,否则一般落水的人捞起来绝对不会是那个样子的,哎呀,我形容不来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就好像一个没有脸的女鬼。”

  “噗——”百里长歌一口茶喷出来,“没有脸的女鬼?”

  “是!”魏俞怯怯点头,“真的很恐怖,我当时都吓得尿裤裆了。”

  “不是吧!”百里长歌好笑地盯着他,“真有那么恐怖?”

  “是真的啦!”魏俞很无奈,“骗你我也没好处。”

  百里长歌再不说话,沉吟思索起来。

  按照魏俞的这个说法,那个宫女极有可能就是秦黛的姐姐秦文。

  “那么,教坊司的人前去宫宴的时候是在这个宫女的尸体打捞之前还是打捞之后?”

  “打捞之后。”魏俞很肯定地说道:“宫女的尸体是在早上被发现的,而仙儿她们来宫宴演奏是在午时过后,那个时刻,宫女的尸体早就被处理了。”

  “照你说来,死了的那个宫女有没有可能就是秦黛的姐姐?”百里长歌思忖片刻问他。

  “这个……”魏俞想了想,终是缓缓点头,“有可能。”

  “哦?”百里长歌挑眉,“这么说来你记起那个和秦黛长得很像的人了?”

  “记起来了。”魏俞道:“她就是栖霞宫的大宫女,原本最得宁贵妃器重,可是自贵妃娘娘产下死婴那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而整个栖霞宫也只消失了一名宫女,所以……我刚刚说的那具尸体,很可能就是秦黛的姐姐。”

  百里长歌失望地垂下头,“我最重要的线索竟然就这么断了!”

  魏俞见状,赶紧安慰她,“不要泄气,慢慢来,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将所有事情都查得水落石出的。”

  “你真那么信任我?”百里长歌勉强抬头。

  “那是当然啦!”魏俞很自豪地说道:“自从你查清楚秦姑娘和许洛的案子以后,我就把你当成心中的偶像了,秦姑娘那个案子我前后理了不下十遍才勉强弄清楚,但你却能将案子彻头彻尾查出来,你这么聪明睿智,这世上还有能难倒你的案子吗?”

  百里长歌噗嗤一声笑出来,“行啊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哪里,人家说的是实话嘛!”魏俞双颊微红,摸了摸后脑勺赶紧垂下头。

  “那好,你这句话,本小姐受用了。”百里长歌站起身冲他道:“吃饱了没,饱了我们就下去找文屠夫。”

  “早就饱了。”魏俞极其惋惜的瞟了一眼桌上那些还没有动过的精致菜肴,嗔怪道:“都怪你一时冲动点那么多,现在吃不完浪费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百里长歌眉梢一扬,“咱不差那个钱。”话完拽起他的胳膊往楼下走,和掌柜的道了声谢直接出了酒楼。

  魏俞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你竟然吃霸王餐!”

  “我可没吃。”百里长歌耸耸肩,无辜道:“刚才都是你一个人吃的,我跟掌柜的说了,这笔账算你头上,让他晚上来行宫找你。”

  “你坑我!”魏俞小脸一黑,甩开她的手站在原地,神情委屈。

  “行了!”百里长歌见他真的被吓到了,赶紧收了玩笑心思,正色道:“我倒是想坑你,可你实在不出名,说出大名来都没人认识。”

  魏俞轻轻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问她,“你真的没坑我?”

  “坑你做什么?”百里长歌忍住笑,道:“我要坑也得坑个人傻钱多的贵公子。”话完眼风上下扫了他一眼,“就你?把你卖了都付不起刚才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魏俞委屈的扁扁嘴,随后反应过来什么,又问道:“人傻钱多?我不记得你在这里认识这样的人……啊!你竟然在背后说王爷人傻钱多!”

  百里长歌冲他竖起大拇指,“干得好,这可不是我说的,你自己承认的。”

  “……”

  二人说话间来到文屠夫的肉铺。

  先前来买肉的人已经散

  先前来买肉的人已经散去大半,现下只有两三个人在那儿等。

  百里长歌直接走了过去,等那几个人走了之后才冲魏俞使眼色。

  魏俞赶紧取下腰牌递给文屠夫一看,道:“文老伯,我们是公门中人,今天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

  文褚一听面上有几分紧张,“俺就是个卖猪肉的老实人,可没犯过什么事儿。”

  “不不不,我们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魏俞凑上前,问:“请问您有个女儿嫁在帝京城吗?”

  “俺家那媳妇儿,过门好几年都没给俺下个蛋,哪里来的女儿嫁到帝京那么远的地方?”文褚似乎提到了糟心事,脸色很不好看。

  “那除了你们家姓文,这附近还有文姓人家吗?”百里长歌问。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文褚摇摇头,“俺每天早出晚归,哪里有时间去打听那些没用的?”

  “你家亲族呢?”百里长歌依旧不死心。

  “俺们家四代单传了。”文褚有些不耐烦,“两位官爷若是没什么事,烦请让让,俺这铺子还得做生意呢!”

  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百里长歌失望地叫上魏俞出了铺子。

  “阿瑾,我们这样找可比大海捞针还难呢!”魏俞跟在她身后咕哝道:“你还有没有更多的信息能表明她身份的呀?”

  “没有了。”百里长歌摇摇头,突然想起第一件案子的浮藏花,她心中一震,立即道:“我想起来了,三夫人是语真族人,语真族早在百年前就消弭了的,如果三夫人省亲的时候来的是滁州,那么她去的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语真族人避世的地方,我们在这滁州城里是找不到的。”

  魏俞听得两眼发晕,“阿瑾你在说什么呀?”

  “我的意思是说,三夫人所谓的‘娘家’就是百年前消弭的语真族避世的地方,想必极其隐秘,要想找到,恐怕有些困难。”

  “那不就等同于没说吗?”魏俞无奈地抿了抿唇。

  “这件事我还真办不到。”百里长歌摇摇头,“还是先回行宫找王爷商量对策,看看是否要出动王府隐卫去查找语真族的踪迹。”

  ==

  “不用找了。”

  回到行宫,百里长歌将今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叶痕,没想到换来他的四个字。

  “为什么?”她很不理解。

  “找不到的。”叶痕低垂着眸,缓缓摇头,“那个种族极其神秘,人家能隐世百年,就必定有其厉害之处。”

  “可是如果不找到那些人,我怎么去查三夫人的案子,毕竟她是语真族后人。”百里长歌面上划过一抹狐疑,“噫……为什么你在听到我要找语真族之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只是提醒你,在这天下找语真族比大海捞针还困难。”叶痕始终没有抬头看她,看着书本的那双眸里却满是不安。

  “是吗?”百里长歌歪着脑袋看他,“我不信!死了的人都能找到一副骸骨,更何况语真族那么多人都还活着,既然活着就一定有踪迹,我又不是要打扰他们,只是想找到他们族里的人问一问三夫人的情况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

  “总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叶痕突然抬头,幽幽眸光星子闪动。

  “哪件事我不用插手?”百里长歌见他今日的种种异常反应,更加不解。

  “你要相信,语真族人是不可能插手到皇权纷争里面来的。”叶痕敛去面上情绪,淡淡道:“你如果执意找他们就弄错了方向,更何况还找不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百里长歌不用大脑想也知道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叶痕轻笑一声,“你以前都不认识我,即便有什么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一句话,生出淡淡的疏离感。

  百里长歌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惶恐,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看着他。

  “你不信我?”叶痕感觉到她的视线,手里的书再也看不进去,他随意放到一边。

  “信啊,信你就是傻瓜!”百里长歌瞪着他,“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难不成是关于你和晋王妃的?”

  这句话,瞬间让叶痕身子僵住。

  他沉默许久,眸光扫着地面的锦毯,未置一词。

  百里长歌不想看见他这个样子,抿了抿唇随意撇开眼。

  “那既然这样,我们也没必要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良久的沉寂过后,还是她先开了口,“反正案子也查不到真相,还不如早早收拾行李回帝京。”

  叶痕眸光动了动,仍旧没说话。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百里长歌神情怆然地看着他低垂的面容,“原来我在你心里真的连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我刚刚才提了她一句你竟然沉默到如今,怎么,想念了?寂寞了?空虚了?”

  “你看你又醋。”叶痕无奈一笑。

  “你太高估我的眼光了。”百里长歌磨了磨牙,恨恨瞪他一眼。

  “何解?”叶痕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我眼光低,看不上你这样的。”百里长歌甩开他的手,“别碰我,除非你告诉我语真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告诉你就能碰你吗?”叶痕很会抓重点。

  “那得

  “那得看你说出来的东西值不值得我牺牲。”百里长歌哼哼两声。

  “语真族啊,就是一个很神秘很神秘的种族咯。”叶痕扬着眉梢,尽量掩去瞳眸里的那丝不安。

  “然后呢?”百里长歌眨眨眼睛,“不是说百年前就消弭了吗?为什么还有后人留世?”

  “不知道。”叶痕摇摇头,“我要是知道的话不就能直接告诉你他们的所在之地了吗?”

  “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做?”百里长歌很不满,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我是真不知道。”叶痕再次甩甩头。

  “算了!”她一摊手,“我懒得听你那些过往。”转而问道:“我今天跟魏俞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他说他想起来十一年前,宁贵妃诞下死婴的第二天栖霞宫花园的藕池里捞出一具宫女的尸体,经推断,那个宫女很可能就是秦黛的姐姐秦文。”

  “秦文?”叶痕眸光眯了眯。

  “你不是自小就跟在宁贵妃身边长大的吗?”百里长歌问道:“那你应该最熟悉宁贵妃身边的宫女才是,你好好回忆一下,自那件事以后,栖霞宫是不是少了一个跟秦黛长得很像的宫女?”

  “我自记事起就三天两头跑军营。”叶痕认真回忆了一下,“对宁贵妃宫里的宫女确实不太熟悉。”

  “那么宫宴的时候,秦黛在教坊司演奏的那一批女子中,你是否注意到了她?”

  “也没有。”叶痕抬目定定看着她,“不感兴趣的女人,我向来懒得看。”

  “那你现在看着我是几个意思?”感觉到危险靠近,百里长歌身子往后一偏,一个没坐稳就往后面倒去。

  叶痕赶紧伸出手揽住她的腰。

  刚才往后倒的瞬间,百里长歌完全猝不及防,心脏突突跳,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此时感觉到腰上修长有力的手臂,她猛然睁开眼,正对上他逼近眼前的完美面容。

  叶痕眉眼弯弯,唇角含笑,弯出一分妩媚。

  百里长歌暗自吞了吞口水,眨眨眼道:“你做什么?”

  “我刚才说,我不感兴趣的人,向来懒得看,如今我对你感兴趣,自然是好好看个够。”叶痕轻笑。

  “无赖!放开我!”她张开嘴就往他胳膊上咬。

  叶痕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那位晋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叶痕感受着她发泄在自己胳膊上的愤怒。

  “与我何干!”百里长歌愤愤抬眼。

  不等她把话说完,叶痕突然道:“她啊,高兴的时候一张嘴能把人哄上天,不高兴的时候就让你从天上摔下来然后动嘴咬人,做事的时候,天下女子不及她聪慧的十之一二,总之这世上能诓到她的人少之又少。”

  “那如此说来你倒的确有些能耐。”百里长歌从他胳膊上抬起脸,“这样完美的女人都能哄到手,啧啧……了不起。”

  “并非如此。”叶痕眼角抽了抽,良久才缓缓道:“其实……算下来,应该是我被她诓了。”

  “也对哦!”百里长歌磨牙附和,“那个女人和你在一起之后生下孩子扔给你就跑……噗——你该不会是被她给强……噗——我的心脏!”

  “你是不是觉得她跟你是同道中人?”叶痕扶额,这个女人推理的能力实在强大,他不过是提了个不相干的头而已。

  “怎么可能?”百里长歌仰着脸骄傲道:“换做是我,我会做得更狠!”

  “怎么个狠法?”叶痕问。

  “哈哈……”百里长歌大笑,“要是我的话,才不会那么傻牺牲自己,喂点药锁在小黑屋里让你自己解决。”

  “……果然够狠!”这次换叶痕咬牙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然后呢?”百里长歌笑完了,才转眸看向他,“就没有下文了吗?”

  “你还想有什么下文?”叶痕皱眉。

  “听你一说,我倒觉得那女子实在有趣得很,有机会我也想见识见识。”将先前的郁闷抛之九天外,百里长歌继续哈哈大笑。

  “会有机会认识的。”叶痕黑脸瞟她一眼。

  ==

  晚膳时分,刺史府那边,沈千碧遣人送了几份公文过来。

  叶痕起身去往书房,百里长歌在外面跑了一天,正准备去沐浴好好休息一下,忽然想起一事,她唤住叶痕,“前两日,沈都尉来找过我,她让我问一问王爷你知不知道运来滁州的那批银两下落,你准备如何回应她?”

  “那还不简单!”叶痕道:“将所有的责任都推脱到黎征身上不就行了,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且大坝那边银两筹资也差不多了,其实那一万两银子只是拿来做诱饵的,对于修葺大坝来说,一万两银子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但当时父皇和四皇兄的态度很坚决,朝中老臣又很会看风向,所以都顺着他们那边支持先把无名祠建了,我无奈之下才会出此下策自己拿出一万两银子做诱饵。原计划是到了滁州,让黎征开祭坛圣火筹资去修建大坝,却没料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咦……我记得上次在云海楼你就跟我说过皇上在修建无名祠,到底是给谁修建的呀?”百里长歌想着这皇帝难不成还很迷信?

  “既然是无名祠了,我怎么猜得到他给谁建?”叶痕无奈,随后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在来滁州之前,我曾听

  前,我曾听太医说过,父皇那段时间夜里常常惊醒,导致精神不济,上朝的时候颇有些心不在焉。”

  “哦?”百里长歌若有所思,“能被噩梦惊醒的,必定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那件事让他非常后悔,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唔……让我猜一下,他是不是对不起你娘亲?”

  “不是……”叶痕摇摇头,“我母妃是染病死的,生前没有跟任何人结下仇怨,她在后宫里一向人缘最好。”

  “那看来你母妃不是他最爱的女人。”百里长歌撇撇嘴,“果然自古无情帝王家,我要是你母妃,也情愿选择死。”

  “为什么?”叶痕问。

  “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即便有幸争到了也只是一时欢宠,过了最美好的这一段时间便只能剩下半辈子的孤寂,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着身边那些女人的明枪暗箭,如果爱一个人要做到如此卑微,我宁愿选择放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是这样用的吗?”百里长歌道:“我始终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才能证明彼此的爱,若是不能得到对方完整的心,那这份爱还不如从来没有过。”

  叶痕偏头看着她说话的样子,眸中涌出无限疼惜和不忍。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百里长歌不悦道:“我说的是事实,你们男人三妻四妾的思想,就是不顾及我们女人感受的表现,你现在才跟晋王妃分开没多久,为她空了王府内院的姬妾,成为帝京人人传颂的好男人,但这只是一时的,你能保证一年后,十年后,或者是五十年后都等着她,不碰任何女人吗?”

  “如果我说我能呢?”叶痕打断她的话。

  百里长歌立即投去鄙视的眼神——你抱过我,吻过我,现在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百里长歌赶紧回到先前的话题,“其实也难怪,有宁贵妃那样的女人在,自然将你父皇的一颗心都完全吸引过去啦!”

  “其实以前的宁贵妃不是这样的。”叶痕低声道:“十岁之前,宁贵妃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极爱撒娇的女人,我那个时候很不喜欢她,所以每次按例去请安后都不愿在她宫里多待一分钟。十岁那年,我奉旨挂帅出征回来的前一晚,正值宁贵妃临盆,但最后生下的是死婴。”

  “也许是这件事给她的打击不小,她才会在一夜之间想通很多事情的吧!”

  “所以,自那以后,宁贵妃就收敛了性子,变成现在处事不惊的样子了?”百里长歌想着第一次在明粹殿见到宁贵妃,她并不是三个女人里面最美的,却是最有气质也最有气势的,言行举止之间自成威仪,容易让人产生“宁贵妃才是一国之后”的错觉。

  “嗯。”叶痕轻轻点头,“收敛了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现在和皇后娘娘相处得极其融洽。”

  “真的很难得。”百里长歌惊奇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宠冠六宫的妃子能一直与皇后保持相当融洽的关系,你能确保她们私底下没有斗得头破血流吗?”

  “这个我能肯定。”叶痕道:“你见过宁贵妃,也听过她训话,凭你的观察入微,应当能看得出来宁贵妃对任何事都不太上心,但那些事在她心中又各有计较,我凯旋而归的十一年前宫宴,她并没有出席,过后我听说了她的事,特意去栖霞宫陪了她一天。而那一天,也是我到目前为止,与她说话最多的一天。”

  “你是因为同情怜悯才会跑去陪她的吗?”百里长歌皱眉问。

  “并不是。”叶痕抿唇道:“也许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跟她好好相处过,不太了解她的原因。那一天我进了栖霞宫,看见宁贵妃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我本想偷偷瞄一眼就走,却被她察觉了,她勉强扯出笑虚弱地唤了我一声,也就是那一声,瞬间让我想到我母妃,所以原本已经转身的我犹豫了。”

  “原来母爱的力量这么伟大。”百里长歌唏嘘道:“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孩子就能让人彻底转了性子。”

  “我倒觉得,这种事搁你身上,说不定你会更疯狂,以至于精神错乱,到最后谁都不认识。”叶痕望着她幽幽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百里长歌上下扫了自己一眼,“你不是说我没心没肺,狡诈若狐吗?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疯狂的举动?”

  “你可以没心没肺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有牵挂的人,等你以后成了婚怀了孩子,体会到做母亲的心情,就能理解宁贵妃的心情了。”叶痕很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做母亲?你是指我嫁给叶天钰以后吗?”百里长歌此时不想说那些伤心的,便转了个话锋哈哈大笑道:“你看看那个病秧子,他行不行都不知道。”

  “让你嫁给我你又不嫁,偏要去嫁给一个病秧子。”叶痕扶额。

  “嫁给你我很吃亏。”百里长歌说得极其委屈,“嫁给你,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还要帮你照顾晋王妃的孩子,等她回来,我还得笑脸相迎,违心的姐姐长姐姐短,那种日子,你过着不烦,我听着都烦了!”

  “那你做长孙妃又能好到哪儿去?”叶痕问她:“你以为天钰这一辈子就只娶你一个吗?更何况你们这种政治联姻,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百里长歌嘿嘿两声,“他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到最后还不得被我训得

  得被我训得服服帖帖的?”

  “百里长歌,你羞不羞!”叶痕脸一黑,皱眉看着她,“跟我有过那么多次的……你还想着去嫁给别人!”

  “皇帝又没下旨让我嫁给你。”百里长歌不以为意,随后低声咕哝,“再说了,就算我想嫁,娶得起么你?”

  “怎么娶不起?”叶痕忽然道:“我或许没有富可敌国的财产,没有权倾天下的势力,但我却有忤逆圣旨,将你娶进门的胆魄。”还有一颗比这世上任何男人都爱你的心!

  后面那一句,他想了想,咽回去了。

  “啊……好煽情,我好感动,我好想哭。”百里长歌转回身,眼神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当初就是这么把晋王妃骗到手的?”

  叶痕紧抿薄唇,看着她许久才缓缓点头,“对,我当初就是这么把她感动过来的,我如今用同样的方式对你,你可愿上当?”

  “唔……”百里长歌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道:“好啊,你要是能一纸休书让她下堂,那我就嫁给你。”

  “不过……”她话锋一转,“你也说了她远在天边,所以我想应该没这种机会。”

  “也就是说,只要我的那位晋王妃永远不会回来你就答应嫁给我是吗?”叶痕凑近她,眼眸深邃了几分。

  “你要杀人是你的事,千万别扯上我。”百里长歌眉头一皱,想着这个人今天太奇怪了。

  叶痕低低一笑,“就算我不杀她,她也不会回来了。”

  “你还真的被那个女人给甩了?”

  百里长歌突然来了兴致,“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叶痕看着地面的眼眸猛然一缩,连带着呼吸都有几分轻微的颤抖,他闭了闭眼睛,待眸中恢复一片清明才睁开。

  百里长歌虽然坐得离他极近,却因为角度关系没有察觉到他刚才的神情,心中越发疑惑,“我觉得你今天太反常了,从提到语真族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连说出来的话也那么奇怪,你要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往,不方便告诉我,想一个人静静的话,我这就回房了。”

  话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叶痕迅速扣住她的手腕,顷刻间将她整个身子又拉得坐了回来,声音微沉,“你刚才说,只要她永远不会出现在晋王府,你就嫁给我,是不是真的?”

  “啊哈哈哈……那个……首先你还得有本事毁了我的那道赐婚圣旨不是吗?”百里长歌将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嘴角抽搐道:“忤逆圣旨可是砍头的大罪,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如何抉择。”

  “倘若你愿嫁,忤逆圣旨又如何?”叶痕勾唇一笑。

  “那我多划不来。”她翻了个白眼,“你忤逆圣旨一时爽,将我娶进门,我这享不到两天福就得跟着你一起被赐死,我太吃亏了!”

  他再次笑笑没说话。

  百里长歌离开后,叶痕将魏俞叫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魏俞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他会武功,自然能从气息判断出来叶痕心情很不好。

  “去给我拿两壶酒来。”叶痕垂眸坐在桌案前,脸上神情不明,声音低沉而压抑。

  “王爷……”魏俞大惊,赶紧跪在地上,“太医吩咐过您不可以多喝酒的。”

  “嗯?”叶痕转眸看向他,眸子里迸射出无限寒意。

  魏俞身子一凛,会想着刚才百里长歌出去的情形,心里明白这两个人八成是闹矛盾了。

  他轻咬下唇片刻,轻声劝慰道:“王爷,长歌小姐她性情直爽,若有说错话的地方,您别与她计较就是了,何必非得要借酒伤自己的身体呢?”

  “你懂什么?”叶痕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让你去拿酒你就去!啰啰嗦嗦成什么样子?难不成本王还指使不了你一个小宦官了?”

  这些话,从魏俞进府到现在还是头一次听到,他不明白王爷今夜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悄悄抬起一直眼角,魏俞瞄见叶痕寒若冰霜的面容,不由得身子抖了抖,低声应了便迅速去找哑女。

  不多时,他用托盘端着两个银壶回来直接进了书房。

  叶痕并没有看书,他倚在靠背上,面色说不出的清凉,知道魏俞进来,他大手一挥,“将酒放下,你出去!”

  “奴才不敢……”魏俞彻底被他吓住了,跪伏在地上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王爷要喝酒,奴才替您取来便是,但要奴才仍您一个人在这里,奴才万万做不到。”

  “也罢!”叶痕常常一叹,闭了闭眼睛后冲他招手,“那你过来陪我喝酒。”

  魏俞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紧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他不动,叶痕也懒得再招呼,直接拿起银壶,仰脖便往嘴里倒酒,清凉的酒液顺着嘴角流到白皙的脖颈里,直到沾染在里衣上。

  胸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无知无觉般,一个劲儿往嘴里猛灌。

  一时间,整个书房里都飘着浓郁的酒香味。

  “王爷,您不能再喝了。”魏俞见叶痕喝完一壶,伸手拿过第二壶,他赶紧爬起来迅速走过去想要阻止,嘴里带着哭腔,“太医说过,您回来时受的那个伤不能过多喝酒,否则就再也不会愈合了。”

  “给我!”叶痕面上略微有些醉意,一双幽沉的眸在烛光下星星点点,里面却尽是冷意。

  尽是冷意。他不悦地看着将银壶夺过去的魏俞。

  “王爷,您若是有什么糟心事儿,只管随便打骂奴才便可,但是奴才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这样损坏自己的身体。”魏俞退后一步,将银壶收了起来。

  “呵呵……”叶痕听到他的话以后低低笑了一声,“打你有什么用,骂你又有什么用?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吗?”

  “可是……您这样一直喝酒也没法改变什么呀!”魏俞紧紧皱眉,满眼心疼地说道:“您要是再喝,奴才只能去后殿请长歌小姐来劝慰您了。”

  提到百里长歌,叶痕眼皮跳了跳,但很快眸色就被醉意朦胧,苦笑一声,“她啊……她劝不了我,连我都劝不了我自己。”

  魏俞一惊,低声问:“王爷,您是不是跟长歌小姐吵架了?”

  “吵架?”仿佛听了一句笑话,叶痕又是一声苦笑,“无架可吵才可怕,我到宁愿她与我大吵一架,那样的话我心里还好受些,至少在她想起……想起……”

  胸口处再一波火辣辣的疼痛袭来,叶痕将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咽了回去,紧紧皱眉抓着胸口处,脸上尽是痛苦之意。

  魏俞脸色一变,赶紧将两个银壶收了就要往外面跑去找百里长歌。

  “站住!”叶痕突然沉声低喝,“今夜的事,你若是敢对她提及分毫,小心你的脑袋!”

  魏俞脚步一顿,为难地转过身,“王爷您旧疾发作,若是不及时行医,恐有性命之忧。”

  “那也不用你管!”叶痕再次怒喝,“你今夜就给本王乖乖待在书房,不准去找她!”

  “王爷……”书房外一个黑影飘落,一向冷肃的声音里含了几分迫切。

  “你来做什么?”叶痕冷冷扫视着风弄。

  “王爷今夜之举,属下实在看不过去,若您执意要伤身,那请恕属下得罪了。”话完直起身子就想飞奔过去点叶痕的穴道。

  “行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去。”叶痕紧紧皱着眉,烦闷地摆摆手,“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请恕属下多嘴。”风弄对他刚才的话恍若未闻,继续道:“长歌小姐并非王爷的良人,你们两人之间隔着千难万险,即便勉强在一起,也不会……”

  “够了!”叶痕听到他这句话,灵台清明了大半,顿时怒吼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本王的事,轮不到你们一个个来指点!”

  魏俞在一旁听得脸色都变了,王爷对长歌小姐非比常人,他一直是知道的,但刚才风弄直接把这件事挑明了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心头一惊——王爷怎么可以对长孙妃动情!

  风弄抿了抿唇,他承认,百里长歌的确是与别的大家闺秀不一样,但她身份特殊,怎么能与王爷产生私情!

  “出去!”叶痕再次挥手赶人。

  风弄瞧着他的样子,心中又是一叹,不忍心地说道:“属下收到情报,说长孙殿下派了他身边最得力的隐卫前来保护长歌小姐,那人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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