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应该由亲王去迎接吗?皇上为何会让我去?”百里长歌不解。

  “原本是安排了安王和晋王一起的,但但昨日在栖霞宫,大小姐您也看到了,安王如今不可能抽身,皇上说您是晋王的未婚妻,又是大梁赫赫有名的推官,有您陪同晋王前去理所应当,再说了,这是皇上的旨意,您遵从便是。”薛公公的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耐烦。

  “既是这样,那容我回去换身衣服。”百里长歌摸不清楚梁帝的用意,但薛章那句话说得对,梁帝再昏庸残忍,他终究是帝王,便是口谕,那也是圣旨,她不得不尊。

  “大小姐可得抓紧时间。”薛章眼风一斜,坐回车辕上,“毕竟南豫国大祭司可不是能随意得罪的人物。”

  百里长歌心中冷笑,这薛章是把她当成百里敬的那个亲生草包女儿了,苍渊再牛,他也是人,而且还是当年救南豫百姓于水深火热的神人,她就不信,这样的人会因为她去得迟了生怒。

  “大小姐,如今是国丧,您的这身衣服其实可以不用换。”秋怜跟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你没听薛公公说么?”百里长歌扬眉笑道:“南豫国大祭司牛上天,我若是穿着素服去迎接,让人家抓到把柄怎么办?到时候大祭司一个不悦扇动南豫国君发兵大梁,那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

  秋怜是聪明人,立即就反应过来,她去往衣柜边,找出一件绣了寥寥几朵海棠的纯白锦衣拿过来,“既是国丧日,那么大小姐穿白色才应礼,但对方是大祭司,您不能穿得太磕碜,所以这件白色锦衣再适合不过。”

  百里长歌满意地点点头,拿过衣服迅速换上。

  “秋怜,你留在府里吧!”眼见着她跟上来,百里长歌摆摆手,“如今李香兰瞎了双眼,早就积了满腔怒意,谁知道她会不会指使百里若岚对红月使坏。”

  “大小姐,我不放心你。”秋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昨日您回来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奴婢大胆猜测许是你和晋王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而今日你又要和晋王一起出城去迎接大祭司,所以……”

  提起叶痕,百里长歌眸色凌厉了几分,她再度摆摆手,“你家大小姐我不是不懂分寸之人,今日是什么场合,我清楚得很,便是有什么事,我也不可能会闹开,你就安心留在府里守护好红月。”

  秋怜无奈,只能点点头,看着百里长歌出了侯府大门。

  “福叔,你去将我的玉龙马牵来。”出了大门,百里长歌没有坐薛章的马车,转身对管家吩咐。

  薛章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百里长歌见了,暗自笑笑装作没看见。

  “大小姐,咱家可是专程等了您一早上。”薛章终于绷不住,沉着脸说话。

  “薛公公辛苦了。”百里长歌故作歉意一笑,“皇上只让我和晋王一起去迎接大祭司,我方才并未听说您也要去,更何况您那句话说得太好了,南豫国大祭司是不能随意得罪的大人物,我若是坐着你的马车前去,万一耽误了时间,让人家久等怎么办?我们武定侯别的没有,却有一匹能日行千里雨雪无阻的玉龙宝马,我琢磨着还是自个儿骑马去好了,免得耽误了大事惹皇上怪罪。”

  “你!”薛章一张脸噎成猪肝色。

  他自然听说过玉龙宝马,况且百里长歌说的话虽然听着难听,却处处挑不出刺儿,让他有气不能发,只能往肚子里咽。

  冷哼一声,薛章看都不看百里长歌一眼,一挥马鞭,朝着皇城方向离去。

  福叔牵着玉龙走了过来,百里长歌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迅速朝着城外奔去。

  叶痕显然是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就在城门口等着,他今日竟换了一件沉黑的重锦服,周身上下毫无任何坠饰,衣袖拂动间沉沉如流水,微扬的眉却将原本应该冷肃庄重的黑色衬托出光艳婉转,细长的眼眸含了暖阳,看向她时微带笑意。

  百里长歌装作没看见,双腿再次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直接冲出城门。

  叶痕好笑地摇摇头,迅速追了上来。

  也不知他骑的是什么马,竟能与玉龙一般速度。

  百里长歌见甩不掉他,索性放慢了速度,依旧装作没看见。

  “我没睡好。”叶痕无辜。

  “……”

  百里长歌眼神都懒得投过去一个。

  “我胳膊痛。”叶痕抬起受伤的那只胳膊,继续无辜。

  “……”

  百里长歌打了个哈欠,掏了掏耳朵,装聋。

  “我想你了。”叶痕无辜完,不等百里长歌反应,顷刻间飞身而起纵身跃起准确无误地坐在她后面,玉龙的背上,双手环过她的腰将她紧紧抱住。

  “下去!”百里长歌皱眉,用手肘狠狠撞向他的胸膛。

  “嘶——”叶痕枕在她肩头,嘴里发出痛呼。

  “再不下去我踹你!”百里长歌生怒。

  “你要敢踹我,我就咬你。”叶痕毫不客气地再度搂紧了她,薄唇在她耳根轻轻吹了一口气。

  顿时一股电流从耳根开始,顷刻间蹿遍四肢百骸,百里长歌全身酥麻,面色潮红,这种朦胧的羞涩感竟然将方才的怒意压下去大半。

  百里长歌死咬着牙关,正准备伸出脚去踹他,叶痕先一步轻轻**她的耳垂轻吮慢捻。

  “!”

  百里长歌顿时僵住一动不敢动,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好像被小蛇给缠住,又仿佛在滚烫的开水里走了一遭,沸腾叫嚣着人最心底里的*。

  “你……你放开我。”百里长歌再也受不住,拼命挣扎身子。

  “那你还踹不踹我了?”叶痕温润湿滑的舌尖拂过她早已红透滚烫的耳垂。

  “我……不踹了。”百里长歌败下阵来,心中一阵懊恼。

  叶痕见她实在难受,无声轻笑过后放了她,依旧将下颌枕在她肩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留下翠墨是姑姑的意思。”

  百里长歌一愣,“永昌为什么要留下她?”

  叶痕道:“那天在龙章宫,姑姑死前交给了我一样东西,除了她这些年在暗中培养的势力之外,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让我留下翠墨,但具体原因她没说。”

  如此说来,翠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死了!

  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意再度升腾上来,百里长歌面上红潮退却,换上凌寒之气。

  叶痕清楚地感受到了她一瞬间的气息变化,赶紧道:“我不会让她留在晋王府的。”

  百里长歌暂压怒意,“那你准备如何安置她?”

  “去滁州守行宫。”叶痕语气轻缓,“与哑女一起。”

  “这还差不多!”百里长歌没好气地哼哼两声,“你最好明天就把她弄走,免得我见了觉得恶心。”

  “难得见你这么大的醋意。”叶痕好笑地扬了扬眉梢,“早知道就让你多喝点儿,我也好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你最好庆幸你没那么做!”百里长歌恨恨说道:“否则我今日定要让你躺着回晋王府?”

  “那你准备如何放翻我?”叶痕的手指轻轻抚过她乌黑的发丝,“凭你的武功还是你的技术?”

  “无耻!”百里长歌听得面上一臊,低骂一句。

  叶痕再不说话,紧紧抱着她,二人骑在玉龙背上又走出好远,叶痕方才骑来的那匹马一直跟在后面。

  城门外二十里处,隐约能看见前方有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些人就在前面,你赶快坐回自己的马。”百里长歌动了动身子,用手肘轻轻拐了拐叶痕。

  叶痕睡得正香,被她这么一动作,缓缓睁开眼睛咕哝道:“冷。”

  “……再冷你也得骑回自己的马。”百里长歌皱眉,“免得待会儿让人看了笑话。”

  “笑就笑呗。”叶痕回答得漫不经心,“爷就不信他们还能笑出朵花来。”

  百里长歌嘴角抽了抽,“殿下您不要脸可别拉着我。”

  叶痕低低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依依不舍地松开抱着她的手,足尖轻点瞬间飞身回他自己的马儿背上。

  盏茶的功夫,二人并驾齐驱来到南豫国使者团暂歇的地方。

  此处是一个简陋的茶摊,使者团的人全部坐在里面喝茶,滚烫的茶水在微凉的空气中飘出袅袅白雾,阴霾了一夜的天空恰巧破碎出耀眼的一抹阳光,斜斜照过袅袅白雾,远远观之,竟惬意非常。

  南豫国的使者团大概有二十多个人,除了正中桌子上浅浅品茶的那名戴着面具的男子,其他人全都身着藏青色的软袍。

  茶摊外面,整齐地站着二十多匹马,马群背后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塞满了东西,想来是南豫国送给大梁的礼物。

  百里长歌的目光在戴着半幅面具的那名男子身上停了停。

  他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玉冠高束,简单的银灰色锦袍竟被他穿出王者的贵气风流,他坐得端正,仅用三根修长的手指端着粗粝的陶碗,哪怕那粗糙的茶碗边缘已经有细细的裂痕,但捏在他手中,便如同拈了天下至宝,毫无违和感,薄削的唇瓣微微开启饮下略带油渍的茶水时,有一滴从嘴角渗出,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落到白皙的脖颈里,然后浸湿了他一小块衣襟。

  他只往那里随意一坐,便占尽巅峰王者身上该有的所有特质。

  百里长歌暗自咂舌,惊艳之余目光瞟向旁边的叶痕。

  南豫国大祭司苍渊在四十年前成名,按理说来他如今应该与梁帝差不多年岁。

  六十多岁的人长这个样子?

  按耐住冲过去问苍渊用了什么护肤品的冲动,百里长歌随着叶痕一起缓缓下了马走进茶摊。

  “大梁晋王叶痕见过大祭司。”叶痕在苍渊身侧拱手行礼。

  百里长歌也跟着他行礼,目光却时刻被苍渊吸引着。

  “有劳晋王殿下和百里推官出城迎接。”苍渊缓缓抬头,藏在面具后面的那双眼仿佛盛放了浩淼苍穹,幽邃却不让人觉得冷冽,反而有种淡淡的温。

  “二位若是不介意,请坐下来喝碗茶再启程。”他随意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一派淡定娴雅。

  使者团的其他人一听到这二人的身份,赶紧起身行礼。

  叶痕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坐下。

  叶痕的气质容貌本就是大梁第一人,此时与苍渊相对而坐,分毫没有被他夺去半分光芒,二人之间隔着一张半脱漆的木桌,各自占据了一方天地。

  叶痕的温润如玉,苍渊的王者霸气。

  两者的气息在无形中交汇,将这一方简陋的茶摊映衬得天下仅有。

  茶摊的小贩早就看傻了眼。

  百里长歌见小贩忘记了反应,她亲自走过去拿了两个粗鄙的陶碗过来倒了一碗茶递给叶痕,又帮苍渊添了茶,轻声道了声“二位请”。

  苍渊的目光在百里长歌倒茶时低垂的面容上停留片刻,薄削得恰到好处的嘴唇微微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叶痕察觉到了这一幕,面色微沉。

  “听闻贵国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在同一日殡天,我代表南豫国帝后向晋王殿下表示慰问,同时也对使者团的贸然来访表示歉意。”苍渊从百里长歌的面上收回目光,浅啜了一口茶。

  “大祭司太过客气。”叶痕唇角微弯,“南豫与大梁平素无往来,今日能得名动天下的大祭司亲自驾临,是我大梁的荣幸,希望两国之间能由此打开往来的通道,今后和平共处。”

  “好一句‘和平共处’!”苍渊爽朗一笑,端起粗鄙的茶碗冲叶痕一敬,“苍渊以茶代酒敬晋王殿下一杯。”话完仰头一饮而尽,豪爽之气古来无人能与之比拟。

  叶痕也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苍渊满意地勾勾唇,“晋王殿下是通透之人,我南豫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前往大梁,除了拜访贵国天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迎接自小在大梁长大的南豫皇太子。”

  叶痕故作惊讶,“难怪南豫国君一直没有立太子,原来太子殿下在大梁长大,既是这样,大祭司可知道他如今的准确所在?”

  “自然是知晓的。”苍渊执起茶壶,亲自为叶痕添了茶。

  叶痕微微颔首以示谢意,“那本王便先恭喜大祭司,恭喜国君了。”

  百里长歌没有跟那二人同桌而坐,但茶摊简陋,仅有的几张桌椅早已被南豫使者坐满,她索性走到小贩烧水的锅炉处,问小贩要了一只茶碗,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又急忙往嘴里塞了两个小笼包。

  叶痕和苍渊坐了片刻便起身。

  叶痕用眼神示意百里长歌可以启程了。

  她从小贩的矮凳上站起来,抚了抚衣摆上的褶皱,利落地回到玉龙身侧,再利落地翻身上马。

  苍渊刚刚走出茶摊,看到了百里长歌的这一动作,他幽缈的眸子微眯,随即爽朗大笑,“宝马配美人,我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百里长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大祭司从不轻易夸人,所以众使者在听闻这番话以后都向百里长歌投来惊艳的目光。

  叶痕面色微僵,但也只是瞬间便恢复正常,对苍渊道了声“请”后走到马儿身侧,纵身跃上去,准确无误地骑在马背上。

  “晋王殿下好身手!”苍渊抚掌大赞,唇角的笑意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随即,他也翻身上了马,走到百里长歌与叶痕中间,三人并驾。

  三人缄默片刻,苍渊当先开口,“听闻大梁有望天崖之险峻,百草谷之幽邃,一线雪山之奇观,只可惜这次有任务在身,否则定要让晋王殿下陪同去欣赏大梁江山的瑰丽壮美。”

  “若是大祭司喜欢,本王定然相陪。”叶痕勾唇一笑。

  苍渊笑意不减,偏头望向百里长歌,“女子为官本就极少,长歌小姐虽只是个小小的七品推官,却能接连破奇案名扬天下,此等女子实属世间绝品,大梁之福。”

  “大祭司谬赞。”百里长歌早就察觉到叶痕藏在温润笑意下不悦的神色,她也不点破,只得朝苍渊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苍渊每次看她的时候,明明是寻常的眼神,她却觉得这其中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百里长歌不再说话。

  叶痕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苍渊说着,从大梁山川谈到风土人情。

  一炷香的时间,三人以及后面骑在马匹上的使者一同进了城门。

  百姓们似乎一早就得到了南豫大祭司来大梁的消息,纷纷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儿往外看,看不到大祭司的正脸虽然遗憾,但也给了百姓们无限遐想的空间。

  从进城开始,经过好几个坊,看到苍渊背影的百姓无不发出惊艳的倒抽气声,但更惊艳的是大梁第一公子叶痕与南豫大祭司苍渊以及武定侯府嫡女百里长歌并驾齐驱的画面。

  不是画,胜似画。

  唯美得如同饮了陈年老酒,醉得不要不要的。

  众人眼睛不够用,对百里长歌那些不好的看法早就在她当上推官破了奇案时消磨殆尽。

  百里长歌安静地坐在马背上,接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

  叶痕和苍渊对百姓们的热情视若不见,依旧谈天说地。

  一个时辰的缓慢行走,一行人终于来到承天门。

  叶天钰率群臣在宫门口等候,见到大祭司来了,纷纷拱手行礼。

  “这位想必就是大梁的储君,皇太孙殿下了吧?”苍渊看着叶天钰,目色微温。

  “天钰见过大祭司。”叶天钰上前一步打招呼,移开目光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百里长歌一眼,随后看着叶痕,“有劳十五皇叔负伤出城迎接大祭司。”

  苍渊眯了眯眼睛,看向叶痕,“晋王殿下竟是负伤出城吗?”

  “皮外伤而已,昨夜敷了药,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叶痕平静答。

  叶天钰开口道:“皇爷爷在朝露殿设了宴席,大祭司请,十五皇叔请,长歌小姐请。”

  三人同时翻身下马,随着叶天钰前往朝露殿。

  经过玄武池畔,百里长歌抬眸便看到朝露殿的房檐四周还在挂着白绸,她微微蹙了眉。

  梁帝这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心思透彻的叶天钰自然注意到了百里长歌的神情,他也抬目看去,顿时也皱了眉,随后低声吩咐跟在身侧的离落,“你亲自去将白绸撤下来,在大祭司到达朝露殿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有关丧殡之类的东西。”

  离落闻言悄悄从几人身后闪了身影。

  一行人到达朝露殿之后,房檐上的白绸果然被撤了个干干净净。

  “大祭司请先入席,皇爷爷稍后便到。”叶天钰将苍渊领到前排位置坐下,又陆续安置了其他使者,最后才是众位王爷和百官。

  安排好一切后,叶天钰低眉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完全没有荤腥,全都是素斋,白玉杯中盛放的也不是酒,而是中等茶叶冲泡的茶水。

  他再次皱眉。

  但苍渊已经入席坐下,他也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眼神非常随意。

  叶痕看出了叶天钰的为难,忙开口说道:“听闻大祭司在饮食方面的忌讳比较多,父皇便吩咐御膳房全部做成了素斋,还望大祭司见谅。”

  一番话,完美地掩盖了梁帝摆丧殡宴的尴尬。

  “无碍。”苍渊随意摆摆手,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百里长歌坐在百里敬旁边,她自然注意到了叶天钰的神情。

  想来这场宴席是梁帝亲自命人准备的。

  梁帝莫不是脑子长泡了?来的这位可是南豫百姓人人景仰的神,他不待见人家也就罢了,竟然还特意让人摆了丧殡宴迎接!

  众人入席,但梁帝迟迟不来,谁也不敢先动筷,都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

  百里长歌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梁帝跟苍渊有仇?否则怎么处处为难人家?

  百里长歌坐着无聊,便歪了头低声询问百里敬,“侯爷,昨日我和晋王先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百里敬想了想,压低声音回答:“你们走后,皇上便下旨让栖霞宫所有的宫女殉葬,北衙禁军亲自去栖霞宫抓的人,但到了最后发现少了一人。”

  百里长歌神情一凛,目光不着痕迹地瞟向叶痕。

  少的那位可不就是翠墨么?她动作倒是挺快的,竟能赶在她和叶痕之前逃到晋王府。

  想起那个人,她就浑身不舒服,也不知永昌怎么想的,竟然让叶痕冒险保下翠墨。

  难不成一个心思歹毒且嘴贱的丫头还能逆天?

  百里敬清楚地看到百里长歌面上的异样,他假装替百里长歌倒茶,凑到她耳边道:“听说跑了的那个宫女便是以前在晋王府伺候过小世子的婢女,你昨日去了晋王府,可是看到了那个人?”

  “我……”百里长歌失语,她很想说是呀是呀我看到了,你们赶快把那个女人抓去殉葬,可是叶痕说了,那是永昌让他保下的人。

  既然这样,她还能说什么!

  “没看见。”敛了神色,百里长歌摇摇头。

  “我知道你向着晋王。”百里敬继续为她添茶,“可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钦天监监正都说了那是天谴,贵妃娘娘的金棺糟了天谴,遗体被天火焚烧,实乃不祥之兆,皇上认为栖霞宫的所有人都不详,所以下令小宦官赐毒酒,宫女一律殉葬,免得留下祸患危害大梁江山,所以,倘若你看到了那名宫女,务必要如实上告,否则到时候出了事会连累到你自己。”

  百里长歌嘴角抽了抽。

  翠墨倒是个祸患,可惜她太渺小,还不足以威胁江山。

  知晓百里敬已经猜出几分,百里长歌索性不再绕弯子,她随意瞟了一眼正坐在苍渊旁边说着话的叶痕,漫不经心道:“侯爷就放心吧,晋王殿下若是想保一个人,那个人就不会提前一刻死。”

  百里敬抿了抿唇,无奈地叹息一声又问她,“昨夜的血燕窝……”

  “我交给厨房了。”百里长歌答,“如今只怕早就吃到红月肚子里了。”

  百里敬心思一动,他再度压低声音问:“长歌,你医术高明且聪慧异常,你觉得红月能否怀上孩子?”

  眼皮一跳,百里长歌耸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随后好笑地补充,“不过我看侯爷老当益壮,想必有一发即中的可能。”

  百里敬老脸一红。

  百里长歌无声笑笑,思忖着该怀的不怀,不该怀的,百里珊却怀了。

  这家人,果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愣神间,外面薛章高喊皇上驾到。

  众人跪地行礼。

  苍渊以及那二十多个使者站起身,躬身拱手。

  响亮的请安声过后,梁帝大手一挥,“众爱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坐下。

  梁帝说话很直接,“大梁与南豫从无往来,且不知大祭司这次前往所为何事?”

  “诚如陛下所说,南豫与大梁确实无往来。”苍渊更是开门见山,“苍渊此次前来是代表南豫帝后迎接皇太子,顺便向陛下问安的。”

  “哈哈哈!”梁帝仰天大笑,随后目光凛冽问:“你们南豫的皇太子如何会跑到我大梁来?”

  “陛下有所不知。”苍渊安静道:“皇太子自出生之日起就在贵国长大,当年南豫政权不稳,国君和皇后不想皇太子早早卷入朝堂纷争,所以并没有将他带走。”

  话到这里,百里长歌和百里敬同时眯了眼睛。

  “这么说,你们是早就知晓皇太子所在,有备而来了?”梁帝眸光冷冽下来。

  “是。”苍渊供认不讳。

  “且不知,你们的这位南豫皇太子是我大梁的哪位人物?”梁帝语气中充满嘲谑。

  “他在贵国的名字叫傅卿云。”苍渊回答得极为淡定,“至于如今所在嘛,待会儿我用追灵术一探便知。”

  梁帝面色瞬间难看。

  百里长歌与百里敬齐齐愣住。

  傅卿云竟然是南豫国的皇太子!

  这么说来南豫国的皇后就是姑姑!

  然而百里长歌此时脑袋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她记得,当日去天霞山的时候,叶痕问过她,倘若有一天傅卿云回来请她帮忙决定去留,她会如何抉择。

  再结合当初傅卿云失踪时叶痕那句“在侯府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也真难为他了”来看,他一早就知道傅卿云是南豫太子。

  水眸眯成一条线,百里长歌不管不顾周围官员的惊讶抽泣之声,目光定在叶痕身上。

  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傅卿云?”梁帝大为惊诧,想了好半天没想到这是谁,旁边薛章赶紧过去低声提醒他。

  梁帝恍然大悟,“想不到昔日武定侯府的柔弱书生傅卿云,竟然就是南豫国的皇太子,如此说来当年……”

  意识到梁帝可能会借此扣武定侯府一个勾结之罪,百里长歌赶紧起身道:“回皇上的话,姑姑当年只是单纯地爱慕了一个男人然后与他私奔,但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竟然会是南豫国君,否则也不会放任傅卿云这个皇太子在府中任人欺凌了。”

  梁帝深觉有理,但他认为武定侯府如今的权势已经够大,倘若再来个南豫国做靠山的话,就真的威胁到江山社稷了。

  他本想招呼人现在就去杀了傅卿云,但一想到苍渊口中的“追灵术”,终是抿了抿唇,大笑一声后抬起茶杯冲苍渊一敬,“既然大祭司已经知道了皇太子的身份,那改日再去拜访他也不迟,朕的第九个儿子成王府中养有一批技艺精湛的舞姬,待会儿朕让人去传来给大祭司助助兴。”

  “不急。”苍渊抬了抬手,示意手下将进献给大梁的贺礼搬进来,嘴里温和道:“这是国君和皇后送给陛下的礼物。”

  三个大箱子陈列在大殿最前面,箱子皆是上等紫檀打造,刚抬出就能闻到紫檀的清香。

  百里长歌眸光动了动。

  南豫既然是来接回皇太子,没必要送这么多礼物给梁帝的吧?

  “开箱!”随着苍渊话音落下,第一个箱子打开。

  众人探目一看,纷纷傻了眼。

  里面的东西由南豫使者中的四人合力抬出,是一尊方形白玉打造的玉盒,顶端两寸的地方镂空打造出无数小孔,小孔在大殿之外阳光的照射下,从里面发出缥缈的紫光。

  “启盖!”苍渊吩咐。

  那四名使者小心翼翼地按动机括,将白玉顶盖打开,说是顶盖,实际上连带着整个白玉盒身都取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是雕琢在白玉底座上的。众人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

  一只由纯紫玉雕琢的仙鹤,栩栩如生地站在白玉底座上,醇正的紫色,水晶般莹亮剔透,将殿外淡白的阳光折射出一层华丽的紫雾。

  仙鹤双翼展开,仰脖朝天,呈飞翔状。

  雕工细致精美,仙鹤身上随意一根羽毛都雕琢得栩栩如生,其技艺堪称一绝。

  众人再度惊叹。

  百里长歌愣了愣,紫玉难得,用紫玉雕琢仙鹤更难得,然而能用紫玉雕琢展翅的仙鹤最是难得。

  撇去紫玉的绝顶珍贵,光凭那一手精湛的雕工,天下就绝无仅有。

  这份礼物,可谓是世上独一无二了。

  梁帝的眼眸中同样露出惊艳,随后敛了神色轻咳一声。

  众臣反应过来,纷纷坐回身子,脖子却是伸得老长,都想知道后面那两个大箱子里面装了什么。

  “这是采了南豫绮罗山上的醇正紫玉打造的仙鹤。”苍渊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希望陛下能喜欢。”

  绮罗山同大梁的望天崖一样,都是极险之地。

  梁帝斟酌片刻,笑赞:“好!玉好,技好,心意好!”

  “开箱!”苍渊又吩咐使者打开第二个箱子,是一幅图。

  四名使者一人拉住一只角,缓缓往后退。

  此图一打开,包括百里长歌和叶痕在内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反应。

  这是一幅大梁疆域版块图,最让人惊艳的不是卓绝的绣功,而是穿在一针一线上的黑珍珠。

  众所周知,深海珍珠难得,然而黑珍珠更是珍珠中的高端品种,放眼大梁,恐怕也找不出五颗,然而南豫却将黑珍珠穿线绣在彩云锦缎上。

  这是一幅大梁版块图,也是一幅价值连城的黑珍珠绣图。

  比起方才的紫玉仙鹤,这幅图更当得上世间绝品。

  梁帝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苍渊淡淡介绍:“这是盘海深处产出来的黑珍珠打造的大梁疆域版块图。”

  梁帝眸光眯了眯,半晌才应声,“贵国好大的手笔!”

  苍渊弯唇一笑,“能得陛下喜爱便好。”话完又吩咐人打开第三个箱子。

  这一次,众人的反应倒是没有方才那般惊艳,因为使者抱出来的是一个枕头。

  看到这个枕头,现场只有叶痕和百里长歌以及梁帝眯了眯眼睛。

  相传,当年苍渊为南豫打了那场胜仗以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国君心生愧疚,便拿出南豫开国皇帝留下的潜梦枕让他靠睡在密室,仅三天的时间,大祭司不仅身体全部愈合,而且似乎年轻了许多。但自那以后他就戴上了面具,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而潜梦枕的由来,据说是南豫开国皇帝在梦中得了仙人的赠予。

  当然,这些都是叶痕书房里绝无仅有的秘辛上记载的,百里长歌也是偶然得见。

  “这便是潜梦枕。”苍渊亲自抱着送到梁帝的桌案上,“当年南豫开国皇帝一共得了一对,其中一只在二十年前被国君送给了在下,这另外一只,便送给陛下您。”

  苍渊一解说,众臣这才反应过来,眼珠子都快落到地上。

  大方,忒特么大方了!

  这潜梦枕可是相当于南豫的国宝,国君竟然如此轻易就送给了大梁?

  梁帝向往长生,对于仙道之说更是痴迷,所以相较于前两个礼物,这一尊潜梦枕无疑是最能吸引他的。

  但梁帝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来,只微微闪了闪眸,用最平静的声音问苍渊,“照理说来,南豫接回皇太子只不过是顺便的事,国君断然没有如此出手的道理,如若朕猜得不错,大祭司此行还有别的目的。”

  “陛下能否让在下为贵国卜上一卦?”苍渊转身看了看大殿之外的艳阳天,眼眸中有促狭之光一闪而过。

  “这……”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大祭司说的是测国运,并非为单独一个人卜卦。

  在大梁,这种事是钦天监的职责,但昨日贵妃的发引仪式上出了这么大的事,监正都说了天谴大梁,难不成大祭司还能测出别的道道来?

  梁帝没说话,静静看着底下的人。

  苍渊也不勉强,缓步回了席位。

  “陛下!”钦天监监正惶恐站起身,“所谓国运,乃一国之运道,怎能随意交付他人来测算,此举无疑是有违天道的。”

  “孙儿倒觉得监正说得不完全对。”叶天钰出声,“大祭司的实力,天下人有目共睹,更何况大梁的国运就摆在那儿,怎可能换个人测算就有变数了?莫不是昨日监正说了谎?”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昨日监正可是亲口说了天谴大梁,倘若是他说了谎,那么其中心思便值得所有人揣摩了,届时他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这一句话。

  “那就有请大祭司帮忙卜上一卦。”梁帝这次难得的不再一个个问过来,直接自己决定,随后她又问,“需不需要摆设祭坛?”

  苍渊摇摇头,“自入关开始,在下便由山河脉络,天空阴晴以及星象看了个大概,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如何?”省去了那许多繁杂的过程,梁帝自然高兴,急忙问他,心中不免忐忑。

  众人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苍渊幽幽道:“所谓国运,即一个国家事物阴阳交替所产生的周而复始变化过程,九宫八卦中坤、巽、兑、离四卦主运属阴,坎、震、乾、艮四卦主运属阳,国运卦属阳,预示国运昌盛,属阴则预示国运衰颓。目前,贵国的国运卦属阴,这一路上在下推算出了位置。即西南方的坤卦,东南方的巽卦,这两个位置上的‘阴’比较重,倘若这两卦的‘阴’能合并,则物极必反,两阴为阳,可解当前陛下之惑。”

  钦天监监正一边听一边伸出手指测算。

  少顷,他大惊,噗通跪在地上高呼:“以皇宫为中心,武定侯府便是西南方向,晋王府为东南方向,陛下,倘若按照大祭司的意思,要解当前局势,必先让长歌小姐与晋王殿下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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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呜嗷呜,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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