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业三年六月初六,由于战乱四起,锦城窦氏与西安原氏忙于西南之战,东庭王朝没有大规模得举办六六文会,只有为数甚少的几个文人大儒参加了洛阳诗会。

  会上,以一个周朋春为首的五个年青人,以诗讽时,痛骂了窦氏篡权,残害皇室的社会现状,三天之后,周朋春一伙书生立刻以通原之罪下狱,因为这个周朋春是陆邦淳的弟子,所以清流一派力保之,至此窦氏便将迫害的矛头指向了陆邦淳。

  六月初十,五十五岁高龄的陆邦淳在家中寿宴上被补,家中被抄,以谋逆之罪下狱,狱中窦氏诱降陆邦淳,若清流一党能归附窦氏,并为其疏导舆论,拥窦氏换朝,则可免家人死罪,陆邦淳在狱中怒斥窦氏无义,窦氏大怒,矫诏于天下,无情地迫害清流一党。

  初十一,陆邦淳不堪受辱,家人买通狱卒,递上□□,自尽于狱中,陆氏一门流放岭南之地,陆氏门生及清流一党惨遭流放抄家,周朋春五人也斩首于市,史称,洛阳五君子。

  六月初十五,戊申国变中的豫刚亲王历尽千幸万苦,带着最后的一万精骑,闯出障毒之地,秘密派人来到兰郡联系旧部。

  六月二十一,我背着夕颜,段月容则带着面纱,一起下了盘龙山,来到一处集市,这一日正是布仲家的对歌节,又称布仲的浪哨节,也可说是传统的布依族青年男女的社交恋爱活动。

  来到集市中心,却见布仲家的女子穿着大襟衣,有些穿着长裤或百褶裙,头上的各种银制首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沉甸甸地坠在布仲家姑娘们的乌发上,美丽的脸庞娇羞可人,耀着年青男子们的眼,布仲家的青年们也是打扮得体,一个个兴奋地看着姑娘,我拿着手边唯一的十文钱,想着该买些什么好呢。

  回头正想问问段月容,家里缺什么?要不要给他买块肉尝尝鲜,看在他最近表现良好的份上,却不想一回头,却见段月容隔着面纱,很认真地盯着前方。

  嘿!这家伙自己说是出来打听消息的,两只紫眼珠子却盯着一个布仲家的姑娘看。

  我仔细一看,这个布仲姑娘不但长得分外漂亮,穿着精致的蜡染长裙,与众不同,身上头上的银饰是我见到戴得最多的,压发的银冠上镶着一颗光彩夺目的珍珠,神情有丝贵气,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健壮的青年,竟然是我上次见过的多吉拉。

  真巧啊!不过我实在见到他有些心虚,我正要拉段月容走开,他却一头钻进布仲的对歌群。

  干吗呀!这小子?

  人还真多,周围不由热了起来,夕颜不太喜欢这样,哇哇地哭了起来,这时我的头顶忽然像是下了彩色的糠包雨,犹如彩蝶漫天飞舞,段月容早就不见影子了,我护着夕颜,怕她给砸伤了,我转了几圈,耳边是各种各样的情歌,还是找不见段月容,便转身要走。

  忽地一样东西击中我的脑袋,谁啊,怎么乱扔东西呢,把我的脑袋砸得好痛啊,我愤怒地一回头。

  却见我的脚下静静地躺着一只金丝线绣的糠包,我检了起来,绣得真好,如果碧莹在,她一准能看出来是怎么绣的。

  我一抬头,却见所有的布仲青年看着我,唉!怎么回事?他们在低下窃窃私语,满目艳羡,唉?怎么了啊?

  这时一个少伙子,跑过来,对我说了一句话布仲话,我对他眨巴着眼,表示没听懂,可是立刻有人把我的孩子抢了过去,我正要出手,四个士卫过来架起了我,将我拖到了一辆马车上,只见马车里坐着刚才所见的那个多吉拉身边的布仲姑娘。

  我愣在那里,她抿嘴一笑,用有些生硬的汉话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莫......莫问。”她的眼珠子一转,又咭得一笑:“你们汉人的名字真奇怪,叫不要问。”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实在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我会心虚地以为她在质问我。

  “你接到我的糠包,就是我的人了。”她的大眼睛对我闪了又闪。

  唉!?怎么会这样?

  我想了想,现在夕颜不在手里,先不要鲁莽,便坐直了身体,轻笑道:“请问小姐芳名?”

  “我叫佳西娜。”她甜甜一笑,唇边露出两颗梨涡。

  “佳西娜小姐,很荣幸认识你,可是莫问已经有妻儿了,还是请小姐把我女儿夕颜还给我吧。”我向她有礼貌地说着,怕伤害她脆弱的自尊心。

  想起我前世第一次向我们高中校草表白,那个混小子竟然把我送给他的维尼小熊给扔在垃圾桶里,把我给难受了整整一年......

  唉!所以现在作为一个有妻女的成熟“男性”,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定要以一种诚恳的谈心态度去化解她对我产生的暂时的狂热。

  我认为这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我一路上有些絮絮道道地说着,她时而迷惑,时而捂嘴而笑,就是对我的询问一问三不答,我说得也累了,佳西娜递给我一个李子,我看了看她纯真的笑容,便咬了一口。

  都说布仲家用山上的泉水灌溉李树油菜,故尔兰郡的李子分外甘甜,今天一尝,果然好吃,我倒不好意思了。

  “这李子真甜,”我看了看手中十个核,讪笑着心想,对不起了,段月容同学,这十文钱我待会只好给这位小姐了。

  马车停了下来,佳西娜带着我往前走,来到一间气派的石板屋里,却见那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多吉拉,一个是紫眼的段月容,手上还抱着抓来抓去的夕颜,另一个黑瘦的青年,长满胡须,再盯睛一看,却是许久未见的蒙诏。

  我愣在那里,段月容过来把夕颜塞到我的手时,他的紫瞳难掩激动:“你总算来了,臭东西害得我不能讲话了,你先同佳西娜公主坐一会儿,我同蒙诏有事说。”

  他一付大丈夫的模样,我开口欲言,却见蒙诏的眼光中隐含不可思议,多吉拉却面色深思。

  佳西娜公主过来拉着我和夕颜过去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刚刚还对她说了一大堆话,其实人家佳西娜公主早知道了。

  佳西娜看着我又笑了:“你莫要生气,我只是想看月哥哥喜欢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月哥哥,难怪段月容要一个劲地要挑赶表日来集市,说什么在山里闷得慌,原来是来找旧相识了,可是眼前这位布仲家的公主和绿水完全不一样啊!

  我正要开口,这回佳西娜想了想,主动对我说了:“我父王的一个妹妹嫁给了白家豫刚亲王,我和多吉拉哥很小的时候去过叶榆找过段哥哥玩呢。”

  她的汉语不太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难免停了很多次,过了半天才把这两句话给说清楚了。

  哦!原来是堂兄妹啊,我一笑:“刚才冒犯公主,真要向你道歉啊!”

  她回我甜甜一笑,慢慢说道:“你是怎么想到,把月哥哥扮成女子,真亏你想得出来。”

  我嘿嘿一笑,只好对她说了我同段月容一样的理由,什么紫瞳男多女少,这样打扮不易引人怀疑什么的。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佳西娜看着我想了一阵,好像作了个决定,忽然站起来从一个雕工精美的紫檀木盒里取出一对象牙手镯递给我,红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请姐姐收下,以后佳西娜远离故土,嫁到叶榆,就全靠姐姐照顾了。”

  我愣了一会儿,醒悟过来,急忙笑着摇手:“公主误会了,我同段世子只是相助之谊,并无夫妻之实的......。”

  忽然发现付佳西娜脸红得像红苹果似的,一双妙目似乎在看我的背后,夕颜也挣着小身子要后面,我转身,却见段月容沉着脸站在门口。

  他脸色不霁地过来,抱过了夕颜,对佳西娜道别,然后拉着我走了。

  多吉拉站在马车边上笑着对我说:“我们真有缘啊,莫问。”

  想起段月容那天对他的作弄,我脸色微红,向他拱拱手:“上次多谢多吉拉少爷的赐雁。”

  “我一直派人寻访你,现在既然同段世子一处,那何时定要来向你讨教神乎奇技的箭术了。”俊朗的青年在阳光下对我微笑着。

  我正要欣然接口说好,段月容却一把将我拉上马车,用布仲语同多吉拉说了几句。

  事后我才知道,段月容不悦地说道:“多吉拉,别想打她的主义,她是我的女人,你还是在战场上同我一起向光义王讨教吧。”

  多吉拉哈哈一笑:“你好像变了,以前你可是不再乎女人的。”

  段月容扫了他一眼,跳进车厢走了,一路上他略带激动地告诉我,他的父亲没有死,而且在障毒之地活着回来了,他现在有一万精兵,加上布仲家和苗家的,他们马上就可以反攻叶榆了,我微笑着向他恭喜,心想总算我也可以马上回西安了。

  正要对他提回西安之事,段月容忽然看着我笑了起来,对我说起另一个好消息。

  原来我在紫园的姐妹初画没有死,她在南诏军内乱时被蒙诏带出了西安,一路上跟着蒙诏在毒障之地历尽生死,两个人最后走在一起,而且都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我愣了半天,万分高兴。

  段月容一开始似乎有些揣测我的脸色,看我很开心,并没有不悦之色,也对我弯着紫眼睛开心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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