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 215 搞事

小说:盛京 作者:浅本 更新时间:2019-10-02 09:35:23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季英出宫时脸色黑沉, 为他掌灯的小太监战战兢兢把人送到宫门口, 匍匐着等贵人离去才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

  承德殿宫宴结束后, 陛下与燕亲王兄弟俩齐至慈凤殿陪太后说话, 本来好好地说着小辈们择亲一事, 皇上突然随口提了句“宣平侯冯琛又来找朕探口风, 问你又一年了,打算何时扶正他妹妹”, 结果燕亲王却当场翻脸。两人话赶话地吵起来,皇上忍不住开始斥责燕亲王玩物丧志,王爷则冷嘲热讽说皇兄想看的不就是我玩物丧志?

  燕亲王那句话出来, 整个慈凤殿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小太监指天发誓, 他从未见过李多宝公公吓成那副鬼模样, 当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仅是他, 整个慈凤殿近前伺候的全都吓傻了, 连太后娘娘都半晌没回过神,陛下更是直接愣了。

  皇帝怒而拂袖, 王爷也脸色不佳, 太后娘娘更是直接拿下了几个近前伺候的,以此杀鸡儆猴严令所有人管好嘴巴。三人不欢而散,好好一个除夕夜险些血流成河。

  也正因此, 季英人还在路上,送侧妃冯氏回宣平侯府娘家省亲的命令便先一步到了。冯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除夕之夜被遣回娘家, 简直奇耻大辱, 自然抵死不从。可季英说一不二,冯氏几乎是被强行送走的,连带被送走的还有郡主季静怡。

  出乎意料地,康平郡王季琳倒是被留了下来。

  冯氏气疯了,看季琳的目光都带上了恨,尖锐的指甲掐进儿子的胳膊肉里,痛得他险些绷不住喊出声。

  季英心中不痛快,守岁的规矩自然也被抛之脑后,一回去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世子季景西只好隔着门向对方请了安,然后难得好心地收留了还懵着的季琳。

  秋水苑里,无雪递了罐药膏给季琳,后者受宠若惊,连连推拒。

  “拿着吧。”季景西瞥了一眼他的手臂,“自己去处理一下。”

  季琳又羞又尴尬,匆匆背过身飞快将药膏涂在被母亲掐得青紫的伤口上,后又低声道谢。

  季景西也不戳对方痛处,而是摆出棋盘,“会吗?”

  季琳忙不迭点头。这是他第一次被兄长邀请对弈,激动之情很快盖过尴尬,摩拳擦掌欲在兄长面前表现一番。当然,结果可想而知,输得极惨。

  少年被打击得像棵枯萎的狗尾巴草,看得季景西有些想笑,“丧什么,输给我很正常。”

  一旁伺候的无雪顺势夸赞,“放眼盛京城,下棋能赢主子的超不一手之数,二少爷不必妄自菲薄。”

  “兄长棋艺之精湛,琳佩服之极。”季琳好奇,“一手之数……都有谁啊?”

  他对季景西历来是盲目崇拜,当即掰着手指罗列起来,“应该会有南苑书房教棋艺的晋师?晋师的得意门生尘世子也可算一个,还有普济寺觉明大师……除此之外应是没了?”

  季景西笑着摇头,刚要开口,门外无风突然有事请禀。后者进门后看了眼季琳,季琳立即明白,刚要回避,季景西却摆手,“无妨。”

  无风于是径直开口,“城北那边来消息,县君去了谢府,待了左右半时辰。”

  季景西顿了顿,望向季琳,“喏,还有这两位。”

  少年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棋艺。县君他知道,信国公府那位,“城北”这个范围却是太宽泛了。城北有什么人物能当得起他哥这般夸赞?还值得杨缱除夕夜亲自上门……杨夫子交友圈之小人尽皆知,城北的话,谢府?谢卓谢彦之?

  季琳小心打量着看不出喜怒的自家大哥,试探道,“大哥要出门吗?”

  “不。”季景西慢条斯理地规整棋盘,将黑白子挨个放进棋篓里,面上一派平静。

  季琳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如果城北真的指代谢彦之,那他方才应该回避的……这下可好,措不及防得知杨夫子半夜出门会见男子,还是当着他大哥的面……

  “哥……”他在一片漫长而诡异的静谧中小心翼翼地打破尴尬。求生欲告诉他,这时候最好别提什么城北不城北。

  “嗯?”

  “我能喊杨夫子一声姐姐吗?”

  “……”季景西顿住手,似笑非笑地抬眼,“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得不少呢……”季琳嘟囔,“那是我未来嫂嫂。”

  这话很好地取悦了季景西,他好整以暇地靠回软椅,笑着鼓励他继续说。

  季琳抿抿唇,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我还知道哥你在参与夺、夺那什么。”

  话音刚落,眼前银光一闪,下一秒,来自无霜侍卫长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架在了少年脖子上!

  浓稠得近乎令人肝胆俱裂的杀气包围了季琳,少年面色惨白如纸,对面的季景西却面不改色,仍是一派笑吟吟,“谁告诉你的?”

  季琳被吓得失语,抖抖嗖嗖半天才答,“……自己看出来的。”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稳住心神,“外面许多人在传闲话,说兄长你越发恋权,先前七殿下受伤,您抢了他不少差事,如今太子被责罚,您又趁机截胡东宫、落井下石,还说父王越来越放浪形骸,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这样的人!可除了那个答案,我找不出原因解释。我、我那晚吃完酒,本想去寻您一道回府,却发现……于是偷偷跟去了清曲池……”

  清曲池?季景西恍然大悟。

  “哥,”季琳艰难地咽着唾沫,“袁少将军带的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是不是你的、你的……”

  “私兵?”季景西好心地替他说完,又满不在乎地给了他一个肝胆发颤的答案,“是啊。”

  虽有所准备,但季琳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吓得心脏停跳,四肢瞬间麻了个遍。

  他心想,我可能要死了。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对面人说道:“给我个不杀你灭口的理由。”

  季琳大脑飞快转动,然想来想去却悲哀发现,他找不到理由。他对季景西来说,压根什么都不是。于长兄而言,他这个庶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他想说他绝不会与他为敌,他真心仰慕他,甚至想为兄长做马前卒——可比起季景西,他生来自卑又愚笨,蒙荫受封却至今一事无成,自己都嫌弃自己,又怎好意思毛遂自荐。

  季琳直接哭了。

  季景西无动于衷地欣赏着他不停变幻的神色,恶劣地放任他被恐惧折磨,好半晌才开口,“季琳,你可知你今日这般意味着什么?你接下来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忠,而即便是后者,也可能会死,端看我心情。”

  “而我这会心情并不好。”

  季琳心如死灰。他到底还是没把握住机会。

  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棋盘上,每一声都仿佛在催命。好半晌,季景西才道,“想活着么?”

  “想。”季琳哽咽。

  “那我帮你想个理由。”季景西语气漫不经心,“你唤我什么?”

  季琳呆呆答话,“哥。”

  季景西点了点头。

  少年绝望地等待着,却迟迟没听到后文,不由抬起头。良久,他蓦地反应过来,眼睛里瞬间有了光亮。绝处逢生,他激动得直抖,顾不得脖子上还架着刀,往前一扑便要给季景西行大礼,“多谢兄长不杀之恩!”

  对面人定定看他几秒,屈尊伸手把人扶起来。

  外面传来打更声,子时悄然已至,新一年到了。

  夜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季景西在前厅廊下站定,目光穿过漆黑的夜空遥遥朝某个方向望着,寒风穿堂而过,将他背后的衣衫吹得鼓鼓囊囊。

  季琳还沉浸在被自家兄长认可的狂喜中,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在望向他背影时忽然就压下了一腔热血。他无端觉得,眼前这个人应是想走进这片浓重夜色里的。

  “哥,你是不是想杨姐姐了?”季琳跟着起身,“要不您去瞧一眼?我在府里照应着……”

  季景西摇了摇头。

  “你杨姐姐在今夜失去了一个至交好友。”他声音幽幽,带着叹息,犹如深冬里卷起落叶的风,“我纵是想见她,也不能在这时候打扰。”

  “今夜?”季琳愣,“今儿可是除夕呢……也太可惜了。”

  “是啊。”季景西轻声道,“可惜了。”

  ——

  昭和六年末的一系列暗潮涌动,最后还是一路延续至了昭和七年。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症结经过时间的发酵,开始一点点浮出水面,最终,令整个昭和七年成为大魏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初八开印后的第一次朝会,魏帝宣布了几件大事——

  其一,镇北王袁穆正式受封,赐镇北王府,世子袁铮接掌京郊大营,与八公主季君雅择日完婚。

  其二,定国公越进走马上任吏部尚书,命时任中书舍人的世子越贞兼理东宫詹事,同时下旨,曰越氏女妍,性端敏,姿容颜,帝心悦之,特奉诏入宫,为宁嫔。

  除此之外,几位皇子们的亲事也有了着落。首先,晋东宫良娣苏襄为太子妃,因太子季珪尚在闭门思过中,一切礼仪从简;其次,封宣平侯冯琛之女冯悦为康王妃,念顾氏女惜柔知错能改、潜心反省,康王又一力求情,特封侧妃,与丁语裳平起平坐。第三,赐工部尚书贺怀溪之女为楚王妃,江右陈氏六女为楚王侧妃,择日完婚。

  天子无戏言,圣旨一下,有喜有忧。

  最大的赢家当属康王季琅。这位六殿下迄今为止最大的心愿便是插手军中,如今终是得偿所愿,与掌兵的京畿营副统领宣平侯冯琛结亲。与此同时他也没丢下世族顾家,后者依然要看在顾惜柔的份上继续支持康王府。

  实际上,季琅对顾惜柔早没了夫妻之情。当年顾惜柔因争风吃醋而对他动手的事季琅至今无法释怀,内心极为厌恶这个前王妃,但为了顾氏的支持,不得不捏着鼻子忍耐,表面上还要表现出对顾惜柔的宽容爱护,后来更是主动为其求情,只为彻底将顾家绑在自己船上。

  顾氏那边还在惋惜顾惜柔没能做回康王正妃,季琅这边却是已经爽飞了,恨不得放挂鞭炮庆祝。瞧瞧,堂堂顾氏嫡女也只能做他的侧妃,一等世族的顾氏还不能说什么,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他叼?

  膨胀,极其膨胀。

  与季琅一同沉浸在喜悦中的还有新晋太子妃苏襄。当年出嫁时,人人都道她是下一任太子妃,谁想这“转正”的期限竟如此之长,如今终于去了心头病,可算是能扬眉吐气了。

  她这一路太艰难,从万众期待,到跌入尘埃,再到重新崛起,其人生之精彩简直能书写一部精彩话本了,更别说她如今身怀六甲,未来还会为季珪诞下子嗣——皇家之人,谁不看重子嗣呢?比起五皇子季琤三子绕膝、六皇子季琅也有丁语裳为其诞下庶长子,谢皇后与季珪盼这一胎可是盼极了,毕竟前太子妃身子不好,生了个小郡王还体弱多病,随时都可能夭折,在东宫基本是个隐形人,早就指望不上了。

  可惜她虽晋升太子妃,娘家苏家却并未感受到太多喜悦,因为苏家大房终于在年节后正式提出了分家。

  苏家两房历来不合,但多年来到底维持着表面上的守望相助,如今因为苏夜,苏怀宁终于忍无可忍。

  倘若苏怀宁不知苏夜在东宫的遭遇还好,可他最后还是得知了一切:苏夜被迫在东宫小住的那段时日,太子季珪在苏襄的帮助下数次向其下手,虽未得逞,却令人心寒。后来清曲池一事,苏襄明知苏夜此去必危及生命,却仍主动将人送上马车,并与其父苏相公联手,帮季珪封锁了城中消息,致使苏怀宁到最后也不知他的女儿差点死在清曲池前。

  苏襄与苏夜乃嫡亲的堂姐妹,而苏怀远也是苏怀宁的亲兄弟,父女俩这般做法,已令苏家大房彻底寒心。

  没人知道苏襄为什么要这么做,唯有她自己清楚她多讨厌自己的堂妹。她心悦季珏多年,哪怕嫁为人妇也没放下那份爱慕,对方却自始至终从未主动求娶她,先有杨缱,后有苏夜,天知道苏襄有多嫉妒。她在东宫挣扎沉沦时,自己的堂妹却成了香饽饽,而她差点因此而成为家族弃子,这让苏襄如何能忍?

  所以尽管她的父兄苏怀远、苏奕都在为分家一事苦恼,苏襄自己却是丁点不觉得可惜的。在她看来,苏家大房样样不如二房,分开就分开了,反正季珏没娶成苏夜,而她已是太子妃,说到底并无损失。

  至于那个被赐婚季珏的工部尚书之女,苏襄压根没放在眼里。她很清楚,季珏迟早会有王妃,也知道那个人不会是自己。她嫉妒杨缱,是因为季珏爱她,嫉妒苏夜,是因为季珏主动求娶,而眼下这个贺家女,在盛京贵女里算不上什么,季珏压根就不认识,更逞说喜欢了。

  如此一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楚王季珏真正想娶的是谁,天下人皆知。是以在这桩赐婚里,真正高兴的大概只有工部尚书贺怀溪自己。他英年丧子,儿子贺阳死在了平成十七年的南苑刺杀中,多年来却因帝王忌讳而始终无法给儿子一个死后荣光。是楚王季珏为他圆了这个梦,当贺阳被追封宣威将军时,贺尚书已决定这辈子都追随季珏,如今女儿又成了楚王妃,两府关系更为紧密,着实令他无比欢喜。

  因而尽管圣旨下来后,他的夫人、他的嫡子贺白,都表示了反对与担忧,贺怀溪还是兴致勃勃地筹划起了女儿亲事。可惜这一腔盎然的热情,在随后几次造访楚王府中渐渐凉了下来——明明是未来的乘龙快婿,季珏对他却自始至终客气有加亲切不足,尊敬有礼,却也疏离冷淡。

  贺怀溪不傻,慢慢地也明白过来对方对这桩亲事的不热衷。他想起了小儿子贺白的话:楚王爷心中早有正妃人选,姐姐嫁过去,只会受委屈。

  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虽然季珏并未表露出对婚事的强烈反对,可贺怀溪还是意识到,他对自己女儿连一丁点真心都没有。

  如果说贺尚书的心凉如隔夜水,那么盛京城里还有个两人就堪比河上冰了——正是柳妃与柳东彦姑侄俩。

  柳妃致力于为自家侄子牵上一条姓越的红线,为此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个月,眼看就要成功了,突然未来侄媳妇摇身一变成了情敌。而柳东彦更惨,本来没什么想法,架不住被自家姑姑乱点鸳鸯谱的热情所影响,竟真对越五姑娘动了心,谁知道还没抱得美人归,心上人变“宁嫔”。

  柳东彦抑郁得吐血。

  “……我算是看出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了王爷的,个顶个的没个顺遂姻缘。”

  秋水苑里,已连续好几日睡不安稳的柳少主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对面,同样郁卒得只能喝闷酒的定国公世子越贞心有戚戚地表示赞同。

  越妍已奉旨进宫,虽还未传出承宠的消息,但不妨碍这两人心中难受,为此已是口不择言。

  季景西冷脸望着这两个来他面前买醉的酒鬼,简直气笑了。二月二祭典将至,他近来快忙疯了,好不容易有个休沐,还要被迫听这两人在这儿讽刺他。

  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当本王听不出你们在骂我?

  到底还是袁铮有良心,忍不住为兄弟说话,“有吗?没觉得啊,我姻缘挺顺的。”

  季景西:……

  我可谢谢你了,闭嘴吧。

  “倒是忘了世子爷好事将近,”柳东彦酸溜溜地撇嘴,“恭喜啊。”

  袁铮笑呵呵地回了一礼。

  季景西没好气,“摆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呢?你柳少主向来花名在外,没了宁嫔,不还有一大堆红颜知己?”

  柳东彦在线暴躁,“能不能别提那两个字。”

  “哪两个字?宁嫔?”季景西郎心似铁,眼看对方痛苦不迭,不由好奇,“柳少贤,本王怎么不知你何时这般情深似海了?”

  “难道只准王爷专情一人,不准我浪子回头?”柳东彦委屈得想哭,“我爹连聘礼都为我备好了……早知道就应该不尊什么古礼规矩,拖拖拉拉耽搁事,就得先下手为强。”

  越贞这回不附和了,“不行,礼不可废。”

  柳东彦无语。你可真不愧是越家子。

  “可如今宁嫔……”季景西顿了顿,在两人的怒目中无奈改口,“如今越五姑娘已入宫,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与其纠结这些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做什么,真是一个个给你们闲的,大好时光不去做事,还敢在本王面前明目张胆偷懒。”

  柳少主:“……”

  越贞:“……”

  这里头谁最儿女情长啊!你最没资格说这话好不好!

  “王爷是不是有一阵子没见过杨家妹妹了?”越贞小声问柳东彦,后者想了想,点头,“县君去岭南了。”

  年节刚过,尘世子便受温家老帝师之邀去往岭南一丈峰休养,随后信国公杨霖与二子绪丰也接连告假,一大家子集体去了岭南,连重伤未愈的杨绪冉都不例外。据说是会等尘世子过了生辰再回京,那就是惊蛰之后了。

  越贞恍然大悟,“怪不得。”

  季景西脸黑,“本王听得见。”

  两人装模作样地回过神,连连告罪,气得季景西抄了个茶盏便掷过去,“闭嘴。”

  胡闹一通的结果,便是先前的低气压尽数消失。几人正襟危坐,听季景西不紧不慢道,“算算日子,太子禁闭已有近两个月,你们有何看法?”

  越贞正色,“二月二祭典,太子是肯定赶不上的。替代季珪主持大典、行亲耕之礼的不是康王就是楚王,前者可能性更大。”

  柳东彦点头表示同意,“祭典之后没多久又是大考,此次大考皇上甚为看重,杨相公不在,主考一职必会争得头破血流。我等努力一把,应该能让东宫一系继续保持沉默——谢彦之不能放,得继续压着,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此一着必得让东宫彻底元气大伤,再不能掀波澜。”

  “再不能掀波澜,那就得是废太子的程度了……”越贞摩挲下巴,“连私放京郊大营入京都没能让皇上下决心废嫡,有点难啊。”

  皇上对太子的态度简直扑朔迷离,早先觉得魏帝对季珪不满,如今却是越发摸不清底线在哪了。卖官案没能扳倒东宫,私放军队入京也只让他得了个闭门思过之责……虽然东宫的势头一再被打压,损失不停扩大,比起几年前已大有不如,但那个契机却迟迟不出现。

  “也不一定就非要一口气废太子。”柳东彦摇头。清曲池前一场交锋,东宫惨败,既落了把柄在信国公府,又没能拿回那份东海贡礼,谢卓还被季景西所扣,可谓雪上加霜。眼下只要继续保持,东宫坚持不了多久,不用他们筹划,康王楚王自会踩着季珪上位。

  越贞皱眉,“等康王楚王发力?那岂不是为自己再立一强敌?”

  最好是谁都做不成储君,否则就只剩下费力气扳倒一个又一个太子了,那样一来不仅时间不够,风险也着实太大。

  讨论陷入了僵局,一时间谁也没再轻易开口。

  袁铮没有参与讨论,这种脑力活向来没他的份。季景西低敛着眉眼,习惯性地点着手指,好半晌才开口,“太远的先不考虑,眼下有两件紧要之事。其一,北边来了消息,勒古之死瞒不住了,勤政殿那边也不打算再瞒,皇姐已收到消息开始调兵遣将,严防北戎反扑。三公主的出嫁仪仗眼看就要到漠北,不能让她死在本王的地界上,需要有人走一趟北边,把这事办妥。”

  “我可以去!”袁铮一听漠北,立即来了精神。

  柳东彦当即反对,越贞亦是,两人都知袁铮身份敏感,别看他如今重掌兵权,皇上却是绝不准他脱离掌控的。

  季景西考虑片刻却道,“铮哥儿的确是最佳人选。得想个由头让皇伯父放你出去……京郊大营多久没出兵剿过匪了?”

  袁铮双眼放光,“至少一年以上!听说涿州山区近来不太平,此前我还想着要不要联合京畿营一道,给那帮小子们松松筋骨……”

  听到京畿营,季景西挑眉,“倒是巧了,还真有人能派上用场。”说着,他招手示意无风近前,“给季琳传个信,让他回府后来见我。”

  得,柳越二人对视一眼,知道大局已定。

  “第二件要事是何?”柳东彦认命道。

  季景西抿了口酒,轻描淡写地抛出一记重雷,“此次二月二大典,本王想做那个主持之人。”

  柳东彦:“……”

  越贞:“……”

  不是,几个菜啊王爷你就醉成这样?

  “上来就玩这么大?”越贞哆嗦了一下,“王爷这一步跨得是否有点……?”

  二月二大典历来的传统是储君统筹,亲耕之礼则要么是储君一人施行,要么与其他皇子一并施行。由于亲耕面向的是天下百姓,因而也被称作“只有帝王继承人才能做的事”。

  当年七皇子季珏因赈灾有功而被皇帝大为嘉奖,从而得以有幸与季珪一道主持亲耕,仅一次,便被文武百官视作了储君之下第二人,可见其重。

  可惜那时季珪地位稳固,而季珏根基尚浅,这才没了下文。

  这一次,柳东彦难得没有附和越世子,他沉思良久,缓缓道,“乍一听似有些匪夷所思,细想之下却也不是不行。王爷迟早要走到这一步,若一味隐在暗处反倒失了大气。都是天家嫡枝,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况且也没有明文规定亲耕的必须是储君,只要代表的是季氏皇权不就行了?”

  “可王爷才回京不足半年……”越贞惊悚。他跟随季景西时日不长,万万没想到他手下的人个顶个的野。

  柳东彦意味深长,“但我们却已为此准备三年了。”

  “……”

  “更何况只是主持一个二月二,又不是亮明了旗帜要夺嫡。”柳东彦继续说服小伙伴,“除非亲口承认,谁敢按头说王爷居心不良?别忘了,亲王他老人家还在别宫听曲儿呢。”

  说句大逆不道的,除非燕亲王不在了,否则旁人眼里,季景西这个亲王世子就算做再多,也只能说是争权,而非夺位。不然哪有夺位之争,儿子拼死拼活猪突狗进,老子反倒一点不上心地在家逗猫遛鸟?当位是好夺的?换别人家,那是恨不得举家全族都上阵呢。

  所以说白了,他们还是隐在暗处。只不过这个暗,是光明正大的暗,是只要没揭牌,谁都不敢撂准话的暗。

  越贞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叹道,“行吧,算你有理。可关键如何布置?”

  柳东彦语塞。他也只是想到了合理性,还没来得及想具体怎么做。

  反倒是作壁上观的袁铮开口,“二月二大典能上的就那么几个,太子,老五,老六,老七,让他们上不了不就行了?一次性解决不了就分而击之、逐个突破,不能一击致命,就先缴械呗。”

  说得轻巧……柳越二人翻白眼,随即又齐齐一怔,继而同时若有所思地望向袁铮。

  “倘若,我是说倘若,”越贞收回视线,转而看季景西,“倘若那几位真的都上不了,王爷可有把握轮到自己?”

  季景西笃定,“有。”

  越贞忽然放了心。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双唇,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压不下的跃跃欲试。

  他抬起头,从柳东彦眼里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迫不及待。

  那就……大干一场试试?

  ※※※※※※※※※※※※※※※※※※※※

  季景西:媳妇走了,很烦,想趁机搞事。

  柳少主:媳妇没了,很烦,赶紧搞事搞事搞事……

  越贞:妹妹进宫了,很烦,想搞事。

  袁铮:去漠北咯,开心!

  ————

  【所以说白了,他们还是隐在暗处。只不过这个暗,是光明正大的暗,是只要没揭牌,谁都不敢撂准话的暗。】

  是薛定谔的暗了,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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