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怀慈一愣,又饮了一杯茶水,抬起头来,目光明亮,与参都上人对视着,声音平和,缓缓地道:“师尊,您不该这样质疑我,徒孙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再说了,我是南郊的师父,我的徒弟年少早逝,无辜枉死,难道我这个师父不该为他申冤昭雪,讨要一个说法吗?”

  参都上人一愣,随即又急了,大声叫道:“秋怀慈,南郊之死,我们也很难过,要是换作别人,你想要报仇,我不拦着,但是、但是,这一次造成南郊之死的,却是你的奄冲师兄,难道你还想要整死自己的兄弟不成?”

  参都上人见秋怀慈眉头一皱,脸肉抽搐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参都上人念头一闪,神色缓和了一些,叹息一声,柔声劝慰道:“阿慈,南郊之死,原非奄冲本意,发生这种不幸之事,奄冲回去之后,也是非常懊悔痛苦,常常以泪洗面,你能不能念在你与奄冲同门之谊,兄弟一场的情份上,就此放弃怨念,不要再想着找他报仇,好不好呀!”

  秋怀慈听了参都上人之言,感觉话风不对,明明是自己的爱徒被人害死了,怎么反倒来恳求自己不要追究行凶者的责任,搞得自己好像不通情理,胡搅蛮缠似的,这不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嘛!

  秋怀慈一生最心疼的人,其实就是南郊了,如果说他有什么不能触碰的逆鳞的话,那么,南郊绝对就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了。

  但是,南郊被奄冲等人间接地害死了,给秋怀慈打了一记闷棍,因为是同门兄弟的关系,顾忌太多,所以,秋怀慈吃了一个哑巴亏,却又没法说理,这让他的内心非常地痛苦憋屈,忿忿不已。

  秋怀慈最近因为南郊与云舒儿之事,殚精竭虑,费心劳神的,本来就够闹心的了,此刻,见到参都上人这种被告压倒原告,耍流氓的架势,纵是他涵养甚深,也不由得心头火去,恼怒之极。

  秋怀慈眉头一皱,眼中闪烁着火花,定定地盯着参都上人,脸色淡然,缓缓地道:“师尊,您老人家一向自诩公正严明,不偏不倚,为何在南郊之死这件事情上,却又丧失原则,和起稀泥来了?

  师尊,难道就因为奄冲是我的师兄,就因为是仙道玄门,他们犯的过错,在你我的眼里,难道就不能算作过错吗?

  难道就因为奄冲是我的师兄,他们是仙道玄门,他们犯了过错,就不用追责,不用接受相应的惩罚吗?

  难道就因为害死南郊的人是我秋怀慈的师兄,是自己的同道,我的徒弟就活该倒霉,活该去死吗?

  如果是非不分,世道如此,何来的法度,何来的规矩,何来的天理,何来的人心?”

  秋怀慈向参都上人连发四问,四箭连发,逻辑缜密,理正词严,箭箭穿心,势不可挡。

  参都上人见秋怀慈说话之时,虽然语气平和,面无表情,但是,终究是对他出言相诘,毫不留情,态度很不恭敬,奈何对方字字占理,不容反驳,他纵是心中不快,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忍住心中的不快,没有发作。

  几息时间。

  参都上人突然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重重地按在桌子上,将茶水都溅出来了,然后,眉头拧紧,脸色阴沉,瞪着秋怀慈,目露凶光,态度蛮横地沉声叫道:“秋怀慈,我是你师尊,我都怎么大的年纪了,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没有做过。

  今日我不妨明的告诉你,奄冲是你的兄弟,奄冲误杀南郊之事,你说我没有原则也好,你骂我不辨是非也好,我就要偏袒奄冲。

  秋怀慈,你给我记住了,只要你老祖宗我还没有闭眼,我就绝不允许你找奄冲报仇,绝对不会允许天守再次发生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糗事来,知道吗?

  你的那些手段对方外人可以,对付自家人,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呃!说不过理,就玩杠九,只见过六迹师尊撒泼耍横,胡搅蛮缠的,没想到一向性子沉凝的参都师尊也喜欢玩这一套吗?

  哎!开眼了,今天真是开眼了啊!

  秋怀慈被参都上人这躺在地上打滚,泼皮无赖的做派给雷着了,给惊着了,呆呆地盯着参都上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几息时间,

  秋怀慈回过神来,给参都上人续上茶水,咳嗽两声,淡淡一笑,柔声地道:“师尊,您老尽管放心,我秋怀慈还没有活到头脑昏聩,浑浑噩噩的地步,这天下、宗门、人情、得失,我现在还是分得清楚的。

  奄冲师兄终究是我的师兄,我们的情谊还在的,今生今世,我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兄弟的。

  所以,我还是那一句话,裹儿与南郊感情深厚,非同一般,裹儿想要报仇,那就让她折腾一下,发泄发泄,要是她做得太过火了,我定会出手收拾残局,保得天下的太平的。”

  参都上人眼中凶光一敛,脸色柔和多了,脸露笑意,柔声叫道:“阿慈,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秋怀慈点点头,诚恳地道:“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参都上人上身前倾,脑袋一探,脸儿挨近秋怀慈,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秋怀慈,几息时间,笑着问道:“阿慈,你敢为你刚才的承诺,发个毒誓吗?”

  唉!算了,师尊虽然有些得寸进尺,臭不要脸,但是,终究是为了大家的太平着想,出发点还是好的,看在他一大把年纪的份儿上,还是顺着他,让他开心一下吧!

  秋怀慈一愣,吃惊地盯着参都上人,几息时间,方才点了点头,竖起手掌,神色肃穆,发起誓言来:“我秋怀慈在此发誓,只要奄冲师兄自今往后不再谋害我的亲人,伤害于我,今生今世,我与他依旧兄@弟恭,敬爱如昔,若违此誓,万剑穿身,不得好死!”

  “不行,不行,不行!!!”

  参都上人听了秋怀慈的誓言,略一思忖,眉头一皱,摇头不迭,挥手叫道:“阿慈,誓言不是这样起的,你的誓言里后门太多,水份太多了,什么今生今世不能伤害你的亲人,云舒儿是你徒弟,现在云舒儿与奄冲已经结下了深仇,势如水火,将来他们一定会旧恨难消,刀兵相见的,按照你这个誓言,届时只能云舒儿追杀奄冲,而奄冲却不能还手,因为奄冲一旦还手,就有可能会伤害到云舒儿,而他一旦伤害了云舒儿,那你岂不是又有了借口,可以去找奄冲的麻烦了吗?”

  秋怀慈见参都上人连这个都能挑出毛病来,真是无语了,登时翻了一个白眼,垮下了脸,气恼地叫道:“师尊,您老人家就算年纪大,身份尊贵,但是,也要讲些道理,您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不可理喻,待会您可别怪徒孙心狠手辣,出手无情啊!”

  参都上人见秋怀慈恼了,居然出言威胁,不由一愣,即儿,惊诧地盯着秋怀慈,怪腔怪调地大声叫道:“哎呀!臭小子,怎么说话的,老子就胡搅蛮缠了,你又怎么着,你能干啥,你想干嘛?”

  秋怀慈眉头一皱,沉声叫道:“师尊,您要是再不好好说话,继续耍横,您信不信徒孙我一顿乱棍把您打出爱居山,到时候,您可别怪我不给您面子啊!”

  参都上人没想到秋怀慈居然还想跟他动手,真是目无尊长,放肆之极,登时心头火起,勃然大怒,霍然站起身来,暴跳如雷,厉声呵斥:“秋怀慈,所谓百善孝为先,老子怎么说也是你的师尊,你居然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你要是以下犯上,丧心病狂,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吗?”

  秋怀慈瘪瘪嘴巴,耸耸肩膀,回道:“师尊,您老人家请放心,秋某现在怎么说也是天守掌门玄门盟主,这脸面还是要的,所以,待会我怎么可能亲自向您动手,我顶多会叫我那个年龄最小的徒弟操着棒子撵你,而我恰好又不在山上,如此一来,天下人纵有非议,顶多也只会怪我教子无方,治一个御下不严之罪,除此,还能将我怎么的啊?”

  参都上人没想到秋怀慈还有这么一手,一怔,待得回过神来,气得胡子都抖动起来了,于是,指着秋怀慈,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叫道:“秋怀慈,你、你为了维护云舒儿那个小魔女,怕别人伤害你的女人,你居然将一个孩子推出来对付自己的师尊,给你顶雷子,这种欺负老人,坑害小孩的下作手段,亏你想的出来,亏你使得出来,你、你不要脸,你真是太不要脸了!”

  秋怀慈脸上风轻云淡,目不斜视地道:“师尊,您不要怪我,徒孙这还不是被您逼的,这还不是跟您老人家学的吗!”

  参都上人没想到秋怀慈居然比他还横,还不要脸,越想越气,越想越怒,那里甘心,念头一闪,心智坚毅,索性与秋怀慈死磕到底,不获得胜,绝不收兵。

  参都上人上前几步,隔着茶几,一手叉腰,一手手指点着秋怀慈的鼻子,目露凶光,一脸怒容,声若洪钟,叫嚣起来:“秋怀慈,你休要对老子撒泼耍横,老子可是你的师尊,老子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的。

  整个天下都没人敢动我,连你也不敢动我,我就不信你的那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徒弟,他敢动我!

  秋怀慈,你去,你去,你现在就将你那个小屁孩给我叫来,让他动我试试,动我试试!”

  唉!姜还是老的辣,师尊必究是师尊,看他这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论起这耍横无赖,不要脸的本事来,自己终究还是短了他几个段位啊!

  唉!算了,算了,师尊必究老了,看在他一大把年纪的情份上,我还是让着他卖他一个面子吧!

  秋怀慈见到参都上人这副泼妇拼命式的嘴脸,真是没辙了,又翻了一个白眼,叹息一声,苦笑着摇摇头,蔫蔫地问道:“哎呀!师尊,您别闹了,我怕了您还不行吗?您说,您老人家说说,您究竟想要徒孙这么办嘛?”

  参都上人见秋怀慈外强中干,一击即溃,彻底服软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于是,见好便收。

  参都上人神色一敛,脸色变得柔和起来,复又坐下,嘿嘿一笑,亲切地叫道:“阿慈,为了表现你的诚意,你需得重新起誓,籍此保障你奄冲师兄的安全!”

  秋怀慈被逼到墙角,一时无法,只得重新起誓:“我秋怀慈在此起誓,今生今世,绝不伤害奄冲师兄,也绝对不允许别人杀害奄冲师兄,若违此誓,万剑穿身,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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