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只觉身子融化了一般,又似一片云朵,飘浮在九天。

  她精疲力尽,倒在床上,任由汹涌澎湃的大海,将她吞没,又将她涌上堤岸……

  夜已深,洞房的红烛还在燃烧。

  房门外,侍女们恭立左右,疲惫不堪,随时等候传唤。

  许是疲惫至极,云裳安然睡下。文鹏披起衣服,走出卧房。

  朵儿与珠儿还没睡下,就要过来服侍,文鹏止住两人,让她们歇息去,他去书房拿些东西。

  打开房门,他见八个侍女还在候着,吩咐几人赶快歇着。

  几人不肯离去,说没夫人准许,不敢擅离职守。

  文鹏询问过才知道,这八人皆习过武艺,会些拳脚武功。

  文鹏只摇头,只道夫人已睡下,他是代夫人传话。夫人让她们去歇着,几人这才到东西厢房睡下。

  他独自来到书房,唤醒睡下的丫鬟。

  文鹏递过钥匙与账册,轻声道:“回去就给莲姐禀报,这是老宅的钥匙,她自然明白。”

  看着丫鬟离开,文鹏一声轻叹,返回房中。

  翌日一早,丫鬟侍女伺候着云裳起床,更衣梳洗,青儿等人已在外面候着。

  文鹏与云裳两人到家祠,祭祀一番。两人携手回到正堂,几人跟在身后。

  落座之后,青儿,莲儿,湘儿三人依次给云裳端茶倒水,跪拜问安。

  云裳命朵儿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一打赏给三人。

  文鹏见礼数已到,借故离开,去往书房。

  云裳打量着恭立一旁的三人,沉思片刻,笑道:“三位姐姐都是花一般的人物,风雅标致,夫君还真是艳福不浅。妹妹嫁进来,许多礼数不懂,三位姐姐日后还要多担当些。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只管跟妹妹讲,莫要生分。日后姐姐们还要多帮衬着妹妹,治好这个家。”

  青儿三人应承着,又听云裳笑道:“其他人都下去吧,我与三位姐姐谈些体己话。”

  她命丫鬟关上房门,只留朵儿两人伺候着。

  云裳放下茶杯,笑道:“三位姐姐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啊。青儿姐可得养好身子,指不定又是个大胖小子。回头,妹妹让朵儿多送些安胎的补品……”

  三人谢过云裳,坐了下来。四人家常里短地聊着,丫鬟们在外面候着,听到夫人讲着要立些规矩之类的。

  文鹏在书房内写诗作画,翻着书籍,一晃两个时辰过去。

  寻思着家事也该交代清楚,他走到院门口,见丫鬟们还在外面候着,索性和珠儿交代一声,转身离开。

  他来到后花园,见渃蔓坐在池塘边看书,走了过去,坐在一旁。

  渃蔓放下书,依偎在身旁,不解地问道:“鹏,你那娘子和三个姐姐聚会,为何不让我去?难道妾身不是府上的人吗?”

  她在青儿三人的影响下,讲话也地道顺畅许多。经历过杨醒涵上门骚扰一事,她也不再随意出门,搭理陌生男子。倒不是惧怕流言蜚语,而是青儿讲得那些礼数,让她觉得若不入乡随俗,她将很难留在慕容府。

  跟着青儿读书写字,让她逐渐了解这个国度的习俗文明。虽一知半解,却也觉得有趣,比那些游记的记载,更为真实。她慢慢融入到慕容家,自认为是家中一员。

  文鹏瞧她手里的唐诗,不知如何作答。他转而问道:“渃蔓,你还想自己的家乡吗?”

  渃蔓不假思索地回道:“想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东方的诗词,意境真美,妾身也学着作了一首。夫君听听如何,一亩菡萏水,半生泪珠花。”

  渃蔓投来期盼的目光,似乎等待文鹏答复。

  他轻声笑道:“境由心生,很美却很凉。就这两句吗?”

  渃蔓开心地笑起来,像个孩子般笑着,似乎又想起先前的问题,询问起文鹏,让他答复自家。

  文鹏想想,轻声回道:“在我们国度,两千多年前就已是一夫一妻,只不过允许男人纳妾,但各朝皆有律令,限制纳妾数量。男主外,女主内。只有正妻的地位与男子相齐,是一家的女主人,有权处置家中的大小事务,包括妾室的去留。男子也不能随意休妻,不仅是律令所限,还涉及孝道,人伦,宗亲,礼法等观念。”

  渃蔓闻听此言,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紧张地问道:“鹏,裳才是正妻,她是一家之主,是吗?我连妾室都不算,是你买回的佣人,对吗?她有权决定我的去留,甚至是卖掉我。”

  他握着渃蔓的玉手,安慰道:“渃蔓,放心好了。我会和裳妹讲,不会把你卖掉。岳丈家礼数多,不管喜欢与否,记得莫违她心意。”

  渃蔓趴在他双腿上,念叨着:“妾身不要成为奴隶,也不想回去。我的家乡正在打仗,无休止的战乱,为了王位,为了宗教,没完没了的战争,不知何时才能停下。”

  朵儿带着丫鬟到房中来请,他只得起身回去。

  午后,两人在房中歇息,云裳轻声问道:“夫君赋闲在家,白白耽误大好时光与前程。夫君若是不想考取功名,不如我和家父去封书信,请他为相公在朝中谋个差事,如何?”

  文鹏回道:“多谢院君美意,我早已放弃仕途,此生不打算再作学问。”

  云裳见无法说服他,笑道:“那夫君就到店中多走走,莫待在家中,竟让人讲闲话,说你不求上进。”

  文鹏应承着,回她待会就去。云裳靠近身子,笑道:“妾身可不是赶你,着急出去作甚,只求夫君,日后多上些心才是。”

  她伸出玉手,抚摸着文鹏,撩拨着他的心思,两人温存起来。

  文鹏暗想,难道是他多想了?云裳向来口直心快,直言不讳,何时变得如此贤惠体贴。

  或许先前心思没在她身上,对她也是一知半解。他已被云裳撩出火来,顾不得许多,两人又行鱼水之欢。

  三日后,文鹏去医馆帮忙,云裳接手府上大小事务,又对家中立下诸多规矩。

  原想她自幼娇生惯养,没想到做起事来,也是井井有条,处置得当。

  文鹏在临安城的买卖不少,平日都是莲儿与湘儿两人经手,一人管钱,一人管账。

  起初,她向莲儿两人请教,很快接手过来。即便再繁琐,也能理得清清楚楚。

  她很少插手掌柜们的事情,只是派陪嫁过来,手脚麻利的婆子或丫鬟去查看,收回账簿查阅。像田产,丝绸,刺绣仍交给莲儿两人打理,其他杂事交给老管家。

  大小事务自然有文鹏过问,她也只是偶尔在他耳边念叨几句。

  对于方莹与宝儿两人的医馆,她一句也不会多问。

  除了方莹,宝儿,薛晓晓及其仆人外,云裳缩减青儿四人的月钱,文鹏只得私下贴补。

  原打算扩充宅院,被文鹏拒绝后,她也没再多提。

  除去来红的日子里,她都要文鹏到房中就寝,哪怕是多待片刻,也会派人去请回来。

  云裳似乎摸透他的秉性,软硬兼施,死缠烂打,直到他答应为止,除去他坚持己见的事情外。

  没过一个月,云裳已把持住家中大小事务。如今,她才明白以柔克刚的道理,更佩服大嫂手段高明。

  趁着寒衣节将至,文鹏要带她回乡祭祀,她备下不少礼物回门。

  拜祭过先母,他独自为香儿,琴儿,徐管家扫墓。

  云裳想起父亲大人的告诫,也不敢多言。

  翌日,两人到萧府拜见萧老爷。

  萧老爷与文鹏闲谈起来,午时又设宴款待文鹏。

  云裳趁着这工夫,到内宅,去拜见老太君,大娘,大嫂等亲眷。

  看望过长辈亲眷后,她又与夏氏闲聊起来。

  姑嫂两人聊得投机,夏氏笑得合不拢嘴,不时为云裳出谋划策。

  她笑道:“嫂子就提过,姑爷是个闷葫芦,别看他不怎么讲话,心里跟个明镜似得。只要不去碰他的忌讳,其他事还不都由着你使唤。他家买卖那么大,一个人忙得过来不?要不将原来的丫头再带过去些,也为嫂子省些银子出来。”

  夏氏虽听老爷谈及过,却也不大清楚文鹏家的买卖,趁机向云裳打探。

  云裳也没瞒着,轻声笑道:“嫂子的金玉良言,妹妹还真是受用非浅。不过他家买卖还真不少,妹妹险些撑不住,好在几个丫头还好使唤。原以为不过几宗买卖而已,算下来每月仅商铺的流水进账都有二三十万两,这还只是临安的买卖。姑苏的生意,他自己在照应,等过些日子,妹妹瞧瞧再说。”

  云裳不敢多提,大嫂本就心眼多,怕她多想。

  果不其然,夏氏闻听此言,不由得心中一惊。与文鹏家合伙作买卖以来,萧家生意明显好转,仅丝绸海贸一项,净落不少银子,总算纾解手头困难。

  她向云裳打听,家里都在做什么买卖,利润如此大。

  云裳想想道:“也就丝绸,刺绣,瓷器,茶叶这些。不过,家里开着丝织作坊,又有不少刺绣好手,生意比同行好很多,成本也比市面低很多。他还打算在燕都开织布作坊,妹妹没让他去,这不是还没怀上吗?”

  夏氏笑得前仰后合,低声在她耳边嘀咕几句,随后又讲道:“妹妹可不能累着,身子骨要紧。有什么事,吩咐贴心的丫鬟,莫要都揽在自家身上。到头来,还落个不是。”

  云裳笑道:“嫂子言之有理,那妹妹就不客气了。茜芊,含璐,袖儿,翠文,这四个丫头还算机灵,若是没打发出去,妹妹就带走了。”

  夏氏笑了笑,问道:“嫂子前两日还打算放出去呢,幸好妹妹来了。四个够不?要不思轩,画楣也带去吧。妹妹若是不要,嫂子也打算送人呢。”

  云裳思虑着,嘟囔着:“这画楣吗,妹妹有些……”

  夏氏明白她的心思,低声道:“呵呵,妹妹怕什么呢?到时……”

  云裳两人走后,夏氏思来想去,还是打起文鹏的主意来。

  趁着问安的机会,向何夫人道出她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文鹏暗想,真是家有贤妻,从岳父大人家里又搬回不少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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