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鹏对这个表弟,还是颇为了解。

  萧家老太君娘家的孙子,曾对他夫人萧云裳一片痴心。

  在文鹏退亲后,宋家有意结亲萧家,被云裳一口拒绝。

  宋瑾虽其貌不扬,五大三粗,对女子却极其温和。在心仪的女子面前,他会像一头温顺的绵羊。

  然而,若论行军打仗,骑马猎射,舞刀弄棒,他却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他原本找媳妇就难,大庭广众之下,大漠的壮汉,竟敢公然拿他未过门的媳妇作赌注,这可把宋瑾彻底激怒了。

  他当即来到台下,跪拜道:“圣上,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这厮太过猖狂,竟敢抢俺媳妇。今日当着朝廷文武百官,还有诸国使者,俺非要将他打趴下不可。不过事先声明,即便俺输了,这媳妇也是俺的。他要抢,俺就跟他玩命。”

  宋瑾虽比也力帖木儿略瘦些,看上去却也旗鼓相当,胜败还真是难讲。但既然愿赌,又不服输,他的一番言辞,还是引来一片起哄声。

  两人摆开架势,施礼后,开始相互试探,都未敢冒然出击。

  汉王殿下坐在一旁观战,一面擦着汗水,一面有意调侃太子。

  他轻声笑道:“大哥,你也不着急吗?你这姑爷未战先言败,真不吉利,明显没底气吗?不会是个怂包吧?恐怕侄女远嫁他乡,已成定局了。爷爷定的祖制,恐怕到你家,要给改了。”

  太子似乎胸有成竹,笑而不语。

  赵王插话道:“二哥,什么祖制?怎么我就不知道?太祖祖训录里似乎没有这条。”

  汉王瞧了一眼老三,笑道:“太祖爷当年曾讲过,咱家的姑娘无论美丑,绝不外嫁。连自家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不配做咱家的男人。大哥,爷爷的原话是不是这么讲的?”

  太子知道二弟不怀好意,有意在挖苦他,也不多讲,不放心地看着赛场。

  他见两人互抱臂膀,相互拉扯,僵持着。

  片刻后,他才回过头来,对两位殿下笑道:“当年太祖爷命秦,晋,周三王世子与我,分开到军中阅兵,独我回来迟些。太祖爷询问缘由,我就回道,早晨天气寒冷,等到将士吃过朝食,才检阅,是以后回。太祖爷听后,十分满意。随后他问道,知道为何让尔等不能松懈军备吗?”

  太子瞧见两人激战正酣,打住了谈话。

  也力帖木儿久经沙场,经验老道,拽着宋瑾的臂膀时紧时松,虚虚实实,险些将宋瑾摔倒,太子不禁担心起来。

  “大哥别卖关子,赶紧讲啊。”赵王催促道。

  太子平复下来,接着讲道:“我当时回他,当然是保国安民了。太祖爷点点头,接着讲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后来,他当着诸皇子皇孙讲道,不管人家的女儿是真是假,咱家的女儿无论美丑,绝不远嫁和亲。咱不反对子孙纳外族女子为妃为嫔,若是将自家女儿送去和亲,那就不配做咱家的男人。这不成文的规矩,虽未被写进祖训里,却一直传了下来。”

  言罢,他目光紧盯赛场,不再与他哥俩搭话。

  两人的争斗已到了白热化,异常激烈,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嘉怡公主悬着的心,仿佛被揪着一般。

  也力帖木儿毕竟老道,一番拉扯试探过后,逐渐发力,占据场上优势。

  他一面扣住宋瑾的一只手臂,使得他无法使力;一面从后面勒住宋瑾,试图强行将他搬倒。

  宋瑾双脚纹丝不动,身子稳如泰山,一手挡在也力帖木儿右臂前,保护颈部,使他一时无法得手。

  也力帖木儿再出狠招,用膝盖猛击宋瑾大腿,试图重创宋瑾下路,使他身形不稳,将其一举拿下,不再与他拼斗力气。

  宋瑾咬紧牙关,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快速思索着对策。

  但见他佯装无法抵御也力帖木儿重击,身子向后倾斜,趁势用腰顶住也力帖木儿的腹部。

  他右手变拳为爪,扣紧也力帖木儿右臂,左手不再使力反抗,左肩趁机斜倾。

  也力帖木儿不知是计,以为胜利在望,全身发力,企图毕力于一击,一把将他摔倒在地。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只听宋瑾一声大吼,犹如虎啸山林,令人胆战心惊。

  他突然身体下蹲,右手强行下拉也力帖木儿右臂,腰顶肩扛,竟使出一招过肩摔,将两百多斤重的也力帖木儿举过头顶,瞬间翻转半空,硬生生地摔倒在地上。

  他腾出手脚,不给也力帖木儿反击的机会,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形势陡然逆转,众人皆惊,鸦雀无声。片刻后,看台上掌声雷动,一片喝彩之声。

  把秃孛罗,脱脱木儿等人唉声叹气,替他懊恼不已,只怪他自己大意,被狡猾的宋瑾抓住可乘之机。

  胜负已分,也力帖木儿垂头丧气,坐在地上无精打采。

  宋瑾满脸笑容,主动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起来。

  也力帖木儿以为他在嘲笑自家,对于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宋瑾坐在他对面,笑道:“兄弟,你不该恨俺打败你。相反,你该感激俺。”

  也力帖木儿不大明白,抬起头来。

  宋瑾道:“在俺们汉人心中,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若今日兄弟抢走俺的公主,他日俺必带兵踏平你部落。你大元皇帝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江山才坐不到百年。故而,你多了一个朋友,少了一个敌人,难道不该感激俺吗?你与俺虽不是一个部落,却世代为邻,当和睦相处才是。打打杀杀,到头来不过一场空,遭殃的还不是两族百姓?”

  也力帖木儿闻听此言,豁然开朗,对眼前粗中有细的汉人兄弟,不由得刮目相看。

  他当即抽出藏在腿上的匕首,送给宋瑾,要与他结为安答。宋瑾带不得刀兵,只得将随身的佩玉相赠。

  两人当众立誓,结为生死兄弟,守望相助。

  圣上与太子等人,不由得开怀大笑。先前两人还剑拔弩张,生死相搏,转眼间义结金兰,真是不打不相识。

  太子宣布比赛结果,对两队进行赏赐时,京城南郊的破庙处,刚刚结束一场惊心动魄的抓捕行动。

  得到圣上密旨,施聪带人与一队黑衣人,快马加鞭,很快赶到破庙,与薛若涵等人会合。

  寺庙不大,是一座两进的院落,荒废许久。

  张悦,郡王爷,李云海等人进去后,再未出来过。其间虽有几个侍从出来,买过酒食后,又很快返回寺庙。

  薛若涵未得到旨意,不敢贸然闯入,一直派人在暗处守着。

  直到一队卖艺的杂耍班来到此处,薛若涵有些紧张了。

  他们打着“羽飞烟杂耍”的幌子,正在乔装打扮,企图混入守备森严的皇城内。

  若是让他们阴谋得逞,后果不堪想象,她更无法承担这罪责。可毕竟只有数名捕快,一旦打起来,打草惊蛇不提,更会白白丢掉性命,耽误大事。

  正当她决意冒险一搏时,见援军及时赶到,她急忙与施聪等人碰头。

  一名身着黑袍,遮着面纱的女子,轻声道:“诸位捕头,这里就交给本使者。若是伤到姑娘,妾身可不好向莫大人交差。”

  薛若涵面色微红,辩解道:“卑职无须别人保护,身为六扇门捕头,奉旨捉人,职责所在。来呀,保护好施大人!抓人,一个不漏。”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叮嘱麾下高手,待会动手时,不可伤到郡王爷等人。

  众人即刻开始行动,他们悄悄从四面八方,接近院墙。翻入寺中后,打开房门,放施聪等人入内。

  薛若涵与黑衣人,率领各自队伍,在破庙内展开抓捕。施聪则带着一队人马,手持弓弩,堵在正门。

  一盏茶的工夫后,后院才传来打斗声。

  原来,晨觉寺被朝廷查封后,李云海赶来通风报信,以稳住江湖侠客。让他们等候主人旨意,再做定夺。

  张悦两人赶到破庙后,与他们商议,原计划不变,刺杀行动照旧。

  为鼓舞士气,郡王爷命人好酒好菜招待,并承诺事成之后,每人再赏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之酒壮怂人胆,众人也不再推诿,索性跟着郡王爷等人卖命。

  酒足饭饱后,他们在寺庙里歇息。睡得迷迷糊糊时,被人叫醒,才知道入宫的时辰到了。

  正当他们忙着换衣衫,朝廷的两队人马杀至,不费吹灰之力,将大半刺客捉住。

  黑衣女子不禁冷笑道:“一群乌合之众,也要调动妾身的人马,圣上真是太抬举他们了。”

  薛若涵也没工夫搭理她,带着众捕快,继续往里面冲杀。

  外面的打斗声,早已惊动郡王爷等人。

  见势不妙,空即与叶卿欢相视一眼,当即做出撤离的准备。

  叶卿欢道:“小王爷,看来事已败露,我等早已被盯上,还是尽快分头撤离。和尚与在下,绝不能被擒住,否则尔等的罪名便会坐实。只要我二人逃脱,即便朝廷将尔等捉住,也无法定罪。”

  郡王爷沉思片刻,急忙回道:“不必多讲,你二人速速离开。本王自有应对之策,晾他们也不敢拿本王怎样。诸位好汉,若是不幸被擒住,无论如何不能认罪,本王会设法营救尔等。一旦认罪,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诸位可想清楚了。撤!”

  空即与叶卿欢跳出窗外,两人纵身跃起,翻过墙头,正要逃走。

  院墙外,七八个黑衣人围了上来。话不多讲,双方亮出刀兵,当即激战起来。

  张悦,李云海,罗广珩,巴郎等人保护着郡王爷逃离。

  见对方人马很快杀至,知道已无法逃脱,郡王爷道:“尔等先行逃命去吧,本王不怪你们。他们不敢拿本王怎样,倒是尔等落在他们手里,本王放心不下。”

  罗广珩,巴郎沉思片刻,当即飞出院墙。埋伏在外面的六扇门捕快,挥舞刀剑,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经过一番激战,空即和尚,叶卿欢,罗广珩身受重伤逃脱,番僧巴郎拒不缴械投降,被增援的黑衣人失手击杀。

  郡王爷三人见黑衣人武功确是了得,皆在他们三人之上,也不做无谓的抵抗,当即束手就擒。

  他冷笑道:“本王只是途经此处歇脚,尔等竟敢对本王无礼,本王倒要瞧瞧,你六扇门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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