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居室,还带独立盥洗室,下面可以用来做生意,那是天堂吗?”

  “但租金可真高,我在街边帮人擦一整年的鞋子,存下来的钱,也不够租……”

  米高手里捏着报纸,难掩语气中的兴奋,板着指头算着:

  一天到手六便士,扣除三餐的花销,大概还能剩下两便士,这样一算,他忙碌一整年,每天都不休息,且生意一直很好,可以在这地方租两个月。

  当然,不算协会帮忙存在专用账户里的钱。

  想到这里,米高又有些紧张,他该怎么跟会长说呢,存在户头里的钱,会不会被扣走一部分?

  另外,行李还没收拾,全放在托尼神父那里,什么时候去取?

  种种疑问在心中升起,但却压不住米高的兴奋与期待。

  当个学徒,一边学习医术,一边存钱,等成年了,就去大学读书,将来伦敦开个诊所。

  不得不说,这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早早便知道规划未来。

  而陆离站在旁边,寻找着马车,他已经走了很久,一路上看见的面孔,没有一万,也有五千,心里有些抵触,不愿意再在人潮中行走。

  对于社恐和路痴而言,这个时代的雾都,一点也不友好,只需要在白天的大街上走半个小时,就会无比抓狂——

  对数不清的公共马车、出租马车、运货马车产生厌倦,对无尽喧闹的人群产生厌倦,更糟糕的是,无论走到哪里,走得多远,都无法走出人群。

  “贝克街。”

  最终,陆离拦下了一辆看上去比较整洁的马车,将其整辆包下。

  “两先令,先生。”

  “嗯,速度快些。”

  嘱托一句后,陆离带着小伙计米高钻进了半封闭式车厢。

  车驾驶得很稳,只是有阴风夹杂着小水珠从车蓬破损的裂口灌进来,米高不禁打了个寒颤。

  见状,陆离帮他把衣领向上提了提。

  大概两刻钟后,目的地到了。

  白瓷的墙体,红顶,带玻璃的黑框木门一个接着一个,户型统一。

  虽然广告上说没有私人草坪,但每户房间前,紧挨着窗户的地方,还是用三面铁栏杆围了一小块地方,供住户种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当踏入这条街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比金融城还要安静……”

  陆离发出低语,他非常喜欢这地方,哪怕它跟曾经那个世界的贝克街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喜欢吗?”

  一只手搭在了米高头顶,不断揉搓着,可能是怜悯,可能是合眼缘,陆离真打算在未来三个月,利用闲暇时间,好好教一下这孩子,让他能在雾都生存下去。

  “喜欢。”米高重重点了点头。

  “等我把整套公寓租下来,你可以先去挑选房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说着,陆离来到了1号a楼,推门而入。

  “乔尼先生?”

  负责接待的是位中年大叔,身材敦厚,套着马甲,但没有穿西装,大概是不喜欢紧缚感,毕竟他实在是太敦厚了,就像冬天里的土拨鼠。

  “没错。”

  乔尼点点头,疑惑的打量着陆离和米高,心道:这是什么组合?

  主要还是米高,他穿着擦鞋协会统一分发的红色制服,很容易被认出身份,而贝克街位于西敏市,西伦敦,住户大多是中产,几乎找不到贫民。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本街区有房子对外出租,对吗?”陆离摊开报纸,指了指那块刊登广告的方格。

  “没错。”

  乔尼看了眼陆离手中的狼头手杖,态度变得亲切,主动将右手伸过来,嘴角不自觉上扬,“具体情况已经登报介绍过了,二十三号,离这边很近,两间卧室。”

  “宽敞且空气流通不错,加上窗户开得很大,只要是大晴天,那室内光线一定足……”

  说着,他朝屋外走去,满脸热情地邀请道:“您可以去看看,已经打扫干净了。”

  贝克街,二十三号。

  一座联排建筑,分为a、b、c、d四栋,整体风格一致,或者说,整条街的风格都一样。

  “登报时,我特意没说,每户人家其实都有一块大约四平方码的小草坪,种些什么随你喜欢。”

  “唯一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没有门廊,正对着街道。”

  咔哒一声。

  房门从外面打开了,三人鱼贯而入,身为房东的乔尼先生,继续介绍道:

  “这是前厅,原来租客是名牙医,但手艺不太行,只能灰溜溜离开了,听说搬去了东区,那里的人不挑剔。”

  命运的安排?

  前一家住客是医生,而他现在的身份,同样是一名医生。

  身后,米高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陆先生也是医生。”

  “真巧!恕我眼拙,没有看出您的身份,药剂师,还是外科医生?”

  这么问确实有些冒昧,但看得出来,乔尼先生并没有什么深意,他单纯是好奇,“或者,内科?”

  “外科医师协会成员,但药剂学和内科都懂一些。”陆离根据多出来的那段陌生记忆,谦虚道。

  全科?

  乔尼先生愣了一下,认真打量平平无奇的陆离。

  在伦敦,医生群体严格遵守三等级制,内科医生、外科医生、药剂师,等级和地位依次降低,且各有协会。

  只是,对病人来说,这种分离制堪称丧心病狂,很多症状需要内外兼治,难不成还要同时请三名医生?

  一个治内,一个治外,剩下那个负责配药,先不谈花销,光是把这些人凑齐,就得耽搁不少时间,可能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好不容易把医生们全部请来,躺在里面的病人没挺住,先走一步。

  所以说,全科医生这个概念被提出,各界都希望能够打破传统束缚,建立一个由全科医生主导的医疗新秩序。

  可惜,精通多领域的医生少之又少,现在依旧是以旧秩序为主。

  “以后本街区的医疗工作就拜托陆先生了。”

  乔尼更加热情了,敦实的大手搭在陆离肩头,仿佛已经笃定,他肯定在此定居。

  至于骗局?

  既然陆离说他是外科医生协会的成员,那就不可能作假,这玩意儿一查便知真假。

  “先看房子。”陆离矜持道。

  闻言,乔尼先生迈开步伐,开始详细介绍房子的布局,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米高在街上给人擦鞋,多少会一些察言观色的技巧,正因为如此,他才满脸崇拜地看着陆离。

  有知识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推崇备至。

  “由于前一任住客是牙医,所以前厅被改成了诊室,后面是厨房和餐厅,有一个小盥洗室。”

  映入眼帘的是手术台,主体为木质结构,部分区域是金属,上面挂着一盏煤油灯,用来照明。

  而左手边是等待区,有沙发、有桌子,上面还放着配套的杯碟。

  走得这么匆忙?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大概是看出了陆离心中的疑惑,乔尼先生用无奈的语气解释道:

  “那个叫约瑟夫的牙医签了三年的租房合同,但他只给了两年的租金,现在第三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半月,这家伙依旧交不上钱,没办法,只能拿这些设备抵债。”

  “说实话,我知道它们价值不菲,但相比于违约金,却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且把这些二手货处理掉,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对此,陆离没有太多表示,轻轻点点头,表示已经知晓。

  事实上,他很想得到这些东西,毕竟行医资格有了,还差工具——

  又不是牧师,念个咒就能把病治好。

  只不过,陆离目前囊中羞涩,经济实力不允许他把眼前这些都给买下。

  与此同时,乔尼先生打开了通往后厅的门,“这是厨房,可以放三个锅,附赠磨咖啡的工具。”

  “您可以想想,在等病人上门的闲暇时间,您坐在沙发上,端着杯碟,品尝咖啡,旁边再放上一叠报纸……”

  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确实充满了吸引力,米高的思绪已跟着飘飞,他喜欢安逸,尤其是在街头颠簸久了,愈发渴望能够稳定下来。

  陆离没有打断乔尼先生的介绍,过了许久,才说道:“上去看看?”

  “当然。”

  秉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乔尼踏上了楼梯,看得出来这座二层小楼新建没多久,扶手上的红油漆很完整,没有一块地方脱落。

  咚……咚……咚……

  一行三人来到了楼上,第一层是用来做生意的地方,而这里是生活区,装修更加考究。

  刚好,今天雾都有太阳,浓雾现在也已散去,阳光顺着窗户照进大客厅,使家具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马上就要到冬季了,您可以用这个大壁炉取暖。”乔尼指着壁炉旁的客厅,又道:“硬木材质的软垫靠背椅,不用担心着火。”

  “那边是盥洗室,分内在两层,有挡板隔离,里面有个大浴缸,外面用来洗漱。”

  “厕所在隔壁,安装了抽水马桶,同样做了隔断,里面有个小浴缸。”

  说到这里,乔尼忍不住看向全程打酱油的小跟班米高。

  一名全科医生,一个鞋童。

  这两者怎么会产生联系?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陆离走到了那间面积稍小的客房。

  大约二十平米,开了四扇窗户,床、衣柜、桌子,甚至还摆有书架,只是上面空荡荡的,就四五本书,七倒八歪地放着。

  大概是没什么价值,被那位约瑟夫医生当垃圾留下了。

  “阳台在这间主卧,可以晒衣服,可以在阳光好的时候,搬张小桌子出来,喝下午茶。”

  说完,站在外面的乔尼先生不再说话,一次性说这么多东西,他实在累得够呛,于是,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等待陆离做决定。

  首先,贝克街这名字自带传奇属性,住在这里肯定会有所收获。

  其次,陆离比较念旧,曾经在这里居住过。

  最后,这房子确实不错,无论是采光,还是家具、装修风格,都挺合胃口。

  “先生,能便宜点吗?我刚从大西洋城回来,不瞒您说,手头上有些紧张。”陆离倒也实诚,坦言相告。

  “这样吧,租金不变,还是每周12先令,但家具使用费全部免去。”

  乔尼先生后悔出门太急,没有带手杖了,他扶着客厅内的方桌,补充道:“另外,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医生,我们贝克街格外欢迎,所以,押金方面也可以商量。”

  一旁,米高默默不语。

  这不是他能够插话的局面,但不难看出,双方都希望能达成这笔交易。

  最终,两人把这笔生意谈了下来。

  陆离拿出两个月的房费,也就是五镑作为押金,起草一份长达半年的租房合同,自签字之日起,每周都会向乔尼先生按期缴纳十二先令的租金。

  按周结算的模式看似很陌生,但在这个时代,确实很流行。

  接着,他们找到了当地的一名公证员,面对面签字。

  晚些时候,陆离拿到了一串铜制钥匙,听着碰撞发出的脆响,内心不禁泛起涟漪:

  终于在雾都有了落脚之处。

  “先生,这是梦吗?”

  望着房东乔尼大叔远去的背景,米高嗓音低沉而又迷蒙,似乎在担心声音太大,把自己给惊醒。

  闻言,陆离将备份钥匙拍到他手里,微笑道:“当然不是,小伙子,今天晚饭就交给你了,去街上随便买点什么,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呢。”

  随之一同被递过来的,是一枚银币,足够他们两个吃顿丰盛的晚餐。

  愣了许久,小伙子才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攥紧陆离递给他的晚餐钱,撒腿向外面跑去。

  眼前安静的街道,耳边自由飘过的风,以及身后的家。

  米高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堂。

  ……

  夜间。

  二楼壁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烟尘顺着烟囱向外飘去。

  “先生,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米高垫着脚,将一个简单包装好的小盒子推到陆离面前。

  “现在就拆吗?”

  “当然。”

  迎着陆离的微笑,小伙计把头微微扬起,满脸期待。

  “你晚回来一个小时,就是为了买它?”陆离追问,脸上笑意更甚。

  “没错,您快拆开看看吧。”

  催促声中,陆离解开绳子,将包装慢慢打开。

  礼盒内,是一顶全新的猎鹿帽,蓝灰条纹,摸上去很暖和。

  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

  陆离将有些起球的旧帽子摘下,毫不犹豫地将它戴了上去,同时,习惯性地揉了揉米高蓬松的栗色短发。

  这孩子大概是把身边的积蓄全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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