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祁州。

  晚霞将天空染成艳丽的金色,像是仙女用云织的锦缎太多不小心从层叠的云层中露出来了一点。

  蹬蹬蹬的脚步声在邀月楼响起,不等来人敲门,仅着清凉抹胸长裙的俏丽娘子便拉开房门,冲着门外的人道:“不是说昨日就能到么,害我多等了一日该怎么与你算账?”

  语气虽是埋怨,脸上却是挂着笑的,穿着灰色短褂带着毡帽,做男子打扮的陶巧巧自怀里掏出一堆东西塞进丽娘手中,笑盈盈道:“好姐姐,昨日有点事耽误了,我特意从瀚京凌夜带了一盒雪凝膏给你,你就别生气啦。”

  丽娘本也不是真的生气,见到雪花膏以后便绷不住了,在陶巧巧眉心戳了一下,说:“算你有良心。”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屋,陶巧巧掏出一沓画纸拿给丽娘,纸上都是一些漂亮的衣裙图纸,陶巧巧说:“这些都是今年的新式样,姐姐瞧瞧中意哪些,过些日子我就叫人送来,下个月楼里就要选新一届的花魁,万万不能耽误了。”

  丽娘挨着挑选,目光时不时的在陶巧巧身上梭巡,幽幽道:“姓方的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你瞧瞧你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儿郡主的样子?”

  陶巧巧深以为然的点头,说:“姐姐眼光真毒,我也觉得他老奸巨猾,不是好人,等干完这一笔买卖,我就不跟他干了,到时姐姐可要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才行。”

  这话听起来忘恩负义的很,陶巧巧却说的理直气壮,丽娘挑眉,问:“这事你与他说过了?”

  丽娘与陶巧巧关系好归好,但牵扯的生意还是要留心的。

  楼里姑娘一年四季的衣服还有胭脂水粉都是由方景牵线拿的,方景给的价格当然不是最便宜的,但质量绝对有保证,而且方景还会介绍一些生意到楼里,丽娘可不想因为陶巧巧和方景闹翻。

  陶巧巧也知道丽娘的顾虑,笑着说:“好姐姐,我好歹也是郡主,风里来雨里去的跟了姓方的两年,他把赚钱的本事都教给我了,哪里还会在意这一两笔买卖?姐姐放心,就算我自己干,该给姐姐的东西还是会一样不少的给姐姐。”

  丽娘展颜笑起,说:“那草民可要多谢郡主了。”

  丽娘很快挑了满意的图纸,又叫了姑娘挨个来量尺寸。

  陶巧巧拿着软尺嘴巴不停,楼里的姑娘都喜欢听她说话,等量完尺寸,楼里已是鼓乐笙箫、人声鼎沸。

  丽娘忙着招呼客人,却也不忘让厨房帮陶巧巧准备可口的饭菜。

  陶巧巧并未浪费丽娘的好意,将饭菜全部吃光,吃完准备离开,一出门却听到旁边房间传来啜泣声。

  那声音听着挺可怜的,陶巧巧却恍若未闻。

  这世间疾苦太多,她不是神佛,没有普渡众生的能力。

  陶巧巧神色如常的往前走,几步之后却听到屋里传来一声闷响,那声音听着很是不寻常,陶巧巧眉心一皱,折返身,几个大步冲过去推开房门。

  屋里,一个穿着石榴红抹胸长裙的女子倒在地上,额头正涓涓的往外流着血,旁边柱子上也有血迹,显然是方才撞柱所致。

  屋里还有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男人原本也被女子撞柱吓到,有些惊慌,见陶巧巧闯进来又换上怒容,没好气的问:“你特么谁呀,谁让你进来的?”

  陶巧巧没有理会两人,蹲到女子身边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

  陶巧巧将女子抱起,两人上前阻拦,陶巧巧垂眸说:“楼里姑娘不懂事,扰了二位客官的雅兴,小的带她下去调教,再送一位姑娘来陪二位。”

  楼里干的就是这种买卖,即便是有客人的举止过分了些,也还是要顾全客人的颜面,不然最终害的还是楼里的姑娘。

  两人听陶巧巧认了错,却没有就此作罢,反而说:“小爷不要别人,就要她。”

  说完就要抢人,陶巧巧的灵活的躲闪,退到门边说:“二位客官来楼里是找乐子的,要是闹出人命就不好了,还是换个人吧。”

  怀里的姑娘还在流血,陶巧巧不欲过多纠缠,转身就走,有丽娘在,也不会出什么大乱。

  “站住!小爷让你走了吗?”

  两人追上来,出了房间,楼里的伙计发现异常,忙上前帮忙拦人,那两人却不依不饶,声音越吼越大,引来不少人围观。

  陶巧巧充耳不闻,抱着人就下了楼,快到大门的时候,不期然迎面碰上一个人。

  约莫是沐休,那人没有穿官服,穿着一身青灰色绞卷云纹长衫,面容清冷,神情淡薄,在官场磨砺了两年,眉宇间不自觉便会显露出威压来,与整个邀月楼的声色犬马格格不入。

  他亦看到了陶巧巧,眸底飞快地掠过讶异,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身后的吵嚷声更大,陶巧巧只犹豫了一瞬,便抱着人躲到楚清河身后,低声道:“帮我个忙。”

  楚清河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富商,陶巧巧抱着人躲到楚清河后面,他们便被挤得往后退了退,其中一人不满的问:“你是谁呀?挤过来做什么,知道前面这位是谁吗?”

  话音落下,他们便看见平日冷心绝情的州府大人缓步上前,拦在那两个吵嚷不休的男子面前问:“你们在为何事吵闹?”

  富商:“……”

  州府大人怎么突然管上闲事了?

  楚清河的气度不俗,问话的时候,冷肃的威压铺染开来,两人直觉不妙,不敢造次,只警惕的问:“你是谁?”

  不等楚清河回答,丽娘娇媚的惊呼便传了来:“这不是楚公子么,稀客啊,你今天怎么想到要来这里了。”

  丽娘扭着腰摆着胯便想往楚清河身上靠,然而楚清河微微一侧身,便避开了。

  丽娘扑了个空,脸上笑容却未有分毫消减,谄媚的很。

  楼里伙计与那两人说了楚清河的身份,两人又看看楼下那几位有头有脸的富商,当即灰溜溜的离开。

  楚清河也不久留,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对陶巧巧说:“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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