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可不要张着嘴胡乱说话,我们王妃何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白桃瞪着眼睛凶巴巴地回道,与平胆小的样子判若两人。

  贺润嘉脸上的水未干,池中的水从头上顺着脸汇成了水珠,从下巴滴下。她轻轻扯动唇角,显得疲倦又无力,脸上早已褪去了血色,苍白的脸上有股子说不出的苦涩之意。

  “我胡说八道?呵呵……楚妙尔!到底是谁先对不起谁啊!”贺润嘉越笑越大声,那充满沧凉的笑声在黑夜中久久没能消散,听得久了让人生出一种冷飕飕的阴森之感。

  “贺润嘉!怎可直呼王妃的名讳!”章意听得心惊胆战,急忙呵斥道,“还不快住嘴!”转过头正想同他们二人解释,却被楚妙尔抬手制止。

  “云期,你们先下去吧,我同表姐好好说说。”她听贺润嘉说了之后,心中也是疑虑丛生。听她的语气反而像是楚妙尔对不起她似的?好奇心迫使她一定要将此事弄清楚。

  一旁的白桃听见后作势就要开口阻止,亭风见势不对赶紧上前拉住她,眼神疯狂地示意她不要多事。

  傅云期只是用余光扫了眼狂笑后面如死灰的贺润嘉,叮嘱一声“小心些”便转身离去。白桃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最终仍是被亭风连拉带拽地带走了,舒青青也是如此。

  走到半路,傅云期悄悄折返回来,隐身在花草树里,旁人几乎察觉不到。白桃走着走着

  忽然发觉王爷不见了,惊呼道:“王……”

  “嘘!王爷走到前面去了,咱们走快些吧!”亭风压低声音解释道,白桃也不疑有他,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见她没有怀疑,亭风这才舒了一口气。若是让她发现王爷不见了,定是要跟着寻过去的,那岂不是就坏了王爷的事了!

  舒青青同样是愁眉莫展,也不知他们二人要说什么,如今大哥大嫂还有牧沧都不在,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若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可怎么交差?想到此,舒青青更是忧心忡忡。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之后,后花园终于归于了宁静,只听得四周偶尔几声蛙叫虫鸣。

  “人都走了,表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楚妙尔与她相视而立,平静地说道。

  见刚才黑压压一片的人果真全部撤走了。贺润嘉才缓缓抬眼,那眼中不加掩饰的怨念令楚妙尔心里一紧,她不知贺润嘉竟对自己如此深的仇恨。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贺润嘉似乎是无法接受她如此平静,怒目圆睁地说道,“你来之前我就是贺家上上下下的掌上明珠,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人敢动我分毫,你为什么要来?你凭什么来抢走我的祖母,还要抢走我的叔父叔母?就连我父亲都是帮着你说话!”

  面对她万分激动的控诉下,楚妙尔显得异常冷静,贺润嘉说的并不是她亲身经历的,所以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她暴怒狂躁。

  “表姐,”楚妙尔微叹口气唤了声,拼凑了下用词才继续说道,“我本无意回到贺府,可我当年不过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又如何能自己做决定呢?谁又想生下来便离开自己的亲身父母亲,寄人篱下呢?”

  “寄人篱下?呵,”贺润嘉冷笑一声,“你楚妙尔贵为大名鼎鼎的楚相之女,府中上下人人敬你怕你,连我父亲都要让你三分,教我爱你护你!可我呢?祖母从前身边都是我,自从你来了,祖母去哪儿都形影不离地带着你又何曾想过我?”

  贺润嘉说得声嘶力竭,那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子顺着本已风干的苍白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府中到了什么好东西,都是要先给你选了之后才送来给我挑剩下的,你凭什么要受到所有人的喜爱?你不过是个只爱哭胆小怕事的胆小鬼!你不过是寄住在贺府的外姓人!你,你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

  她先是低声抽泣,随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双膝一软干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楚妙尔见着她这个样子活像是争宠的小孩子,心中一酸,突然有些怜悯起她来。

  贺润嘉从小娇生惯养,贺府人丁并不兴旺可皆是开明之人,大房和二房爷只孕育一子,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或许贺润嘉真的会是一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公主,可惜命运……

  “表姐,他们只是因为我自小无母又远离父亲所以对我格外关照,并不是因为讨厌你,”楚妙尔蹲下身来看着她说道,“外祖母弥留之际仍在担心你,说那章意不是安分守己之人,她当初不该顺了你的话将你嫁于他,外祖母心中已然是有你的,表姐。”

  是吗?原来祖母还曾经如此担心她。

  “我为何会嫁给章意,难道不是表妹你的功劳?”贺润嘉扬起头,两眼噙满了泪,唇角一扬,泪便难以遏制地顺着两颊倘落,竟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不过,什么叫她的功劳?贺润嘉为了嫁给章意可谓是不惧所有人反对,一意孤行。楚妙尔不解地问道:“表姐此话什么意思?你要做章夫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定睛观察了许久,见她不像是装的,贺润嘉才笑着摸了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缓缓撑着站起来说道:“原来当年之事只有我一人记得,你做了何事自己竟忘得一干二净!哈哈哈……”

  见她边哭边笑,身形摇摇晃晃似有些站不稳,胸膛也剧烈起伏着,楚妙尔隐约担忧地说道:“我确实记不得了。”她从未做过有关于章意的梦境,自然不知道他们二人为何同楚妙尔有关联。

  “那我便帮表妹回忆回忆当年之事,”贺润嘉笑着走进了些,轻声说道,“当年祖母染疾,你非要拉我一同去灵安寺为她祈福,途中遇上章意同那章老太太,原本一面之缘说散就散。谁知章老太太私下与你约定说再会灵安寺,你不过七八岁自然不懂他那些坏心眼……但是你不应该帮他们瞒着我,将我骗去寮房!更不应见我收起凌辱时视若无睹!”

  “什……什么?”楚妙尔从惊吓中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道,“表……表姐说的我都记不得了……”

  见她被吓得面色苍白,贺润嘉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你自然不记得!第二日你便称病不肯出门,后来章意来求亲时,我害怕得对着母亲下跪求情让她不要将我嫁给章意,你呢?你却闷声不吭,好似这一切发生的事情都与你无关,呵!”她轻笑一声,“就和你现在这副样子一模一样。”

  楚妙尔捂着头,头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些片段来,但并不完整。

  “所以那章老太太早就该死!后来我也认命了,但又是你!”贺润嘉说着说着忽然转过身来,猛地提高音量吼道,“为什么要在我有身孕时在我的杯子里加藏红花?我本已经决意就这样相夫教子度过余生了,你说!我现在为何会和章意变成这样?不也拜你所赐吗!?”

  楚妙尔怔怔地看着她捂着自己的小腹,眼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她愣愣开口:“当时……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怀有身孕,若是知道……我定不会为你泡那一壶茶……”

  “呵,”贺润嘉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用指腹拭去眼角的泪,苦笑着对她说道,“我被章意凌辱时,佛祖在哪儿?你又在哪儿?你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我不起?”

  听她说完后,楚妙尔心乱如麻,呆呆地看着她一时竟做不出反应来。贺润嘉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眼眶通红,两人第一次这么面面相觑,闭口无言。

  “当初听见楚相说要将你嫁入四王府时,我嫉妒了许久,我就在想,为什么你做了这么多坏事,也能得到如此好的归宿仍然受万人敬仰,不过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四王爷心中已有所属,就安了心……”贺润嘉在楚妙尔晃神之际,一边向她冲过去一边咬牙切齿地怒吼着,“如今你凭什么可以幸福美满!你欠了我一生该怎么赔!”

  眼中红血丝密布,宛若笼中的困兽终于得到了自由。

  楚妙尔来不及高呼求救,便觉得自己被狠狠一推,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池中倒去。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还要重温一次溺水的感觉。这一刻,她十分后悔刚刚将傅云期支走,若是他在的话……

  脑中刚想到着,便觉得自己的腰背一双大手揽住,顿时天旋地转又轻巧落在了地上。

  “云期……”楚妙尔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刚才已抱着必定落水的心态,如今没事了才觉得有些惊魂未定,双腿发软。

  将她放在地上后,傅云期才脸色阴沉地转身朝后边走去,到贺润嘉身前才停下:“本王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要不要自己选一个?”

  贺润嘉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得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不能再退,认命似的跌倒在地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听得莫名让人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好命……”贺润嘉断断续续抽噎着,两只手攥成了拳头,在自己双腿上狠狠地捶打,到后来整个身子都瘫倒在地上。

  见她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楚妙尔又想起她方才说的话,连忙上前拉住傅云期,说道:“算了吧。”傅云期在一旁听完了整个对话,也明白她此时心中定是不好受,也没再说什么。

  楚妙尔缓缓蹲下去,看着她说道:“表姐,从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如是你要算就算在我的头上,记恨我一辈子我也无话可说,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今日你也看清了章意的面目,若是你想与他和离,我和云期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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