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岛。

  此时与黄斌卿等一干西厂官将欣赏着高丽女子舞蹈的张贵正浅饮着酒,满是惬意。

  江华岛本是朝鲜王族在战争危机临近时的避难之所,故而这里有现成的宫殿,一应道路交通也都齐全,农业也很发达,还有满足朝鲜王公贵族需要的各类手工艺人和乐工。

  而且,江华岛本就在汉城也就是后世韩国首尔附近,气候宜人,与汉城相隔很近,虽说是海,但其实相隔处狭窄的跟河差不多宽。

  所以,张贵这里暂时休憩,倒也不算是在荒野蛮荒之地受苦。

  “老太爷和夫人他们还有多久到?”

  不过,在这里待着,唯一让张贵挂念的就是他自己的家卷。

  所以,张贵也就在这时问了黄斌卿一句。

  黄斌卿回道:“刘宗敏已经先派了人出海来报,已经在来的路上,朝中官员没有阻拦老太爷和夫人他们,甚至陛下还下旨着各州府护送,皇后娘娘更是降慈谕派人骑快马送了人参等,还派了吴御医来,说是给督帅您疗养用。”

  张贵听后点首。

  他对此朝中的反应没有感到意外。

  因为他清楚,现在大明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都很需要他,也都不会跟他的翻脸。

  “这样看来,我们没必要再去鹿儿岛,暂且还可以先在江华岛待一段时间。”

  张贵因而言道。

  于是,张贵接下来也就真的没有再继续去别的地方熘达,而是只待在江华岛,整日间只让戚盘宗安排一些工匠在这里凋刻各类汉家名家诗词的内容于当地石头上,还凋砌一些着名汉家人物,涵盖军事文化与科学等诸多方面,如岳飞、李白、杜甫、苏轼、戚继光这些人。

  张贵相信只要这江华岛能一直是大明的,那就不用担心将来高丽会以此为由说这些人杰是他们国家的人杰。

  而张贵这样做其实就是想坐实这里将来变成汉家土地而已。

  就在张贵于江华岛闲居后没多久,张国纪和商景徽这些家卷也乘船到了江华岛。

  “夫君!”

  商景徽见到许久未见的张贵,自然是小别胜新婚,欢喜异常。

  而张贵也笑着在她犹见风韵的少妇脸上多停留了几眼,然后才过来向张国纪行了礼:“父亲!”

  张国纪却有些不开兴地转过了身,问:“你是真打算要弃国弃君弃祖宗,让我们到这孤岛上来,跟你一起过主动流放的日子?”

  “父亲难道觉得这江华岛不够好吗?这里也有重楼玉宇,更有广袤良田。且用的也是汉字,另外不出几年,相信也人人能说汉话。”

  张贵言道。

  “别说这里,就是京师,我也都没觉得有太康好,汉人要讲究个落叶归根的!”

  张国纪说着就又道:“你现在和朝廷这样闹,真要是陛下不让你我回去了怎么办?”

  张贵道:“可父亲应该明白,如果儿子不这样跟朝廷闹,那将来等着儿子的就是早晚会被朝廷那帮别有用心或自私自利的士大夫给出卖!就像他们出卖岳飞、于谦、张居正一样。当然,儿子可能比不上这几个人,但是,纵观整个秦以来的历史,就没几个功高震主者能有好下场,尤其是外戚武臣。”

  张国纪瘪了瘪嘴:“我也想过这些,所以还是跟了你出来,但现在朝廷其实还没有说不容我们张家的意思,你不知道,因为你不回京,整个朝堂内外都乱套了!连定国公、武清侯他们都来问我,说你何时还京,你不还京,他们觉都睡不着!”

  “正因为他们现在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才会在这个时候讨价还价!”

  “不然,等我还京,就得掉进他们挖好的陷阱里去!一个个都想通过吹捧我来获得更大的权力和利益,进而到后面,把社会因此腐化而产生的所有危机都怪罪到我一人头上,乃至让天子或者是将来的天子认为除掉我就可以解决朝廷一切问题,甚至还将除掉我作为天子拨乱反正的功绩!而借此再吹捧天子,亦或者是某个权臣!就如除掉严嵩的徐阶,一改王安石新法的司马光。”

  张贵说到这里就冷笑起来:“这套把戏,被我华夏的官僚们已经玩了上千年,他们没腻,我自己都已经腻了!”

  “他们真以为我想回去受他们的吹捧,看他们在我面前跪拜摇尾的样子?儿子现在只想让他们长大一些,不要把精明用错地方!而学会应该把自己的聪明放在谋局于全球这件事,布局于百年之后的事上面!”

  “如此周而复始,真正是实现了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张国纪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你怎么这么看天下士大夫?不说别人,就说你岳丈,难道也是别有用心或自私自利的人,你们清丈令岳丈家族的田,乃至后面又让其分田于民,人家都是积极配合,说这是善政,还在自己族人面前替你说话,乃至还举贤不避亲,说你虽是外戚然亦工于谋国。”

  商景徽在一旁听张贵说他回京就要被天下士大夫坑害时,还说士大夫们都需要长大成熟一些时,倒忍不住掩嘴一笑,而在听见张国纪问张贵如何评价自己父亲时,倒也认真听了起来。

  张贵这时则说道:“岳翁自然不必说,大公无私之臣!但他个人的形象不能代表士大夫们的普遍形象,父亲,你是个积古的人,比儿子见识广,应该清楚这世道上,饶是读书人,也是虚伪自私的多!”

  “而士大夫这个阶层也注定了他在追逐名利上是难以遏制的私欲,真正能战胜私欲的人少,海瑞或许算一个,再加一个我岳翁,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有的士大夫战胜了私欲,不重名利而恪守儒家圣人之道,但也会走入另一种极端,即过于清高,而趋于迂腐,认为凡是圣人的道理不能质疑,凡是祖宗的东西就不能反,乃至认死理到只要是外戚就容易乱政,是宦官就容易惑君,是权臣就容易擅权!明显岳翁不是这种人,不然也不会与我们结亲。”

  商景徽听张贵说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 看向张贵的眼眸里尽是温柔。

  张贵则与张国纪并立站在夕阳下。

  张国纪没再说话。

  显然,张国纪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再反驳张贵。

  商景徽见此也就趁机打破尴尬:“父亲,刚才您身边的人来说,药熬好了!去服药吧。”

  于是,商景徽就搀着张国纪走了。

  不一会儿,商景徽就在送走张国纪后,来了张贵这里,给张贵端来一杯枫露茶问道:“没想到,夫君对家父倒是颇为高看,只是妾身想问,夫君是否也觉得家父也还没长大?”

  张贵听后回头看了一眼。

  商景徽则展颜一笑:“说呀!”

  接着,商景徽就把伸出水葱儿般的食指往空中一划,就贴在粉腮处,笑问:“难道真被我问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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