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骆粥身上的黑金蟒袍上不断有黏腻血液滴落,声音不大,可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场中,确是分外分明。

  每一滴落下的鲜血,都让城楼上那些官员心头一抽,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因为他身后那些尸体都是他们的子嗣,血脉至亲,如今却有人用他们的血染红了宫墙。

  “呼……”

  这是胸口起伏又极力被压制下去的声响,城楼上忍受不了这个结果而昏厥的官员已经多达二三十人,绕是城府极深,老谋深算,诡计多端又如何?

  依旧无法在这种情况下隐藏自己的情绪,要知道能够被送入国子监的都是他们极为看重的子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们培养的接班人,地位和家中那些庶出的子女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今确是被屠戮一空,便是那些没有子嗣在其中的朝臣,也难免升起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看向骆粥的眼神中除了畏惧之外,还有掩盖不住的厌恶。

  “还请陛下,下旨!”

  骆粥自始自终都没有理会过那些悲痛欲绝的朝臣,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朱明身上,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再度出声请旨道。

  “罢了,罢了……”

  “朕命你骆粥,将所有涉案之人带回!”

  “你请命去国子监可以,但是你给朕记住一点,万万不可在里边随意杀人,所有涉案之人通通带回,带回来之后,全部送往刑部大牢,然后这事情伱就不要在管了,朕自会连同三司,亲自审理!”

  “臣,领旨!”

  “嗯,去吧!”

  朱明思索许久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道。

  “臣,告退!”

  骆粥闻声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国子监不同于其他书院,要是他当真亲口下令全部杀了,怕是文武百官和他这个皇帝就要背道而驰了。

  他想的一直都是清除后党,把握好尺度,稳固大权,可自己想的是,只要是挡在自己身前的敌人都得死,不论他是谁,也不论有多少人,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裴行武,何在!”

  骆粥走后,朱明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个身披甲胄的禁军统帅身上,望着他干净的衣着,语调中莫名的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

  “臣,在!”

  裴行武跪地恭身道,感受着朱明的目光,额头有冷汗滴落,方才下令迟疑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可没想到后果这般严重,加上那个姓骆果决出手,两者之间,高低立判。

  “朕命你将在场所有涉事官员全部押往都察院,司牢,另外,收押之后,即刻领人去王齐明家中,将其家眷以谋反之名,诛绝!”

  朱明冷声下令道。

  “另外,裴统领,你给朕记住了,上京城不是朕给你找的养老的地方,短短一年多的光景,何以至此?”

  朱明望着一丝不苟跪倒在地裴行武忍不住提点了两句。

  “臣,明白!”

  裴行武闻声头颅触地道。

  “嗯。”

  朱明说罢望着四周瘫软的朝臣道:“此事,朕自会彻查,尔等,且安心在都察院待着吧。”

  “去吧……”

  朱明说完后对着裴行武摆了摆手道,闻声,后者领着禁军将那些有子嗣参与的官员全部带走,裴行武的动作也莫名的粗暴了许多,再也没有之前的迟疑。

  整个过程中倒是没有遇见丁点反抗,毕竟他们也清楚,收押至都察院,而非昭狱,意味着什么,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余下,没有涉案之人,随朕回殿,继续上朝,朕还有话要说,北伐大军那边的章程不能耽搁。”

  朱明望着明显稀疏了不少的群臣开口道,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疲倦,可仍旧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父皇去世之前就已经埋下了不少隐患,加下那毒妇在干政的年头的里胡作非为,等到自己接手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如今自己也只能勤政一些,缝缝补补,但愿,能够多延长王朝的气运吧。

  ……

  辰时,

  锦衣卫校场,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站着一片人,除了那些挖坑的官员外,还有上千名精锐缇骑,一同安静地等候着。

  “呼……”

  “骆大人怎么还没有来?”

  周千户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放明的天色疑惑道,自己等人早在昨晚深更半夜就接到命令,在此等候,可都过了好几个时辰还是不见人来,也没说要出什么任务。

  唯一让他们心安的就是,在场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缇骑一同等候在此,其中还包括十几名陛下的人。

  “唏,吁吁……”

  就在周千户疑惑的时候,

  一阵缰绳拉紧马儿嘶鸣的声音响起。

  “人到齐了没有?”

  骆粥走到高台之上冷声问道。

  “回禀大人,齐了!”

  丁修回禀道,拢共一百三十九名官员,便是那些在暗中执行其他任务的人,也是不问缘由,强行抽调了过来。

  “名单收集得如何?”

  骆粥再度出声问道。

  “还请大人过目。”

  丁修将几张折子递到了骆粥手中,上边记载了前两日国子监内所有游行学子的名字,大多本就是高官子弟,不少人都识得,加上官办学府,就读的学子都需要是登记造册,自然不难统计。

  “嗯,出发吧!”

  骆粥收拢折子,

  望着底下那些官员沉声道。

  “骆大人……”

  周千户出声望着那血红色的蟒袍心头一紧,和几道折子,刚刚落下来的心,再度悬了起来,回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

  “咱们去哪儿?”

  还没等周千户出声,便有一名面容陌生却是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官员走出行列对着骆粥问道,此人名为张正全,正是替天子办事的十三人之一,官职为千户,只是极少出现在锦衣卫中,这才有些陌生。

  “可有调令或者旨意?”

  张正全神情不卑不亢道,身旁的十来人也是如此,没有周千户眼神中的畏惧而是直接开口询问。

  “奉陛下口谕,去国子监拿人!”

  骆粥看了那一行人一眼冷声回道。

  “下官,领令!”

  听闻陛下二字,

  那一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

  国子监,

  学堂内,

  “其身正,不令而行;”

  “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谢文博正捧着一卷书籍站在讲台之上悠悠地念着,清河郡的事情传来后,自己便告假在国子监修养,陛下也是亲自点头批准了的。

  可为了避嫌,这几日自己不仅没有直接与那些参与游行的学子接触,还时常来这学堂上课,给书院里其他清醒一些没有参与此事的学生讲解论语。

  “此意为……”

  谢文博念着念着便骤然停止没了下文。

  “尔等,先行自习吧。”

  谢文博突兀地顿住了步子道,莫名的有些心绪不宁,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先生,您怎么了?”

  有学子见谢文博面色不对关切地问道,余下的同窗也是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望向了谢文博。

  “先生,您是在为那些去朱雀街的同窗而忧心吗?”

  有学子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先生若是如此,大可不必!”

  “您这几日一直在苦苦劝告,说那贼子势大,不可与之为敌,可他们偏偏不听,反倒是更来劲了,非要去游行。”

  有学子宽慰道。

  “唉……”

  “老夫身为国子监祭酒,不论他们听话与否,到底都是老夫的学生,虽然嘴上不说,可心底如何能够毫不在意?”

  谢文博长叹了一口气道。

  “先生,真乃大度量!”

  “不过,您放心吧,他们虽然莽撞了些,却也不蠢,晓得蹲守在皇城根下……”

  那人继续劝慰道。

  “嗯,但愿他们无忧吧。”

  “尔等,先温习下昨日的功课,”

  “老夫休息一会在来考较。”

  谢文博说罢走到学堂的窗户边上,眺望着皇城的方向怔怔的出神。

  不知为何,右眼皮跳动不止。

  ……

  半个时辰后,

  “咚,咚,咚……”

  “此乃清净斯文之地!”

  “你们锦衣卫来这里干什么?”

  骆粥便已经领人来到国子监门外,马蹄踏地的声响打破了里面平静的氛围,在大门处有离得近一些的学子,望着蛮横闯入的锦衣卫训斥出声道。

  “嘭……”

  始料不及的是领头那人充耳不闻直接策马撞了上来,几名出声的学子直接被撞飞出去,瘫倒在地,生死不明。

  “丁修,听令!”

  骆粥没有理会那倒地的学子而是转头看向了丁修道:“你领一千缇骑,将国子监所有出入口全部封死,封锁妥当后,再分出一部分人,将所有学子驱赶到开阔地带。”

  “余下的所有官员,随本官来!”

  “下官,领命。”

  话音落下,

  丁修便带着所有的缇骑离开了。

  余下百多名官员面面相觑,

  “骆大人,您的意思是?”

  “带你们风光一把!”

  骆粥看着来人笑了笑,随即也不过多解释,领着疑惑的众人往国子监而去,路过的学子瞧见方才那一幕后,望着往前来势汹汹的锦衣卫纷纷避之不及。

  “谢祭酒,不好了,不好了……”

  “锦,锦,锦衣卫来了!”

  就在谢文博望着窗外沉思发呆的时候,外边传来了惊恐的呼叫声,片刻后一名身穿长袍的学子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锦衣卫,他们来此干嘛?”

  谢文博皱眉道。

  “学生不知,他们只顾着赶人,如今外面大半的学子都被他们驱赶到一起了,现在正往这里来了。”

  “勿慌!”

  “你可曾看清是何人领队?”

  谢文博闻声心头一震,可面色确是没有丝毫改变,伸手扶住那学子后沉声问道。

  “就是那狗贼骆粥,亲自领人来的……”

  那人喘了几口大气后这才说清楚。

  “骆粥?”

  “他怎么会来此?”

  谢文博狐疑道,按道理来说如今正是早朝的时辰,他应当正在和陛下解释这两日犯下的罪孽才是。

  “先生,快走吧!”

  “学生看他们来者不善,若是在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那人慌张道。

  “走?”

  “走哪里去?”

  谢文博摇了摇头道。

  “先生,会不会是那些同窗的事情惹怒了陛下,所以派他来拿人的?”

  有学子问道。

  “倒也有这个可能。”

  “如此就更不能走了,老夫作为国子监的祭酒若是走了,置那些学子为各地?”

  谢文博大义炳然道,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概率都是陛下派他来拿人问话的,如此倒是不必太过忧心。

  “先生您放心!”

  “我等都会为先生作证的!”

  “朱雀街的事情与先生没有半分关系。”

  众人齐声道。

  “嗯,且稍安勿躁。”

  “等那人来了,到了陛下面前,老夫自会与他当庭对质……”

  谢文博望着底下的学子莫名的心安了许多,朱雀街的事情自己是能够撇干净的,至于书院的事情,蔡明齐已经死了,他就算是怀疑到了自己头上也没有半分证据。

  “老夫便在此地等他!”

  说罢,

  谢文博回到了讲台上坐了起来,底下的学子也是一同簇拥到了他四周,严阵以待的对着门口。

  “嘭……”

  一刻钟后学堂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十余名锦衣卫官员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名腰佩雁翎刀的锦衣卫千户。

  “所有人都滚到都外面去!”

  周千户入内后率先出声喝道,此时这般卖力,也是想着在骆粥面前留个好映像,挽回那场酒宴上的形象。

  “你……”

  有人见来人如此嚣张忍不住开口道。

  “莫要多言,照做便是。”

  谢文博拍了拍那学子的肩膀摇头道。

  “哼!”

  那学子闻声后对着周千户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多说,领着一众学子往外走去,谢文博也是埋头跟在身后。

  “等等!”

  “你是国子监祭酒,谢文博?”

  骆粥等在门外望着那身穿长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眼睛眯了眯开口问道,不外乎其他,此人模样和那谢文渊有几分相似,故有此问。

  “老夫正是谢文博。”

  “不知骆大人,所为何事而来?”

  “若是因近来发生的事情,想来还是有些误会在里面的,等到面见了圣上,下官自然会说清楚的……”

  谢文博闻声顿住了步子,知道浑水摸鱼不过去,拱了拱手面色平静道。

  “倒是省了一番搜查的功夫。”

  骆粥望着那依旧从容不迫的谢文博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凑近一些,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理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抽刀出鞘,径直朝他的腹部捅去。

  后者压根就没想到方才还只是拿人的锦衣卫,转眼间便动了刀子,当刀捅过来的时候,人还愣在原地。

  “你你……”

  “嗬嗬……”

  刀入胸腹,一阵剧痛袭来,谢文博站立不稳,伸出双手想要往骆粥抓去,可仅仅也只是扯破一片衣角,便颓然倒地。

  “骆大人,不是奉旨拿人的吗?”

  “为何直接动手?”

  身后名为张正全的千户见状皱眉道。

  “哦?”

  “确实,倒是有劳谢你提醒了。”

  说罢,

  骆粥俯身扳开谢文博的左手,从他的手指间拽下那片衣角道:“本官奉旨拿人的时候,贼子意图反抗袭杀本官,好在本官反应及时,这才躲开了致命一击。”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抽刀杀贼!”

  骆粥将那前衣角甩到那人脸上道:“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骆大人,您……”

  那人还欲争辩些什么。

  “张大人,莫要在说了!”

  身后有同僚劝道。

  “哼!”

  “如此荒唐的理由!”

  “只盼大人能在陛下面前交代过去。”

  那人冷哼一声道。

  “陛下哪里本官自会交代。”

  “不过,你顶撞上官一事。”

  “现在就得给本官一个交代。”

  骆粥说罢,

  反手一刀便捅了出去,

  “这……”

  众人望向骆粥的目光中全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要知道这人虽然官职不高,可实打实是陛下安排在锦衣卫中的人手,身上所穿的飞鱼服便可见一斑。

  “区区一件飞鱼服,”

  “便给了你顶撞上官的底气了吗?”

  骆粥在张正全的飞鱼服上将绣春刀擦干净后这才出声道。

  “还愣着干嘛?”

  “继续办差,学堂里的人都带走!”

  骆粥望着呆愣的众人厉喝道。

  “大人息怒,下官这就去办……”

  ……

  一个时辰后,

  在一开阔的广场上,国子监内登记在册的两千余名学子已经全部被驱赶到了这里,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四周则是数百名持刀而立的精锐缇骑,确保场面的稳定。

  “骆大人,您来了!”

  丁修看清来人拱手道。

  “嗯,把这些人也一同押下去吧。”骆粥挥了挥手道,让人把自己先前在学堂抓到的那一批学子一同带了下去。

  “骆大人,这是那些学子登记的册子,上面有他们的画像和籍贯……”

  等到国子监内所有的学子都聚集到下方的广场上后,丁修又令人抬出了几口大箱子,打开之后是一册册装订好学籍。

  “嗯!”

  骆粥望着那几口大箱子点了点头,真要说起来这国子监登记的手续,比起衙门里的户籍还要详细一些,毕竟这是涉及到他们坐监期满后的仕途,眼下确是方便了自己。

  “周千户,何在?”

  “下官,在。”

  “你对照着他们的学籍和这几张折子,将上面录有名字的学子都单独分出来,站到左边,余下的人留在原地。”

  骆粥说罢从怀中弹出几张写满人名的折子递给了后者。

  “大人,您的意思是?”

  周千户接过折子疑惑道。

  “左边的人全都杀了!”

  骆粥神情淡漠道。

  “全都……杀了?”

  周千户闻声双腿打颤道。

  “大人这,这……”

  “非要如此吗?”

  周千户回想起刚死的张正全到底还是没敢反驳,更没敢提起“陛下”两个字,只是面露祈求的问道,说话间嘴皮子也不利索起来。

  “难道就没有其他选择吗?”

  周千户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后又面露悲呛道,要知道这几张折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粗略看去也是超过了一千人,也就是说要将这国子监屠了一大半。

  “当然有选择。”

  “他们待会死,或者你们现在就死!”

  骆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目光就落到了青龙身上,后者,立马意会,猛然拍下大明十四势,一柄用以处决的钢刀已经弹出,被他握在了手中。

  “莫要说,本官不近人情。”

  “你们自己选吧。”

  骆粥拍了拍后者的面颊眉眼含笑道。

  “这……”

  众人闻声看了一眼身旁满身杀气的青龙,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嘴里敢蹦出一个不字,那柄钢刀便会落下。

  “下官,下官……领命!”

  周千户咬牙道,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打破,此时,哪里还不明白,骆粥就是在报复那日晚宴上的事情,逼着自己等人去做这得罪无数人且违抗圣命的事情。

  “都动手吧!”

  周千户的余光落到了那十几名面容陌生的锦衣卫身上,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至少现在动手,还有一丝丝生机,想来此间之事,他们事后定然会上报陛下,自己等人全都是被胁迫的,未必会死。

  说罢,

  周千户一手捧着折子,一手提着雁翎刀率先往广场走了下去,身后上百名锦衣卫官员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抬着那几口记录学籍的箱子跟在身后,开始清点人名。

  午时,

  当正午的阳光洒落的时候,

  广场上的学子已经渭泾分明,右边不过区区四五百人,而左边被分割出来的学子则是占了广场的大半。

  “骆大人,已经分出来了。”

  周千户小跑到骆粥身旁道。

  “动手吧。”

  骆粥点了点头道。

  “诺!”

  周千户深吸了一口气后提刀冲入人群,余下的上百名官员也是咬牙领命。

  站在高台上看去,只见广场上不断有雁翎刀落下,不断有咽喉被割破,哀嚎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骆粥只是站在高台上冷冷的看着,心中没有太多的怜悯,他们不过是一群,早就没了思想,一心只晓得某取功名利益的迂腐之人罢了,哪有又配堂堂正正的称上一句读书人?

  死了也就死了……

  真正的读书人应当是,如张载所说那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虽然这横渠四句已经被上辈子无数穿越古代的主角用烂了,可骤然听来依旧是令人震聋发聩。

  骆粥打心底很敬佩那般读书人。

  当然,

  即便是那般的读书人挡在自己身前,

  也只能够挥刀相向。

  或许自己今日之后,

  自己俨然已经成了天下最大的反派,

  所有人都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可那有怎样?

  等到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之后,

  他们才会惊恐的发现,

  反派,反贼,原来是他们自己……

  ……

  皇城,

  大殿,

  “怎么还没传回消息……”

  朱明在龙椅颇有些坐立不安,如今都已经过了午时,便是早朝都快要开完了,按理来说怎么都应该有一个回信才是。

  “曹正淳,何在?”

  朱明心中越发不安对着殿外开口道,

  “陛下!”

  曹正淳跪倒在地道。

  “你即刻领人去国子监,看看那姓骆的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都过了好几个时辰,怎么还是不见半点动静传回来!”

  “老奴,领旨!”

  曹正淳恭敬退去。

  “等等!”

  “把东厂里的骨干番子都带上……”

  就在曹正淳退到门口的时候,朱明恍惚间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鬼使神差的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逾越之事,朕允许你自行决断,先斩后奏!”

  “骆粥啊,骆粥!”

  “朕,对你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曹正淳走后,朱明拍打着龙椅的扶手口中碎碎念道,念着念着眼神中又莫名的带上了几分阴鸷道:“你可千万不要在做出什么让朕难办的事情来了……”

  ……

  国子监,

  广场上,

  已然血流成河,

  数百人倒在了雁翎刀下。

  “吁……”

  骆粥看了一眼天色,突兀地收回了目光,唤来了马匹,翻身坐到了马背上,眼下,木已成舟,已经不需要自己在这里盯着了。

  “丁修,你记住,等到这里的学子死得差不多的时候,你立马带上青龙和所有的锦衣卫缇骑,全部退守在国子监外,离远一些,盯死他们便是。”

  骆粥思索片刻后下令道。

  “那骆大人,您呢?”

  丁修闻声也明白了骆粥的意思,望着马背上打算现在就离开的骆粥疑惑道。

  “虽说是那姓谢的反贼行凶在先,才逼的本官的这些心腹看不下去,杀了这么多的人,可到底还是违背了圣意。”

  “本官怎么说也难逃御下不严的罪名……”

  “自然得即刻入宫,”

  “向陛下负荆请罪!”

  骆粥自嘲一笑道,

  “丁修,你记死了。”

  “你们所有人的刀都不得沾血!”

  骆粥调转马头沉声交代道。

  “骆大人,您放心!”

  “嗯,本官先走了!”

  骆粥说罢,没有半分迟疑,孑然一身,扬鞭策马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午时三刻,

  “嘶……”

  当曹正淳领人赶到国子监内的时候,广场之上已经堆满了尸体,上百名锦衣卫官员正满身浴血,提着手中的雁翎刀,向左侧角落里最后十几名学子走去。

  或许是杀人太多,已经神经麻木,神情恍惚,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赶来的一众东厂番子。

  “呼……”

  “好大的狗胆!”

  曹正淳见状目光中也是闪过几分惊讶,不是为死了这么多的人,而是没想到前些日子骆粥所说的这份礼,竟是这么大,可嘴上却没闲着指着一众锦衣卫官员厉声喝道。

  “陛下令骆指挥使前来拿人,你们竟是违抗上意,忤逆圣意……”

  曹正淳不待身后的番子开口,

  率先把事情的性质定了下来。

  “曹公公,咱们如何是好?”

  身后有番子惊疑不定道。

  “全都杀了吧!”

  曹正淳一甩拂尘咬牙道。

  “诺!”

  身后数百名番子闻声,倒是没有丝毫迟疑就应了下来,毕竟东厂设定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锦衣卫,而今如此多的功劳摆在眼前,哪里又会犹豫,众人直接冲杀了进去。

  “哐当……”

  “曹公公,您终于来了……”

  喊杀声近了些,

  有骤然惊醒的锦衣卫看清曹正淳后,哐当一声丢下了手中的雁翎刀,如同看见救星一般,朝着曹正淳奔来。

  “曹公公,我们是陛下的心……”

  可刚刚跑到一半,嘴里的话还没说话,曹正淳就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没有预想中的场景,曹正淳直接一掌拍在他的太阳穴道:“杀了国子监如此多的学子,果真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曹公公莫要动手,我们有……”

  余下的十来人见状,慌忙从怀中掏去,应当是有什么表明身份的牌子。

  “不好!”

  “贼子要动用暗器!”

  曹正淳见状确是惊呼一声,随即,不在留手,修炼了五十年的天罩童子功蓄养的精纯内力喷涌而出,瞬间便将那十一人震得口吐鲜血。

  “记住了,给咱家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拿回去给陛下复命……”

  ……

  朱雀街前,

  骆粥随手从一垂落的树上折下一根荆条,走到长街尽头的时候,喋血的蟒袍已经脱下,到了宫门外,翻身下马,就这么手捧着荆条,赤裸着上身往内走去。

  “骆大人,您这是……”

  行至午门之时,

  有年老的太监奉旨过来出声询问道,

  “臣,骆粥,前来领罪!”

  骆粥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往前,直至到了那仰头就能看到大殿的位置时,这才跪倒在那冗长的汉白玉台阶前沉声道。

  此时,

  朱明连带着文武百官都已经从大殿走出,站在那长阶尽头的高台之上,

  “你何罪之有?”

  朱明望着底下那道单薄的身影冷声问道,上次他跪倒在这个位置的原因是屠了清河郡谢家,这次他竟是这般谦卑,到底又是犯下了怎样的罪名,心底已经隐隐猜测到了那个最不好的结果。

  “回禀陛下,国子监,没了……”

  寥寥数字传出,

  仿佛天崩地裂,

  朱明的身子有些踉跄,双手扶着那温润的汉白玉栏杆这才堪堪没有倒下,而身侧的群臣确是瘫倒了一片,更是气急攻心者,直接昏厥过去,便是素来稳重历经数朝荣辱的李知节,也是脚下一个趔趄半趴在栏杆上,好险没有从这上千步的台阶上滚落下去。

  “呼……”

  朱明强压下脑袋里天旋地转的感觉,双手紧紧地抓住栏杆,双目死死的注视着宫门外跪着的那道身影。

  没有丝毫定罪的打算,他还在等,等东厂那边传回确切的消息,内心仍旧是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陛下,”

  “曹公公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宫外传来一声通禀,

  “嘎吱,嘎吱……”

  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期待中国子监的学子,也不是那道平日里面带笑意恭敬有礼的年迈身影,而是一辆满载人头的马车。

  朱明步履蹒跚的从台阶上走下,怔怔地望着那一颗颗熟悉的头颅,他们不少人都是殿前值守过的锦衣卫亲军,自然一眼就能认出。

  而今头颅出现在这辆马车上,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朱明最后一丝幻想被打破,已经有些涣散的目光在曹正淳身旁那一马车血淋淋的人头,和自己身后一众还没从呆滞中缓过神来的群臣身上来回游走。

  “何其可笑?”

  朱明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悲凉。

  “这满朝文武,衮衮诸公竟是比不过一个没卵子的阉人!”

  朱明最终忍不住仰天长叹道。

  “传朕旨意!”

  “东缉事厂提督,曹正淳,清除锦衣卫亲军都司内乱党有功,领中军总督一职……”

  “至于你,骆粥!”

  “朕的锦衣卫亲军都司指挥使……”

  “收押至东厂诏狱!”

  朱明面色惨白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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