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曾经在《论五步蛇的自我修养》一书中,打算教人学会做官,他生怕有人看到长篇巨论感到厌烦,总结了四句话。

  其中有两句是:对群体保持同情和关注;对个体保持警惕和距离;

  类似的描述,陛下也曾经讲过,万民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但是他们从不知道如何释放和使用这种力量,农民运动的局限性,就是很难在运动中,逐渐修正自己的错误,而是在错误中越走越远。

  一旦读书人参与到了运动之中,局限性就会在运动中逐渐修正,比如朱元璋得到了李善长和刘基刘伯温。

  之所以发生这种现象,原因也很简单。

  一般而论,大多数的人,不会从制度、结构、观念、精神、人的本质等角度,去判断社会、制度的优劣,而是从自己的日常生活出发,或者说从肠胃出发,而不是脑子出发。

  由于大明和倭国在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巨大差距,导致了倭人看到了大明的样子,就想成为大明的模样,三分人样没学会,七分兽性根深蒂固,兽性里最重要的就是慕强,谁强就跟着谁。

  由于倭国的地理原因,狭长、纵深极小、自然灾害频繁等等原因,让倭人对广阔、纵深极大、自然灾害不太频繁的广阔领土,充满了天然向往。

  这种天然向往,反映到倭国的现实,就是倭国的士大夫们刻意塑造一种崖山之后无中华的概念,就是从织田信长到羽柴秀吉的‘入唐取而代之’之风,甚至把大明叫做大唐,认为大明并非正朔,骗自己骗国民,塑造入唐的合理性。

  入侵朝鲜发生了,一个月推平了朝鲜王室的时候,倭国从上到下的野心开始膨胀,两年后,被大明军彻底赶下了海,之所以如此缓慢,还是因为执行大明朝廷消灭倭国青壮年的目标。

  整个朝鲜之战,入朝倭寇,逃、俘、死超过了八万的武士、足轻,甚至数名大名,死在了朝鲜战场。

  到这个时候,入唐取而代之的故事,自然讲不下去了,从入寇的忐忑不安、到侥幸获胜的欢天喜地、再到战败之后的茫然失措,这种巨大的落差,最终导致了倭国目前的现状。

  反对的撕裂,上升到了倭国消灭倭国的地步。

  大明鸿胪寺卿高启愚乘船前往了驻扎在倭国心脏部位的大阪湾守备千户所,这个地方叫堺市,是摄津国、河内国、和泉国三国交界的位置,很多商人都聚集在这里,逐渐成为了倭国京都的海上门户。

  因为在三国交界之处,这里长期高度自治,属于谁都想管,但谁都奈何不了其他人,自从织田信长拿下了这里后,高度自治的环境结束,堺市的商人开始搬到大阪居住,逐渐没落。

  自从大阪湾守备千户所在这里建立之后,港口再次繁忙了起来,人群再次聚集,逐渐恢复了生机。

  清晨的堺市港,笼罩在咸涩的海雾中,团龙旗在快速帆船游龙号的桅杆上,猎猎作响。

  游龙号是陛下的封舟,天朝使者出使藩国,必然会乘坐这艘庞然大物,遮蔽了整个船只的船帆,缓缓降下,驳船拖拽着,在号子声中缓缓入港。

  理论上,倭国仍然是大明的藩国之一,织田信长是大明册封的倭国国王。

  高启愚攥着自己一块将近巴掌大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才刚刚早上六点,太平洋暖流和北下的寒流在濑户内海交汇形成了浓郁的海雾,但码头上已经布满了蚂蚁般蠕动的苦力。

  朝鲜战场的硝烟仍然没有散尽,堺市港也已成为倭国剧变的缩影:幕府的安宅船船与大明庞大的大明船舰并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武士的刀光与火铳的冷热交织,正在改变着倭国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

  高启愚看到了一群欢迎天使来到的倭国女子,她们和服下摆与大明交领襦裙杂糅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拧巴,一如幕府的态度。

  一方面织田信长下了固守令要顽抗到底,一方面又大肆庆祝和欢迎大明天使的到来。

  这些倭国女子脸颊被冻得通红,但仍然举着双手跳跃着,露出了喜庆的面容,这个天气,穿的这么单薄,可能一场风寒就带走她们无人在意的性命。

  高启愚站在船头,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氅,这是陛下过年的时候发的贺年礼,大明京师百官,人手一件,花纹各有不同,高启愚这件是云雁纹,飞行有序,春去秋来,佐天子四时之序。

  大鸿胪站在船头,看着那些倭国女子冻得颤抖但仍然要欢迎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京师儒生们讨论过的一个问题:落后一定会挨打吗?

  这个问题是李贽在一次聚谈的时候提出来的议题,李贽说是黄中兴黄公子问的,这引起了十分广泛的讨论,光是杂报就有八千多篇文章,从道德、政治、军事实力等等各方面去讨论。

  传统士大夫们,总是在道德叙事,想要论证,落后不一定挨打,而以李贽为首的一批士大夫,则坚决论证,落后一定挨打。

  高启愚嘴角抽动了下,低声说道:“陛下说:大航海时代到来,全球贸易网正在建立,在以后的国际关系中,如果你不坐在餐桌上,你就会出现在菜单上,之所以还没有出现在菜单上,只是因为餐桌上的食客,没有点到这道菜。”

  这段菜单论最早出现在万历十年,是万士和在讨论海贸的时候,写的奏疏原话是:

  [大海航启,八方商络渐成;寰球既通,列邦相竞,非为刀俎,即为鱼肉,譬若飨宴之筹谋;倘宴席不列,则鼎俎是供;一夕安寝,非庖俎之未及,实席客之未需。方今世局,非啖人即被啖,惟踞高座者,得主鼎鼐耳。]

  倘宴席不列,则鼎俎是供,意思就是你没有坐上桌,锅里煮的就是你。

  织田市立刻大声的说道:“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哪有单纯的对抗,没有合作?孟子亦曰:以小事大以智,以大事小以仁,汉对南越国五饵三表,南越国归降;《老子》亦言: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大明更是在洪武年间,构建不征之国的朝贡贸易。”

  “这不符合大明的礼法和祖宗成法!不是这样,绝不是这样的。”

  织田市显然非常精通儒学,到了大明之后,更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她引经据典,还结合了历史的例子,反驳了餐桌论,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高启愚不语,静静的看着堺市港的码头,事实总是胜于雄辩。

  堺市港的码头上,都是苦力,这些苦力,喊着号子搬运着货物,而监工挥鞭抽打动作迟缓者,苦力挨了鞭打,默不作声,只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来迎接大明的除了幕府安排的女子之外,还有一些倭国的买办,这些买办揽着貌美如花的茶汲女,踮着脚尖,希望能看清大明船只的细节,还情绪的激动的对着周围人诉说着,似乎在大声的讲,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幕府权威正在逐渐崩塌和被大明商品、宝钞所解构,大明团龙旗在守备千户所的上空刺破天际高高飘扬,其阴影恰好笼罩着安土幕府有些褪色的家纹旗;

  武士阶层的困境,在港口码头的喧闹中,暴露无遗,他们已经没有了武器,应当是把祖传的肋差(短刀)和太刀(长刀)典当给了商人,身上的武士服已经破败不堪,远不如商人的服饰华美,这些落魄武士内衬上的家纹刺绣和月代头发髻,是他们最后的倔强;

  “那是极乐教徒,你对极乐教并不了解吧,毕竟你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种邪祟横行,大明百姓不知道倭国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你也不清楚。”高启愚的目光看向了码头最特殊的一群人。

  这些倭人是极乐教徒,他们用尽了全力挥舞着一杆自己绣的团龙旗来迎接大明的到来,绣工很差,显然是仿照守备千户所悬挂的团龙旗绣的,如此寒冷的时候,他们把脚露了出来,脚踝上刺着字,远远的看不清,但高启愚不止一次听说过,那是明字。

  除了挥舞旗帜的人,剩下的教徒,虔诚的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跪拜着,迎接大明天使的到来。

  “我…不清楚极乐教的事情。”织田市有些恍然,她终于承认,她离开倭国太久了,以至于倭国如此的熟悉,也如此的陌生。

  高启愚嘴角牵动了下笑着说道:“其实杂报多次报道了极乐教的种种不法,大明将其定为邪祟,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申时行申巡抚,以不够虔诚为由,将这些教众全都驱逐到了南洋。”

  “你看,你其实并不关心倭国。”

  这一段话,看似平常,却击穿了织田市的最后心理防线,她很清楚,她已经不甘心,再做回一个倭人了。

  她已经习惯了大明的一切,繁华的市场里应有尽有、书店里的各种书籍琳琅满目、社会稳定不用惶恐不安等等一切。

  相比较黎牙实的坦然,织田市则是显得有些矫情了,其实从身体到心理,她早已经接受了这种变化,但就是不肯承认罢了。

  高启愚又想起了万士和万宗伯,万宗伯曾经讨论过:长期离开故土的人,不可避免的出现本地化的问题。

  黎牙实、沙阿买买提、织田市这些使者,做着做着,就已经接受了当地的文化的熏陶,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本地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更像是本地人。

  “更加残忍的事情仍在发生,长崎总督徐渭告诉我,在广岛、在大阪,一杆鸟铳等于一个倭女,等于一个农夫十年的年供,一斤火药等于十个倭奴,一箱阿片等于三百名游女与五百名的倭奴,一瓶金鸡纳霜,可以换一千个倭女。”高启愚嘴角抽动了下。

  倭女和游女的差别,一个是良家,一个是娼妓。

  他在出使之前,已经用尽了全力去了解倭国的种种变化,但是这种残忍扑面而来的时候,依旧对他根深蒂固的传统道德观,形成了巨大的冲击,人被明码标价的贩卖,而且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织田市有些崩溃,她蹲在甲板上,掩面哭泣,起初还有些声音,后来就再无声息,在倭人顶礼膜拜中,三十三丈的游龙号稳稳的停在了泊位上,这艘海上巨兽,给倭人带来极大的震撼。

  别说没见识的倭人了,陛下在天津州参加阅舰式,第一次见到游龙号的时候,也是无比震惊,当然作为天子,喜形于色,会让大臣们觉得不稳重,陛下没有过多表现出来那种惊骇,大明明公们也是瞪大了眼睛,十分的骇然。

  人类对巨物天然崇拜,而大明拥有十八艘这样的快速帆船。

  织田市终于哭完了,两眼通红,她下了船,直接跟着织田家的武士,前往了京都,而高启愚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他拒绝了极乐教请求会见的想法,这是大明认定的邪祟,绝对不可接触,但这些倭国本地的买办们,实在是过于热情了。

  他们用半生不熟的汉话,疯狂的拍着马屁,听得高启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美人、黄金、白银、宝石等等各种豪奢的礼物,堆满了高启愚下榻的房舍。

  “大鸿胪不拿,日后的使者怎么拿,咱家怎么拿?”

  “咱家不拿,徐总督和孙舶使就不能拿,大家都不能拿,大明的商人也不能拿。”提督内臣黄斌,将礼物点检了一遍,分成了大中小三份,他看出了高启愚道德感作祟,不想收受这些贿赂。

  高启愚不是不知变通之辈,他很清楚,这些个倭国的买办,大概都是为了一个来自大明的认证,他要是真的不拿,这些买办不太好游说他们背后的大名们,让织田信长同意议和。

  “大份的归中贵人,我拿这个小份,徐总督和和孙舶使拿这个中份。”高启愚提出了新的分配方案。

  黄斌笑着说道:“诶,大鸿胪大份归大鸿胪,中份归咱家,咱家带回宫中,小份给徐总督,他们平日里不缺这点孝敬,给他们是一种态度而已。”

  “陛下训诫咱家,皇帝不差饿兵,不是国破家亡时,让军兵饿着肚子冲锋陷阵,是耻辱。”

  “大鸿胪心里念着陛下的好就是了,该拿就拿着,否则日后谁还会干这等搏命的买卖?出使风险极大,天象、瘟疫、伤病等等。”

  大明的士大夫可是养尊处优的肉食者阶级,是仅次于世袭官的官选官阶级。

  这海上无风三尺浪,高启愚出使过一次泰西,可这次出使,仍然吐的稀里糊涂,晕的整日整日睡不好觉,若是再遇到大风大浪、遇到船上爆发瘟病,遇到夷人袭扰,这都是危险。

  出使是个亡命的差事,要想日后的使者,真心实意的办事,这些好处真的拿了,皇帝也当看不见。

  “这些倭女就不要了,拉回大明给潞王府送去好了,我主要是顾虑安全,这枕边的危险,还是要顾及的。”高启愚最终还是拒绝了一部分贿赂,为了安全。

  这里面的倭女都是精挑细选的良家,甚至有一部分是大名们的女儿、京都公卿的女儿,给潞王送去,是最稳妥的选择,潞王活的非常洒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受封建礼法的约束,朝臣们也没人去弹劾批判。

  因为潞王亲哥是皇帝。

  这些倭国的经纪买办们背后并不简单,最起码都是割据一方的大名。

  倭国今日的局面,绝非织田信长一个人的过错,而是倭国多数人的选择。

  “最近米价腾飞,是这些倭国的买办们,重注赌倭国能够在朝鲜战胜,赔的稀里糊涂,然后抬高米粮的价格,让倭国人承担这份损失。”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些买办们,在倭国米粮供应紧张的时候,还在出口米粮,换取足够的宝钞,来抵消损失。”李诚立赶到了堺市港,才清楚了为何米价为何如此之高。

  这也是海防巡检们多方搜集情报,最终确定的事实。

  买办们赔了钱,让倭国的所有人一起承担,他们赚钱的时候,一分钱都不会分给这些倭人。

  朝鲜战争开始后,长崎总督府就有赌盘,坐庄的是福建的商人,对赌的内容很多,朝鲜战争的最后结果,大明商贾和倭国商贾在这个赌盘上,都下了重注,甚至还有压对方赢的。

  自从釜山大捷传遍四海后,倭国的商贾们,赔了很多的银子。

  交割的时候,商贾和他们带的家丁们,甚至发生了火并,若非长崎总督府牙兵出动镇压,恐怕要出大乱子来。

  倭国缺粮,买办们,不仅不想方设法的找粮食,反而是想方设法的把本就不多的粮食卖出去,换取宝钞,利用宝钞,从穷民苦力手里,收回损失。

  这种买办,放到大明朝,皇帝陛下一定会亲自领兵杀上门去,告诉他们大明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等一下,啊,怪不得这些势要豪右们一直上疏请愿纳捐,陛下不肯,他们还一直催促,感情在这里等着呢?!”高启愚忽然意识到了,他把这些势要豪右想的太好了。

  李诚立思前想后摇头号索道:“也不完全是为了赢钱,多数还是为了报仇,守备千户所可是有不少富家子弟,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倭国,可不是为了赢什么,就是为了报仇。”

  “一千五百牙兵,有三百三十人,都是乡贤缙绅、势要豪右这些富贵出身。”

  李诚立认为高启愚过于武断了,他的说法不符合矛盾说的基本思想,将事情简单化了,赢钱是赢钱,报仇是报仇,三百三十人势豪弟子,这个比例真的已经很高了,这些人有的是出路,从军就是为了来倭国祸害倭人来了。

  如果能在报仇的时候,顺便赢钱,那再好不过了。

  “你说的有道理。”高启愚眉头稍皱,而后舒展开来,认可了李诚立的说法。

  黄斌拿出了一枚枚的棋子,挨个的摆了出来说道:“咱家发现,倭国的穷民苦力不想打仗,再打米价还会一日三高;倭国的足轻、武士们不想打仗,现在他们也都知道了,大明的火器极其厉害,没有甲胄就是送死;”

  “倭国的商贾们,也不太想打仗,这一打仗商路断绝,囤货居奇,哪有商货快速流通赚的快?货物不转起来,是没法赚钱的;倭国的大名们其实也不想打仗,反正这些金银铜铁矿山,最终的结果,也是送到长崎总督府换大明宝钞。”

  “所以,议和的主要阻力,还是织田信长的一厢情愿。”

  织田信长的固守令,各个大名似乎也赞同,但他们派了各种买办,前来迎接大明的使者,看起来有点怪异,这些大名们,并不是真心赞同固守令,顽抗到底,但畏惧织田信长的权威,又只能认同。

  多数时候,要看人做什么,而不是看他们说什么,言不由衷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

  大名们在朝鲜战场上,承担了巨大的损失,他们已经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

  高启愚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尝试说服织田市,让织田市游说织田信长,如果织田市不肯,那就打到他投降为止。”

  “大鸿胪,织田信长不同意也没事,我们可以和其他的大名联系,派往其矿山驻军就是,至于织田信长同意不同意是他自己的事,大名们和咱们达成了共识就行,不是吗?”黄斌侧着身子,笑着说道:“事情可以变通一下。”

  “倭国不是咱们大明,倭国这地方都是割据的大名,也不是事事件件,都听他织田信长的。”

  黄斌从一开始就劝高启愚收受商人的赠礼,目的其实就是这个,先跟织田信长谈,他不同意,就直接跟大名们谈,谁答应,自然不会被大明军和水师攻击,给脸不要脸,那大明火器,未尝不利。

  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高启愚跟陛下越来越像,这办法还有很多,就急匆匆的奔着掀桌子去了,有些绕一圈,同样能达到大明想要的结果。

  “有理!”高启愚和李诚立眼前一亮,他们显然是大明人思维,外交大事,都要陛下定夺,但倭国的框架,这和大明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高启愚和李诚立同样被大明集体意识所支配,思考问题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过的情况。

  倭国的一片混乱之中,新的权力网正在悄悄的形成。

  福建商帮胆子大手腕狠,主要营生就是倭奴和倭女;而浙江商帮更擅长算计,他们拨弄着算盘,计划着用复利掏空每一个倭人,然后把他们卖给福建商帮;宁波帮商人在倭国弄起了金银行,帮倭国人保存金银等物,开具金银票到长崎总督府兑换;

  倭国的大名们利用商人操弄着物价谋取暴利,极乐教徒们在快速割舍到自己一切能割舍的关系,一心想要踏上大明这个彼岸;游廊里的游女,悄悄将客人们支付的白银、黄金、宝钞,存在宁波帮的金银行里,并把攒下来的银票视为逃离游廊的唯一希望。

  这其实是一场剖心换骨式的蜕变,是幕府的的最后残余,如果倭国能够挺过去骤变,也有可能迎来新生,迎来新时代的第一缕曙光。

  织田市赶到了京都,居住在了本能寺中,这里已经修缮一新,看不到当初本能寺之变的熊熊烈火。

  她走在本能寺里,有些恍惚,如果她没有离开倭国,而织田信长被烧死在这里,她又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可能为了自保,嫁给一个忠于哥哥的大名,然后在其他大名的进攻中,死在战火之中。

  作为织田信长的妹妹,这大约已经是最体面的死法了。

  “将军找你。”森兰丸找到了在寺庙井边发呆的织田市,请织田市入内说话。

  织田信长还是喜欢住在本能寺里,当然他现在带兵很多,不会再被明智光秀这类的反贼给逼到穷途末路了。

  “你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大明而来?”织田信长看着对自己行礼的妹妹,有些冷漠的问道。

  织田市闭目片刻才开口说道:“我代表我自己吧,大明是天朝上国,并没有为难我一个女人的打算,这次派我来,大约是找个熟悉的哥哥的人。”

  “我尽力了,但大明在仁川汉城之战后,就不再沟通,我见不到礼部的官员。”

  “不,其实你代表大明来的。”织田信长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坐吧,不必拘谨,大明皇帝派你回来,你说什么不重要,只要我看到你,我就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你没有变老,这证明你在大明生活的很好,大明终究是天朝上国,说话算话,有大国的气量。”

  “是拿我威胁哥哥做出不明智的决策吗?”织田市有些焦急的问道。

  织田信长摇头说道:“不会,个人左右不了国朝之间的竞争,而且你还不是那么重要的个人,即便是我不答应把矿权交出去,皇帝也不会拿你怎样,顶多把你们送回来。”

  “哥哥要答应议和吗?”织田市有些失神的问道。

  “我不知道。”织田信长摇头说道:“我本来以为大明的檄文就是说说而已,既然已经拿下了对马岛,哪有不进攻的道理?所以我才下了固守令,结果大明突然遣使来谈。”

  “打乱了一切布置。”

  织田信长以为大明皇帝的檄文都是说说而已,成祖文皇帝还说要清君侧呢,结果建文君不明不白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帝这一遣使,把织田信长彻底架在了火架上,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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